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元皓来往密切。”
庞图的话还未说完, 林让已经淡然的补充。
好一个完形填空,丝毫没有任何违和感。
庞图一愣,赶紧又摇手, 说:“刺史您当真是误会了。”
林让说:“哦?庞先生不愿承认, 那……本刺史也只好给元先生相亲了。”
他说着, 转头对魏满说:“魏公您说, 给元先生相看女子好, 还是相看男子?”
魏满:“……”头更疼了, 和稀泥还要拉上孤。
魏满无奈的看了一眼林让, 但是没有阻止。
他可不知道, 这一眼在庞图眼里,差点把庞图给溺死,那是多么的温柔宠溺,一副“由得你顽,爱怎么顽怎么顽”的模样。
但是那个被顽的,明明是庞图自个儿啊!
庞图一愣,说:“相……相亲?”
虽这个词儿有些奇怪,但是庞图也能意会,分明就是相看亲事的意思,决计错不得。
庞图震惊的说:“为何好端端的要给元皓想看亲事?还……还相看男子?”
林让说:“庞先生也觉得给元先生相看男子好一些?”
庞图:“……”自己刚才有这么说过么?
庞图都给林让绕进去了,赶紧说:“等……等等!”
林让淡然的看着庞图,庞图蔫头耷拉脑的说:“卑臣……去就是了。”
林让说:“这就是了。”
庞图:“……”怎么觉得自己钻进了套子里?
林让说:“探子密报,杨乂很快就会带兵回撤,你想想办法,将杨乂救下来,当然了……他的兵,我也要。”
庞图依然蔫头耷拉脑,点点头,说:“是……”
杨乂接到陈继的手令,必须带兵回撤,返回燕州复命。
杨乂知道,这是主公不信任自己的意思,想要把自己这个先锋主将撤回去,换别人统领,连带着自己的亲兵也不相信。
今日一早,杨乂便准备带着士兵们启程,往燕州赶去。
倒是有几个将领出来送行,不过并不是真正送行,而是对杨乂冷嘲热讽。
杨乂一脸面无表情,扬起手来,声音洪亮的说:“启程!”
队伍很快启程出发,浩浩荡荡的往燕州而去,很快撤离屯兵大营。
等杨乂走了之后,接手先锋的将领才眯眼笑起来,说:“都准备好了么?”
亲随一脸谄媚,说:“放心罢主公,已经都准备好了,等杨乂走远一些,咱们就趁机动手,卑将知道杨乂武艺超群,他手底下的士兵各个都是勇士,不过这有什么的?只要给他们的水米中下点子东西,都不需要动用太多的兵马,便能将杨乂就地解决!”
那将领低笑了一声,说:“好,你去解决,可千万别叫杨乂给跑了!”
杨乂带着兵离开屯兵大营,心中有些心灰意冷,一方面是因着中了林让的圈套,暗骂自己不小心,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主公的不信任,还有同僚的猜疑。
杨乂心中一片灰暗,心想着,如果知道了林让的身份,自己可以拒绝他给母亲治病么?
只有林让能治疗杨老夫人……
一想到此处,杨乂只觉心底里像是烧了油锅一样翻滚,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无济于事了,想多了反而自己苦恼。
大军行了半日的路,眼看着日头已经过了头顶,还没有停下来用饭,正巧路边有个店肆,这野外附近,除了这个店肆,再没有其他。
大军虽自己带了干粮,但是没有带水,旁边也没有溪流,因此便在店肆附近停了下来,杨乂令人去店肆里换些水来。
大家用了午食,歇息了一会子,准备继续赶路,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等日头渐渐西落,马上便要黄昏的时候,一个亲兵突然从后面快步跑过来,大喊着:“主公!主公,大事不好了!”
杨乂拉住马缰,缓住马辔,说:“怎么回事儿?”
那亲兵说:“主公,营中士兵发热呕吐,而且不止一个,随军医师说,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
杨乂脑袋里“轰隆”一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地方,士兵突然中/毒,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而且他们一路上根本没有吃旁人的东西,都很小心谨慎,就唯恐魏军偷袭。
唯一……
唯一饮过一些换来的水。
杨乂猛地想起路上的店肆,说:“那个店肆有问题……”
他说着,赶紧调转马头,说:“有多少士兵中/毒?”
