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阳!是不是帮凶我会查清楚!"被君若阳一口一个妖怪惹得大怒的威廉,却碍于若木明显偏袒的态度不好发作,找了机会插话进来想夺回若木的注意力:"你也别再假装无辜,若木心软我可不会被蒙蔽!"
"威廉!"若木看看明显还在仇视威廉的君若阳,无可奈何的拉走跃跃欲试想立刻拿君若阳出气的威廉:"君若阳的身体还不适合太激动,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一阵,有问题回头再问,我们先走吧。"
"妖怪哥哥......"身后的声音迷惘而失落,若木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君若阳靠在那里没有动,神情令人不忍的脆弱:"他不是一直在抓你吗?实际上......你跟他很好吧?那他不会杀你了?......我不甘心,以为自己有能力保护你了,可你又不需要......到底我还是多余的......"
"......若阳,不要乱想,这世上没有谁会是多余的。"若木忽然感受到了这个自己忽略太久的弟弟心里满溢的委屈,怜惜油然而生,语气就趋向于表示友爱的温和:"威廉是我的......好朋友,他一直对我很照顾,因为对过去的事有误解才会跟你发生误会,现在误会没有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只是......我早就离开了君家,不方便也不愿意再和君家有牵扯,你要明白,这和我需不需要保护没有关系,这里就是我的家,而威廉就是我的亲人,我对这里有着任何其他地方都无法超越的感情......你也有家有亲人的,他们才更需要你的保护,安心在这里调养身体吧,我会让威廉通知君家你要暂时在亲王府小住,免得他们担心。"
若木的一声"若阳",让君若阳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而后来的安慰,则使其更加迷惘......妖怪哥哥并不需要保护的事实已经让梦想顿失方向,而他亲口告知已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更是如同宣布长久的期待只是痴妄......没有谁会是多余的吗?有的!君若阳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家,只有一个形同腐木岌岌可危的空壳,更没有什麽亲人,有的只是一群虎视眈眈妄图分得最后一杯羹的遗老遗少!连这个原以为跟自己一样没有人会在乎、所以值得自己保护的妖怪,其实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麽,便是做了,也是适得其反的困扰......不会有人需要自己了,更不会有人在担心,实在太清楚不过,只要一经证实亲王府终于开始了推迟多年的报复,只怕自己用最快速度赶回君家,所能见到的,也无非是他们将剩余财物洗劫一空后的狼藉......
......
此时此刻,威廉的心里也是无味陈杂,若木明确地肯定了亲王府是他的家而自己是他的亲人,固然让人欢欣鼓舞,但那句犹豫后的"好朋友",却如同冰水,兜头将火热热的心浇了个寒透透!看来若木还是没有彻底认同自己呀,不然形影不离了这麽久还动辄缠着他亲昵,却只换来他的一句"好朋友"!
若木却不急于让威廉摆脱苦涩,若阳在言谈间对自己的维护,为阴晦的过去揭示了一丝暖意,原来有些事情只要自己愿意换个观点,就会变得不那麽耿耿于怀,若要再宽容一些,就没有什麽伤害不能忘记:"威廉,我一直很反感被叫成妖怪,认为那是毋庸置疑的羞辱,可是......你觉不觉得在妖怪后面加上‘哥哥'两个字,听起来就好亲切?"
唉......威廉心里长叹一声,苦笑出来:"若木,就知道你会这麽说!不管再怎样被伤害过,只要你想原谅,就总能找到理由。放心吧,你不想追究的事我也不会追究了,等君若阳好一些了,我会让君家人接他走,再怎麽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始作俑者都已不在人世,我不会冷酷到为难一个病殃殃的人。"
"还是一个想保护我、又跟我同病相怜的人,"若木站住,含笑看着表情懊恼的威廉:"真的很幸运呢,总有人在我需要的时候保护我,我想这是苍天对我的恩赐,以前总是埋怨命不好,真是错怪了苍天。我现在也想通了,那个一生都没博得父王垂怜的女人其实也很可怜,后来把我送作人质,应该一半为了君家,另一半才是因为这张脸......想来那时君家人也是逼不得已了,因为我母亲一过世,大清当朝便不必继续遵守对君家不再赶尽杀绝的承诺,关键时刻父王又撒了手,必定人心大乱惶惶不可终日,自然希望尽快再找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纵有万个条件,也得答应的爽快,否则断难避过此难......罢了,也是我时运不济,活该被你扭转了命运,若是他们老实些将若阳送给你,只怕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若木!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一直是你!"威廉只觉得天大的冤枉:"刚刚才说错怪了苍天,现在又说自己时运不济......你在故意气我吧?你想再认一个弟弟吗?我不会阻拦你,从今往后也不会再为难他,可是求你不要学煜那样为了我帮过忙而整我,好不好?毕竟那些针对君家的刁难,本意都是想要为你出气。"
"我没有那种意思的,"若木继续微笑着,激动、委屈、气急败坏、疑惑、恳求......因为抓狂而不断变换表情的威廉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令人心动:"只是感觉苍天让我们相遇的方式有些差强人意,虽然必定会相逢,但若非如此阴差阳错,大家肯定不会这样辛苦,也就不会浪费那麽多的时间。"自己也就会早早的明白,幸福,原来一直如此接近!
