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唐恍完本[gl百合]—— by:江照

作者:江照  录入:12-02

郎怀忙道:“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曲曲小名,不提也罢。”老道士转身出门,明达郎怀互相看了眼,明达先道:“他好像很是看了我几眼。”
郎怀点头,又道:“不会是恶意,放宽心。”二人又说了两句,才打量起这小小的房间,也是和大殿一般,虽说朴素,但一尘不染。
也没什么好拾掇的,二人只好坐在床边,忍着饥饿说些闲话。过了一会儿,先是火狐回来,口中叼着只兔子,很是兴奋。
郎怀犯了难,道:“这毕竟是道观,不知那位道长修习的是何种,能不能见荤腥……”
说话间,老道士端着个大碗进来,眼见郎怀满面歉意,明达在一旁不知如何开口,又看着脚底下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一只早已死透的兔子,不由笑道:“二位莫忧,老道并非不用荤腥之人。虽说做了黄冠,也还是娶妻生子的。”
“二位自便,柴火院子里有,尽管用便是。”老道士放下大碗,告辞离开。
二人顾不得旁的,拿起筷子便吃。一天一夜未曾进食,郎怀只觉得腹中犹如火烧。碗甚大,满满一碗素面,只有些许菜叶子,大约只放了把盐,却让二人觉得世间美味不过如此。
郎怀吞了两口面条进肚,才缓过来。她怕明达不够,刻意放缓速度,慢慢吃着。又想起火狐,忙挑出几根,喂给了它。
“慢点慢点,”郎怀看着明达,只觉得她分外可爱,不由出言提醒:“先吃面,待会儿我去烤了那只兔子,再给你解解馋。”
明达含糊不清道:“我现下就觉得这碗面最好!”
送了一半兔肉给那位老道,换来两身旧道服。郎怀的外衣是当真不能再穿,便去砍柴烧了水。厨房里有一只大木桶,老道士指了指,意思明显——要用自己收拾。
若先贤得知纯钧剑到了郎怀手里,剥过兔子皮,烤过肉,还劈过柴,恐怕会狠狠敲打她的脑袋,命她放尊重点。但作为一个战场上活下来的人,纯钧是好剑,这体现在它的价值上。
看着房里堆积如山的柴火,郎怀满意点头,仔细擦去纯钧剑上的木屑,收进布中。她引火烧水,身上的道袍配着束发,当真有些小道童的意思。
木桶被她清洗干净,二人合力抬回了房间。及至大锅里的水烧好,郎怀跑了七八趟,才将木桶注了七八成。这时候也已经落暮时分,老道士自去悟道,只送了两个窝头来,算作晚饭。
关好门窗,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不定。明达纵然贪恋那桶水,还是抱着腿坐在床上。
郎怀走过去坐在床边,戏谑道:“你再不去,我只怕怀都尉忍不住跳了进去,就白白要我烧了一下午的水了。”
火狐听着它的名字,从小凳上半立起来,好奇打量着。明达扑哧一笑,被她逗乐后,忍着羞怯,垂首慢慢解开衣衫。
郎怀只在旁静静候着,不吭一声,然而她的眼却不舍离开半刻。
明达身量纤细,肤若凝脂,乌黑的长发散落至腰间,和背后的雪肤相衬,更是柔白。她双手环抱着胸口,蜷着腿,脸颊如酒后酡红。
郎怀丝毫不隐瞒自己眼神里的惊艳,却还是稳定心神,伸臂横抱起明达,将她送进木桶。
她方才转身,明达却拉住她的衣角道:“阿怀,你也一起……”
郎怀唇角一弯,手解开衣带,脱了衣衫,跨进木桶。
发烫的水一下子让郎怀长舒口气,她揽过明达,低声道:“总算是能歇歇了。”
方才她脱衣服的时候,明达依稀看见她身上又多了许多淤青,想来是求生之时所致。明达轻手给她揉捏着肩膀,柔声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力气,一上去就发疯……”她不知想起什么,语调渐低,不肯再说了。
温香软玉在怀,郎怀却瘫软在木桶里,连指头都似乎懒得动弹一二。她眯着眼睛,没听真切明达说了什么,双手搁在明达腰间,抱着她道:“你待会儿叫醒我。”
话音方落,这人已经歪着脑袋,靠着木桶边沿,睡熟了。
明达细细打量着身边的人,想起她昨夜里又温柔又霸道,不由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口中啐道:“这会子知道累!”
