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庞图有些犹豫,自己不能去,元皓更不能去了,那谁能陪着林让一起去?
林让需要一个“小药童”,帮忙打下手的,便说:“奉儿是最合适的,只可惜奉儿如今也是出了名儿之人,叫他同去似不太好。”
林奉昔日里是太医令,名气很大,带着林奉一起去治病,很可能被人认出来。
林让轻轻抚掌,说:“那就带司马越一同便是。”
司马越患有先天性的早搏,经过林让治疗,已经比较稳定,虽这个条件无法手术根治,但如今只要注意,便不会复发。
司马越一直跟着林让,多多少少学了一些医药的技术,是林让的头号小迷弟。
林让说:“越儿办事利索,又有功夫在身,再合适不过了。”
“合适什么?”
魏满立刻反驳,说:“就司马越那三脚猫的功夫?孤不同意……再者说了,你让司马越与你去瀛河郡,伯圭必然不同意,到时候司马伯圭铁了心同行,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的确如此,司马伯圭可是兵败庞图的主将,陈继的眼中钉肉中刺,司马伯圭若是一踏入燕州地界,绝对尽人皆知,到时候便是功亏一篑。
林让冷淡的说:“弟控真可怕。”
魏满:“……”
魏满一拍案几,说:“罢了,你若真想去,孤就陪你去便是。”
元皓与庞图拱手,难得一致,说:“主公,万万不可。”
庞图说:“如今战况紧急,如果主公离开营地,被陈继知晓,定然大举进攻,到那时候岂不是自乱阵脚?”
魏满举起手来,打断了庞图的话,说:“这点子无需担心,你二人守口如瓶便是,孤自有办法,又不是第一次溜出去了。”
元皓:“……”
庞图:“……”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还以为只有刺史不靠谱,原来主公也是如此,倒是绝配了。
魏满端起威严的架子,说:“二位先生,今日之事,只有二位知晓,如果一旦泄露出去,孤定严惩二位,可知道了?”
“卑臣敬诺!”
“卑臣敬诺!”
元皓与庞图二人退出了营帐,庞图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唉声叹气的说:“完了,这次是完了,若是主公与刺史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是死十回也不够的。”
元皓算是镇定的,说:“庞先生也不必如此,指不定刺史真的能将杨大哥母亲的病治好,也能将杨大哥拉入阵营,那便是好事儿了。”
庞图一听,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了,冷冷一笑,说:“杨大哥……是啊,你早就想拉拢你的杨大哥进营了。”
庞图说罢了,又丢给元皓一个后脑勺,转头就走。
元皓一愣,随即看着庞图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林奉在药房配药,听仆役说主公寻自己过去,似乎是义父生了什么病,让他过去瞧瞧。
林奉一听,着急的不行,赶紧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提了药箱,匆匆便往主公营帐而去。
“主公,林奉求见。”
林奉在门外拜见,里面只传来“嗯”的一声,林奉不疑有他,赶紧进入营帐。
“哗啦!”一声掀开营帐帘子,里面黑漆漆的,竟然没有点灯。
林奉心中纳罕,下一刻却被人一把拽住,“嗬——!”的一声,直接撞了个酸鼻。
“嘭!”
药箱掉在地上,惊天动地的一响。
林奉被吓得了一激灵,营帐中黑漆漆的,眼目还未能适应黑暗,根本看不清楚,拽住林奉之人已经低头亲下来。
林奉抬手要打,一个低沉带着笑意的嗓音说:“怎么,连主公也敢打?”
“姜、都、亭!”
林奉反应过来,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喊出来。
“嘘——”
姜都亭一把捂住林奉,说:“这般大声做什么?小心旁人听见。”
林奉说:“怎么又是你?主公与义父呢?”
姜都亭幽幽一笑,说:“主公与你义父又私奔去了,叫咱们……好生守着主公营帐,务必弄出点响动来,别叫旁人起了疑心。”
姜都亭说罢,又说:“林太医你说,该弄出点什么动静才好?”
