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过去,总算等到今日。”她看着石珫,“不知这些可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
就在石珫与阮临慢慢的将当年之事揭开时,姜流终于也有了动静。
阮临一看到姜流的表情,就知道此番查出的事绝不会小,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
“我找到了一个多年前在宫里当差的宫人。这人当年曾在尚衣监当差,后来犯了错被赶出宫。”姜流道,“每次选秀时,各个新人的礼服首饰怕来不及都会提前做。留宫的人选也都是最早一批就定下来的。”
“他说,当年尚衣监的礼服都已经做了一半,后来却突然说尺寸记错了,要重新改。害的他们连夜赶工才没有耽误事。”
“改尺寸?”阮临与石珫对视一眼,石珫道,“宫里人做事不会如此毛躁。只怕不是尺寸错了,而是换了个人。”
阮临不解:“选定的妃子还能换?”
石珫道:“我父皇对选秀之事并不上心。卢葳进宫时皇后尚未病逝,这些事情父皇一律都不过问的。”
“先皇后身患喘证,恐怕也难事事上心。”姜流猜测。
阮临道:“知道了这件旧事,再加上宋叔带回来的那人的说辞,整件事便能有头绪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情绪上出了点问题,正在努力调整。同时也在做最后的收尾,大家久等了,么么哒
第74章 日朗天青(四)
宏昌八年,七月廿二,秋。
阮临接到袁鼎的请帖时,石珫也在。
“说是摄政王得了几坛好酒,请人去品。”杨衷道,“我问了几句,那送信的小厮不清楚请了哪些人,只道摄政王嘱咐一定要将帖子送来。人现在还在外头候着呢,说是要得了回话再走。”
“袁鼎这是想探我的底?”阮临看着石珫,“你怎么想?”
阮临道:“去与不去都有说法。我向来不去这些宴饮聚会全京城都知道,若是推了也不奇怪。”
他们正说着,就见刘管家匆匆赶来:“王爷,袁鼎府上送帖。”
“你也有?”阮临笑了,“他想做什么?不怕我们俩都推了?”
“无所谓,什么目的去了就知道。”石珫道。
“也好。”阮临说罢心里叹了口气。石珫恨袁鼎入骨,眼下还要登门应付,也不知得多煎熬。
落云山别庄内,卢葳的心情也不算好。
“今天也没有回信?”
“还没。”宁香安慰道,“或许是有其他是耽搁了,娘娘再等等。这里住着比宫里舒服,娘娘放宽心就是。”
“五天了,就算暂时抽不开身,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卢葳犹豫了一番,最终下定决心,“若三日后还是没有消息,你就去替我跑一趟。”
摄政王府的宴席也定在三日后。
夜幕将至,灯盏热闹,正是烟火浓时。
昨夜温度骤降,阮临卧房窗户未关死,寒意顺着窗缝侵来,今日醒来头便一阵一阵的痛,嗓子也有些发紧。
不欲与人寒暄,他特地掐着时间赶去袁府,一路都在闷闷的咳。
只是没想到袁鼎竟亲自等在门口。见他出马车,便笑着迎上来:“国师今日总算赏脸登门,真是蓬荜生辉。”
阮临淡淡道:“袁大人客气。”
今日袁鼎请了不少人。袁鼎与他客套几句,便又去招待别的来客。
“国师安好。”
身后有人搭话,阮临回头,“高大人。”
高望安笑眯眯的说:“难得在这种场合下看见大人身影。”
“该做的事总还是要做。”阮临看着高望安,“高大人在此处,倒也让人诧异。”
高望安笑了,“您有您的想法,下官自然也有下官的目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放小:“你我所做之事殊途同归。下官人微言轻,只想尽一份心力罢了。”
说完,高望安后退一步,朝他拱手。没走出几步,便被其他人拉住叙旧。
袁府建的极气派,设计工艺用料无一不奢靡,纵是亲王府亦不能比。院中舞姬乐师各司其职,下人穿梭其间有条不紊。阮临提前落了座,立刻便有人过来奉茶。
他端起茶盏,借着品茗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石珫不知何时来的,此时正与几位武将说话。阮临凝神看定,认出那几位都是北方边将出身,都曾在定边将军杜远的麾下,自然与石珫亲近。
只是袁鼎与这些人的关系一向比较疏远,有时还会因政见不合争锋相对,怎的今日竟将这几个人也叫过来?
