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幸好说完这句话她没什么实际的动作,我在心里不知是否该松一口气还是失落。不可否认的是,我并不排斥她亲吻我的感觉,有点甜蜜又有些苦涩。
张宁用了点力让我侧过身面对她,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但我没这么贪心,老师能收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何况,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也认真的回视她,尽管在黑暗中我没能看清她,没关紧的窗帘仅透出一点点光。
那你放开我吧,很热。我说。
张宁愣了一下,随既轻笑。老师,你真特别。她又低下声音来,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
那是你的事。我闭上眼睛说,然而不知道谁家发神经,竟然在零点时分燃放起了烟花。
伴随着嘈杂的爆炸声,我和张宁相视无奈一笑。
她忽然支起身子,长发柔顺的滑了下来。我想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忘记这画面。年轻女孩的长发和她的眼神,在昏暗的房间里并不分明的存在。
不假思索的,我伸手把她的头拉近,渴念的温柔触碰。
夜已深,该睡了。
虽然睡的很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在手机闹钟响后醒来了。那是我前天设定的,昨晚忘了关了。
我手忙脚乱的去找手机,结果反而惊醒了张宁。她双手攥着我的衣领,窝在我怀里。再此之前,我还把一只手放在了她腰上,很亲密无间的姿势。身体果然比语言诚实。
我对上她茫然无措的眼睛,安抚般的说,闹钟响了而已。说着,我已经找到了手机,关掉了惹人厌的闹铃。
张宁听后又安心的睡了回去,而我也是。我们都忘了此刻已经是早晨七点。平常这个时间是张宁必须到教室的时间。
等我再次醒来时,一眼就看着见浸在晨光上沉思的张宁。见我看她,张宁转过身来,俯身亲吻我的唇,只一下,蜻蜓点水般的。
早,她缓缓说道:不过八点了,迟到了。
八点,刚上课五分钟的时间。
我叹了口气,要不你第二节课再去吧。我记起我的课是在最后一节时,多少庆幸了一下。
张宁踌躇一下,好吧。她又说,我煮了早餐,要一起吃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刷漱完毕,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很青春又有点酷意。同时,她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嗯。你醒了很久?我问她。
没多久。
为什么不叫醒我?
叫不醒。她半开玩笑道。
我不再回答,去浴室漱口洗脸,头发懒得扎起来,就任由它披散着了。浴室里没有镜子,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何模样。
张宁煮的是粥,而且是鸡蛋粥。对此她解释说,我这里只剩两个鸡蛋了。我告诉她,这是我留给自己的早餐,本来想做水煮蛋的。
张宁听后又一皱眉,似乎在她眼里这又是个不好的习惯。鸡蛋一次不要吃那么多个。她说。
我正襟危坐道:照你这么说,吃什么都是错了?张宁沉默,我继续道:现在的伪养生真是害死人了,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我从不在乎这些,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张宁抿一下唇,也没反驳我什么。
直到离开时,她才吐露心声。我知道老师活得很好,但我也知道你经常会胃疼、头疼,尽管你从不表示出来。有时你脸色苍白来上课还强撑着的时候,我多想把你拉去看医生!可我也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不然你也不会来了。
说着,张宁自嘲一笑,笑容打破了这几个小时我们默契伪装的欢乐假象。有些东西迟早要面对,纵使心痛也要活活撕裂开来。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好,越过她可以看到橙黄的阳光光线,湛蓝的天空。
我走了。她说,微微哽咽了一下。记得照顾好自己。她无不真诚的说。
我毅然决然的转身往回走,为的是掩饰自己的失态。听到关门声音时我停顿一下,又继续回房间。
房间被单有些凌乱,充满被遗弃的错觉气息。我在床沿坐下,头脑放空不知该想什么。终于,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那包所剩无几的香烟和打火机,并主动点燃。
我颤颤巍巍的吸了一口,却被烟味呛得眼泪迸了出来,我开始咳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透过泪水我却看见了本该离去的张宁。我愣在原地,香烟还在继续燃烧着。
张宁站在逆光处,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悲凉的嗓音说:我本来只是想提醒你,别喝那么多酒。
☆、梦与现实
七月初学校放暑假之后,我第一时间回到了家——早两个月前,二楼来了新的租客,一对很年轻的小夫妻——也第一时间的给韩打了个电话。
喂,瑾啊。韩一惯懒洋洋的说。
去三亚,去吗?我开门见山道。
啊?
去玩,去看海。我又重复一遍,如果你没空就算了。
不是不是,韩连忙说,我怎么会没空呢,只是你怎么突然想出去玩了?
心情不好。我说。
听得出来。她说。
废话少说,到底去不去?先说好,不包吃不包住。
唷。韩不屑道,瑾,你已经穷到习惯性抠门了。不过没关系,我想有人会愿意提供包吃包住的。她停顿一下,正好想让你见一个人,我带他去不介意吧?
