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几个则是潇洒倜傥,他们无论是气质上还是穿着上,都和普通人家有太大区别了,都是青色或者米白色的衣袍,料子自然是珍贵,做工都精致贴身,衣袖领口都有丝绸衬边,有的佩戴美玉,有的佩戴香囊,估摸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
也难怪他们在西屋,就是把他们放在普通人中间,估摸大伙都是自行惭秽,不敢和他们攀谈,毕竟这年头士农工商,读书人的地位要高一些,再加上他们都是些富家少爷,和庄户人当然不合群。
“啊呀呀,都是些风流才子呢!”
张小花捂着嘴轻笑,一边感叹,落到长青眼里,她就是一副花痴的模样。
☆、第八十五章 才子
“哼,什么才子。”
长青酸溜溜地说道,他想要捂住张小花的眼睛,不过那样又太小家子气,看着张小花盯着那群公子的模样,长青又气不打一处来,心说,那群家伙也不过如此嘛,手无缚鸡之力,一个个面皮白净,倒是十足的小白脸。
“呵呵。”
张小花干笑一声,其实那群才子长相的确只能说算一般,只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长青和她的打扮实在只能划分到庄稼汉里头,跟自个儿一比,他们可不就是潇洒倜傥嘛。
“长青,你觉着,他们冷不?”张小花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长青也跟着笑了,说道:“他们衣服跟汗衫似的,能不冷嘛?”
张小花啧啧两声,这群才子也太注重风度了,一个个衣衫单薄,外衣里头估摸只有贴身衬衣,这大冬天的,一个个没有瑟瑟发抖已经不错了。关键是他们手里都拿着折扇,为了仪表连冷暖都不顾了。
张小花想想程四爷拿折扇的模样,有种胸有成竹的大气,而这群年轻的才子,却没有那种感觉,估摸是年纪不大,没有那股沉淀的韵味吧。
徐师爷造访,大伙都出去迎接,当然要请他进堂屋上高座,高老汉是茶水伺候着,张小花和长青在里屋没有出去看,不过多久,就见徐师爷带着小厮走了,他能入农家待一会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大伙都不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开酒席了,高邑跑到里屋,瞅见长青和张小花。立即打招呼。
“你们是长青兄弟和小花妹子吧?”高邑不如那些阔少爷,穿的也是普通的青色长衫,长相不出众,有一股朴实自信的感觉。
“高兄弟,恭喜了!”高老太跟长青他们介绍过了,只是一直没能说上话。
“长青兄弟,我应该比你还大上一两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名字就成,高兄弟的听着别扭。”高邑爽朗地说道。
“那你也一样,叫我长青就行。”长青见人一秀才都放下身份了,自个儿也不拘泥。
高邑听了点头道:“成,那长青,小花。你们快上座!”
长青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上座就不用了吧,咱俩随便找个座就成。”
一般上座是给家里的老辈。不过高邑的同窗,那些秀才算是有身份的人,自然是给他们备着,长青自觉自个儿是个庄稼汉,没必要挤到他们一起。
高邑听了直摇头,说道:“那不行,你们倆是我娘的恩人,她还经常叫我报答你们呢,要是这都招待不周,那我岂不是忘恩负义了……再说。咱们都是差不多一个年纪,坐一桌好说话。”
见高邑执拗。长青只能被他拖到上座上,张小花哪有那么多身份观念?哪桌菜都一样,吃哪儿都一样!
高邑的同窗们眼神当然有些怪异,高邑拖了一个庄户人,和他们坐在一起,虽然不说。但是脸色别扭,再加上张小花只是个妇人,女人的身份低那么一些,秀才们当然不会主动和张小花他们攀谈,所以自个儿说自个儿的。
张小花也乐得自在,和长青负责消灭酒菜,那群秀才当然是不紧不慢,喝着酒,还兴起了行酒令,一边还吟诗作对的。
听了那些之乎者也张小花就头痛,和长青谈论哪道菜比较好吃,也幸亏盘子空了有人添满,不然那些秀才老爷光顾着吟诗了,饭估计是吃不饱的。
“小花,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长青悄悄问道,不过心里也觉得有趣,这样的场合,也只有他们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吧?
