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说:“你不怕危险?”
魏子脩说:“与人主相聚的每一日,其实都身在危险之中,无论是朝廷,还是灾区,既卑将认定的事情,便绝不后悔。”
小皇帝看着魏子脩,挑唇笑了笑,似乎又被魏子脩的话逗笑了,说:“好,那你就跟随朕,一起前去灾区,负责保护朕的安全……朕的身家性命,便全都交给你了,子脩。”
魏子脩朗声说:“是,人主,子脩敬诺!”
两个人正说话间,殿外有人禀报说:“皇上,卫将军求见。”
小皇帝一听是佟成,脸色便不是很好看,说:“他来做什么?”
虽小皇帝不想见佟成,但佟成好歹是佟太后的侄儿,也是自己的长辈,若是不见,恐怕被有心人编排,于是不得不见。
小皇帝耐着性子,说:“叫进来罢。”
佟成很快走进来,拜首说:“老臣拜见人主!”
小皇帝淡淡的说:“佟大人不必多礼了,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佟成立刻说:“皇上,老臣听说,皇上想要前去灾区,亲自体察民情,老臣……”
“如果是劝阻朕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小皇帝打断了佟成的话音儿。
佟成连忙说:“人主误会了,老臣并非劝阻人主,反而十分支持人主。”
小皇帝狐疑的瞥斜了一眼佟成,说:“哦?满朝文武都在劝阻朕,卫将军竟然支持朕?”
佟成赶紧表露忠心,说:“人主所做的决定,老臣自然是鼎力支持的,况这天下之大,能亲去灾区的人主,又能有几个人呢?人主如此大的爱民胸襟,老臣欢心还来不及,这乃是天下社稷之福啊!”
佟成又说:“只是……只是这人主此去灾区,龙体安全是个问题,不若让老臣陪伴同行,也好随行保护人主的安危。”
小皇帝一听,原来佟成也想跟着自己一起去。
小皇帝不信任佟成,怎么会让佟成随行保护自己呢?
小皇帝淡淡的说:“卫将军一片好意,朕就心领了,不过方才朕已经敲定,让中尉跟随朕一同,随行保护朕的安慰,便不劳烦卫将军了。”
佟成一听,立刻瞪向玄阳中尉魏子脩。
魏子脩不过是个中尉,而佟成乃卫将军,这官职谁大谁小,自然不言而喻。
而且说起来,佟成乃是魏子脩的上司,小皇帝外出,不带着卫将军,反而带着魏子脩,这让佟成心中很是窝火儿。
佟成想要再说一些,小皇帝已经说:“好了,这事儿便不要再多说了,朕心意已决,再者说了,等朕亲自去了灾区,这京城中还有很多事情,都有劳卫将军掌管统领,也是繁忙得很。”
佟成无话好说,只得悻悻然的低着头,最后被小皇帝给打发了出去。
佟成离开寝宫,心中十分不痛快,这等大好的笼络民心机会,竟然交给了魏子脩,不让自己去。
佟成脸色难堪的厉害,默默的往前走去,就在此时,拐角的地方有几个刚刚从议事堂出来的大臣,大家走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似乎在讨论一些趣闻。
“你们听说了么?人主啊,似乎有意让魏子脩接替佟成的卫将军职位!”
佟成一耳朵便听见了,心中“咯噔”一声。
那几个人根本没有发现佟成,他们还没拐过弯来,因此视线有盲区,看不到佟成,还在小声的讨论着这禁庭之中的八卦。
“不对啊,佟成乃是佟家外戚,那当年佟家多厉害,还能让一个毛头小子顶替了卫将军的职务?”
“嗨!你也知道是当年啊!”
“是啊,我也听说了,人主似乎想要魏子脩跟着他去赈灾,这次若是成了,魏子脩定然声名大噪,想要顶替卫将军的职务,那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么?”