林奉被他弄得脸颊通红,说:“你……你这狂徒。”
魏满将主公营帐交给姜都亭,便带着林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往燕州的瀛河郡而去。
两个人连夜赶路,天亮之后,开了城门,便随着人流入城,找个店舍休憩一番。
两个人要了一间房舍,魏满下楼去吩咐舍人弄些热水,他知道林让爱干净,需洗漱一番才是。
魏满亲自端着热水,从楼下上来,“吱呀——”一推门,便见到林让正在整理包袱。
他将包袱展开,把里面的衣袍拿出来整理。
魏满只是看了一眼,差点把手中的盆子打翻,说:“林让,这是……这是女裙?”
果然是女裙,就混在林让一贯淡雅的衣袍之间。
林让倒是十分坦然,顺手将女裙拿出来,轻轻的掸了掸,说:“正是。”
魏满说:“你带女裙来做什么?”
林让还是十分坦然,说:“此去燕州,乃是陈继的地界儿,自然要小心谨慎,带女裙自然是乔装改扮之用,以防万一。”
魏满登时笑起来,心中有些蠢蠢欲动,说:“那你快些换上罢,再往前便要出了孤的地界儿,你快换上,免得节外生枝。”
林让纤细的手掌托着女裙,一脸奇怪的看着魏满,说:“魏公何出此言呢?让为何要换?这女裙,是让为魏公准备的。”
魏满:“……”
第435章命不久矣
魏满脸上的笑容, 慢慢的凝固, 仿佛结冰的河川一样。
魏满看着林让,忍不住眼皮狂跳, 说:“这……给孤穿的?”
林让点点头, 说:“自然,让特意带的大码。”
魏满:“……”林让如此贴心,可为何孤感觉不到一点点暖心?
魏满咳嗽了一声,说:“林让啊……”
他还未开始游说林让,林让已经款款的开口说:“魏公您想想看, 这天下虽大, 但没听说过您魏公名声,没见过您魏公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恐怕也只有井底之蛙了,如今你此去燕州, 多有不妥,还是应该乔装改扮才对,魏公您觉得呢?”
魏满:“……”
魏满“呵呵”干笑了一声, 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但是即使伪装……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是么?再者说了,孤生得又不好看,若是穿成这样, 恐怕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林让淡淡的说:“魏公一表人才, 器宇轩昂, 谦虚了。”
魏满心说,这高帽戴的。
魏满执意不穿女裙,这可是身为主公的底线,林让没有强求他,说:“那魏公打算打扮成什么模样儿?若是被人瞧了去,恐怕陈继会以此为借口,大打出手。”
魏满想了想,说:“不若……干脆打扮成你的药童。”
药童……
林让上下打量了两眼魏满,说:“你见过这般大的药童?”
魏满:“……”林让的嘴巴最近越来越不饶人了。
林让说:“即使如此……那就扮成小厮仆役罢。”
魏满虽对做仆役,有一点点异议,但是如今时局如此,也只好作罢了。
第二日一早,魏满便扮作仆役的模样,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而林让也换成了文人模样,不止如此还让魏满提着一个金箍铃,就像是江湖郎中一般。
两个人脚程很快,不几日便进入了瀛河郡。
杨乂在瀛河郡乃是一方豪杰,宅邸本就很好打听。
如今杨乂出征在即,更是着急的为他母亲遍寻名医,几乎是发了榜文,进城给杨乂母亲治病的医生简直络绎不绝。
林让与魏满进入瀛河郡,都不需要人引路,跟着几个提着金箍铃的游医,就找到了杨乂的宅邸。
一个看似是管事儿的人站在宅邸门前,正恭恭敬敬的给那些游医作礼。
“快快,快请入内!”
“请请请!”
