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月看着英诺已然有些失神,便乘胜追击道:“古之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我相信将军是善于处理事情之人,也定会将灾祸转危为安。”
“我如何相信你。”英诺抬了头,说:“你如此游说我,想必已然有了想法。”
东方月看着人义正言辞道:“国君想要拓宽疆土,问鼎天下是必然。倘若有了谋算的心思却早早被别人识破,在我看来确是笨拙。”
英诺:“你是何意,想我怎样做。”
“我并没有指导将军的意思。”
此时,忽然渡口上空亮光乍现,烟火窜过,在上空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东方月笑了笑,看着英诺说:“将军随我来。”
本是十条相连的大船,此刻却独独留了英诺所在的这一条主船,且全程没听到一丝声响。
英诺矍然一惊,说:“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东方月不疾不徐地拿掉他手里的利剑,说:“天时不许,我并不想与将军伤了和气,只是想让你知晓,我大虞是坚不可破的。将军想要求得国家安宁,也并非只有侵犯一路可走。因为有心人寥寥数语,将军就要进攻我大虞,如此兴师动众却没有全胜的把握,更甚之让将军做了亡国之臣,那么将军还有何颜面回南越。”
英诺微微一笑,说:“我佩服大虞的谋臣,也佩服上官将军之果敢。”
“不,我并不是。我不过是上官将军手下一卒,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东方月说,“因为进攻之事伤了大虞与南越的和气,那便很难破镜重圆,我可以以上官将军的名义与英诺将军许下承诺,大虞在一天,南越国人想要与江南进行贸易,我们绝不阻拦,更会在沿海再建渡口,方便两国之间合作。”
“你能代表大虞?我如何信你。”
“我日后会是大虞的国君。如此,将军可放心了?”
“甚好。我倒是要看看,如今的一小卒,日后怎么做了大虞的国君。你所说之事我还要回去同我国君商议。”
东方月:“我们会让将军安全返回南越,并会将江州之地所产的最好丝绸作为礼一并送上。将军不亏,大可放心。”
英诺看着他笑,“你叫什么?”
“东方月。”
“很好,我记住你了。”
……
寥寥数语,没有伤一兵一卒,江南之乱就已缓解。
数日后,此事震惊了整个江州,人人皆道虞都派来之将领乃神人。
招贤榜再次贴出时,刺州府已排了满满当当的人,报名登记,忙坏了众人。
夜羽看着高兴,站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
凤泠从小院出来,站在了他身侧,说:“为何如此高兴。”
“江南之事得以妥善解决,没有惊动虞都皇城,有些佩服公子,所以高兴些。”
凤泠下了台阶,站在了他身前,说:“不结巴了?”
“不……不是。”
凤泠看着人笑了笑,一蹦一跳地转身走了。
日暮西山,余晖从狭缝中穿堂而过,在房角洒落一地的金黄。
墙壁上隐隐约约打下了一片斑驳的人影。
上官明棠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虽然只是稍稍一会儿,但他却不想浪费能下床的一分一秒。
他抬手遮住那一抹余晖,可那余光像是刻意,独独不放过他,一丝不留的穿过指缝,映在他脸上,红晕已悄悄爬上了脸颊。
奴牙穿堂而过,远远就看到了人,喊道:“公子,今日下床的时辰到了,回榻上要喝药了。”
上官明棠清了清嗓子,问:“苦吗?”
奴牙皱着眉看他,“我说不苦你也不信。”
“嗯。”
“那还要问。”
上官明棠瞪了眼看她,“你何时这般没大没小了。”
“公子,这几日恢复的甚好,如此下去不出两个月就可以如从前了。”奴牙说。
“太慢,还有何法子可以让我恢复得更快些?”
奴牙嘟囔道:“你以为是银针刺穴呢,拔出来就好了。”
上官明棠怔住,“也是。不过我为何这般虚弱,你想个法子,我不想这般病态。”
“那便不要吹风。”奴牙恨恨道,“本就体寒,秋日这般凉爽,还喜欢站在这窗口,吹风望月。”
上官明棠看着她笑了。
奴牙傻愣着看向他,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幸福的神态,虽短,却被她捕捉得清清楚楚。
奴牙为他高兴,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上官明棠笑意清浅地说:“你可知我心间的明月清风。”
奴牙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明月已走,清风未留。”
上官明棠:“去寻。”
第71章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这边陲小镇上, 漫漫黄沙向着凄凉孤寂的戈壁一路铺开来。
晚霞起,风平浪静后的荒凉大漠,隐藏着的不只有黄沙, 那里还埋葬着无法估计的黄金。
可遗憾的是, 这座宝藏之镇, 无人知晓,更没人可以注意到。
风沙中的客栈依旧在,老板娘也仍是风情万种的模样。
东方月提着酒壶往那处一坐, 慵懒之气顺势袭来。
店小二见了人,凑了上去,“公子最近哪里发财去了, 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别提了, 去南边办了件事, 钱没挣着, 还被人给骗了,以后啊, 你们可是要小心些, 那里啊, 都是骗子, 大骗子, 小骗子扎堆了。”
“瞧公子这话说的,还有人能骗了您,那得是多聪明的人啊。”店小二袍袖一掸,擦着桌子说,“听说那江南水乡出美人,爷您可是见着了?”
