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冷冷垂头看着押在地上的武德,说:“听说你们魏营中人,不只是有本事儿,还有骨气。”
武德被押住,根本无法逃脱,眼眸微微动了动,说:“陈公,这魏营中人什么样儿,小人如何得知?小人已然不是魏营中人。”
陈继幽幽的说:“不必跟孤顽这套虚的,孤这些日子,正愁手痒痒儿,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陈继摆了摆手,说:“孤听说古之人有车裂的刑罚,最近鲜而见到,那就……车裂一个,给大伙儿看看热闹罢。”
武德头皮发麻,连忙说:“陈公饶命!听小人一言!”
陈继摆手,根本不听,十分不耐烦,武德被几个人拽起来,就要往外拖。
连忙大喊着:“陈公!小人知道陈公正在为别驾与谋主改投的事情苦恼!燕州的机密已经被魏满摸清了,难道陈公就不想摸清魏满的机密底细吗?!”
武德大喊着,声音越来越弱,已经被拖了出去。
就在此时,陈继眯了眯眼目,说:“拖回来。”
武德脸色有些发白,额角都是冷汗,不过还算是镇定,很快又被士兵拖了回来,“咕咚!”一声扔在地上,让他跪下。
武德跪在地上,说:“多谢陈公开恩。”
“孤开不开恩,还要看你。”
武德叩首说:“陈公,如今燕州两失两名谋士,又都是心腹之人,这可是大忌讳,小人虽不才,但在魏营逗留许久,魏营的事物,小人知晓一二,如今陈公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留小人一命呢?”
陈继眯着眼目,仔细的打量武德。
元皓与庞图投靠魏营,的确让陈继十分忌惮,武德的话的确在理,他是魏营中人,肯定知道很多魏营的事情。
陈继心想,如今留他一命,如果与魏营开战,还能派他去吴氏交锋,听说吴家的郡主爱见武德,爱见成了那副模样,指不定,吴家还能对他手下留情一些。
陈继一个人思量良久,便故意十分冷淡的说:“武德,孤如今留你一命,你可要……好好报效于孤啊。”
“是!是!”
武德赶紧叩首,说:“多谢主公!”
陈继留下了武德,准备继续探讨与魏营作战的事情。
上次速战速决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是该调整一下战略方针。
武德的意思其实和元皓一样,自然是“躺赢”,能不打就不打,把魏满消耗到了极点,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武德还未开口,这身边的几谋士,已经争先恐后的开口了。
“主公,卑臣以为,应当继续速战速决!”
“这魏满小儿已经赢了一局,等解散的联军发现,魏满小儿不需要他们,也能攻打燕州之时,那些联军必然巴巴的上赶着回去分一杯羹,到那时候,咱们便是腹背受敌,前有狼后有虎了,因此卑臣以为,还是应该速战速决。”
“是啊,卑臣也觉得,应该速战速决,咱们兵力充足,粮食丰富,应该出大兵,直接碾压魏满,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出兵碾压!”
武德一看,好家伙,这什么情况?
速战速决都失败了一次,竟然还要速战速决?
这些谋臣怕不是在纸上谈兵罢?
是,的确,魏满已经赢了一次,如果联军知晓,肯定会过来加盟,分一杯胜利果实,的确有这个道理。
但是联军是什么?多股军队蹙在一起,才是联军,这些兵马军心不齐,就算大家蹙在一起,只要时间一长,仍然可以“躺赢”。
武德眼看着这局面,又看了看陈继的表情。
陈继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战略方针有误,因此谋臣们一说速战速决,陈继便十分欢心,脸显喜色。
还说:“难得啊,各位与孤的意见竟如此一致。”
武德一看,那就什么也别说了罢,自己初来乍到,而且归顺陈继都是为了保命,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如今只管点头,不触怒陈继,见机行事,找机会逃跑为上。
陈继的目光一转,便盯在了武德身上,说:“武德刚刚效力于孤,孤尝听说将军你骁勇善战,用兵至奇,那这第一仗,孤就派你上阵,如何?”
武德心里能不清楚?他派自己上阵,其实就是为了让魏满熬心,顺便看看吴敇会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武德心里有些哭笑,吴敇怎么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呢?