说归说,明达还是轻手轻脚挣扎出来,拿过帕子,先给郎怀擦了擦身上,解开她的束发,抱着她靠着自己,给她洗去满头烦恼。
夜里凉,不多时水就冷了。郎怀甩着脑袋醒来,明达正在水里洗发。她看得痴了,等明达转身想要遮掩也来不及。二人相对而笑,趁着水温还在,赶紧擦身穿衣,上床并排躺着。
没说几句闲话,她们便沉沉睡去。梦里明达只觉得无比踏实,将郎怀的胳膊抱得更紧。
在这翠云宫中停留数日,郎怀每日进山打猎,带够二人的口粮,剩下的全部熏成肉干,给老道士留下,二人才告辞。老道士不愿说破自己道号,也不曾问她们来自何处,只是她们离开的时候,一路送到山腰,才站定挥手,目送她们离开。
心结既除,二人也不再耽于山色,顺着西峰下山,再觅路回到山下的村子,也已经是两天后了。
在马车里取了药膏和自己平日里用的丸药,郎怀才算松口气。她伤势如何,自然是自己最清楚。心肺间只怕内伤不轻,也不知之前的病是否有恶化。郎怀一人在马车里坐了良久,眉目间的痛楚一闪而过,终究被她隐藏干净,再看不出半点痕迹。
她吞了丸药,将整理好的衣物包好,下了马车后,照旧一脸轻快笑意,走进屋内。
用过晚饭,二人披着衣衫坐在门外,都有些怅惘。明日启程回长安,便不得不面对那些凌乱纷争。若是往日,郎怀只会想着如何迎难而上。然而今时今日,却平添一股郁结之气。
“若不出所料,六哥年底定会回来的。”明达靠着她的肩头,低声道:“虽说当日你我帮了他,但这人脾性如此,只怕四哥巧言令色,便会将过往尽数忘却了。”
郎怀默然承认,道:“但我还是愿意赌一赌。人心向背,我偏偏要赌六爷还是那个快意恩仇的六爷。”她抿唇,有些倔强,偏生明达就喜欢她这份赤子之心。
“你离开长安前吩咐小陶做什么去了?现下可否告诉我?”明达不再说李进的事情,转而问起别的。
郎怀心知迟早得告诉她,便低声说了安排,而后又道:“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凭证,只怕此事艰难,不好办。”
明达暗赞她做事想得长远,将来只怕这才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也垂首想着办法。然而这等大事,哪里是一句话一个身份就能摆平的?明达皱着好看的眉毛,低头沉思着。
郎怀不忍她耗费心神,便出言安慰:“我还是相信那些将士,并非好坏不分的,再说情况如何,还得咱们回去才知晓,你不必……”
她话还没说完,明达一拍大腿,笑逐颜开:“有办法!”她从脖颈间拉出红绳,在月下对郎怀道:“这就是办法!”
绳下坠着个四方的羊脂玉,有螭在上。郎怀不是没见过,只当她的一块玉饰,从未往别的地方想。
“这是爹爹的行玺。”明达压?1 派ぷ咏馐停骸捌咀耪飧觯阆氲髂睦锏谋怀桑俊?br /> “这怎么会在你这里?”郎怀忙捞过来仔细看去,果真一面刻着文字,仔细看去,“天子行玺”四个纂字历历在目。
“爹爹给我的,”明达等她看完才收回脖颈,带着怅惘道:“只怕爹爹也不知晓将来会怎么样,给了我这个,是让我保命用吧。”
郎怀知道她心里难过,拉过明达的手,道:“你放心,这世间既然有我,便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她说到这,却忽而想起当初张涪陵为明达诊治之时,曾说明达的苦源应在自己身上。
然而自己对明达,又怎忍心加害丝毫?郎怀摇摇头,只当是指自己隐瞒身份一事,便不再放心上。
四天后,郎怀驾着马车,于长安城落门前赶到城外,随着人流慢慢前行,却在进门后,被一队人马拦住了车架。
“沐公抗旨出京,请跟咱们走一趟吧。”带队的是裴庆,一脸淡然,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坐在马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车里的明达正要出声,郎怀却平静道:“带路吧。”


第85章 苍山雪(四)
将近黄昏,大理寺衙门大开中门。恰好另一位少卿谢珏还在,他得了消息不敢怠慢,整理衣袍匆匆赶到门口,迎接外面的贵人。
当今朝廷,除却皇族,最高的爵位便是国公。淇公韦谦易去了安西;卢公武禾常年居于东都洛阳,几乎不回长安;本来按着爵位制度,郎士新去后,沐公本应削爵,可郎怀军功卓著,又迎娶了明皇的掌上明珠,沐公爵位不变,且应该还会延续下去,便成了如今身在长安的第一国公。何况她在军中威望颇深,是年轻一代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因而哪怕如今丁忧在家,也没有哪一方敢低估。那位少卿谢珏不是王朝远那等等直人,岂能不心慌?