......天使......若木的一番话让想了一大堆理由为自己辩解的威廉心折不已,一时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而若木看看天色转了话题:"天快黑了呀,居然已经这麽晚,看来得明天去找煜了......也不知道他那种解药还有没有。"
"若木......我们先吃饭吧。"刚调动出一丝让自己感觉甜蜜蜜的气氛,谁知又转回到君若阳那里。唉,谁让自己的若木是如此善良的天使呢,天使嘛,总是会为他人着想的,而自己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他人而是自己人了,所以偶尔被忽略很正常......
威廉安慰着自己,却又忽然想起这段时间让自己甚感兴趣的一件事,既然若木已对过去释怀,并挂心起君若阳来,就不妨说出来让他也一起分析分析:"对了,不久前有关君家允诺联姻又迟迟不赴西西里岛一事,洛可可家族通过外交途径,对我施加了不少的压力,照理说现在的君家与对方无论财力或地位,相差都颇为悬殊,应为君家急于成事才对,但实际上条件优越的女方反而显得无比热络,是不是很奇怪?"
"哦?"若木的兴趣也被调动起来,原先不关心是因为往事不愿回首,现在则另当别论,而且即便出于恻隐,自己对若阳也有些责任,他的姻缘当然要慎重对待:"那是对方长辈看中了若阳的人品才干?要麽那个女孩子和若阳感情已经极深?"
"才怪。"威廉打断了若木单纯的联想,对符合情理的猜测矢口否决:"我调查过,那个女孩子没来过英国,君若阳也没出过英国,可以说素未谋面,哪里会有什麽感情?神交更不可能,君家和外界所有的往来通信我都有备案,没有一个字和此事相关。你的推理倒有一点能沾上边,就是君若阳和那个女孩子的族人有过接触,但绝不是互相欣赏,而是对方为了侵占君家老宅的土地在仗势欺人。"其实君若阳也是算准了自己不会轻易让他出关,才松口允婚的吧?这样一来把亲王府推到了前头,不但替他自己延后了直面麻烦的时间,还将矛盾转嫁过来,用外部势力牵制这里不再对君家轻举妄动,真是一箭双雕!得快些把若木跟这样阴险的人隔离开来。
"什麽?怎麽回事?"若木惊讶了,转念又觉得威廉故弄玄虚:"既然你这样认为,总不能一直冷眼旁观吧?再怎麽说君家也算受着你的保护。"
"所以到现在那片宅子还是属于君家嘛,"威廉绝口不提在这件事上两面打劫的众多小动作,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你也清楚我是不能明着去维护任何人的,只好暗地里替君家主持公道,不过君家内部也有很多人为了利益跟对方互通讯息,我就是插手也得等君家族人的意见统一起来,可是很难。况且到了最后也只有君若阳不愿放弃那里了,要不是他一直寸步不让并坚持到底,表面上看君家老宅易主便是一桩你情我愿的正常土地交易,用不上我多管闲事。"现在才明白君若阳何故那般强硬,原来那里是若木住了十五年的地方!早知道的话,根本轮不到他人去觊觎......
......由此可知昔日还是追查得不够详细,而君家人也实在太不坦白......开始几次看见若木,都是在君家别墅里,便想当然的以为他就住在那里,虽知有这麽个地方,却压根儿没想过离别墅甚远的废园里还会住人,之后也知道君若阳经常长时间在里面逗留,却认为他是想逃避君家日渐败落的现实,其真正原因未曾深究,而最终插手为君家保住老宅,其实是看不惯洛可可家族在自己的地盘上行事如此嚣张,至于将君家上下折腾良久的威逼利诱,则确实是不闻不问,算在冷眼旁观了。
"哦,"若木继续思考着:"那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硬来得不到那片土地,又不死心,就换了联姻的方式?"那块荒芜的地方有那样的价值吗?若是的话,君家众多族人又岂会任其荒芜?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呀,"威廉此答确实是故弄玄虚了,为了君若阳拿不到出关手续之事,和洛可可家族的代表明里暗里交锋无数,双方的意图也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倒愿意做个顺水人情跟素有不睦的西西里岛改善关系,只是那时还未替若木讨回公道,白白放人实在不甘,至于和对方形同水火的君若阳,对这段意外姻缘再万般不愿也与自己无关:"坦白讲那块土地并不值钱,位置更说不上好,我得到的消息指明,当初就是因为购置投入少而被洛可可家族一个无足轻重的分支看中,想用来建造一座小型货物中转站,原以为谈拢轻而易举,谁知君若阳再难说通,才导致对方恼羞成怒请出了家族核心人物来压阵,事情便越闹越僵。"
"这样说来是对方咽不下这口气?可是,用联姻的方式让你不便再插手,即使真的挫败了君家使老宅易手,可也同时会毁了自家女孩子的幸福......难道说这联姻是假的?为什麽若阳连这一点都想不透,居然答应了?"以若阳的状态,或许是想自暴自弃?!"威廉,你一定要帮我阻止若阳再做傻事!"