没等他琢磨出门道,袁鼎与一众宾客终于入席。
袁鼎自然是主位,阮临与石珫各被安排在两侧的次座,倒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批好酒。无人同饮不美,便邀各位一同来品。”袁鼎笑着对身边的管家吩咐,“去拿来。”
不过多时,侍女鱼贯而入,各自立在客人身侧,将酒奉于桌上。
身边的侍女倒好酒便静静退到身后,阮临执着酒盏,轻轻晃动酒液,浓郁温绵的酒香登时散开。
他抿了一口,指腹描摹着酒盏上的雕花,偏头看向舞姬。
袁鼎带着笑看向石珫:“景玟觉得这酒如何?”
他开口问,一时间众人皆住了口等石珫回应。
石珫却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的一饮而尽后才说:“不错。”
“与黄金同价的桃夭,在王爷眼中也只是不错。”阮临淡淡道,“静安王果然见多识广。”
阮临这句话突然,里头更是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石珫眉头微皱,冷声道:“比不上国师。”
这两人素来都不是多言的个性,现下竟争锋相对起来,众人心中都是一惊,摸不清形式,只默默观望,不敢插手。
袁鼎眼中露出丝兴味,审视的看着两人,语气莫名:“听说静安王与国师私交甚笃,眼下这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阮临只道:“袁大人说笑了。”
石珫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似是嘲弄。
这个插曲翻篇而过,乐舞正酣又有美酒佳肴相伴,众人便也渐渐放开。
只是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个时辰前,万华宫。
石璋站在门口,眼前乌压压跪了一地人,都是留守在万华宫的宫人宫女。
眼前的宫殿不断涌出刺鼻的焦糊味,仍旧冒着黑烟,好在火已经扑灭。
“怎么回事?”石璋问。
“许是秋季干燥,不知何处引火星,就……”万华宫的掌事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石璋没说什么,抬脚往里走。那宫女似乎想说什么,石璋身后的总管停下脚步,略有深意:“陛下既没说别的,便是不打算追究。”
那宫女立刻将话吞回去,低头俯身不再多话。
自从继位后,石璋进入万华宫的次数便屈指可数。纵是来了万华宫,也仅仅是在厅上坐个片刻便离开。
如今再踏进其中,心境已是大不同了。
姜流一路寻来,就见宫人们都被驱散去别处,只余总管一人候在院中。
“姜大人。”总管侧身朝他行礼,姜流往那边看了一眼,“陛下还在里面?”
总管点头。
姜流眉目间有些担忧,总管看他这副模样,问:“大人可要进去?”
“不了。”姜流笑着摇头,“这个时候,他应该只想一个人。”
两人于是就这么静静等着。直到姜流站的已有些腿酸,石璋终于出现。
他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却很平静。
“去,”他轻声吩咐,“把她请回来。”
总管退下。
姜流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能伸手碰碰石璋的手指:“你还是打算给她个机会,即使她那样对你……”
石璋看向姜流,握住他的手,将手中捏着的那张纸塞到他手中,半晌道:“就当是成全彼此最后一点血缘亲情了。”
原是世上最割舍不断的两人,如今也走到这样惨淡的结局,纵使姜流恨卢葳如此之深,却也不得不叹息。
权力地位究竟有何种魅力,竟能蛊惑人至此,感情人心,面目全非。
说来可笑,他现在居然将希望寄托在卢葳身上,只盼着她是真的忌惮石璋拿出的东西,心里也最后还留着一些对亲子的怜惜,成全彼此最后一个体面结局。
城外,落云山。
“到了袁府,将话传到问清楚就回来,别在外头耽搁。”卢葳将亲笔写的信件交给宁香,“你平日随身跟着我,往来宫中不少人都认识你。但此事我不敢交给别人,只放心让你去。路上小心,别被人看见。”
“是。”宁香郑重应下。
“去吧。”
派走宁香,她看了几页书,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这种不知来源的烦躁焦灼并没有随着时间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风雨欲来。她一件一件事数过去,直到石璋身边的总管出现在落云山,心里的不安戛然而止,尘埃落定。
终于来了。
卢葳挺直背脊:“他让你来干什么?”
