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允说:“卑将前去查看。”
他说着,便“嗤——”一声抽出佩剑,慢慢往前逡巡,逼向草丛。
“沙!!”
就在此时,一声轻响,草丛之中突然窜出一个黑影,亮光一闪,他手上还拿着兵器,猛地扑向夏元允,直袭面门。
“是刺客!”
“有埋伏!”
众人立刻警戒起来,那“刺客”冲向夏元允,“当——”一声,兵器相接。
天色昏暗,夏元允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两个人兵器相接,对方力气不大,但是招式灵动,快速精准。
“当!”
“当当当!”
二人瞬间交手七八招,“刺客”体力不支,没有被夏元允的枪头碰到,自己却“嘭!!”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林让想要下马查看,魏满赶紧阻拦,说:“当心有诈。”
林让说:“有血腥味,出血量很大,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魏满与林让下了马,过去查看,夏元允横枪在身前,慢慢走过去,用枪杆去挑拨地上的“刺客。”
刺客一动不动,被轻轻一拨,露出朝下的面容来。
林让说:“武和。”
武和!
竟然是玄州牧武安的独子武和!
武和趴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果然出血量很大,面容也被血水染红了,满脸的泥污,几乎分辨不出。
若不是因着林让对武和印象深刻,当年还吃过武和与魏满的醋,旁人几乎根本认不出来。
魏满吃惊的说:“玄州牧的儿子怎么在这里?”
按理来说,玄州牧投靠了佟成,成为了傀儡皇帝,他的儿子应该在宫中吃香的喝辣的,怎会浑身是血的倒在他们面前?
夏元允说:“这……这伤不是我……”
夏元允刚才的确和武和交手,但并没有打伤武和,连武和突然倒下,也是武和“碰瓷儿”的行为。
林让赶紧上前查看,说:“伤口很多,还有箭伤,剑杆被切断了,箭簇还在里面儿,需要立刻做手术。”
魏满蹙眉说:“快,将他抬回去。”
因为箭簇深入武和的腠理,轻微的抖动都能让箭簇异位,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大家合力将武和抬起来,小心翼翼的。
众人临时扎营,将武和抬入营帐之内,让他趴在榻上。
林让已经消毒完毕,过来准备手术,林奉跟在他身边,带着医药箱。
林让说:“都先出去罢。”
魏满点点头,招呼着众人离开营帐,到营地的空场上等着。
夏元允奇怪的说:“武安在京城,马上就要当皇帝了,他的儿子怎么出现在这里?”
段肃先生眯着眼目,说:“这伤口太深,也不像是做戏。”
魏满沉声说:“有没有可能,武安并不是真的与佟成合作。”
姜都亭说:“是不是真的合作,一探便知,既然探子进不去,那我去便是,只要主公一声令下,都亭这就去探一个究竟!”
段肃先生立刻说:“姜将军切不可轻举妄动,虽将军武艺举世无双,但这佟成心思缜密,一步步早有布局,若是京中布有埋伏,姜将军岂不是自投罗网?”
魏满点头说:“你武艺虽好,但孤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做探子。”
姜都亭似有些不服气,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论智谋和指挥,自己是万万不及的,若是坏了大事,岂不是追悔莫及。
魏满说:“为今之计,先等武和醒了再说。”
魏子廉在一边低声说:“伤的那么深,我怕他醒不过来了……”
他一说完,众人全都看向魏子廉,嫌弃他乌鸦嘴。
因为遇到了武和,剿灭陈继的事情,暂时的搁浅了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等着武和醒过来,知晓京中的情况。
众人正在说话,召典突然走过来,说:“主公,京城附近发现了很多玄州军。”
“玄州军?”
召典点点头,说:“是的,全都归顺玄阳统帅,正在周边巡逻。”
魏满心思更是深沉,武安准备做皇帝,玄州军又与玄阳军联手了,这情况不容乐观。
难不成……
武安竟放弃了自己的儿子?
