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个儿吃吧,要是吃不下,找个地儿存着……”
毛猴不懂张小花说啥,把馍馍扔自个儿嘴里,嚼得吧唧吧唧直响,它这么一闹,张小花也饿了,在厨房捣鼓了几样小菜。
张小花和长青躺在床上,淡淡的月光照进来,炕头蒙上了一层光芒,张小花想着白天的事,有喜事,也有不顺心的,过日子就是这般,苦中带甜,张小花也不去想了。
“小花,你睡了没?”长青压低声音喊道,声音雄浑。
“没呢。”张小花咕哝一句,冬天是最闲的,想着开春之后的事,得尽早安排,所以思绪不定。
“你学过对对子?”长青问道。
“没,我这是天赋异禀!”张小花大言不惭地说道,反正长青也不会信。
长青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说道:“你过来。”
张小花一个激灵警醒:“干……干啥?”
刚说完,被窝里伸进来一个手,粗鲁地把自个儿一扯,就滑到了长青的被窝里头,男人身上三把火,虽然炕头还温热着,长青被窝里就是比她暖和,长青把她拉近自个儿,张小花本能地要遛,结果被长青一只脚夹住。
“别乱动!”长青不满地说道,这人咋跟泥鳅似的不老实?
张小花还以为又会发生什么羞人的事情,长青把手臂伸到她后脑勺当枕头,然后不动了,呼吸均匀。张小花还是头一次跟他这么亲密地睡觉,腿脚有点僵硬,不过暖和的体温让她舒舒服服的,慢慢放松下来。
打那天起,他就是我以后一辈子的男人了吧,张小花心想。
还没等她感动完,长青在她耳边说道:“这半个月咋身上长了这么多肥膘呢?”
顿时,张小花觉着一桶冷水浇下来,这男人还能再不懂风情一点吗?不管了,睡他怀里,倒是有那么一点……踏实,嗯,只有一点。
张小花刚合眼,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屯里就黑子一条狗,而且叫声还挺急,黑子一般不会乱吠吠,就是看到野牲口吠吠也只是通知主人。
张小花一开始还没留神,但是黑子的吠声越来越紧促,还挺凶恶,坐起来拍了拍长青:“长青,外头出了啥事?”
☆、第八十七章 偷鸡贼
“野牲口进屯了?”
长青也支楞起脑袋,以往黑子吠吠都是有野牲口进屯了,尤其是有些年饿狼会进屯里,俩人正揣测着,外头明晃晃的火光,已经有人打起火把去了,有些妇女还把过年买的灯笼用绳套在杆上,挺实用。
“怕是出了啥事吧?咱们也去瞅瞅。”
张小花和长青捂着袍子,也提个灯盏,外头熙熙攘攘的,张小花他们正好和李大柱他们碰见了,张小花赶紧问大柱媳妇儿啥事。
大柱媳妇儿也摇头:“不晓得,就听到吵吵,咱们就出来了。”
李大柱打了个哈欠,说道:“咱们屯里能有啥事?不过笨狗叫几声,大惊小怪,这大晚上的,冻死个人了。”
大柱媳妇儿拍了他一巴掌,说道:“万一是野狼进屯了咋办?别磨叽,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帮把手。”
屯里的老爷们儿基本上都跑出来了,朝老猎人那边赶,狗叫声依然没挺,还能听到有人在呼喝。
“抓贼啦!有贼啊!”
张小花一听知道是庆婶子的喊声,长青从路边拎了根棍子,和李大柱跑过去,屯里的男人都在,还有不少妇女,张小花跑过去,正瞅见“贼”已经被围住了。
三个贼年纪不大,二十六七的模样,他们挤成一团,估摸是被屯里的架势吓怕了,正到处瞟着找出路,但是屯里人已经团团包围,只是他们手里一人有杆红缨枪。大伙都不敢太靠近。
“抓住他们!”
老猎人大喝一声,自个儿先动了手,他手里也有一杆枪,别看他上了年纪,身手却迅猛,一下子就冲过去,几个棒小伙也跟着上,手里锄头柴刀啥的。张小花唬了一跳,平时他们和和气气的,这遇到事了一个个都不怕死啊,个个都是猛人,民风彪悍啊!
庆婶子一瞅,老猎人冲在最前头,这刀枪无眼,他毕竟是老了,不比年轻那会儿。就是闪着了也是个麻烦。
“老头子,当心伤着!”
