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我想了蛮多的,越想越不是滋味,也许是不爱的吧,当初觉得很浪漫的事现在看来有点可笑。可当初觉得有点可笑的事现在又觉得很感动。
你后悔了吗?我尽可能轻的问她,怕一不小心就冲垮了韩内心脆弱的堤坝。
没有,反正事情都过去了。韩长叹一声,瑾啊,有些事就是要说出来才能放下的,藏在心里只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嗯。
所以,你还不快告诉我你们的事?我都跟你坦白那么多了。韩话锋一转,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想了想,我问她,你想听什么?
挑重点啊,比如她到底跟没跟你表白?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韩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瑾,你要想清楚了,这里是广西,你那里是学校,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知道。可就像你说的,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我想起韩说那句话的神情,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时的我哪里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
呃……我这乌鸦嘴!韩自我批判的说,我却笑不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只觉得她是个很有个性又很孤僻的女孩,她就像个小刺猬,却又对我敞开心扉。我总觉得她很依赖我,当然了,不是生活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说这些话时,我脑海里全是张宁倔强冷漠的神情。
……她在我这?4 铩W詈笪宜怠?br /> 韩听后反应有点大,什么?你还敢留她在你那,不怕……
你别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好吗?
我这还不是好心提醒你,毕竟我是过来人。
我颇有兴趣的哦了一声,韩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不过她也没否认,而是说:你放心,姐的初夜还好好的留着呢。
又胡乱的聊了几句,我挂掉电话。老实说,韩和我的观念都是远远落后于时代的观念,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原因。但这又怎样呢?就像默音在文中写的:我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相信一些被人遗弃的东西,并试图坚持。
我突然想到一件小事,张宁在客厅里看的那本书,就是默音的。
算了,反正也无所谓了。
我把手机开了音乐设了定时,扔到了一旁,扯过角落的被子抱在怀里,少部分盖在肚子那里。虽然四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没有东西抱着睡我有些不习惯。所以我一般是开着风扇盖着被子对着头吹,风扇的威力能很快让我困乏。
这是除安眠药之外的又一入睡方法,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到多久。意识模糊间,我又想起,我似乎还是没告诉韩张宁的行为到底算不算告白。
没有课的下午我的午睡时间一般都不稳定,有时感觉睡了很久,结果才一个多小时。有时意识迷迷糊糊的想睁眼又睁不开,感觉时间不久,其实是睡了很久。每当这时醒来,总会陷入一种恍惚的孤寂中,忍无可忍的悲伤情绪涌出。
一个人空间的缺点大概这就是如此。
快四点的时候,我走出房间,意外的看见了睡着了的张宁。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毫无防备,刘海拢到脑后,露出一张白净青春的脸庞。她侧躺着,左手垂落在地板上,手底下是一本书。想必她是看着看着就困了。
我捡起书抖了下看不见的灰尘,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不曾想她自己到是自然醒来了。
张宁撑着身子坐起来,睡眼朦胧的看着我,随后又把她的刘海弄回原处。
……老师?她小声问,有种没睡醒时的可爱。
我一紧张,竟然脱口而出,说:要去打球吗?
好啊。她说,又转头去看窗外。正好没这么热了,要打什么球?
乒乓球吧。我提议,她则表示同意。
于是我们先去了趟球场,把那篮球抱回教室,它果真没被人拿。然后再拿乒乓球,最后去球台那里,也就是女生宿舍楼前。
周末的校园还是有学生在的,还好一路下来没遇到认识的。
球台没有人,只是偶尔有几个留校的女生在宿舍门前出现又消失。
我们定好三局两胜,原本是想采用十一分制的,但后来想想,没人帮我们计算,自己又很容易算混,就改成了五分制,换句话说,谁先得五分谁赢一局。反正也不是专业的,也就随便打打了。
老实说,我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乒乓球了,一来没时间,二来没条件,三来没对手。因此手生的厉害,第一局不出意外的输了。
张宁跑去捡我那出界的球回来,有依然呼吸平稳的看着我,嘴角似有笑意。
我抿一下唇说继续。
第二局的时候张宁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一边打还一边问我问题。结果这局是我赢了。
老师平时喜欢什么运动?她问我,同时扣了一个球到边角处,但这次我接住了。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说,我比较喜欢在家里睡觉。
她笑了一声,我也比较喜欢睡觉。
就在这时,我抓住机会,把球打到她左边,而她人在右边。我又得了一分。往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混和着我们的聊天声,汗意从背后悄然而至,夏天的味道。我好久没感觉这么热血沸腾了,看来我真是老了,从心底开始老。
最后一局输了之后,我反手把球拍扔到球台上,绷着脸盯着看,球拍小弧度的弹起一下,重回平静。
张宁握着球有些愣怔,半响,她眨了下眼,试探性的问:老师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说,随既坐到了球台上,抱着手的样子让那句“没生气”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事实上我只是生闷气,对自己技术的嫌弃。有些东西真的是你一放下,它就会离你而去。
张宁走过来,细细的盯着我的脸看,突然的她就笑了,笑得我莫名其妙。
好吧,我知道了。她没头没脑的说,我要去买水,老师要吗?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暗示的作用,我的确觉得有些渴了。
因为高三的同学周末还要上课,所以学校小卖部开着。我看着张宁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卖部里,一道铃在这时响起了。四点二十分,高三学生放学的时间。原来我们才打了二十来分钟的球。
我把脸埋到手心里,这一次真是输惨了。
过了一会,有人碰了下我的肩膀,一瓶水递到了我面前。张宁在我旁边坐下,漫不经心道:待会再打一次好不好?