“就是,人家魏子脩的义父,可是当今的骠骑将军,骠骑将军也没有亲生儿子,宝贝这义子宝贝得不行,那是有靠山的,而那佟成呢?啧啧啧……”
“是啊,佟家的确风光一时,但也是当年佟太后在的时候,佟太后仙逝之后,佟高乱政,现在朝廷上下,都已然恨死了姓佟的,小皇帝被迫逃亡那么多年,能不恨姓佟的?”
“我也听说了,前儿几个,佟家那美貌如花的千金小姐,还亲自给皇上洗手作汤羹呢,就是想要嫁进宫里头来,你们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整个玄阳京城都快听说一个遍了,说是皇上根本看不上佟小姐,把人给轰出去了!”
“佟小姐生的如此貌美,皇上怎么就看不上了?”
“我听说……皇上和魏子脩是不是有点……所以不喜欢女子啊?”
“嗨!这你就错了,皇上岂能不喜欢女子,只是单纯看不上佟家千金罢了,哈哈哈……”
那几个人讨论的正好,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一抬头,差点撞上了拐角的人。
“嗬——!!!”
“嗬……”
“嗬——”
一连串儿的抽气声响起,因着他们差点撞上的人,就是他们讨论的主角之一——卫将军,佟成。
看佟成的脸色,想来是全都听见了去。
几个大臣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咕咚!”全都跪下来,磕头求饶。
“咚咚咚!”
“将军,饶命啊——”
“小人们……小人们只是道听途说。”
“对对对,口无遮拦,道听途说。”
“还请将军大人大量,饶命啊!!”
佟成看着他们的颜色很是狰狞,仿佛能迸溅出刀片子。
但是话到口儿头,却十分友善的笑着说:“什么饶命不饶命?我怎么都听不懂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几个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目询,难道佟成没听见?
可是不应该,拐角这个距离,佟成应该全都听见了才是。
就算没听全,最后几句话也是在讨论佟小姐,佟成应该勃然大怒才是……
大臣们提心吊胆,但是一看佟成没有问责,也不敢多考虑,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
“多谢卫将军!多谢卫将军!”
佟成等他们连滚带爬的离开,这才目光阴森的盯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嘴唇不断颤抖着,牙齿发出“得得得”的撞击声。
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低声自言自语说:“魏子脩……好一个魏子脩,皇上如今信任他,还想要顶替掉我卫将军的职位!好啊……真是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去了灾区,是不是还有命回来!人主啊,本来我们可以欢欢心心的做亲家,但现在……这可怨不得老臣了。”
林让准备继续攻打陈继,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
京城传来了陈继捐献赈灾粮的事情,众人一听,不由笑起来,说:“陈继还有粮食可以捐?”
“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已经很穷了,挤一挤总是有的。”
魏满对林让说:“陈继开始讨好人主,咱们要不要也捐一些粮食?”
林让淡淡的说:“最近雨水连绵,难免洪涝,赈灾是好事儿,这种事情无需攀比什么。”
林让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洪涝受苦的是老百姓,老百姓都苦不堪言了,他们还用这种事情在攀比,听起来的确有些不仁义。
话到此处,林让转而又说:“不过……陈继捐了那么少的粮食,也能算是赈灾?魏公必然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赈灾。”
魏满一笑,说:“那是自然,钱财都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不用在刀刃儿上,平日也是白花了。”
魏满立刻让最会精打细算的段肃先生去挑选粮食和银钱,准备赈灾,而林让则是继续准备攻打陈继的事情。
等魏满与段肃先生讨论好赈灾的粮食钱款之后,回到了主公营帐,就见灯还亮着,夜已经深了,林让却没有歇息。
魏满从外面走进去,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林让微微蹙眉,带着一股专注又认真的禁欲气息,盯着案几上的地图,说:“在看地图。”
林让……是个路痴。
方位感很差,如果把他一个人放在小树林儿里,很可能迷路,不,是绝对会迷路,如果能走出来,就是误打误撞,运气太好。
所以魏满几乎不让林让一个人出门。
其实也不赖林让,现代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都不分东南西北,知道上下左右就可以,林让每次分辨东南西北的时候,都会把手机自带的指南针打开。
但是到了古代,没有手机指南针,大家说方向总是“北边儿”“南面儿”这样的词眼,而林让每次利用太阳分辨方向,又总觉得不准确。
如此一来,林让在古代,自然就是个路痴。
路痴正在看地图,看的专心致志,让魏满觉得有些惊讶。
魏满说:“攻打燕州的地图?”
