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防很明显的表现在他的浅眠上,自己稍稍大些的动作就会惊醒他,然后长时间的失眠......有几次终于搂住了他,来不及浮想联翩,就会被他轻轻的推开,试过加大力气拥紧,他好固执,挣到气喘吁吁没了力气,也一次都没有放弃摆脱自己怀抱的努力,失败的便总是不忍心累着他的自己......
不想让他在想起自己前察觉出异样,无奈的威廉专门挑选了几个亲信经常出现在若木周围,希望籍由别人探听一些想法或动向,却还是无济于事,别说攀谈,若木对无关的人根本就视而不见......他沉溺在一个近乎全封闭的只属于他的世界,连自己在内所有的人都无法踏进一步......他的世界里还会有别人吗?那个煜呢?每次想起若木在他身边呆了七年就如坐针毡,一提起他,若木就会不自觉的浅浅的笑,自己也就会翻腾起狂涛般的......嫉妒!
每天尽可能多的出现在若木左右,计算若木笑的次数是下意识的美差,他从不大笑,表达感谢的时候,觉得无奈的时候,掩饰失神的时候,都是浅浅的笑,这笑容魅惑而迷离,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却是一再加深的符咒,使自己沉溺......要折磨自己到什麽时候他才会满意?才会将飘忽的心收纳进身体已在的天堂?才会给自己希望......
不能就这样耗下去了,只当他可有可无的熟人,并不是自己的愿望!
第三回
还是没有消息,煜那边不知会不会出了什麽问题,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身为商务代表的自己非但没有接触过任何相关的事宜,甚至没见到一件待运货物的影子。询问过威廉,总是被他敷衍过去,曾提出回去看看,谁料被一口回绝,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若木越来越不安,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成了一只笼中鸟,被这件原以为简单,却茫无头绪的差事拴到了亲王府里。
亲王也越来越怪异,对自己是很亲切,但这亲切却越来越让自己难堪,已经很明确的表示自己不愿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他却充耳不闻,动辄就搂上了肩膀,一时没留神就被他揽住了腰,走到哪里都要牵着自己的手,像个影子,甩都甩不掉......想躲着他的,可是这里是他的地方,自己根本无处藏身......
"在想什麽?"终于被若木太长久的出神忽略到心浮气燥的威廉伸手扳过单薄的双肩,却因若木明显躲避的动作刺激的咬紧了牙关,言语、表情、动作全部都是拒绝,以为若木总会有习惯的那一天,耐心等待得到的竟是让自己越来越深恶痛绝的疏离!"为什麽躲我?这些天心事重重,是有事情吧?"
最近确实一见到亲王就有转身就跑的冲动,心里总有种难以克制的恐惧......这种感觉并不仅缘于没有分寸的动手动脚,是他的表情、眼神,还有隐隐散发出的逼人的气势,就像现在这样,好像要把自己吞噬了......"这是从何说起呢?要有事情,我倒不必如此闲得难受了,还请您给我找些工作干干,免得我无聊的只有发呆。"
"在我身边很无聊吗?陪伴我就是你的工作......你在心虚,这种微笑说明你在撒谎!若木,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您的中文水平很高,根本不用任何人来教,在建筑上的造诣更令人自愧不如,所以说您根本不需要此类的陪伴......若您执意想知道所谓真实想法,我想......煜跟您的商务往来设这样一个代表是多此一举,既然没必要,那我就该回去了。"
"......哈哈哈!"威廉气极反笑,若木就这麽希望离开?!对自己一直刻意的用着冷淡的尊称,提起煜,却亲热的直呼其名!不能再等了,若木是自己的!是自己拿命换来的!他的心里只能放着自己!一定要将无关的旁人从若木心里连根拔除!"不需要此类的陪伴?这是你的结论?若木若木,你是聪明还是笨呢?安心留在这里吧,这样大家都省心!别去想那个煜了,他骗了你,你回不去了!"
"......您此话怎讲?"煜怎会骗自己?为什麽回不去?"难道是交易取消了?殿下,若木愚钝,还请明说!"