介意。我不假思索道。
别这样嘛。韩说,那什么,我还有点事,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哈。先挂了。
我对着手机无奈叹息,几分钟后我开始动手打扫三楼,因为二楼租客的原因,我很久没回来了,地板家具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埃。和我刚从贵州回来的那天差不了多少。
说其不归家的原因,大概是年轻人干柴遇烈火吧,总之我有些尴尬。
有句话大概是这么说的,越是偏远落后的地方,年轻父母越多。二楼租客大概就是这种现象的一个小小缩影。我见过那个女生,和张宁差不多年龄,男生也就刚成年的样子。而她们却有了一个儿子,目前交给老家的父母养。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狠狠的拖着地想道。把三楼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之后,我几乎累瘫在沙发上。但内心是无比平静的,因为已经累到不想再分神去想其他事情了。
片刻之后我在沙发上睡着了,并做了一个十分诡异与真实的梦,梦境很长,前后皆是没有逻辑的联系在一起。前一秒我还在房间里后一秒就已跌入黑暗中。梦境的片段也很多,当我背后虚汗一片醒来时,只记住了其中几个片段。
第一个,我在学校里上课,具体是那班我不能确定。课上到一半时,窗外突然有什么东西极速坠落,只在视线中留下一道黑影,不过几秒便发出了沉闷的“嘭”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隔壁班的人鱼贯而出,梦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混乱中只听见不知谁的声音尖叫道:有人跳楼了!文A的学生跳楼了!
第一个梦境到这里结束,下一秒我已经在一间昏暗破旧的四合院里,院子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半旧的木门只微微合上,很安静诡异的感觉。而正对我的是两条过道,似乎很长,只能看到终点的亮点。我不知道自己是往那边走。
总之,当我穿过过道,便看见泛滥成灾的土黄色的雨水,所有的道路几乎都看不到,但也算不上洪水的规模。应该只是某个城市积水成灾了。我似乎站在了某间房间的窗户前,周围是漆成白色的墙面。
这应该是第三个梦境了。
我的身后是一排模糊的书柜。奇怪的是,我竟然十分平静的看着积水淹没过路的车辆。
这时,突然有人站在我旁边。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身形和我差不多,只比我高一点。只听见她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一下大暴雨南宁就会被淹了。
我刚想转过脸去看那人,结果被手机铃声惊醒了。韩这一通电话让我瞬间忘掉了很多细节。
和韩简单商量了一下出游时间,她说她们要先去三亚,安排好房间后,再通知我来。我追问那个们是谁?
哎呀,瑾,你以后就会知道的。韩不肯透露对方的身份,我觉得她是怕我知道了不肯来。她一向很了解我。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去看海,想去吹咸鲜的海风。
我挂掉电话,开始回想那个诡异的梦。老实说,我几乎每天都会做梦,奇怪恐怖的也不少,但如此真实的让我恐惧的还真不多。
如今细想之下有些细节更让我毛骨悚然。
第一:我从没教过高三。在现在这个学校里,文A班这个称呼是高考回来复读的同学专用的。如果说跳楼者在四楼坠下,那么我应该在三楼上课——学校的教学楼上到不楼顶。换句话说,我当时在教高三的学生。
第二:那个无人居住的四合院,以及那两条代表选择的过道。
第三:南宁的雨季的确可能造成积水,但没有梦境中那么严重。更何况梦境里的那个地方我从没到过,更别提有人在我旁边说话。
我不认为自己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我只相信梦是现实的延续。也就是说,我潜意识里希望事情按某种趋势发展,最终得到某种结果。比如,我跟上高三教书。
这种说法或许有些可笑,但不可否认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样一来那句“想回去教高一”就成了个谎言。偏偏这个谎言还被张宁当了真。
我想起了她离开又折返回来的那天早上。只是不知道当她看见我指尖夹着香烟是个什么感受?大概是,所有美好形象都破灭了吧。
那天早上我们两人都没有去教室。
因为之后发生了一些让事情不在控制范围内的对话。
在门口说完那句话之后,张宁从我手中抽走烟,扔到地上踩上一脚。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想我也是。我只是表情木然的看着她做这一切,仿佛那支烟不是从我手中夺走的。
以后别吸烟了,对身体不好。对视片刻,张宁终于放软语气。
你管不着。我无动于衷道,心里却在叹息,也不问问我是为谁才这样。
她又上前一步强硬的抓住了我的手腕,带着心痛愤怒的矛盾眼神看我。我不管你谁还管你?她说,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伤害自己。我别开眼心虚的辩护。况且,你别把这件事说的那么严重。
那你怎么解释这包烟?她瞧一眼,又说,还剩那么两支,都快用完了。
那是去年买的,而且……而且,我就点着,不抽。说这话的时候我完全忘了刚才我还被烟呛出眼泪来。
不抽就没有危害了吗?张宁不依不饶,她训斥我像训一个不懂得小孩,但她显然不自知,或许她也没察觉到她握住我手腕的地方已经发青。二手烟危害更大,老师你怎么可以那么任性,烟是可以点着来玩的吗?
