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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若木犹豫半晌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但又忍无可忍不能不说:"你能不能别笑了?好恐怖......把侍卫们都吓跑了,你自己没发现呀?"自己可以忍受一个收敛起霸道专横只知道傻笑的白痴跟班,亲王府却需要的是一个脑袋正常威严冷酷能领导大家雄霸一方的尊贵领主,用一贯只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温情嘴脸对待被苛责冷冻惯了的侍卫仆役,不让他们疑神疑鬼到敬而远之才怪。
"啊......好。可我忍不住呀。"恐怖就恐怖,便是认为自己疯了也行,自己又没对旁人笑,纯粹是心里甜蜜蜜的乐开了花,一不留神就表现在了脸上。能不笑吗?自己狂追了十余年的虚幻身影,终于在身边真真切切的亲口说出"愿意懂得"自己!那个光明正大的热吻也确确实实的得到了回应!所以中国才会有那句闪耀着智慧的名言"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希耶一定想不到他的耻笑只能用一次吧?哼哼,他哪里有资格跟自己计较?!对他来说是大局已定大势已去,对自己来说,这才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蒸蒸日上柳暗花明!
"......懒得跟你说。"看威廉笑得眼睛亮亮的,自己也很高兴......这种体验还真新鲜,两个极端不同的人能够心意相通,怎麽想都是因为缘分。自己和威廉的缘分,应不算浅吧?那麽日后,是不是可堪期待?若木转身迈步,听身后的威廉慌忙跟来,不由得微笑了:"我想回去休息了,你还有公务要忙,别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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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这样的生机勃勃。以前在这个季节,每每也会为美不胜收的景色所沉醉,却都不如现在,是深深地感动。是因为身体恢复了健康,自己就像也迎来了春天吧......还有身边的这个人,这个......慢慢习惯到不再觉得是外人的人。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麽想的,好好的不在家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凑什麽热闹!"威廉大声的抱怨着,派人出去打探了一圈,处处人满为患,这让自己如何能放心带若木出入这些绝对不会安全的场所!
"游览胜地就是这样的吧,因为景色好所以人们就趋之若鹜,你不是也说这里值得一游于是才来的吗?"山水无心,却为盛名所累,想必也不胜其烦了:"其实去不去那些地方都无所谓,游客太多反会让人觉得乏味......这一路上的风景已经很不错了,不算白来一趟。"
若木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寥寥数语就说得自己那股无名火消散殆尽,有如此善解人意的
若木朝夕相伴,无论身在哪里都是美景无限:"也对,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是你带我出来玩的吧?反倒问我......"若木轻轻的笑了,自己总能见到威廉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如现在这副宛若得了宠的叭儿狗的欣喜嘴脸:"不然回去吧?现在哪里都是人多......你的公务耽搁时间太长也不好。"
"不行!出来玩就要玩个痛快,不能被人多这样的小事扫了兴致!"现在哪能回去!希耶的邪火有煜帮忙威力大着呢,虽说大家心照不宣的将若木呵护在风暴眼里,可处在那儿之外的自己却被飓风刮到心浮气躁临近崩溃了。刚刚才从威伊斯堡传来消息说那里也正被希耶闹得鸡犬不宁,幸好躲得快......再说了,真正目的是希望籍由此行来让若木更多地了解自己,然后自然而然的认可、接受彼此间的亲密关系,再更进一步将这种关系潜移默化为他的习惯并深深眷恋,最终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解可能做到了,可渴望的亲密,却还差得太远,而且自己并不自信得到了若木的眷恋,如果跟自己在一起仅仅是习惯,那对他不公平,对自己更是残忍。
"这样啊......"说得慷慨激昂,实际上是不想回去面对煜弟和希耶吧?若木又偷笑了,那一对反斗组合真是得天独厚的嚣张,当初威廉对自己的提醒不以为然,吃了几次苦头后终于知道学乖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出游前就已经和替煜跟希耶达成谅解了,只要貌离神合的他们之间不再计较面子,旁边的无辜人士就不会再被迁怒:"可我对这些久负盛名的地方真的兴趣不大,还不如去一些清静又鲜少人工雕琢的地方走走,反而随意。"
"好啊!"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威廉闻言顿时兴奋起来:"若木,我知道你去过很多偏僻的地方,那里一定有别处见不到的好景色,你带我去呀,这样我也有机会感谢曾经照顾过你的人......"也会知道那些日子里若木过得有多辛苦......那些日子,在自己的心中是一片不曾填补的空白,若木不说,自己对他的经历就一无所知,而自己,是如此的希望知道!
"那些地方吗?是很偏僻,但民风淳朴,我也想再回去看看......就是路很不好走,吃住也不太方便,威廉,你行吗?"虽说后来得知曾经接触过的热情好客的人们,都是煜安排在暗中负责照顾自己的,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善良和真诚,并不是伪装,那段日子自己过得确实自由自在,如果不是身体不争气,也许煜就不会再回头让威廉照顾自己,现在想想,一切都有定数,如果那时身体争气的话......自己应该会很遗憾。
"若木?小看我?"威廉挤出受伤的表情,假装虚弱的将脑袋支在若木的肩头轻声耳语:"那我们就试试,看重走一遍你曾走过的地方,我会不会让你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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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出行的时间比威廉希冀的要短,因为山路的颠簸对若木的身体来说还是过于辛苦了,却比若木自己预计的要长的多,原本极易疲倦的身体在服用了解药后素质已大不一样,再经过漫长冬季的悉心调养,这趟旅行便觉出如生双翅的惬意......执著于生存原来并没有错,活着,真的好美好......