打开车门,郎怀扶着明达下来,根本不理会一旁裴庆,二人并肩站在大理寺门口,不进去,亦不离开。
谢珏抹了抹汗,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国公、夫人。这,这下官着实不懂啊。”
“郎怀重孝在身,却擅自离开长安,公然抗旨,谢少卿现下可懂?”裴庆依旧稳坐马背,大咧咧说罢,阴笑道:“她被本官在城门抓了正着,这些御林军俱是人证。”说到这里,裴庆弯下腰,离谢珏不过一臂距离,提点他道:“少卿不必畏惧,本将已然派人递信给了大明宫和礼部,您只需要收押便是。”
谢珏一愣,捉手道:“这……沐公身份尊贵,怎能如此草率?”
裴庆依旧端坐马上,道:“无官的国公,也不知你怕些什么!”他神情颇鄙夷,却没看到谢珏暗地里对郎怀比划了个抱歉的眼神。
郎怀看了眼明达,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位谢珏当真只是怕事的小人?
恐怕不是吧。明达转了转眼珠,以做回答。
谢璧的族弟,怎么也不会真是草包。郎怀眨眨眼,又看了看沐公府的方向——咱们回不?
明达低头看着鞋面——多看看,看看这些人如此发难,能到哪一步。
大理寺的中门,便是白开了。
不多时,塔坨荼一身胡服策马赶了过来。他滚身下马,斥责道:“便是沐公抗旨,也该看看时辰。这都天黑了,万一冻着夫人怎么办?”
裴庆本以为来了强援,未曾想塔坨荼开口便是替郎怀开脱,且说得极为不高明,便有些不满。他道:“尚书大人糊涂了?若尚书大人糊涂,本官等着大明宫的旨意便是!”
郎怀悠悠开口,道:“宫禁已关,非大事不得开门。况且本公不认为,这算什么大事。”这么久功夫,她已然没了耐心。李迁不现身,明皇不开口,塔坨荼来和稀泥,那么有谁能拦得住她们?郎怀摇摇头,正打算离开,却瞧见谢珏晃动了小手指,又看了眼明达。
“沐公好大的口气!”裴庆气乐了,道:“如此蔑视王法,本官便想礼待些,也是有心无力了。即然你们不作为,本官便出个头!左右,拿下!”
郎怀皱眉,着实不懂裴庆为何如此怨恨自己。她正待出言,身边的明达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裴庆身边的将士一愣,都不由得住了步,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自家主帅,都在犹豫出不出手。塔坨荼也退后一步,将裴庆凸显出来。
“拿下!”裴庆咬着牙喝道,得罪了明达又如何?将来李迁登基,她又能算什么?
明达杏眼圆睁,娇声道:“谁敢?本姑娘玩累了,要回南内沐浴歇息。她是我的夫君,理应和我一起回家。谁敢拦着?”她以南内提点,摆明了自己的身份,话音方落,几个身影凭空出现,将她二人护卫在中间。
其中领头的拿出腰牌来,对裴庆道:“陛下有旨,敢犯姑娘的,杀无赦。若再过雷池,我不得不杀人了。裴侍郎是聪明人,请不要让我们难做。”亮出的腰牌,是不良人的腰牌。裴庆只能认到这里,却不认得这个护卫,曾经是明皇的影卫秦漠。
裴庆眸中似要喷火,终于恨声道:“郎怀!明日看你如何躲得过!”说罢,裴庆看了看一直低眉顺眼的谢珏,啐道:“谢家怎么养出个你这样的东西!”