之前吴敇就不看好自己,如今自己悔婚离去,让灵香郡主颜面无存,若是见了面儿,不但不会手下留情,反而会激发吴敇的斗志也说不定……
但武德不敢反驳,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武德领命!”
魏营幕府。
“武德归顺了陈继?”
“陈继的心也是够大,武德都逃跑了这么多次,他也敢要人?”
“武德在咱们这里时日不短,知道不少军机要务,他若是归顺了陈继,可就麻烦了。”
魏满听着众人小声探讨的声音,眯了眯眼目,让人把急报传阅下去。
武德不但投靠了陈继,而且似乎还准备帮助陈继出兵,与他们叫阵。
魏满看了急报,说:“元先生与庞先生昔日里都在燕州供职,想必比我们更加清楚燕州的事情,二位先生不防先说一说。”
庞图生怕元皓抢了自己的先机,因此立刻站出来,拱手说?:“主公,按照卑臣对陈营的了解,陈营虽输了战役,但陈继绝不愿意输掉颜面,因此他们很可能还会采取速战速决的战役。”
庞图又说:“联军虎视眈眈,虽已经撤兵,但显然还在观察局势,一旦有利可图,必然杀回来帮忙,陈继必然惧怕这样的局面,所以想要尽快凭借兵多粮足的优势,对咱们迎头痛击。”
魏满点点头,说:“是这么个道理儿。”
陈继自负兵马充足,粮食又多,而且魏满战线拉得很长,辎重消耗太多,这都对魏满十分不利。
庞图继续说:“陈继一旦速战速决,这对我们是极为有利的优势。”
魏满消耗不起辎重,不如集中兵力,来一次狠的,也好一劳永逸。
庞图的大方针是速战速决,元皓早在陈继营中,就提出了躺赢的说法,如今到了相反的魏营,自然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也同意庞图的速战速决。
魏满便说:“这次陈继出兵,非同小可,武德的底细咱们都清楚,这另外的先锋,不知二位先生了解多少?”
武德归降陈继,陈继到底不信任他,因此绝对不会让他领兵,武德上面还有先锋。
这个先锋是陈继营中的中郎将,为人骁勇善战,忠肝义胆,而且善于排兵布将,打仗不用蛮力。
名唤杨乂。
林让说:“这个杨乂,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庞图看了一眼元皓,语气颇为微妙的说:“杨乂的为人,这还要问元先生,昔日里在燕州,元先生与杨乂关系那可是非同一般呢!”
元皓听闻,看了一眼庞图,站出来拱起手,说:“不瞒主公与刺史,昔日在燕州,卑臣与杨将军,的确是莫逆之交。”
庞图似乎是恩不屑,“嗤”了一声,自顾自坐回席间。
林让乍一听杨乂这个人,其实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不过听元皓细细分析杨乂为人之时,突然想起来了。
怪不得杨乂与元皓乃是莫逆之交,这二人一文一武,似乎占不到什么边际,但是巧就巧在,二人都是降臣。
在元皓效力于陈继之前,元皓与杨乂就是同僚了,二人都曾效力于原燕州牧。
后来庞图建议陈继夺下燕州,成功之后,陈继便任用了元皓为别驾,任用了当时的校尉杨乂,升职中郎将。
所以元皓与杨乂早就认识,而且早就是同僚,同时都成为了陈继的降臣。
如今时移世易,这两个好友,一个是魏营中的谋士,一个仍然留在燕州,准备兵戎相见。
林让听元皓这般说,便想起来了,这个杨乂,后来不是降了魏满的那个大将么?
就因着魏满与陈继的战役,杨乂失利,被军中诟病,一怒之下投了魏满,后来成了魏营手下大将,屡立奇功,就连孔明先生也称赞过杨乂的用兵才华。
林让眸子动了动,虽还不到杨乂投效的时机,但若是能在这一仗,就把杨乂直接拉拢过来,必然事半功倍。
吴敇听大家分析着,拍案说:“别管那么多,这一仗让我来!好一个武德,我便让他看看,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
林让却突然开口说:“吴少将军稍安勿躁。”
林让这般说,众人都有些奇怪,不知刺史打得什么注意。
大家都看着林让,林让对元皓说:“元先生最是了解杨乂……”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庞图已经又“嗤”了一声,像是漏气儿一样。
元皓转头去看他,庞图便昂起脑袋,也转过头去,送给元皓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林让咳嗽了一声,继续说:“这杨乂可好拉拢?”