"若木,交易不会取消的,永远都不会......你就那麽信任煜?还是装出信任的样子惹我嫉妒?你失忆了?那想不想知道忘记了什麽?想不想知道......我这里是怎麽留下的这道伤疤?摸摸看,到现在还这麽明显,还一直在痛......"
啊?!威廉突如其来的诡异行为使若木吃了一惊,被紧攥不放的手压在了威廉赤裸胸膛上,能感觉到一道狰狞的伤痕,瞬间的停顿后若木狼狈的挣扎:"放开......殿下,请自重!"
"自重?!嗯?"威廉反手将若木更紧的搂在怀里,只用这一点小小的力气就想甩开自己,是否可以理解成半推半就?医生说失忆的情况并不多见,一般来说就算当时真的失忆了,假以时日也会慢慢想起,七年了,这七年他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印象?按医生的方案不断的刺激却看不出有任何效果,他如此急于离开,说不定......全是骗人的!"我的怀抱不值得留恋?我对你的关心爱护不如你那个煜?这麽想走是按捺不住要回去投怀送抱?!还是......暗示我对你的热情还应该再外露一些?!"
无耻!"殿下!希望您收回这些恬不知耻的话!......放手!你身为亲王此举会玷污身份!"若木使尽全力想挣开钢钳一样的禁锢,终于在折腾一阵后脱了身。
"若木,要说恬不知耻的可大有人在呢,你说伤了人却毫无愧疚若无其事假装无辜的人知不知耻呢?玷污身份!明明国仇家恨在身,却为对方卖力报效不说,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你说这算不算玷污身份?!"威廉瞥一眼被自己攥出瘀痕的手腕,冷笑一声:"你这些年过的可真不错呀,委身给‘救命恩人'得了不少好处吧?不过看来他是玩腻了,你没想过他跟我用什麽来做的交易吧?提醒你一下,我可一贯没有那麽持久的耐心,至于新鲜期有多长,就看你如何表现了......你没资格这样瞪着我,回屋去好好考虑考虑吧,没准儿能想起来什麽呢,比如我是谁你自己又是谁,我可以再等一段时间,晚饭时给我个答复!"
若木瞪视着威廉拂袖而去的背影,片刻快速的回到房间提出自己的小皮箱收拾东西,这里绝不能多留了,原先只觉得亲王古怪,现在看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定是他封锁了煜传递过来的消息,自己一来就没了回音,煜不知会有多着急......不管他的疯话连篇是出于何种目的,反正没安好心,得赶快离开,回去就安全了,也要给煜报个警,别让亲王给骗了......
......
"对不起,东西让你们看过了,都是私人用品,没有私藏也没有夹带,而我只是想离开,不会再回来麻烦你们,劳驾请让路!"若木冷冷的和彬彬有礼但寸步不让的侍卫对峙着,这几个侍卫平时还很友善的找自己搭讪,现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真真可恨。
"君先生,没有通行令是不能出去的,您要体谅我们的难处。"
"那麽刚才出去的人怎麽不见出示通行令?不是说亲王府的规矩任何人都要遵守吗?这条禁令怎麽看来倒像针对我一人的了?让开!"若木硬行往外挤去,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
"君先生!您要硬闯的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真是难办呀!这条禁令确实只针对了他一个人,谁要私放他离开可是要按死罪论处的!还有一条针对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就是不能碰触这个东方人,否则也格杀勿论!......现在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拦与不拦,怎麽做都会犯了殿下的禁令!有机灵的已经跑去给殿下报信了,要不先扣住他的行李再说?
"你们!还给我!"这亲王府的人一个个的都是不可理喻!算了,就一天的路程,没有行李自己也回得去!若木撇下小皮箱掉头就走,只要能出去,找辆马车应该不困难......身后猛然响起威廉阴森森的轻笑:"怎麽?想走也不跟主人打声招呼?"
......