“您又来了?将军在等着您了。”
林让一看,这偌大的宅邸仿佛就是个茶肆,一堆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魏满故意给自己画得灰头土脸,又收敛了锋芒,提着金箍铃站在一边儿,但是架不住他身材高大,因此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那管事儿一眼便看到了魏满,立刻迎上去,说:“二位也是来为我家老夫人医病的?眼生,快快入内罢。”
林让的面上流淌起盈盈的笑意,仿佛十分和蔼可亲,与他平日里的面瘫脸完全不一样,拱手说:“有劳有劳了。”
魏满侧头看了一眼林让,自己这伪装的,还不如林让没有伪装的厉害。
管事儿把他们请进去,庭院里已经坐了一堆人,三三两两的高谈阔论着。
这时候就听到“吱呀——”一声,房舍门被推开了,一个医者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十分浓重,摆手说:“不行,不行了,将军还是节哀罢,早作打算,也免得老夫人受苦。”
不一会子,又有一个游医从房舍出来,口吻则是:“哎呦,这就是鬼上身啊,治不得的!”
“恕小人无能,看不出老夫人的病情何在。”
这陆陆续续的,就林让与魏满歇息的这一会子功夫,出来好几个游医,各有各的说辞,但是无外乎全都无能为力。
管事儿叹着气,走到林让与魏满面前,说:“先生,请随我来罢。”
林让点点头,笑容可掬,魏满一度怀疑,他笑的脸都要抽筋了,把这辈子的笑容都给撒干净了。
二人跟着管事儿进入房舍,里面昏暗暗的,挂着窗帘子,还未走进内,便听到“嗬——嗬——嗬——”的喘气声,仿佛嗓子里拉着丝儿,夹着痰,好不难受。
病榻之前,一个中年男子半跪在地,眼看着医师进来,便站起身来,躬身迎上,拱手说:“医师。”
那中年男子一身正气,身材高大,直逼魏满,少许留着胡子,显得巍然严肃,正是他们要见的杨乂了。
因着魏满只是一个小厮,所以藏在后面,杨乂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他便能暗自打量起杨乂来。
杨乂说:“不知医师高姓大名。”
林让笑着说:“敝人姓林。”
“原是林先生。”
“快请。”
杨乂伸手请林让过去看病,魏满提着箱子走在后面,结果这一路过,杨乂突然说:“这位兄弟……咱们是不是见过,你似乎……有些面善?”
魏满心口一突,故意沙哑这声音说:“杨将军是大贵人,小人怎么可能见过杨将军呢?”
杨乂似乎在寻思什么,仿佛要刨根问底儿。
魏满眼眸微动,这杨乂指不定还真见过自己,虽自己没有印象见过他,但杨乂是原燕州牧的手下,当时他们共同给抗击佟高的时候,原燕州牧负责提供粮饷,也是参加过盟会的。
魏满心中有些不定,这时候林让便说:“我这小厮,生得便是一张大众脸,方才进来之时,看到府中送菜的小厮,就与他生得十分相似,将军您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些像?”
杨乂是个大忙人,哪里见过什么送菜的小厮?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真是,毕竟平日里看了没当回事儿,如今倒是觉得面善。
杨乂不疑有他,心中也焦急自己的母亲,赶紧说:“医师,快诊脉罢。”
林让不再犹豫,走过去,魏满赶紧打开药箱,将小手枕递过去,林让把手枕垫在病患手腕下,开始诊脉。
杨乂的母亲卧病在榻,整个人气色很差,脸色惨白蜡黄,蜡黄之中又透着一层石灰色,嘴唇发紫,不停的张口咳嗽着,不咳嗽的时候便深深的喘气。
每次喘气,仿佛嗓子里加了一只季鸟猴儿似的,不停的打鸣。
杨乂见他沉默不语,说:“先生,这……这可是中邪了?”
林让一听,淡淡的一笑,说:“杨将军,若是老夫人当真中邪,您也不会聘请这诸多名医了,不是么?”
杨乂愣了一下,点头说:“对,我自是不信的。”
林让淡淡的说:“‘喘以气息言,哮以声响名’,这是典型的哮喘。”
“哮喘?”
别说是杨乂了,魏满都是第一次听说哮喘这种病。
如今年代靠前,哮喘病虽然已经被提出,但是没多少人知道,更没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可以说在现代都很难以治疗的哮喘病,在古代,那就是绝症。
尤其杨老夫人年纪这般大了,林让一诊脉,便什么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