“拉拢?”
元皓显然吃了一惊,说:“这……杨将军忠肝义胆,虽是降臣,但似乎也不好拉拢。”
庞图插话说:“这杨乂轴得很!刺史想要拉拢杨乂的话,怕是要去瀛河郡走一圈,将他母亲的病治好才行了。”
林让似乎抓到了重点,说:“治病?”
庞图点头说:“正是如此。杨乂的母亲一直久病缠身,从未好过,旁人都说不是得了疫病,而是中了魔障,谁也治不好,一犯上病来,喘气仿佛打鸣一般,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林让越听越是好奇,元皓说:“确有其事,杨兄为此事一直很是担心,但请了许多医者,都没有办法。”
林让眯了眯眼眼睛,魏满低声说:“你不会真的想给杨乂的母亲治病罢?杨乂是瀛河郡人,那瀛河郡乃在燕州管辖之内,陈继的地盘子,你如何去得?”
庞图也看出林让认真上了,赶紧开口说:“刺史,方才卑臣不过一句顽笑话,刺史可万物当真了去。”
林让笑了笑,说:“不,我当真了。”
庞图:“……”
散会之后,林让就把元皓叫过来,准备再打听打听,庞图一看这仗阵,只恐怕自己多嘴,心中犹豫不定,准备也跟着元皓一起去见刺史。
元皓与庞图二人往营帐而去,元皓突然站定,庞图心神不宁,差点一下子撞在元皓背上,幸而即使刹闸,说:“你做什么突然停下来?”
元皓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庞图,说:“在下只是有一句话,想问庞先生。”
“你快问!”
庞图懒得跟他叽歪,摆了摆手。
元皓便说:“杨大哥为人忠肝义胆,也从未得罪过庞先生,不知庞先生为何对杨大哥如此敌意?”
“敌意?”
庞图“呵”的笑了一声,说:“他?他配么?”
元皓看着庞图,庞图又说:“是你的错觉罢,疑神疑鬼的,再者说了,如今你跟你的‘杨大哥’阵营不同,少为他说好话。”
庞图说罢便要走,元皓拦住他,说:“便没有其他缘故了?”
庞图心中一凛,结巴的说:“什……什么其他缘故?我不知道。”
他说着,推开元皓,直接进入了盟主营帐。
林让与魏满已经再等了,庞图赶紧上前拱手,说:“刺史,这瀛河郡乃属燕州之内,刺史若想拉拢杨乂,随便派遣一个医师过去,也就是了,何必自行前去呢?”
魏满点头说:“正是,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你若去燕州,必然凶险的很。”
元皓从外面走进来,却给大家拉后腿,说:“主公有所不知,这杨乂为人的确有些死板,若是主公与刺史想要拉拢杨乂,不亲自前去,恐怕是无有可行之机的。”
魏满幽幽的看了一眼元皓,不过元皓向来是个坦白人,根本不会看旁人眼色,瞪了也是白瞪。
元皓又说:“且杨乂之母的病情,十分古怪,素来复发无常,还有人传言会传染,杨乂遍寻医师也无法根治,不知刺史……”
林让淡淡的说:“未见到病患之前,我也没有任何把握。”
魏满一听,这倒是好了,林让没有把握,却要去陈继的地盘子溜达,而且还要溜达到先锋中郎将的眼皮子底下。
魏满头疼的厉害,他觉得自己最近头疼病特别容易犯,都是被林让给气的。
还说杨乂轴,他看林让才是最轴的那个!
林让向元皓打听了一下,大约问了问病情。
庞图一听,知道刺史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便拱手说:“刺史,此去瀛河郡,凶险非常,庞图请命,跟随刺史。”
林让摇头说:“你昔日里与杨乂一同供职,杨乂必然识得你,一起去反而不妥,更容易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