那三小偷总不能束手就擒,就他们扑过来。先是一抖。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就三个,而且瞧他们生猛的样子,哪能抵得过?
有个小贼用红缨枪横挡了一下老猎人的枪头,老猎人也是留了一线,只敲不刺。不然非得挂花不可,只是小贼没想到一个老头力道还这么大,他只是花拳绣腿,虎口一麻,枪杆直接掉在地上。
三人撒腿就跑。但是被人堵住了,他们惶恐地瞅着这伙凶悍的庄稼人。心里发苦,野猪岛就是野猪岛啊,前些年是土匪老巢,现在还这么彪悍。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不然咱们可得拼命了!”
三贼色厉内荏地喊,他们肩上都有一个大背篓,用黑布盖着,就是到现在也舍不得把东西丢下,还背着累赘。
张小花这三个小偷还真是野心勃勃,用背篓来装,不过可算是偷错地儿了,野猪屯里穷得跟他们没什么俩样,不会是偷腊肉咸鱼啥的吧?可别笑,乡下那些不务正业的,啥东西都偷,甚至是鸡鸭。
看他们的背篓估摸不轻,应该是装了重物,收获还不小。
见三人耍狠,大伙都不咋怕,一窝蜂跑过去,三个蟊贼立马被击溃,长青用木棍敲了一个小偷的膝盖弯,痛得在地上打滚,嗷嗷直叫,也不知道折了没有。
“绑起来!”
老猎人招呼一声,拿来了下套子的麻绳,这东西粗实,屯里人下手不轻,把三人绑成了一个粽子。
这回蟊贼真怕了,这荒岛上,这群人还不是啥都敢做?就是把他们打死,或者扔海里头,毁尸灭迹,谁都不知道。
“饶命!好汉饶命!小的知错了!好汉放过咱们吧!”
其中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大喊,他一对三角眼四处乱瞟,一边讨饶的同时,一边打主意。
“饶了你?敢偷东西偷在咱们头上了!”
李大柱凶狠地踹了这家伙几脚,直接倒在地上,李大柱还不住手,用拳头直招呼,小蟊贼鼻子被打歪了,脸上挨了几拳之后,牙直接被打掉一颗。
“行了行了,大柱哥,咱们不能闹出人命,先问清楚啥来路!”
张小花拦住李大柱,下手重一点的话,这蟊贼都快断气了,这三人大晚上偷偷跑到野猪岛肯定是没啥好事,但没伤天害理,只偷了点东西的话,还是可以饶恕的。再说,啥都没问清楚就草菅人命,这可不是啥好作风,只会给屯里带来麻烦。
“瘦猴儿,我问你,你哪来的,到咱们屯里干啥?”
张小花瞅着这身材矮小的男人,都快和她家大师兄差不多了,不对,毛猴只是个子小,至少不瘦,甚至是猴子里头的胖墩,这家伙瘦成皮包骨了。
瘦猴儿一惊,惊慌地说道:“你……你咋知道我叫瘦猴儿?!”
“呃……”张小花哪里知道,就瞅他跟猴儿似的就这么叫咯,没想到误打误撞正巧就是这名儿,这年头的人名就是简单,啥王麻子二傻子都有。
“别恁多废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李大柱不耐烦地说道,瘦猴儿怨恨地瞪着他,刚刚就属他打得最凶,李大柱见他还敢瞪自个儿,又准备抽他几下,结果被张小花拦下来。
“活得不耐烦了……”李大柱咕哝一句。
瘦猴儿见不回答估计是躲不过去,含糊地说道:“五陵镇的!”
“嘿,小子还挺横!”李大柱立马耀武扬威,“把他们的东西拆开,看他们偷了咱们啥东西!”
大伙一拥而上,把背篓揭开,倒出一只只活物来,有山里的野鸡飞龙,也有十来只屯里自个儿养的半大鸡,估摸是谁家的鸡被他们顺了,有几只因为码一堆已经断了气。
有人立马认出了那是自家的鸡,正是大柱媳妇儿,有几只鸡被憋死了,又怒又悲哭道:“杀千刀的,那是咱们家的鸡!”