疯子!一路上被威廉拖回卧室按到椅上,若木气得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咬着粉唇愤怒的瞪着俯身凝视自己的压迫者。
这种表情是真的很生气?冒着怒火的眼睛如此的......勾魂摄魄,该生气的是自己,刚刚才控制住被他气到七窍生烟的暴躁,没成想他居然不自量力的想逃!听到侍卫慌忙禀报时登时又狂怒不已,将若木拦了回来愤恨却又无影无踪,极度清醒的迷失在了这双剪水秋瞳里......自己抓在手里的是凡人还是来毁灭自己的妖精?为什麽几乎被他害得丢了性命都觉得无所谓,一心只想看他微笑,渴望他日日夜夜陪伴着自己?
......这种沁人心脾的迷离香气......从若木住进来就若有似无,以为出于满室的玫瑰,却随若木激动的情绪愈发浓烈到不能忽略!威廉更近的凑过去,深深吸气,真的是若木自身散发出来的!"若木,你好香......"自己的若木,果然很特别呢,想离开?哪怕他真的是会令自己魂飞魄散的玫瑰花妖,穷此一生,自己都绝不放手!
冷静!要冷静!若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自己的身体发肤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平时不近身还不易察觉,情绪不稳时就会逐渐浓烈,也只有煜和少数几位医生知道这个秘密,医生诊断说这并不是病,当算天赐异惠,可遇而不可求。以前接触的人少,并没觉得困扰,但现在不能让这个亲王发觉,不然又要引起他的好奇,弄不好会做出什麽更怪诞的事情来。自觉平静下来,若木决定跟威廉好声好气的谈谈,或许还行得通:"殿下,既然您要求离开前打个招呼,那麽在下现在请辞。"
"我说过你回不去了,怎麽就当没听见呢?"威廉继续深嗅着让自己沉醉的迷离香气,敏锐的察觉到已不似刚才浓郁,竟是又随着若木的渐渐平静,渐渐的淡去!难道说这香气的消长是随了他的七情六欲?!那让他动情动心,就会是满室芬芳了?!
"殿下,人人都有来处,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是您的下属,双方合作的又不顺利,何必强求?或许煜会再派个能干的人来,您就能发现若木其实只是一个无用之人。"
"呵呵......何必妄自菲薄呢?有用没用我可知道的很清楚呢。谁说我们合作的不顺利?我倒认为刚刚相反,不仅顺利,还很愉快!那个煜很懂得你的价值,我和他的这笔交易,因为你的缘故双方都最大限度的获了利,换了任何其他人都做不到这一点!若木,确实人人都有来处,你的来处却似乎被你忘记了,不过相信你会明白,亲王府才是天经地义你该所属的地方!我才是你应该效命的人!"
威廉正经的神色并不像发昏,他一而再的提及自己失忆的事,竟像是知道自己忘却的过去!若木忽然察觉出一丝诡异的阴谋气息,似乎这亲王府之行是专为自己而设的一个陷阱!不会......怎麽可能?!自己怎麽可以怀疑煜!亲王那样明显的意有所指,应该是想利用自己对付煜的反间计!"殿下,若木虽然不懂您的意思,却懂得做人要知恩图报,煜之于我恩同再造,何去何从还要任凭他的吩咐。还请......"
"任凭他吩咐?因为他救过你的命?"威廉又泛起那种阴森森的笑容,手指倏的轻掠过曾经以为可望而不可及的柔润粉唇,再将捕捉到美妙触感的指尖按至自己的唇上,满意的看到这个微小的动作让若木涨红了脸:"你对他可真信任呀,我倒很好奇当初他为什麽要救你,或者说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救了你!"
若木别过脸去,不想再被威廉可恶的行径扰乱了心神,刚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已经感觉得到脱力后的疲惫。
"怎麽不说话?认为我的怀疑是无稽之谈?......真固执!既然你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不妨提醒你一下,你所谓的救命恩人,可是你不共戴天的世仇呢,你们君家被他的族人害得家破人亡,只能远走异乡,同样,你也是被他的族人所逼才会落得有家归不得,他会救你?别傻了!在中国隐匿前朝余孽当诛九族,在这里私藏凶犯也罪无可恕,他不怕死的留你这个隐患在身边,目的嘛......很值得商榷呢,不过,也说明他很有眼光,因为我为了要你回来物归原主,可被他讨去了很多的好处!"
