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敇有点欲哭无泪,蔫头耷拉脑的,总觉得这事情有点儿不对劲,不过现在觉得不对劲,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庐瑾瑜走出来,站定在吴敇面前,暗淡的光线投影在庐瑾瑜白玉无瑕的面容上,仿佛是天人一般降落凡间。
“咕嘟……”
吴敇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的说:“你……你真好看。”
庐瑾瑜没成想他突然这么说,有些了发愣,随即淡淡的说:“那之前几次,长公子突然亲瑾瑜,也是因着瑾瑜好看?”
吴敇像是受到蛊惑一样,满满点了点头,说:“好看……”
庐瑾瑜的脸色瞬间“唰!”的就耷拉了下来。
吴敇一看他脸色,心里一突,突然想起来,自己可能犯了死罪,因着庐瑾瑜最讨厌别人说他的脸好看。
庐瑾瑜冷声说:“原来长公子也是看上了瑾瑜的颜色?”
吴敇赶紧摇手说:“不不不,敇不是,瑾瑜……我……”
他说到这里,庐瑾瑜已经冷声说:“长公子请回罢,瑾瑜长途跋涉,有些累了,想要歇息。”
吴敇赶紧冲过去,也顾不得什么了,着急的大声说:“敇亲你,自然是倾心与你,并不只是因着容貌,瑾瑜你一定听我解释!”
吴敇大声吼完,突然便愣住了,因着……
因着庐瑾瑜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红。
吴敇低头一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大吼着表白出来了?
这……
这有些微妙。
魏满与林让还没走远,就听到吴敇足以震彻整个军营的大吼声,魏满震惊的说:“这样都行?!”
林让淡淡一笑,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魏满亲临淮中,准备与陈仲路最后一战。
陈仲路已经被大军包围在了“皇城”,也就是他登基的城池中,四面八方都是魏满的士兵,与联军的士兵,可谓是铜墙铁壁。
如此一来,只要时日一长,根本无需动武,陈仲路就会因为兵尽粮绝而不得不投降。
可以说陈仲路已经走到了极点,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已然无有了退路。
魏满决定,在这样的基础上,同时给陈仲路施压,整顿兵马,兵临城下,亲自去叫阵。
要知道魏满可是联军盟主,还是朝廷的骠骑将军,手握重兵,如果魏满亲自去叫阵,那么陈仲路的士兵肯定更为受惊,动摇军心,如此一来,便更好将陈仲路的兵马击溃。
魏满点齐了人马,浩浩荡荡的便开到了陈仲路的“皇城”之下。
“不好了!不好了——人主!人主大事不好了!”
淮中士兵连滚带爬的冲进“皇宫”,大喊着:“人主!不好了!不好了!”
陈仲路坐镇在皇宫中,说:“何事大呼小叫!?”
士兵仓皇的说:“魏满!魏……魏满!!魏满带着联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什么!?”
陈仲路差点从龙椅上跌坐下来,吓得头冠都歪了,说:“魏满来了?!”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
士兵说:“人主,这可怎生是好?!魏满来了,带来了很多兵马,亲自叫阵!皇城已经被团团包围了,如今魏满叫阵,军中人心惶惶啊!”
陈仲路脸色惨白,一头冷汗,说:“不行……不行,陈继的回信怎么还不来,如今陈继还未回信,朕还要再坚持一阵,不能让魏满打进来……”
“对了!”
陈仲路眼睛一亮,朗声说:“来人!快来人!朕有要事吩咐!”
魏满的军队在城外浩浩荡荡的列队,整齐划一,魏满骑在绝影马上,一身黑色的介胄,手搭倚天宝剑,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干练肃杀。
魏满立在暮春之风中,总感觉有一股炽热,且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好像能穿透自己的介胄,刺进来!
魏满回头一看,便看到了林让。
林让的目光幽幽然的盯着魏满,眼神十分犀利锐利,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魏满头皮发麻,低声说:“做什么这般看着孤?难不成是被孤的俊美英武给迷住了?”