兵部侍郎打马而去,塔坨荼告了声罪,等她们慢慢离开,才仔细打量了谢珏,赞道:“你家兄长气度非凡,但谢家子弟却非常人可比啊。”
“尚书大人言重。”既然被拆穿,谢珏微笑道:“朝远能干,我喜欢躲躲清闲,却并非怕事。大不了挂印离开,兄长总能养得起我的。”
塔坨荼一愣,摇摇头离开。近些时日李迁下了三张请帖,他都没有赴约,就是想再看看。京中多少人看着他,因为他是真正的墙头草,若真倒了方向,便是大势所趋。
作为一个胡人,能做到大唐的一品大员,已然不容易。而今两子夺嫡,面上太子失势,只有聪明人,一直盯着塔坨荼,等着他站位,等着他选择。
今天无星辰。塔坨荼上了马后,并未赶着宵禁前回自己的府上,而是往梁府去。
走了没多久,秦漠上前执礼道:“属下告退。”明达点点头,这位不良人中第一影卫,迅速带人消失于夜色之中。
郎怀笑道:“明日起,沐公靠着妻子的脸色过活,大约就会传遍长安了。”她说的话是委屈,言语间却是开着玩笑。明达转过身来,面对着郎怀,倒着走路。
“你不情愿咯?”她面上还有旅途的风霜之色,眼眸里却恢复了当日的明朗娇憨。郎怀伸手拉住她,慢慢走着,笑道:“自然是情愿的。”
长街昏暗,只有里坊人家里的星点烛火映出。一对璧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过。不知她们说些什么,但阴沉的夜空也仿佛被点亮了一般。一个落魄的酸儒在墙角看见了这一幕,忽而有感,拉出行囊里破旧的笔墨纸张,挥笔画下。
没人知道很多年后,这个酸儒当真考中科举,已经五十多岁。也没人知道,他谈论起生平最得意的画作,因而引起昭帝的注意。这幅画在宣政殿被献给昭帝,帝王久坐无语,大殿寂静。
酸儒早不是当年的穷酸潦倒样,他好奇地看着御座的上帝王,不经意发觉这位以仁心载誉史册的帝王,竟是满眼垂泪,神情恍惚,不知回忆起了什么。
“陛下,臣……”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开口之后,也无语凝噎。
昭帝沉默半晌,才苦涩道:“不知爱卿可否割爱?”
“臣惶恐!陛下喜欢,拿去便是。只是当初寒酸,用纸太差,臣也是悔恨,每每想提笔重画,却无当时意境。”
“你当初看到她们,她们很欢喜的吧?”昭帝语气间却无疑问,他不知该作何回答,猛然想起前朝旧事,犹豫片刻,低声询问:“陛下,这二位,可是沐公伉俪?”
昭帝闭眼,道:“她们是朕的妹妹和妹婿。”
回了未央居,二人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顺着回廊去见过韦氏。
韦氏气色还好,见着她二人的模样,便明白之前的担忧尽可去了。她道:“先前怀儿瞒着你,是她的不对。你肯谅解,无论如何,都是郎韦二族的恩人。”
明达垂首片刻,道:“母亲,既是一家人,这些话说过就不提了。”
韦氏就喜欢她这脾性,点头道:“是我多嘴了。今后若她欺负你,娘给你做主。”
“母亲。”郎怀笑道:“越说越偏了。”
三人闲话些许家常,韦氏才道:“也九月底了,下月士新的忌日,想必看着的人很多。你今次进城被阻,可见那些人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郎怀明达神色一凛,听韦氏续道:“这些事情,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去管。不过怀儿你要记得,士新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你舅伯远走安西,又为了什么。”
郎怀恭敬道:“长安不能大乱,大唐不能分裂。”
“记住就好。”韦氏不避讳明达,道:“淮王若为帝,苍生难安。太子性子柔软,却并非软弱。好了,你们就回去歇下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老夫人那里有我照料,你们尽管放心。”
别了韦氏,郎怀和明达却去了祠堂。郎士新的牌位在上,郎怀也未曾点香,只是站在牌位前,静默站着。
她双手背负,明达和她并肩而立,心下惴惴。残杀手足的是郎怀,明达只怕她心下存着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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