林让点点头,说:“这里有个峡谷么?为何地貌如此奇特,凹陷下去这么大一块?”
魏满想了想,燕州附近哪里有什么大峡谷,按理来说并没有。
他走过去,坐在林让身边,低头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出声儿,笑得眼泪几乎淌出来,连忙伸手抹了两下。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满,魏满克制了半响,这才勉强说:“你把地图拿反了,这是一座山。”
他说着,十分好心的把地图倒过来,转成正面,放在林让面前。
林让:“……”
地图上没写文字,没有标注地域,所以林让也不知道地图是反的。
如今便被魏满“笑话”了。
魏满笑得几乎停不下来,看着林让一脸怔愣呆萌的模样,更是觉得十分可人,笑得“肆意猖狂”起来……
结果……
“林让!林让,孤错了!”
“太晚了,你快回营帐睡觉罢。”
“你去哪里啊!等等孤!”
因为魏满的嘲笑,林让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林让把地图扔在魏满脸上,然后自己抱着被子卷儿,赌气出了营帐。
虽然林让生气的样子很可人儿,但是林让他抱着被子卷儿走的,这让魏满很是心慌。
魏满赶紧追出来,说:“孤错了,孤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让根本不搭理他,抱着被子卷直接来到了林奉的营帐外面,说:“奉儿,你在吗?”
林奉的声音立刻从营帐中传出来,说:“是义父来了?”
随即姜都亭的嗓音传出来,说:“没有,你听错了。”
林奉说:“怎么会听错呢?”
姜都亭说:“当真是听错了,再者说……这个时候,你的口中应该唤旁的男子么?”
林让本想去林奉那里凑合一夜,哪知道姜都亭正在呢,而且二人忙得“不可开交”。
魏满松了口气,笑着说:“乖,林奉太忙了,我们回去歇息罢。”
林让不理他,抱着被子卷又走了,这次干脆用出了撒手锏,直接往杨樾的营帐而去。
魏满见他往杨樾的营帐而去,大喊着:“你去哪里?这就很过分了,孤会生气的,喂……喂,等等孤啊!”
林让要借宿在杨樾的营帐,其实杨樾都已经睡下了,是被他们吵醒了,迷茫的揉着眼睛。
杨樾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岔了,说:“什么?”
林让淡漠地说:“杨公没有听错,我想在杨公这里,借宿一晚。”
“借宿?”
杨樾看了一眼魏满的脸色,黑得仿佛是锅底,还是糊了巴锅那种……
杨樾眯了眯眼目,当时眼睛雪亮,殷勤满脸的说:“好啊好啊,欢迎!”
林让淡淡的说:“谢谢。”
杨樾摆手说:“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咱们做兄弟的,就应该这样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啊?不过,我营帐里只有一张榻,刺史不会介意与我……同、塌、而、眠罢!”
他说着,全程看向魏满。
魏满后牙根儿儿发痒,气得磨牙,杨樾摆明了想要占林让的便宜不是?
林让说:“怎么会介意,幸得杨公收留。”
杨樾便搂着林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对魏满摆摆手,示威说:“魏公,我们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歇息罢。”
杨樾一脸的得瑟,“哗啦!”一声放下帐帘子,气得魏满差点原地爆炸。
第二日一大早,杨樾精神抖擞,干了坏事儿就是愉悦,笑眯眯的从营帐中走出来。
还以为第一眼能看到魏满黑色的臭脸。
哪知道……
“嗬——!”
吓得杨樾一个激灵,差点子原地蹦起来。
结结巴巴的说:“虞……虞虞虞……老虞……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