林让没有说话,但竟坦然的点了点头。
“梆梆!”
魏满心头一阵狠跳,跳得他大脑充血,就想狠狠办了林让,但如今不是时候,恶狠狠的低声说:“等回去的,回去孤便好好儿的教训与你。”
林让并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坦然的说:“好。”
就在此时,城门楼上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看起来像是个谋士。
谋士小跑着从城门楼下上来,对着城门外大喊着:“魏公!!魏公!我们人主有话传给魏公!”
魏满冷声一笑,说?:“人主?什么人主?谁是人主?这天底下的人主,不是只有一位么?你们人主那是什么东西?”
谋士被噎了一下,但因着是受了陈仲路的嘱托,来求和的,不是开战的,所以也不好叫板。
便硬着头皮说:“魏公,我们……我们主公,有话传给魏公。”
魏满冷声说:“可是准备开战?那敢情好!”
“不不不,不是!”
谋士又说:“我们人……我们主公说了,愿意将自己的天意,授予魏公,只要魏公肯罢兵,我们主公心甘情愿,归顺于魏公,奉魏公为……天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联军立刻哗然起来。
“天子?”
“陈仲路要把自己的天子名号送给魏公?”
“这是不是思陷阱?”
“必然是罢!陈仲路怎么会突然投降呢?”
众人窃窃私语着,但因为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城门外一片杂然。
林让看了一眼魏满,淡淡的说:“魏公可心动?”
说实在的,魏满真的超——心动!
魏满可不是一个忠臣,而是一个枭雄。
其实他与很多历史上的枭雄一样,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一辈子都在想着称王,但到最后,也只是称霸诸侯,做了无冕的天子。
魏满与齐桓公一样,同样一辈子追求着如何成为天子,但他们也都是务实之人,不像陈仲路,陈仲路僭越天子,招致众怒,在很多人眼中,那都是顾头不顾腚,疯狂自大的举动,最后招惹了无数祸患,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虽然成为天子对于魏满来说非常心动,但魏满的理智还在。
魏满对林让笑了一声,十分轻佻的说:“没有你能让孤心动。”
林让轻笑了一声,说:“是吗。”
魏满与林让调侃完,便换上了一副冷漠肃杀的面孔,对城楼上的谋士说:“陈仲路僭越天子,本就令人不齿,如今还要把自己偷来的名号送给旁人,这做法更是令孤不齿!”
魏满这个开场白,一口就决绝了谋士。
在场联军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要知道,天子的名号,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开口便拒绝的,而且拒绝的这般果断。
就像是陈继。
陈继在老百姓眼中,可谓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了,一派儒雅君子作风,甚至爱民如子,不只是百姓爱戴,就连地方豪杰也都会投靠于他。
而陈继却无法拒绝天子的名号。
当时陈仲路给陈继写信,陈继主动提出要求陈仲路让出天子的名号,想要黄袍加身。
只不过陈继的书信被魏满截获了,一直没有拿出来,所以陈仲路不知道陈继已经答应他救援。
就连陈继也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魏满竟然一口拒绝,甚至如此果断。
魏满的确是个贪婪的人,但他知道如何贪婪,才能贪婪更多,如果此时索取,恐怕时日无多……
魏满又趁热打铁的说:“孤乃武家子民,人主英明,爱戴百姓,陈仲路僭越天常,如何能与天子相提并论?!回去转告你的主公,不要再想这些下三滥的法子,如果有本事,那就堂堂正正一战!”
魏满说着,便举起手来,身后的姜都亭立刻弯弓搭箭,瞄准那谋士。
谋士一看,吓得面无人色,赶紧猫腰躲在城门楼的垛子下面,一溜烟儿的跑掉了,逃命去了。
魏满拒绝了陈仲路,这样一来,联军也赶紧拱手表态,说:“盟主英明!天子万年!”
“盟主英明,天子万年!”