从深夜等到天亮,日头慢慢升起,“哗啦——”一声,营帐帘子才被打了起来,林让从里面走出来。
魏满赶紧迎上去,说:“怎么样?”
林让擦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不紧不慢的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小心照料,不会出事的。”
魏满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连忙给他擦擦汗,怕他害了风寒,毕竟郊区风大。
魏满说:“孤问的是你,怎么样?看你脸色白的。”
林让一愣,随即说:“我无事。”
武和脱离了生命危险,箭簇也取了出来,已经止血,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之中。
魏满带林让去休息,下午的时候林让才醒过来,食了一些饭补充体力。
魏子廉便跑过来,急匆匆的说:“大哥,大哥!武和醒过来了!”
林让刚食了饭,说:“咱们过去看看。”
魏满说:“别急,又跑不得。”
魏满与林让来到武和下榻的营帐,武和刚刚醒来,还有些犯迷糊,毕竟失血过多,器官都受到了损害。
武和混混沌沌的,“噌!”一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起身来,抻裂了自己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
忍不住“嘶……”的抽了一口气。
只是他顾不得疼痛,猛地一颤,惊讶的看着魏满与林让,说:“骠骑将军……列侯?”
武和不认识什么鲁州刺史,看到林让第一眼,便觉得他是列侯,从容貌、身形、气质,甚至是淡然冷漠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魏满说:“不要起身,你受伤颇重,为何伤至如此?”
武和慌张的说:“父亲……父亲……我要去救父亲!”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登时互相目询的对视了一眼,看武和这模样,应该不是假装的,这么看来,武安不是与佟成合作了,很大程度上,可能是被佟成抓住要挟了。
武和“啪!”一声,一把抓住魏满的手,说:“魏公,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
他说到这里,林让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两个人拉着的手,不动声色走过去,扶着武和,让他躺下来,说:“武公子,你伤势太重,还是躺下来歇息罢。”
武和不怎么踏实,林让又说:“躺下来,先和我们说说清楚,玄阳城里的情况,都是什么样子。”
武和也是累了,十分疲倦,浑身没有力气,躺在榻上,吃力的说:“我们……我和父亲收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因此赶往京城奔丧。”
他这第一句就有些奇怪,段肃先生向来是毒士,不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说:“武公与公子是何时启程,为何各地太守州牧前往京城奔丧,却没有遇到武公?”
按理来说,玄阳是武家天下的最北端,与京城通信十分困难,如果是奔丧的消息,武安和武和肯定是最后一个知晓。
但是现在看来,武公与武公子才是第一个达到京城的势力。
武和仔细思虑了一下,说:“一个多月前,差不多两个月。”
“什么?!”
魏子廉震惊的差点喊出来,说:“两个月?!我的乖乖!”
武和不明所以。
林让解释说:“两个月前,皇上刚刚下定决心,前往灾区赈灾。”
魏满说:“也就是说,那时候人主活得好好儿的。”
这回轮到武和吃惊了,说:“什么?!人主驾崩的消息是矫诏?!”
显然佟成早就在小皇帝离开之后,立刻派人通知武安,说小皇帝驾崩了,这是蓄谋已久的。
因为武安几乎不与中原通消息,消息也滞后的很,所以武安得到消息之后,没有怀疑什么,立刻带兵赶往京城。
那段时日,联军们都在巴结魏满,根本没有注意一直安稳的武安。
武和又说:“我们达到京城之后,佟成便收买了我父亲手下的大将,联手囚禁了我的父亲……”
武安被佟成拿捏住,他的军队也被佟成控制了,佟成知道武安宝贝自己的儿子,便用武和要挟武安,让他暂时称帝,之后再把皇帝的位置禅让给自己的外孙。
武安本不打算同意,但是佟成对武和滥用酷刑,武和奄奄一息,武安不得不假意同意,让佟成放低戒心。
前几日,陈继来到城门下“叫战”,佟成亲自出去羞辱陈继,武安得到了可乘之机,把自己的儿子送了出去,让他逃跑。
但武安被严防死守,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武和扶着胸口咳嗽,说:“我父亲并无造反篡位之意,还请魏公与列侯救他!”