我不答话,张宁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似乎被气的不轻,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我感到一种忍无可忍的冲动,觉得她真是啰嗦。不知从那来的力量挣脱开她,跳下床来在离她一米的地方抱臂冷眼看她,此景此景,何其相似。这大概是我生气时的唯一动作。
你还要我怎么样?我有那么多的情绪需要发泄 ,它们都堵在心里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快要被你给逼疯了你又知道吗?现在我抽支烟来分散注意力怎么了?我说着,眼泪突如而至。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当我和别人吵架时,先哭的那个人一定是我。一边哭一边还嘴硬。所以我很少跟别人吵架。
然而量变是质变的必要准备,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当情绪到达临界点,爆发是迟早的事。虽然早先我就已爆发过一次。韩说的对。我果然不像表面那样的温和。
张宁也站了起来,等我从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平复下来。她小心翼翼的拥住我,一遍又一遍的去吻我的泪。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那么多压力。她捧着我的脸,极其温柔看着我,她的瞳孔映出一个小小的我。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什么事说出来不好吗?万一我们能解决呢,其实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的不是吗?
你走吧。我推开她,捂着眼睛低声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然而张宁并没有走,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为什么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呢?
许久之后她问我,语调悲凉。她的话消失在空气中,她的答案哽在我喉咙间。
又过了许久,久到我站的双腿酸涩,嘴唇上方开始冒细汗。安静到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瑾,你就是一个胆小的人。
离开之前,张宁说。
那是一种极其失望的语气。
那之后,我们不再偶遇,这也更加验证了那句“所有的偶遇不过是先爱的一方所计算出来的”话是正确的。而现在每遇到我的课在最后一节,张宁就会呆坐在教室里直到我走下楼。
不仅如此,我注意到她不再在上课时说老师好,有时连象征性站一下都懒得站起来。后来,我也干脆不叫起立了。
尽管我们每天都相见,却也形同陌路了。
我问自己,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离开她也让她离开自己,她还这么年轻,不值得为我束缚在这小小的地方。我想微笑一下庆幸自己的胜利,却始终笑不出来。其实关于四合院的过道。我已经清楚自己选了那一边,但我似乎忽略了某些细节,都怪韩那一通电话!
指尖的香烟又燃掉了一节,我灭掉烟,拿过混合了安眼药的水喝了下去。
不是想不开,只是想睡觉。
☆、韩2
三天后,我接到韩的通知,说是准备好了一切,我可以出发了。韩还特别叮嘱了一句:多带点防晒霜之类的,七月的三亚非常非常热。因为她已经提前感受到了!
然而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防晒霜之类的东西。谁让我是个不爱出门的人,虽然广西夏日的阳光紫外线也很强。但我都是挑傍晚或阴天的时候出门,何况宿舍楼离教室也没多长的距离。防晒霜这种身外之物我是能不用就不用。
只是不知道半年多不见的韩会不会嘲笑我这还是不可避免又黑了一个层次的皮肤?
如果她敢嘲笑我的话,我就拿走她所有的防晒霜。我打定主意心道。似乎能预料到韩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想到此,我的心情又好上几分。
最后收拾好行李后,我才发觉它的体积少得可怜,只有一个背包的大小。韩和我约定好要在三亚呆一个星期左右,然后坐那个人的车回来。
你看我多好,帮你省了回来的车票了。说到这里时,韩大言不惭道。
你本来可以帮我省完全程的。我说。
韩默默的挂了电话。
隔天,我背上背包,再一次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东西和家中该关的电器都关后,锁好门窗出发了。
走到二楼时,我还能透过半掩的木门听见低低的喘息音。
我当初是怎么了才会让他们租房的?我面无表情的想。
然而我无法忽略这现象对我造成的影响。这并非什么下流的思想,我想大多数人都曾有过。
这么多年来,我对两/性的认知只留停在书本或影视中,后者多是含糊不清的,没什么直观的了解。唯一和别人有过亲密的行为,便是张宁的吻了。那是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强烈感觉,让人眩晕。
胡思乱想中,我来到车站,前往钦州市,然后再乘火车前往三亚。好在这个季节去三亚旅游的人不算多,我成功的买到了硬卧。
其实韩没有来接我也不错,我得以一个人安静的享受出游带来的片刻宁静,不思不想直到终点站。
喂?瑾你到了?
我给韩打电话,她开门见山道。
嗯。说话时我一边沿着街道走,一边还要抬手擦拭额角以及嘴唇上方不时冒出的细汗。后背湿了大半,不仅如此就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三亚的阳光的确更加炽热,威力更大。我被晒的有些晕眩,这次是生理上的。
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韩说。
我报了我下车时的地点给她,她并没马上回答,但我能隐约听到她的声音。片刻后,韩说,没问题了,我很快就来接你。
于是我找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坐了下来。喝完水缓和后,我开始打量这个地方,乍一看和其他城市也没什么差别,但仔细一看,你就能发现外地人与本地人的差别,本地人的皮肤尤其是老年人的皮肤已经黑的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