亲兵说:“不少,现在已经发热呕吐的,有半数以上。”
“半数……”
“报——!!!”
又有士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大喊着:“主公!不好了,有兄弟们突然倒地抽搐,还口吐白沫!”
杨乂赶紧翻身下马,跑过去,说:“快!带我去看看!”
士兵因为中/毒,已经没办法行路,刚刚亲兵来禀报,说是半数人生病,结果就这么会子功夫,杨乂跑过去一看,根本不是半数,已经超过了八成。
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还没有事儿,其余人等,一万兵马,全都呕吐抽搐的不成模样。
杨乂看着这场面,连忙说:“军医,快让军医医治!”
“军医看过了,说是中/毒,可……可没有解毒之法啊!”
“解毒之法都用过了,不起作用,主公这可怎么办啊!”
“主公!主公?!”
就在士兵们手足无措之时,杨乂猛地一晃,突然就要歪倒在地,士兵们一看,簇拥而上,手忙脚乱的扶着杨乂。
杨乂只觉头重脚轻,混混沌沌,士兵一摸,惊骇焦急,身边的大喊声犹豫磅礴雨点,噼里啪啦的就砸了下来。
“主公!您这是中/毒了啊!”
“军医!!军医!主公发热了!快!”
“快啊!军医,快把医师找来!”
“主公,您挺着点儿!”
众人一阵大吼,杨乂方才只觉有些忧心忡忡,他身强力壮,因此好几年都未生过病,已经不知道生病是什么滋味儿,起初有些不舒坦,以为是心里头不舒坦,因此感觉到了错觉。
哪知道这就是中/毒的迹象。
杨乂也遭了道儿,只不过他没有呕吐恶心,也没有浑身抽搐,但是高烧不退,疲软无力。
众人扶着杨乂席地坐下来,杨乂摆手说:“我无事,先让医师查看严重的兄弟们,去,派人立刻回旋,去找那个店肆!”
“是……”
士兵还未回答完全,就听到“踏踏踏踏”的马蹄声,随即是“哈哈哈”的狂笑之声。
一群铁骑突然蜂拥而至,像是蝗虫过境一般碾压而来,伴随着狂笑声,人群已至跟前。
杨乂打起精神,眼前烧得迷迷糊糊,有些难以分辨,努力定眼一看,惊诧说:“校尉?”
“啐!什么校尉!?”
来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是刚刚接替杨乂位置的将领,之前是校尉,如今已经是中郎将。
中郎将笑得肆无忌惮,说:“杨乂和杨乂,你果然如此,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登时炸开了锅。
杨乂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说:“中郎将是什么意思?!”
杨乂虽然强撑,但是因着高烧的缘故,说话已经没有往日里的底气与气势。
中郎将说:“我能是什么意思?看在昔日里咱们同僚为官的份儿上,我就实话告诉你罢!看到了么?”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手令,晃了晃,说:“此乃主公给我的密令,诛杀叛贼杨乂,与他的全部心腹,斩草除根,万无一失!”
中郎将的话一落地,士兵们立刻喧哗起来。
“什么?这是陈公的意思?”
“我们为陈公卖命,出生入死多少回?陈公怎么可能这么做?”
“不可能!”
杨乂看着中郎将手中的密令,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了,他本就无力,此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旁边的士兵赶紧冲过去扶着杨乂。
杨乂怒不可遏的说:“我营中士兵,个个忠肝义胆,忠心耿耿,是你……是你进谗言?!”
“谗言?”
中郎将笑着说:“你可知什么是谗言?你私通鲁州刺史,又与叛臣元皓交好,这些都是死罪!!杨乂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今日……是你连累你的部将,他们都是因为你,才会被杀的!”