总管不卑不亢:“万华宫失火,陛下让奴接您回宫。”
卢葳闻言冷笑:“失火?这理由未免荒谬。我何时说要回宫了?”
总管只是低垂着眼,态度明确。
“我若不回呢?”
“陛下既派我前来,其中的意思太后应该能猜透。”总管道,“无论如何,您还是陛下的生母。要如何做,请您斟酌。”
卢葳表情有些怔然,向窗外看去,外头极静,除了远远的立着几名守卫,再无旁人身影。
——
天边渐翻红云。
从落云山回城路程并不算短,宁香为了早点将信送到,没有坐马车,而是独自骑马出发。
她马术不算太熟练,一路颠簸,等进了城门,只觉得手脚全不是自己的,差点连马都下不去。
闹市区禁纵马,宁香牵着马快速往袁府赶去。
到时,宴乐声靡靡。
宁香愣了愣,袁府立刻有人上前喝问:“什么人?!”
“我家……主人派我来见袁大人。”宁香心有些悬,眼下只怕袁府正在设宴,若是不得空见她可怎么办?
这么一来,今晚回不回的去落云山还两说。
袁府的家丁闻言并不放人,又接着问:“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
她正急着,就见里头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来人在袁府应该有些地位,宁香总算生出一些希望来,也不管旁人,只对他道:“我要见袁大人。”
“老爷正在待客,此时不得空。”管家打量了几眼她的衣着打扮,便道,“你同我进来等着吧。”
宁香跟在他身后,犹豫一番,咬咬牙小声说了句:“我从城外来的,我家夫人让我来送信,顺便讨句回应。”
管家一愣,动了动嘴唇,用口型询问:太后?
宁香点头。
“这……”管家不敢耽搁,将宁香安排到偏厅休息,又道,“姑娘可否把信交给在下?”
宁香赶紧将信拿出来递给他。
管家快速离开,到宴席时袁鼎正与阮临说话。
“老爷,”他在袁鼎身后轻声说,“太后派人来送信。”
袁鼎脸上的笑不变,接过他递来的信,就这么打开,一眼扫过,起身对众人道,“实在抱歉,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先失陪。我自罚三杯,诸位继续,等我回来再与各位同饮。”
他说完亲自满上三杯酒,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饮而尽,而后跟着管家离开。
在座各位面面相觑,石珫身边的那名武将探身过去,放低声音:“袁鼎今日叫我们过来究竟何事?”
“不知。”石珫端起酒盏,“见机行事,若有不对,你们找个机会离开。”
今日来袁府的十二人,竟无一人是袁党。石珫心里明白,袁鼎必是有所动作,阮临也定早已反应过来,才会在袁鼎面前演那么一出。
他与阮临的关系朝中知者不过姜流。平日里毫无交集,阮临在众人面前又一直不屑逢迎,如今对他石珫看不顺眼也不是说不过去。
袁鼎要是真有什么打算,定是针对他的。阮临虽为袁鼎忌惮,但一直不涉政治无所偏向,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得以脱身。
石珫往阮临那边看了一眼,就见阮临一人在坐上眼睫半敛,脸上少了几分血色,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余光一直落在阮临身上,就见他几乎不动筷,只时不时抿口酒,旁人看不出什么问题,他一眼就能看破阮临这是在忍。
阮临身体因为那些年的折腾寒气入骨落了病根,到了冬天最是难捱;天气热的时候能略微松快些,只是偶尔不注意还是会牵出些病症。若是没人看着,阮临便丝毫不上心,不出大事从来不吭声。
石珫心里担忧,阮临感受到他的目光,回了一个极淡的笑容,轻轻摇头示意无事。
嗓子忽的发痒,阮临装作清嗓子,闷声咳了几下,心中苦笑。
出门时还想着带瓶止咳的药,谁知忙中出错,两个瓷瓶又实在是像,竟拿错了。身上带的这个瓶里装的满满当当,却一颗都吃不得。
他揉了揉额角,无声叹息,还真是自作自受。
那头,袁鼎看了信,不慌不忙的离开宴厅,“人在哪儿?”
“前厅。”管家道。
袁鼎随意的点点头,将手上的信扔给他,“处理干净。”
宁香正等的心焦,终于盼到袁鼎出现,立刻行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