魏满看着这些对自己“俯首称臣”的将领们,虽心里到底是有些不甘的,但也少许安慰。
魏满与联军守到黄昏,一直没有任何声音,陈仲路闭门不战,想来是准备消极抵抗了。
众人从城门回到营地,一连如此过去十天,暮春的天气已经转热,几乎能体会出夏日炎炎的感觉。
魏满还是照样每日亲自去叫阵,然后黄昏之后回来。
原文若过来禀报,说:“主公,探子已经回报,淮中城中混乱不堪,军心散乱,已经没有什么士气可言,只需假以时日,整个淮中便不攻自破。”
魏满一笑,说:“好,好得很!”
就在此时,原攸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脸上都热汗,大约拱手,说:“主公,陈仲路下令偷袭了!”
“什么?”
魏满一眯眼目,说:“陈仲路发兵了?”
原攸干练的说:“千真万确!”
就在此时,幕府营长的帘子被快速打开,林让、姜都亭、夏元允、嬴子云等等武将,全都从外面走进来。
林让说:“是真的,淮中城门大开,涌出很多士兵,陈仲路的士兵似乎想要倾巢出动。”
就在林让说话的光景,联军也跑进来了,大批量的将军将领都听说了陈仲路发兵的消息。
吴邗太守杨樾冲进来,焦急的说:“盟主,陈仲路发兵,咱们也应该发大兵抵抗,不若叫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卑将愿做先锋!”
杨樾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语气也慷锵有力,看起来十分英雄似的。
不过相熟杨樾的人都知道,杨樾这个人喜欢贪小便宜,虽然勇猛有余,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是绝对不会做先锋的。
但如今杨樾突然提出来要打头一战,其中……
必然有诈!
这个诈其实很简单,如今的陈仲路已经是强弩之末,杨樾带兵去打先锋,肯定得到的战功最多。
淮中士兵散乱,毫无军心可言,简直就是不攻自破,这时候倾巢出动,已经是最后的鱼死网破,杨樾根本不怕他们,只是急于抢功,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出头了。
不只是杨樾,其他将领们也全都站出来,纷纷想要打这个先锋,收拾残局。
“魏公,请派卑将前往!”
“卑将定将陈仲路活捉!”
“魏公,派卑将前往,这片地形卑将熟悉,卑将必然不辱使命!”
林让却眯了眯眼目。
魏满一时间没说话,见林让眯眼,便说:“鲁州刺史可有什么疑义?”
林让拱起手来,淡淡的说:“魏公,陈仲路倾巢出动,恐怕有诈。”
众人看向林让,等着林让发话。
其实林让觉得陈仲路有诈,一共有几个疑点。
第一,陈仲路早不发兵,晚不发兵,已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如今才来发兵,军中士气已经消灭,还怎么打仗?
第二,陈仲路本就不是一个硬拼的人,因为他比陈继来说,要怕死的多,为何会突然倾巢出动?
第三,如果说魏满拒绝了陈仲路的天子称号,因此陈仲路生气发兵,那么也该是十天之前的事情,如今这个事情都沉淀了这么久,才来发兵,这反应不会太迟钝了么?
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林让可是个“先知”,陈仲路在本身的轨迹中,并没有硬拼,而是准备投靠落草为寇的赵斓,不过很显然,赵斓如今已经不在了,所以林让觉得,陈仲路很可能是想要跑路。
“逃跑?”
魏满眯了眯眼目,说:“你说陈仲路是要逃跑?”
林让点头说:“很可能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陈仲路派不派出大兵,都毫无胜算,按理来说,如果他留着自己的兵马,谈判下来还握着一些底牌筹码,但如今陈仲路反其道而行,突然派出大兵,一旦损兵折将,他连谈判的底牌也就没了。
撕毁了自己的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自己打掩护逃跑了。
魏满沉思了一下,说:“诸位稍安勿躁,此事还要从长计议,鲁州刺史留下,其他人可以退出去了。”
众人一听,这不是“赶客”吗?只留下鲁州刺史一个人,恐怕他们要密谋什么。
但大家也不好说,毕竟魏满是联军盟主,又是骠骑将军,谁也不敢执拗一声,很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