李大柱更加愤怒了,如果不是别人拦着,估摸他又开始拳打脚踢了。
张小花好气又好笑,真的是偷鸡贼,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估摸是进林子偷猎一些野物,又瞅见屯里的东西眼红,才财迷心窍跑屯里偷,没能想到屯里还有只大狗,偏偏这条狗警醒,一点风吹草动黑子都晓得。
几只野物几只鸡说起来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游手好闲的人来说,也只有偷偷摸摸弄点银子来,而牲口家禽在庄户人眼里也挺金贵。
大柱媳妇儿养这些鸡崽也不容易,费了不少心力,一个个长势喜人,开春就能下蛋了,可没想到闹出这一茬,她当然恨死了这三个蟊贼。
“不行,我非得抽他们几棍子!”
李大柱不解恨,说着就要动手,大柱媳妇儿抹了把泪珠,她更明事理,顾及后果,把他劝住。
“大柱,别打了,真出人命了咱们算摊上事了,还牵连屯里人一起遭殃。”大柱媳妇儿看着僵直的半大母鸡,直说可惜。
“里正来了!”
里正见外头闹哄哄的,也披了袍子赶过来,只是他腿脚慢,到的时候已经摆平了,三个小偷也绑起来了。
“里正叔。”大柱媳妇儿把事情说了遍,一边哭诉道,“里正叔,这事咋办啊?”
里正沉吟一会儿,暂时也没个好主意,虽然几个蟊贼可恶,但也不是罪大恶极,这轻重得拿捏好,他们不能动用私刑,这不合王法,可是放过几个小贼又太便宜他们了。
“小花,你看这事咋办?”里正知道她心思灵活。
“交给官府!”有人喊道,他们办不了小偷,官府总不能不管吧?
张小花摇头说道:“这恐怕不成,咱们野猪屯官府是一概不管的,就算咱们有理,在官府那里也说不通,大伙都知道。更何况,里正叔,这三个应该是五陵镇的二混子,他们有个头儿叫燕四,是衙门那个燕三的弟弟,如果咱们闹大了,他们只会反咬咱们一口,到时候撇都撇不干净。”
“难道放了他们?”里正也明白张小花说的。
“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张小花说道,“先绑一晚上再说!要放也是明天放,不给点教训他们就不长记性。”
里正吆喝一声:“大伙先散了吧,老朱头,把他们绑屋里一宿!”
老猎人招呼几个棒小伙把这三个家伙拎屋里头,不顾他们的求饶,绑房柱子上,动弹不得,也算惩罚,这么一晚上,他们明儿手脚不发麻才怪。
大伙都回屋睡回笼觉,长青问道:“要我说就该打断一条腿,衙门可是有规矩,小偷至少断指,严重的直接剁手!”
“咱们不是衙门啊,做不了主……”
张小花有些忧心,只是几个小贼不是大事,但是这也体现了野猪岛的一个危机,名声越来越大,大伙都知道野猪岛林子里有好东西,会不会都往这里赶?一两人捕猎没问题,就怕人贪得无厌,到时候山上被打穷了,屯里人靠什么度日?
还有山上的人参不老草等等药草,这都是让人红眼的东西。
☆、第八十八章 添丁进口
张小花没想到,野猪屯这穷旮旯还能引来贼。
一个两个人来偷猎没啥关系,怕就怕到时候都看到野猪岛的好处,一窝蜂跑来,山里的野牲口打没了,遭到破坏。
名义上,野猪岛不属于五陵镇,这个荒岛连官府都不要,属于自生自灭,当然也不是屯里人的,张小花琢磨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啥办法,只能走一步再说。
翌日,张小花和长青刚到里正院子外,就听见昨儿三蟊贼的喊声。
“赶紧把爷松绑了!不然爷饶不了你们这群穷鬼!”
“瘦猴哥,咱们回去喊几个兄弟,教训教训这群刁民!”
“爷爷要是少了根汗毛,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小花进院子一瞅,这三跟蚂蚱似的绑在一条绳上,但是不住挣扎,骂得脸红脖子粗的,估摸是一夜没有处置他们,断定屯里人不敢拿他们怎么样,顿时气焰滔滔。
“里正叔,您打算咋办?”长青倒是想把三个人先揍一顿再说,不过对于这种二混子,你揍他一顿讨了饶又怎样?他们转背就能翻脸。
李大柱立马嚷嚷道:“我看一人打断一条腿,或者一只手!叫他们敢偷我的鸡!”