"若木,以后不要再理会艾丽儿了,好不好?那个没规矩的小丫头跟她哥哥希耶一样,就知道给人添麻烦!"有其兄必有其妹!募捐就募捐嘛,她从前就没少从这里搜刮财物,往往只派人捎个口信便心安理得的等待转款,可自从见到自己的若木起,就像犯了花痴一样动不动就出现在亲王府里,还死皮赖脸的口口声声要认若木当哥哥!觊觎若木之心昭然若揭,真是可恶!
"我不觉得呀,艾丽儿很热心,况且为那些穷苦孩子募捐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帮助她做善事也算在为自己积德,何乐而不为呢?"希耶的这个妹妹是聒噪了一些,有时候不分时间场合的搞怪耍赖也实在很烦人,但小小年纪就立志于慈善,确实值得钦佩。
"她的话连希耶都只听三分,总之不要太相信。"一个转脸就把千辛万苦偷溜回家的亲哥哥出卖给追逃者的妹妹会真心实意做善事?谁会相信!况且总用一些威逼利诱的歪招诈钱,本就背离了慈善中人宣扬乐善好施的宗旨,只能算孩子气的胡闹!她缠着若木无非是想让自己掏钱,可她那"多多益善"根本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破财免灾到了她那里完全行不通,这还不算,那双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睛总让人感觉像在算计什麽,这几天来得更勤,不由得不让自己心生警惕:"这样吧,要是她再来的话,就等我和你一起打发、呃......招待她,不要单独和她说话,好不好?"
......?一个很黏人的小姑娘而已呀,何至于如此防备:"好的。"不过最近为了和威伊斯堡协力平息前段时间的纷乱,威廉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忙碌,而艾丽儿来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不在,总不能让女客等到天黑吧?亲王府还从未有过如此失礼的举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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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是对的。但若木承认这一点时,已经身不由己了。兴奋成花喜鹊的艾丽儿将自己安置在这里后便到处乱窜,透过一道珠帘,可以看到渐渐喧闹起来的会场。确实如她所讲,是一个规模很大的义卖会,被她软施硬磨着来参加,因为自己对女孩子的哀哀恳求没有拒绝的经验,也因为她保证说自己只需要在背后支持帮忙,不必抛头露面......而现在,时不时有人误闯进来,盯着自己看几眼后再被人拽出去,倒像是刻意的在参观什麽独家展示品,着实讨厌。
"若木大哥!热闹吧?"艾丽儿又钻了进来,麻利的收走桌上若木并未碰过的茶壶、茶杯、杯垫、点心盘......再摆上抵达后的第四套:"我就说你都被威廉关傻了,多出来看看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事......"
"艾丽儿,"对于这种异常嘈杂的场合,若木已经受不了了,算算时间,威廉也该在返程的路上:"这里实在不适合我,我就先回去了。"
"大哥!就要开始了!"艾丽儿连忙堆起一脸的笑拦住了若木,而且得寸进尺的抱住若木的胳膊一阵猛摇:"你看,来了这麽多人都是要为那些孩子们捐款建孤儿院的......我保证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只说你是东方来的贵人,连名字都没告诉......再留一会嘛,一会儿还有孩子们的演出,你出了那麽大的力却连开头都不看,大家都会遗憾的,好不好嘛,大哥?大哥?!"
"好吧。"若木为了摆脱艾丽儿,只有无奈的又坐下,还是要怪自己没有对付女孩子经验,哀求人的女孩子举止就很骇人,撒娇中的女孩子更是可怕,看来以后不管威廉在不在家,自己都不能跟艾丽儿再有任何接触了......
艾丽儿欢天喜地的又窜不见了,而低头沉浸于厌倦中的若木并未发现,刚刚在艾丽儿和自己纠缠时,一个人挑帘而进,愣怔瞬间又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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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件!来自中国的精美瓷器!也是东方贵客刚刚用过的呦,请出价......那一位!好的!......什麽?你出多少?!太好了!等一下,那位愿出......"艾丽儿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回响,若木已经忍无可忍了,原来自己是整个义卖会的热点,那些被频繁更换的物品到了艾丽儿嘴里就成了自己珍藏很久的、为了孩子们才忍痛割爱的宝贝,不可思议的是真的有人相信而且争先恐后的花天价竞买!应该是看自己是东方人所以觉得神秘吧,艾丽儿便利用了这种奇货可居的心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天真的小姑娘居然这样狡黠......真是怕了她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展示台上,若木悄悄起身,沿原路往出走,再不回去的话,威廉要是先到了家,不知会如何担心了......经过这个走廊,应该就能看到大门。
"妖怪!"无人的长廊里忽然响起了一声似曾相识的中文!若木浑身一震,这声音......就像不散的阴魂,穿越了十数年的光阴!不会的......是自己听错了,那些悲惨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自己也早已释然了!若木想要继续走,脚却不听使唤。背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果然是你,你还真的没死......妖怪!"