我喝了一口水才说,可以,不过你可别让我。
我才不会让别人呢,这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她俏皮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还知道这个?我也笑了一下。那你刚才边打边说话怎么解释?
那是例外。她解释道,又说:其实我觉得老师有些球打的挺刁钻的。她迟疑一下,就是动作慢了点。
我一愣,随既又了然。
这你也看得出来,我说,算了算了,先休息一下吧,待会再打。
好。张宁耸了下肩,坐在球台上的她双脚轻轻晃动,有种小女孩想心事的模样。
虽然说待会再来一局,但我们还是坐了很久很久,也不交淡。静听着刚放学路过球台的高三学生们的走路声。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要面临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也意味着要离开学校,各奔东西。
你打算选什么科?我问张宁,事实上,文理不分科的改革风也没吹到我们学校来。下个学期,也就是张宁高二时,这届的学生要经历一次大变动了。
她沉默片刻,说,文科。
为什么不选理?
不喜欢。她简单的说,我无从猜测她心里在想什么,或许和我想的一样也说不定。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时她突然问我:
老师下学期还会教我们班吗?
这个……我含糊道,要看学校安排了。再说高二会重组班级,虽然班级名会保留,但也不是原来的人了。
我不知道别的学校是否是如此,但我们学校确实是这样安排的。
听罢,张宁对我露出足以称为炫目的笑,我的心则为之大跳一下。她凑过来,贴近我耳旁,只听她说:没关系,大不了我就转去老师在的那班,无论什么都好。
我还处于震惊的情绪里,张宁先一步跳下球台,若无其事的说:休息够了吗?我们继续吧。
我怀着重重心事慢吞吞的下了球台,丝毫不能把说那句话的女孩把眼前这个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张宁联系起来。
难道她不知道,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就天翻地覆了吗?
☆、纠结
老师。开局三四分钟后,张宁握着球却不发球,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还说我漫不经心,你不也是魂不守舍?
我愣了下,深呼一口气说:如果我回去教高一呢?
一样。张宁淡淡道。
别这么任性。我叹息,也唯有叹息。
她停下动作,定定的看着我,沉默地。良久,又是啪的一声,这次轮到张宁扔球拍了,很随意的一扔。
不打了,看老师也不在状态。她说,这样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我烦躁的揉一下额头,说,随你,我先回去了。我指一下球拍,麻烦你拿回教室放了。
说完我脚步有些僵硬的转身离开,固执的认为张宁的目光仍落在我身上,但这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
这短短的一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宿舍时已经过了五点,现在吃晚餐又太早,做其它事又提不起精神来。我只好窝回沙发上,把书翻到之前张宁看到的那部分。借了两次书给她,我才发现她有一个在我看来不怎么好的习惯——她喜欢把书角折起来当作书签。
因此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小小的折角。
张宁的故事才看到三分之一,她大概不知道这本书想说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虽然我看完了全本。大概是阅历没达到作者的深度。所以我打算接着读下去。
我是个做事很容易入迷的人,就好比有时看书不分场合不分地点。
等到眼睛疲劳一定程度,我才发觉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大脑配合的发出不太明确的饿感。
我依旧没什么心情做晚餐,就着中午剩下的饭菜应付了事。其实我说她任性,我自己这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任性。
正想着,张宁就给我发来了短信。
本来想跟老师说的,今天是我生日,我希望你能来。当然,不止我,还有你的学生们。今晚九点,广场见。如果你愿意来的话。
我一下失了食欲,本就冷硬的米饭更加难以下咽。我想起她无数次似乎欲言又止的眼神,原来如此。但转念一想,原来我们的生日如此之近。如果我信星座之说的话——同为金牛的我们一样的固执、倔强,也一样的内向,很多事只放心底,让它活活烂掉。
我没回复她。
匆匆扒完碗里的米饭,把碗扔到水池边任它自生自灭。
随后自己去浴室洗了个冗长的热水澡,在快要被满浴室的蒸汽闷死之前,满脸通红的走出来。
我从没如此纠结过。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若说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到也好解决。大不了直接了当的回复她一句“不去”,也不见得能有多么伤人。可问题偏偏就是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不知道病因自然是不懂得医治。
时间是这么漫长。
在我抱着被子发呆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看了下手机。时间刚好七点。也就是说我还要再煎熬两个钟。得知这个猜想,我越加烦躁,在房间里踱步,又坐下,躺下,闭眼不过几分钟,翻身又继续踱步,且不止一次看手机。心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害怕短信的再出现。