可笑......他在说什麽?若木觉得自己象是在听天书,一句句都听得到,却一句句都听不明白。前朝余孽......世仇......家破人亡......私藏凶犯......把自己送给威廉?!"殿下!您贵为亲王,说话应有真凭实据!不必费心编造一些荒唐的借口了,我归意已决,就请放手吧!"
"你真认为我在编瞎话?那为什麽要发抖?若木,你要的真凭实据就在这里......"威廉的指尖掠过若木的前额:"是你忘记了,也或者是你假装忘记了!你要去找救命恩人?觉得在他的羽翼下就能得到庇护?!还是给他机会让他再把你送给哪个权贵得到更多的好处?!别妄想了,你走不了的!真的忘记了吗?头一次的生死契还在我的手里呢,现在第二次又送上门来,你想我还会傻到被你行刺,还让你那麽轻易的逃走吗?......这里,就是我专为你而建的牢笼!你要在这里为你犯下的罪付出代价!你是属于我的!永远永远,你都只能听令于我,我的意愿就是你的谕旨,你所有的心思都要用于考虑如何取悦我......我是你曾经、现在和以后的饲主,而你是太不听话的宠物,宠物惹恼了饲主会有什麽下场?这个问题你我都该考虑考虑......"
......不......他撒谎......心好痛......某个漆黑阴暗的记忆角落瞬间透进一丝光线,来不及抓住内容,就又一闪而过,是什麽?到底是什麽隐藏在忘却了的记忆里?!为何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哀,痛彻心扉,连带着无穷无尽的恐惧......
"若木,想起来了?乖乖留下吧,我这亲王府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是你的家!......还没有吗?......不急,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想......若木?"威廉观察着若木的反应,欣喜于他对这些话并非无动于衷,自己的用词是狠毒了一些,若他知道安分而不再试图离开,怎麽殷切安抚他就是自己乐此不疲的卖力所在,可若木在瞬间的震惊后,只是迷惘的看着自己,目光却没有焦点的散乱,原就苍白的脸更加失了血色,竟似透明般的惨白!威廉克制不住的担心,轻轻晃晃呆愣的若木,开始后悔一下子给他刺激太大,自觉像个以强压弱的恶棍:"若木,你只要明白你就是亲王府的人就好,至于其他,我们从长计议可好?你的脸色好难看,有哪里不舒服吗?来,先喝杯茶......"
有玫瑰的香气......若木无意识的就着威廉的手喝下了那杯玫瑰香片,象憋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般,缓慢的回神,眼前的亲王已然不是原先以为的和蔼可亲,在貌似关切的神情里隐含了让自己惊惧的邪恶气息:"啊!"若木轻喘一声,后撤了身体靠上椅背,尽量拉大自己和他的距离:"殿下,若木是忘记了很多事,但这并不是您可以随意编造谎言的理由!您无权诽谤我,更无权扣留我,让我走!请不要因您的恶作剧影响到大英帝国的诚信美誉!"
"恶作剧吗?......也罢!"威廉死死盯着异样倔强却越发苍白的脸,最后一丝想再紧逼一步的念头被抛至脑后,一概的否认过去是故意的吧?怕承认后自己会报复他?那就说明在他内心深处的确藏着自己的影子!那麽坚决的表明意欲反抗自己,却是用着如此轻柔的声音,如果不是这愠怒的眼神,倒更像引诱呢......真是个死心眼的天使呀,比常人要温文柔弱得多的身体里竟蕴含着如此固执、强硬的骨气......是在自我保护吧?那就再让一次步,再给这朵带刺玫瑰一些时间,自己倒想看他还能坚持多久,才会认命的卸下根根硬刺臣服于自己,感恩于自己的呵护关怀:"我不管你怎麽认为,反正你是属于我的,而这里你更插翅难逃,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恢复记忆......午饭时间到了,我命人备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