里正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小花,你瞅瞅他们这幅德行,老朱头说昨儿晚上他连觉都没睡好,被他们吵吵的!”
张小花看着嚣张的二流子,说道:“咱们不能动粗……不过。在咱们屯里捣乱必须得赔钱,长青,咱们给燕三捎个信,叫他带五十两银子来领人!”
张小花故意说大声给三个混混听见,果然,那瘦猴听到燕三的名字,终于脸色变了,他们跟燕三混当然了解燕三可不是啥讲义气的主。别说没用,就是有五十两,也甭想让他掏出来,燕三只照顾他兄弟燕四,才不会管他们这帮人的死活。
“你……你怎么认识三哥?”瘦猴儿有点忐忑了。
“我咋不能认识?别说燕三,就是徐师爷咱也认识!”张小花借个大名头唬这些二混子一下,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心想,在高老汉那里瞅见过徐师爷。这也算认识吧?就是人家不认识自个儿而已。
“三哥,别被他们骗了!咱还认识县老爷呢!一群庄稼汉,跟徐师爷能有啥交道?”旁边二混子嚷嚷。
瘦猴儿一想。自己到底是心虚。才被几句话就吓到了,听他这么一说,自个儿立马也有胆气了。
屯里头有几个不怕事的愣头青就要揍他们,被张小花制止了,揍一顿又能怎样呢?只能解恨,弥补不了实在的损失。再者,把他们打伤打残了,他们不记恨才怪,到时候野猪屯被这群二流子闹得不安宁。
啥叫光脚不怕穿鞋的?这群二混子在五陵镇耀武扬威不就是仗着这一点嘛。
“小花小花!药子叔!快来!”
大嘴嫂在外头直喊,老药子纳闷找他有啥事?难道大嘴嫂家里有人得病了?
“大嘴媳妇儿。啥事?是不是虎子发烧啥的?上回我给你那方子能用,你去挖几样草药……”
“不是。是武伯伯,武伯伯回来了!”
老药子一愣,武老头说要回来,咋真来了?应该是刚过完年就跑来了吧?
“里正叔,我去瞅瞅,武老头比这三蟊贼重要,先把他们晾这儿吧!”张小花听是武老头,有点惊喜,她还以为武老头要隐居到野猪屯是玩笑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他身子骨还硬朗,离告老还乡还早着呢。
“那我也去,大柱,你们在这儿看着他们!”
大伙从里正院子里出来,那三毛贼本来在嚷嚷,院子里的人不多久就走光了,瘦猴儿有点傻眼了,敢情没把他们当回事!
武老头是坐鱼把头的新货船到野猪屯的,他身后跟着至少二十个人,只有两女眷,母女俩挽着手,兴许是舟车劳顿,露出些许疲累,又忍不住好奇打量野猪屯。其他都是爷们儿,大大剌剌地大声谈笑,一点都不见外。
“武老哥,你真来了!”老药子迎上去。
长青和张小花跟武老头熟,都见礼喊人:“武伯伯,新年好啊!”
武老头笑眯了眼,说道:“好,好!你们也都挺好的?我瞅你们还买了新船,不错不错,老白,你们这日子越过越舒坦啊!”
“呵呵呵,算不上舒坦,咱们现在还欠了银子,是吧小花?武老哥要不,先支应点?”老药子朝张小花使眼色。
“可不是,咱们都底朝天才凑了银子买船,现在还欠咸丰楼掌柜的银子,武伯伯,我连黑加仑酒都抵押出去了,这回你来,我可没酒招待你了。”
武老头舔了舔嘴唇,笑骂道:“就属你贼,我可是听说你做生意都做到清河县了!”
“哟,您咋知道?”张小花暗道,武老头也太神通广大了吧?这都能打听到。
“先不晓得,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清河县出了一种美酒,有个富商还带回去给人品尝,而且仅一杯,这事在京城都传开了,我一打听,可不就是你酿的那酒嘛,咸丰楼听说这酒是从他们酒楼里卖出来的,好像派了人来谈生意来了……”
“嘿嘿,小买卖,小买卖。”张小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闹这么远。
攀谈一会儿,武老头介绍起来,他身后的妇人五十来岁左右,穿戴朴素熨帖,暗花紫底袍子,头上装束也简单,只有一根青簪,上面镶着一颗珠子,耳垂上虽然有两个小孔,但是什么也没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