总之,张宁的短信没再出现过,就连来电显示的痕迹都没有。
临近九点时,这种感觉被加倍的放大,我几乎能听到手机响动的微小声音。又是该死的幻觉。
我坐在房间里,手机在播放着上个世纪的慢调英文歌。风扇伴随着呼呼作响吹来的风让我眼皮沉重、干涩。我开始陷入迷离的困境里,身体忽而变得沉重,忽而又变回轻盈,大脑深处固执的重复着什么,每当我想记住它,就会变得模糊一片。
我想我是真的困了。
就像读书时那种在课堂上打瞌睡的感觉。上下眼皮像粘了胶水一般,死活睁不开。头也总是不停的向下坠,像垂钓。意识中是听得到老师讲课的声音,但一清醒下来,只剩空白。
再比如,瞌睡的过程突然被人惊醒,那一瞬间头脑和身体的颤栗。
我猛得睁开眼睛,眼角因生理作用滑下一颗泪来。但我不在乎,只是满世界的在找手机,可其实它就在我枕头旁。当我找了一圈回来之后,九点已经过半。
我打开手机——歌曲还在继续——竟有几条短信,不是张宁的,是我的科代表。
最早的一条是在九点时:老师,你不来吗?我们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人了,等你哦。
老师你真的不来了吗?可惜,我们要开始切蛋糕了。对了,寿星张宁打死都不肯告诉我们愿望,真讨厌。
这是九点十四分的第二条短信。最后一条短信显得有些长也有些无奈。她说:本来约好玩到十点半的,可还没到半个小时张宁就走了。寿星都不在了,我们也只好散场了,就不等老师了。我总觉得张宁很不开心,快要哭了的那种。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唉……
要是老师在就好了,我总觉得她在你的课上比较开心,虽然我不和她做同桌了。你不知道,今晚她那张脸都快能吓哭小孩了。
话说,如果老师看到短信能回复一下我吗?
看完之后我意外的冷静下来,组织了下词语,给科代表回了一条较轻松的短信。
看到了。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就不参加了。
写完这句话我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两件重要的事。我竟连祝福语和礼物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都没有送给她。然而现在再送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始终是失约了。
老师你别这么说嘛,其实大家就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玩一下。毕竟,高二可能就不在一个班了。科代表很快给我回复。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们还年轻,而人生的别离还有很多,总不能每次都找借口放纵自己。我写道,同时也是对自己说,对张宁说。虽然我没能看见她,但也能想象到她当时的模样。我知道,她的朋友们不懂她为什么难过,又为谁难过。只有我和她自己清楚。就像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不仅仅是因为尴尬。
但我没想到,几天后我的一句话会成为压倒“骡子”的最后一颗稻草。
那是在一节自习课上。
我的自习课一般都比较轻松,一般就安排自习,好几次我也偷个懒干脆不去守着她们了。毕竟语文不是数学,不是靠刷题就能提高分数的。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话题,总之到了后面,几4乎全班人都在追问我——其实也不止我,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被追问过——下学期到底还教不教原来的班。有些老师给了确切答案,也有老师含糊其词。我更趋于后者。因为我早就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有不可抗力的原因,老师们还是得听从学校的安排。
就像曾经我的老师半开玩笑的跟我们说过: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上高二,最好安排我回去教高一。
我们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你们都知道我的底细了,一点威信都没了,尤其是你们两班。她好看的一笑,教高一还能骗骗他们呢。
可结果,她依然跟上了高二。
等开学不就知道了,你们急什么?我问她们。
当然急啦!我们不要隔壁隔壁班的大叔当语文老师。
我笑,董老师虽然年纪不轻,但你们也别那样说他。
那老师你到是给个准信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说,目光开始游离到张宁的位置。我没办法不注意她。距离我上次失约过去也不过几天,我想她一定是那种对一件事很难释怀的人。她周围的低气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都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的眼底浸着悲郁的色颜。
我忽然觉得,我才是那个多变的人。她不过是配合着我的脚步往前走。
不过呢,我定了定神,说:老实讲,我情愿回去教高一。你们这一届太难管。
全班哗然。
说这句话的我永远也不明白,这句话在那个女孩心中留下了多少猜测,多大悲伤。
隔天。
雨很大,即使撑着伞我身后也湿了大半,我把还在滴水的雨伞扔到门口,好在晚上穿的是拖鞋,不然全湿了。回房间关窗的时候,透过夜幕看不太明显的雨滴,让我陷入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