"联姻倒确实是真的,我派人到西西里岛打探过,洛可可家族早就在大肆为婚礼做准备了,从现有消息看,规格颇高呢,所以如果没有正当切实的理由,我出面阻止的话反倒弄巧成拙,被对方诉至宫里事小,就怕会影响两国本来就紧张的邦交关系。"如无意外,那绝对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真的渴望能为若木跟自己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希望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对若木说出"我爱你",希望若木在所有人面前对自己说出"我愿意"......只是,自己却做不到,这场早就渴望的神圣仪式,永远只能在心底渴望......
"......这样严重?对方到底有什麽目的?"若木轻皱起眉头,没有察觉这样的表情令威廉心疼不已,犹自猜测着:"不知道若阳心里又没有数?等他好一些我得好好问问......"
"若木,这个婚事是君若阳亲口答应的,也可能真的是对方看中了他的人品,况且自从你离开了君家,他们就开始逐渐败落,倒不是君若阳治家无方,而是在很多事情上运气太不好,嗯,怎麽说呢?我也是后来才有了猜测,觉得那些看似偶然的厄运,实际上不知有多少缘于你那个煜弟在为你抱不平,而在背后故意操纵的结果,不过煜想来也手下留情了,不然君家的表面风光也维持不到现在。"在找不到若木时自己也"偶尔"惩戒一下君家以发泄怨懑,虽不算太过,但毋庸置疑加速了君家的败落,当然,在若木面前绝对不能说:"只是发生了君家老宅之争后,大概是想逼君若阳就范吧,洛可可家族在各个方面没少发难,中间的过程我倒不是太清楚,反正在君若阳正式允婚后,所有的小动作随即停止,我想,这应该是君若阳为了君家权衡很久才下了决心,你再追问他,大概也改变不了什麽了......以对方对他的重视,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这是逼婚!对方再重视他,以这种方式达到目的也实在太卑鄙!"即使是出于族长的责任自行做出的决定,对若阳来说也实在太不公平,若木难得的动了气,那个老朽的君家为了利益已经害苦了娘亲和自己,接下来还想继续牺牲多少人?!真不值得!"威廉,我不想看到再有人因为君家而不幸,君家早就该垮了,空壳子一垮掉,对方就没有理由威胁若阳......不对呀,你一开始否定过我关于对方看中了若阳人品的猜测,现在却又出尔反尔的肯定,是什麽意思?"
"这个......就是说我也弄不清到底怎麽一回事嘛,"自己能有什麽意思?无非是提早把这件实际木已成舟的事情透露给若木,表明自己对之心存疑窦但又无能为力,从而只能希望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免日后他从别处听到了,怪罪自己不作为:"我只是认为君家的存亡当然对你我已没有意义,但是君若阳不一样,保护君家是他的义务,他是聪明人,又有自己拿主意的自由,完全有能力在权衡利弊后决定君家和自己何去何从,所以......他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若木还想说些什麽,想了想却又无话可说,是呀,自己早就不是君家人了,没有理由去为君家作决定,何况再事出无奈,也是若阳自己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他的命也这般的苦......
"若木,别想了,不是说人各有命吗?以我对君若阳的了解,这些事他的能力足以应付,而且局限在这里这麽久,换个环境也是好事,你我不妨拭目以待,不久他就会在西西里岛大有作为的......"这样说可以了吗?明天就赶快把君若阳的出关证明给办了,再暗地通知洛可可家族尽快来接人,那麽若木的心思就又能转回到自己身上......
威廉心里拿定了主意,刚打算说些劝慰的话来让若木宽心,却听见负责监视君家的人急匆匆求见:"殿下,属下有急事禀报......"
......
"......知道了,现在情形如何?"真所谓树倒猢狲散,君家大乱其实自己心里很有数,因为君若阳被抓进亲王府的风声,正是自己命人放出去的,因为一直以来即使若木表面上不甚在意,实际上却长久的沉浸在过去的阴影中,为他心痛的同时想要讨回公道的想法便更加强烈,也只有让那个伤害了他的君家整个灰飞烟灭,才能化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属下来报信时他们正在哄抢家产,我已吩咐手下悄悄地将君家整个包围了,里面再折腾也不干涉,但只要出来,人跟东西立刻扣留。"
"很好。"威廉觉得满意,越发肯定不必手下留情,那些人大祸临头便自己顾自己,还有什麽亲情可言?!这就是人性的丑恶!"若木,这件事我会吩咐手下守口如瓶的,至于怎麽处理......还是交给君若阳回去看着办吧,你看如何?"家族出了大事,族长还能称病赖在别处不走?若木也没有留他的道理。虽然事出意外可憎的君若阳得到了若木的谅解,可还是自己的安排足够周详,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帮助"君若阳将参与内乱的人绳之以法,更有正当理由赶走那个讨厌鬼,最好现在就把他揪起来扔出去!
一直静听禀告的若木依旧没有吭声,只是低低叹了口气,君家沦落到这一步其实怨不得别人,只能怪其自私自利,也罢,那是若阳的责任,再怎麽处理都和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