“没啥,咱们不会吟诗还不能吃饭吗?”张小花一向的准则都是向填饱肚子看齐,其它的一概不管。
那些年轻秀才估摸是见张小花和长青旁若无人吃喝,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
“螃蟹全身甲胄,抬不起头。”
这个秀才看着桌上的一盘海蟹,五陵镇靠海,家家都会捕虾蟹,不过没啥肉,平常日子宁愿吃鱼。
虽然他看的是螃蟹,但是秀才都是心思活跃的,哪能听不出他是在讽刺长青和张小花俩人的衣着和吃相?长青和张小花俩个穿的厚重的棉衣,当然比不过秀才的轻薄,他们一直低着头吃喝,秀才嘲笑他们抬不起头,螃蟹不正是没办法抬头嘛。
周围的秀才们听了直笑,他们正看着张小花他们碍眼呢,他们当然也是不怀恶意,但是觉得这个秀才说得实在是妙。
长青和张小花可不是蠢人,哪能听不出他在讽刺自个儿,长青他们在屯里互相打趣,但是都是明着来,不会放在心里,他不愿意和秀才打交道,所以没吱声。而张小花则是装作没听到,反正只是萍水相逢,以后肯定不会再见这些秀才了,她和长青是来道贺的,不是来吵架的。
高邑皱了皱眉,轻轻说道:“林兄……”
那位姓林的秀才有些愤愤,虽然博得了同窗的笑声,但是他不满意,这俩个人估计是太蠢了,连骂他们都不知道,林秀才先是装作愕然,然后抱歉说道:“啊呀,高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是说两位贵客!”
林秀才故意瞟了瞟长青和张小花,张小花心里恼怒,这些人眼界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没关系,但是这明摆着是侮辱,一次不够,就差指名道姓了。
长青轻哼了一声,看在高老汉的面子上,他却不好闹事,不然以他的火气他不会动嘴,只会直接动手,张小花在桌下拉了拉他,生怕他一生气拳头往林秀才脸上砸,秀才身体单薄,哪经得住他一下?
张小花头也不转,只念道:“蜘蛛满腹经纶,堵不住口!”
这下秀才们的脸色就精彩了,先是一愣,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个妇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秀才骂他们是螃蟹,张小花则对骂回去,他们谈诗说文,可不就是满腹经纶?后一句是在骂他们这些秀才有了满腹经纶,还堵不住他们的嘴。
这些秀才本想笑,但是张小花一句话合着他们一起骂进去了,又笑不出来,就觉得有点憋屈,稀里糊涂被一个妇人给骂了,关键是他们还不能不还嘴,一说,他们就是那堵不住口的蜘蛛了。
而林秀才更是羞怒,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他哪里想到一个乡下人能有这样的急智?跟对对子似的,回骂了自个儿一通,要说她对的实在太工整了,甚至比他说的那句还要精妙,一语双关。
高邑忍不住笑了笑,为了不让桌上尴尬,举起酒杯说道:“各位,喝酒喝酒!”
众人都恍若没发生过,继续喝酒吃菜,对张小花却另眼相看,唯独那林秀才抓耳挠腮,他哪能就这么吃亏?还载在一个女人手上,说出去会被人笑话死!
长青笑道:“小花,你这话从哪里学的?”