杨乂听到这里,眼神有些发木,嗓子滚动着,呼吸沙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中郎将带的人并不多,因着已经安排了人下/毒,所以杨乂的兵马再骁勇也不足为惧,中郎将只带了一千精兵,轻装简行,便将杨乂的一万人直接包围在内,其余屯兵依然原地待命,准备对抗魏满。
中郎将一挥手,粗粝的喋喋而笑,说:“溃脓虽痛,但胜于养毒啊!你我同僚一场,我也是于心不忍,但奈何军命在手,不得不从了!”
“还等什么?”他说罢了,下令说:“杀!一个不留!”
“是!”
一千精兵立刻围拢上来,将杨乂等人包围在内。
按理来说,这十比一的事情,几乎是没有胜算的,在昔日里杨乂根本不在乎,但是今日他的士兵中/毒,根本毫无反手的机会,眼看着就要被屠戮……
林让将解救杨乂的事情,交给了庞图,庞图已经安排妥当,花重金打听到了杨乂的事情,中郎将打算给杨乂下/毒,用一些下三滥的法子。
不过也是,如果不是给杨乂下/毒,按照杨乂骁勇善战的模样,怎么可能将他的军队团团坑杀?
庞图摸清楚了中郎将的伎俩,又知他们只打算带一千精兵前往,这岂不是给了庞图一个黄雀在后的大好良机?
庞图向魏满与林让禀明,魏满亲自点兵,很快出发,一千精兵包围杨乂的时候,魏满、林让,还有元皓与庞图都已经带兵“围观”了。
只不过大家在暗处,无论是杨乂还是中郎将,根本没有发现罢了。
庞图眼看着中郎将就要动手,立刻说:“主公,卑臣这就让将士们冲上去,陈军只有一千人,杨乂的万人大军又不能动弹,这瓜捞必然是咱们的。”
“等一等。”
林让突然抬起手来,说:“着什么急?还有好戏看呢。”
眼看着中郎将就要屠杀杨乂的士兵,一万人,即将血流成河。
林让却不让他们动弹,还要再等。
等什么?
等到士兵们人头落地?
就算林让医术再好,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啊。
庞图心中疑惑极了,但是魏满却说:“既然刺史说等,那就等一等。”
庞图一听,心中着急,但是也没辙,这纯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虽庞图没亲眼见过魏满与林让的“奸情”,但说实话,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魏公这宠溺起来,是无条件,恨不能全天下都看出来,一点子也不遮掩,就如同现在……
其实魏满说这话,并非单纯宠溺林让,也并非是被美色迷昏了神志,而是他信任林让,信任林让的决断。
林让在暗处看着前面的动向,说:“你们猜猜看,杨乂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士兵……放下尊严。”
庞图疑惑的:“放下尊严?”
中郎将下令斩杀士兵,士兵们乱成一团,想要反抗,但是谁也没有力气。
方才还有两成的人没有毒发,如今没有饮水毒发的士兵,已经不足百人。
这样的局面根本无法与中郎将对抗。
杨乂眼看着局面已经不可挽回,突然撑着自己的长/枪站起身来,说:“且慢!”
那中郎将看着杨乂,说:“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要交代?”
杨乂嗓音沙哑,说:“私通鲁州刺史,与元皓交好,都是我杨乂所为,与这些士兵并无半点干系,还请中郎将网开一面,放了这些士兵!”
中郎将“哈哈”大笑,说:“杨乂啊杨乂,你这是在求饶么?”
杨乂面色抽搐着,硬着头皮说:“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我死,放了这些士兵,我愿意一死!”
“将军!”
“主公!”
“主公不可啊!”
麾下的士兵立刻乱成一团,炸了锅的大喊着,劝阻着杨乂。
“啧啧啧!”
中郎将咋舌摇头,说:“看看,看看,你的士兵们这般忠诚,我怎么可能留他们?留下来,不过是祸害罢了。”
杨乂说:“他们不过是追随主公罢了,如今我活着,便是他们的主公,如果我死了……”
中郎将似乎想到了什么好顽的,笑着说:“你说得对,士兵有什么错呢?这样罢,既然这些士兵如此忠心于你,我也不忍心杀他们,但要看看你这做主公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