随着声音的贴近,一个人从若木的身后转出来,诡异的笑:"怎麽?成了东方来的贵客就不认识我了?妖怪!"
若木轻轻皱起了眉头,已没有刚才的恍惚,其实自己早该有再次碰面的心理准备,毕竟,英国这地方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实在不大:"原来是太子殿下,失敬。"
"哈!"那个人冷笑一声,死死的盯着若木:"你的记忆力有问题呀,我早已不是太子,难道你忘了?!"
"哦,阁下原来已是九五之尊,可喜可贺,失陪。"若木不无讥讽的说完,绕过那个人欲走,却又被拦住:"妖怪,何必这麽急着走呢?那个称帝之说,你我都知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笑话,不必提了,但我还是君家的族长,身为君家人见了族长却不参拜,难道你连祖宗规矩都忘了?"
"我不是君家人,阁下的记忆力才有问题吧?!借过!"那些过去的恩怨自己已经决定忘掉了,老天为什麽还要强逼自己想起来!若木愤愤然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大步往外走,挥之不去的往事却如噩梦又啃啮着抽痛的心......
"你生气了?我可以闻到你身上的香气,比我的还要浓呢,妖怪......"那个声音却并不罢休,紧紧地跟随在若木的身后喋喋不休:"原来你也会生气......你并不是什麽都不在乎!妖怪,君家一直在找你,你还是君家的人,你只能属于君家......说话呀,怎麽又不理我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麽多话......妖怪!你没有资格不理我!你站住!......"
......受够了......属于君家?......曾经所属的君家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置于了死地,十几年后,为什麽依然不放过侥幸生存下来的自己?!一股莫名的郁闷憋在心头,使若木好难过,一心只想着离开,只有离开,远远离开君家的一切,自己才会不去怨恨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才能获得安宁......忽然,一只手出其不意的捂上了若木的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进去,瞬间使若木身体瘫软到无法自控:"......你......君若阳......你想做什麽......"
"带你回你该在的地方呀。"轻轻抱起失去意识的若木,君若阳微微的笑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危险吗?好在我先找到了你,现在是我实践诺言的时候了,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你会高兴吧,妖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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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天已经蒙蒙黑了,这一觉睡的好沉......若木缓缓的睁开眼,习惯性的想翻身,却动不了!瞬间处境便一目了然,这个房间,这个环境,是自己曾经独自住了十五年的君家荒院!
"醒了?再等一阵药效才会过去......"若木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君若阳坐在窗下默默的望着外面的黯淡景色,过了一会,又幽幽的开口:"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吧?为了将它们保持原状,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呢......妖怪?你又不说话了?原先就是这样,你宁可当个哑巴也不理我......"
他想做什麽?!......是受那个女人的指使吗?上一辈的怨恨非要自己承受到什麽地步她才肯罢休?那麽这一次要如何对付自己?怕是不会再如用毒那样简单......
"......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整天整天坐在这里时在想什麽......等我整天整天坐在这里的时候,却觉得除了寂寞还是寂寞......那时候,你也很寂寞吧?那麽在一丝光线都看不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的夜晚,你会不会害怕?......妖怪,你一定很怕的,怕到身体发抖,却还是坚持不说一句话!"
君若阳叹口气坐到了若木的身边,困惑的眼神在若木的脸上逡巡着:"真奇怪,你比原来更丑了......长得太丑的妖怪会害人的,现在看来这是母后唯一说对的一件事,如果你不是这样丑,我是不是就不会被你害到必须这麽执著的找你?"
会说自己丑的人,也只有他了......在那些黯淡的日子里,刻薄狠毒的言语攻击如同恶咒,被一再的从他的口中释放出来纠缠着自己,即使不去理会,也在心里刻上了深深的痕迹,那是直到现在还无法平复的痛楚记忆。
"妖怪是要下地狱去见魔鬼的......和母后那时预言的一样,你真的消失了,就跟在父王后面......不过你的确没有去见魔鬼,所以又回到这里,可惜见不到母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了,我想,她正在天堂里眼巴巴的垂涎着地狱吧?"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那麽君若阳将自己带回来是想做什麽?旧日的阴翳还在这里延续着吗?还是......那个女人将怨恨移植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妖怪,看起来你过得不错,果真外面的粗俗环境适合你这样野生的妖怪生长?看看你自己,在那些丑恶之源的中心左右逢源的时候显得那麽厌倦,说明还是不习惯吧?那麽相比来说,还是这里最干净,所以你会感谢我吧?或者,你还是继续当哑巴?......其实你说不说话已经不重要了,对我来说只要你在听我说话就已足够,毕竟我一直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听我说话。妖怪,时间到了,你需要多少玫瑰呢?这些年我可是一次比一次需要的多,好在你照顾过的玫瑰长得很旺盛,你等一会儿,我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