“还用学么?有你天天熏陶。”张小花狠狠地把一只海蟹咬开,汁水倒是挺美味,螃蟹也不赖嘛。
见张小花这幅模样,那林秀才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又说道:“两只暹罗猪,吃掉一槽饭。”
林秀才这话一出,连其他秀才都不作声了,之前还是妙语暗讽,算是风趣,现在却是明着嘲笑。暹罗是在大梁国的西南方,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地,不时有逃荒者跑到大梁来,林秀才是明着骂长青和张小花是乡下来的猪吃得多。
张小花顿时倒了胃口,心里也不由得发怒了,这林秀才明明是他一开始挑衅,她只不过还了句嘴,没想到这么没风度,还记着仇。
张小花瞪了回去,大声说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秀才们都乐了,这妇人真是有趣,如果说刚刚是碰巧对上了,这回却是踏踏实实地回击,他们心里高兴是因为张小花把他们撇清了,只说林秀才一个,不过林秀才是他们的同窗,他们也不敢明笑,一个个憋红了脸,十分滑稽。
张小花叹了口气,只怪这年头读书人就是高人一等。
“高兄弟,咱们吃好了,先告辞了,不坏了诸位的兴致!”张小花和长青起身,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一桌,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是庄户人,和秀才说不到一块儿。
高邑急了,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能得罪自己的好友,但是长青和张小花是高老太的恩人,要是知道自己怠慢了,他娘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小花,长青,只是误会,林兄,你说是不是?”高邑想找个台阶,双方都能下,他心里也是怪林秀才,人家又没惹你,不挡你道,非得对人家冷嘲热讽,一次不够还咄咄逼人,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嘛。
林秀才读书人面子薄,当然不肯道歉,说道:“高兄,的确是误会,不过,这两位可不像庄户人,比咱们读书人都有才华啊。”
“不敢,各位都是秀才老爷,咱们本来就坐不到一桌,长青,咱们走吧。”张小花拉着长青,不想和林秀才计较,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林秀才不一定是小人,但谈不上是什么君子。
☆、第八十六章 船来了
“等等!”
林秀才制止了张小花,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和庄户人骂一通架?这可不是斯文人所为,更不能和她比试一番,那传出去他就颜面扫地了。
“姑娘,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林秀才最终说了一句,他这次丢了面子,以后当然要找回来,张小花愣了愣,这人还真是记仇。
“不过我估计,咱们没啥见面的机会了。”
张小花懒得理会他,好好吃一次酒席,心情都被他搅和了。不过这事跟东家高老汉没关系,张小花也不会牵扯到他们身上,和高老汉倆口子告辞了,和长青回野猪屯。
刚到集市的码头,张小花瞅见不少人挤在码头上指指点点,估摸都是看热闹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咱们的船不会被偷了吧?”长青担忧地说道,人多手杂,赶紧挤进去瞅,不过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别人也不让路。
张小花比长青矮,在他后边更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能一个个拨开,自己钻进去。
“让让,让让,借过……”张小花艰难地进去,奇怪地看着周围的人,集市人本不多,不过几乎都来了,“看啥热闹呢?”
“小姑娘,别挤了,再挤就得掉海水里头了!”旁边人愤愤地说道,码头在浅水湾,虽然没啥海浪,海边的人都识些水性,但是这大冷天的,谁想进海水里泡泡?
“对不住啊,我船还在前头呢!”
张小花好不容易跟长青到了栓住船的地方,结果一看,空空如也。张小花心里顿时一急,他们的船又没上锁,只是用绳栓在这里,除了他们的船之外,这里还有其它渔船,本是看大伙都停这里,不至于有人偷吧?
“船呢?船不见了!”
张小花急了,这渔船是大伙的命根子。捕鱼出海都靠它,船被他们弄丢了,咋向屯里人交待?就是他们不责怪自己,张小花也觉得对不住人啊。
“别急,再找找,兴许被人牵别的地方去了。”长青沉得住气。还在到处找,不过没有一条船是他们屯里的。
“咱们咋回去啊?”
张小花不晓得咋办,他们回去咋跟屯里人开口?连条船都看不住。
正当长青和张小花俩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周围人群响起一阵热烈的呼声,跟庆贺似的,张小花也没空去管了。
“来了来了!快看啊!”
“哇,这么大的船,我这辈子还没瞅见过呢?”一个小娃子骑在大人脖子上,看着远处直拍手。
小娃子他爹也笑着说道:“你一辈子有几年?你老子我都没见过呢!”
张小花听了挺好奇,跟着他们的视线看向海面,一条大货船朝这边驶来,看似不快不慢,但是一会儿就到了眼前。这条船跟屋子似的大,如果有个阁楼就是名符其实的楼船了。
观望的人都爆发出热烈的声音。这船稳稳地停在码头,张小花瞅了半天,只觉得有些眼熟,等鱼把头的面孔从船上露出来,才醒悟,这可不就是来福船厂造的船嘛!