第444章天下大统
魏满蹙眉说:“你是从玄阳逃出来的, 现在京城里的情况如何?”
武和说:“玄州军已经被卫将军收买了,玄阳城的军备权都在卫将军的手里……这佟成, 完全就是当年的佟高,而且他不需要从地方开大军进城, 他本就在城里, 势力不容小觑。”
武和想了想,又说:“且……佟成因着怕地方军,所以安排了很多守兵, 探子是一个也进不了城。”
林让说:“如此严防死守, 想要救援武公,似乎是不可能的。”
他这么一说, 武和的脸色登时苍白起来, 似乎有些激动, 挣扎起身,说:“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父亲……”
魏满看向林让, 林让还有后话,不紧不慢的说:“按照常理来说, 武公子逃出玄阳, 佟成的戒心更会提升, 玄阳城的兵防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如此一来, 我们想要混入玄阳, 是不可能的。”
武和这么一听, 只觉心里仿佛坠了一块大石头,沉入了无底深渊。
林让话锋一转,说:“因此……咱们需要用不按常理的法子。”
武和怔愣的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林让。
武和生得可以说是玉树临风,若是放在现代,妥妥的可以出道儿,长相精致,辨识度也高,绝对是大红大紫的类型。
偏生他才从玄阳城逃出来,被关在牢中这段时日,难免受过一些酷刑,因此显得异常憔悴,令人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来。
尤其是这呆呆的模样儿,看起来仿佛是个无害的小猫儿一般,迷茫的瞪着大眼睛。
林让没忍住,突然伸手过去,一脸严肃,满面冰霜的捏了捏武和的脸颊。
武和:“……”
魏满:“……”
武和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自己的脸颊被捏了捏,也不疼也不痒的,因此还沉浸在诧异之中,不按常理的法子,是什么法子?
而魏满则是头疼,赶紧拉住林让的手,不让他捏咕旁人。
武和反应过来,连忙说:“是什么法子?”
林让淡淡的说:“我军就在玄阳城不远驻扎,但玄阳城仿佛铜墙铁壁,如果没有探子,就无法知晓城内的举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两眼一抹黑,岂不是大忌?因此咱们必须派人潜入玄阳城,一方面可以摸清楚佟成的底细,早做应对,另外一方面,也能打探情况,伺机救出武公。”
魏满说:“孤的确是想派探子细作进城,但是几次三番都未成功,全然被发现,无一例外,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林让点点头,说:“自然,有个好法子。”
魏满见林让微微笑起来,只觉情况不对劲儿,这法子恐怕不是很么好法子,而是馊掉的法子!
林让说:“如果我们不能派遣探子进城,为何不让佟成亲自请探子入城?”
魏满奇怪的说:“亲自请探子入城?怎么个请法?”
林让淡淡的说:“被抓进去。”
“什么?!”
众人全都吃了一惊,被抓进去?
这的确是个入城的法子,但是实在太被动了罢?
武和断然说:“万万不可,佟成心狠手辣,他虽看起来正直,但野心勃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有人被他抓住,别说是做探子了,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魏满点头说:“正是如此。”
林让却说:“因此,这个被抓之人,必须位高权重,而且有利用价值,佟成遇到他会欣喜若狂,欢喜到根本不忍心杀他……”
有这样一个人“落网”,佟成绝对不会杀他。
林让说罢了,抬起纤细的手指来,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你们眼前,就有这样一个人。”
魏满登时沉声说:“不行!孤不同意!太冒险了!”
其余人等一听,也全都劝阻,魏子廉说:“刺史,万万不可啊,你如是落入佟成之手,指不定受什么样的折磨!你这身子骨决计禁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