“把头叔!咋是你啊!”张小花高兴地喊道。
“可不就是我嘛。除了咱们,这里还有谁能买这么一条大货船?”鱼把头隐隐有些骄傲,他一辈子跟打渔有关,自然对船也热爱,这么一条大船,划起来特别过瘾。
鱼把头在众人的目光中,点了一根旱烟,看到人群的羡慕十分满足。
“还愣着干啥,上船啊?”鱼把头招呼一声,长青和张小花顺着落下来的梯子爬上去,这么大的船,要不是这个码头还挺宽阔,估摸都容不下。
和周围的小渔船一比较,这条大货船实在是威武,有渔船的好几倍,装下的货物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要说唯一的缺点,那就是要好几个人才能控制,主要是掌舵和风帆,控制好方向就成,启程抛锚还是要接触桨和船篙。
≌判』ㄗ诖绽铮藕K拇虼淼纳簦π朔埽档溃骸罢獯坏愣疾坏唪ぃ烂艺庵衷未亩疾慌隆!?br /> “那是,咱们屯以后出海都不怕海浪了,以前都是胆战心惊的。”鱼把头心里的重担轻了许多,这条船以后是最好的帮手。
“还有条渔船呢?”长青问道。
“回屯里了,大伙都高兴坏了!”鱼把头把烟头抛进海里,心情舒爽。
“正好,我跟人说好了,买了十几头猪崽,过几天就抓来。”张小花高兴的同时,想起自个儿还弄丢了一条船呢,“把头叔,那啥,你瞅见以前那条渔船没有?”
“哦,我把它弄回去了,虽然不能在海里用,还是能在咱们那条河里使使,不能丢了。”鱼把头说道,他对那条旧船还是有感情的。
长青和张小花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被人偷走了呢,结果是被鱼把头派人划回去了,两人一起讪讪直笑。
到了屯,大伙都望着呢,码头还停靠着一只渔船,大伙围着渔船吵吵嚷嚷的,小娃子们跳进去上蹿下跳,大人也洋溢着笑容,喜气洋洋。
“把头爷爷!把头爷爷!咱们也要坐大船!”
“我们也要坐大船!”
鱼把头刚把船靠岸,野小子们就围过来直吵吵,鱼把头敲领头的虎子脑袋,笑骂道:“起开起开!小兔崽子!这可不是给你们耍的!正事不干……”
大人也拢过来,打量着大货船,啧啧称奇,锁子已经按捺不住,跳上去嚷嚷道:“把头叔,就让咱们过过瘾呗!这船坐起来估计比躺床上还舒服吧?”
鱼把头把他揪下来,说道:“少胡说八道,瞅瞅你啥样,都娶媳妇儿了还不正经!”
大伙笑闹了一会儿,就回自个儿屋了,心里觉着花这么多银子没错。张小花也是这样想,虽然现在欠了债,不过很快就能赚回来。
想起欠债,张小花还得感谢咸丰楼的贾掌柜,张小花说要借些银子救急,他二话不说就支了一百两,张小花叫鱼把头几个熟悉水路的去清河县,交银子领船,把船划回来了,顺道还带着新织的手套,交给了刘三姐布庄。
张小花见鱼把头还在围着船打转,问道:“把头叔,还看啥呢?不回家?”
把头笑了笑,说道:“就瞅瞅,瞅瞅。”
鱼把头在船上溜达一圈,总觉得不得劲,弄来一块布,从里到外从船头擦到船尾,一直弄到天黑,才心满意足地回屋里,吃了晚饭出来溜达还在码头转一圈,见船没啥异样又回去睡觉,这才安稳下来。
用张婶子的话来说:“把船看得比你崽还重要!以前没见过你给儿子换过一次尿布,洗过一次澡,买了条船还擦擦洗洗的……”
张小花回到院子里,大师兄蹦出来迎接,它手里拿了个馍馍在啃,不知道从哪里捎来的,还掰了一半给张小花,张小花抽搐几下拒绝了它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