老板娘悠然地走了过来,甩着丝纱道:“这肯定是见着了, 瞧瞧这眉飞色舞的模样,指不定被哪个江南美人勾魂摄魄了,是被骗了心吧。”
空气中漂浮着脂粉味,过分浓郁了,东方月眯着眼睛轻嗅着,禁不住轻咳了几声,逗弄道:“老板娘,那江南可不出你这种美人,还是大漠的儿女好,风情万种却不失情怀,老板娘说对不对?”
老板娘看着他,缓缓地说:“这话是没错,只是,大漠儿女有大漠儿女的风姿,这江南女子有江南美人的娇柔,就是看咱们月公子钟情何样的。”
东方月闻言起了身,靠的近了些,说:“我方才那话不是很明显了,是老板娘对自己没信心?”
“烟花之地,莺歌燕舞,这般秀色可是叫人难选。”
东方月唇角已漾了笑,从怀里掏了几盒胭脂水粉出来,“跑得急只带了这些,望老板娘不要嫌弃。另外……”
老板娘看他从怀里又掏了一块精致绸缎递过来,“可喜欢吗?老板娘。”
老板娘忙接过来,欢喜道:“喜欢喜欢,这可是上等货,公子可真是,叫我怎么感谢好。”
“老板娘珍藏的好酒可否给我来一些。”东方月说着,已经把酒壶递了过去,“师傅最爱老板娘自酿的酒。”
“小二,给老先生收拾些下酒菜给月公子带着。”
“得嘞。”
酒打完了,闲嗑也聊了,东方月又看着老板娘,问道:“听说近日客栈里生意好了,老板娘最近赚了不少吧。”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又不是皇城里来的人,我这客栈啊,就你来我往的商人,这些日子来了几个商队,生意倒是还好,可人家总要走也不指望挣多少银两,至少够个棺材本儿。”
“往哪里去,可知道吗?”
店小二回了话:“听那几位大爷的口吻可不像咱们这边的人。”
东方月来了兴趣,“哦,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凶神恶煞的?”
店小二凑近了,“爷,你听我跟你说……”
店小二话还未说,楼上忽然下来了几个彪行大汉,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略矮的人,那人面向清秀,与身侧几人却有些格格不入。
其中一大汉上了前,瞥了一眼东方月所在的桌子,对着小二道:“小二,给来点好酒,再上些吃食。”
“好来,各位爷有忌口不。”
“没有,好酒好菜尽管上,爷们要赶路,你快些。”
东方月架着腿,扔着碎银打量着他们,几个大汉虽粗,对着那矮子却是心细的很,东方月看着人笑了笑。
老板娘恰巧出来递了酒壶给他,“这酒给你满上了,菜也好了。”
东方月起了身,将人往身前一拽,凑近了说:“看着那个小公子不错,你不打算下手。”
“走你的吧。”老板娘推开人,又对着一旁的人说,“几位爷这是赶路去哪儿啊,哎呦,这箱子挺沉的吧。”
东方月出门前回身笑了下,提着酒壶潇洒地走了。
南宫寒没想到他回来的这般快,书信是一早到的,东方月刚进门,他便问道:“江南出了何事,你回来的这般仓促。”
东方月酒壶一扔,直接从那一堆杂物上跨了过去。
酒菜摆了一桌,东方月才道:“师傅,坐下聊。”
东方月那日能说服英诺不是因为多么相信自己,而是相信英诺也是迷茫拿不定主意,不然不会在渡口停了那么些天,一直不出手,想必他自己也是因为不清楚大虞的部署,而东方月一针见血,恰恰让他了然了这虞都三大军将。
东方月对南越的弊端掌握得清楚,可他不知晓云莱。所以只是书信还不够,他必须要当面同南宫寒谈,才好知道接下来那步棋要如何走,是做局,还是直接战,必须思虑的明白。
南宫寒搬了小板凳坐了下来,说:“今日已收到你的书信,又见你这般急切的回来,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说二十多年前的西南一战有隐情?”
东方月也坐下,娓娓道来……
“你是说南越国人想要利用药物控制我军将士,攻下江南?”南宫寒惊道。
“虽然事情未成,但他们确有想法。那夜在船上,夜羽一下就认出了他们假扮洋人,又要抓江州壮丁,若不是像夜羽所说的试药,根本想不出其他。”东方月给他满了一杯酒,“那夜我同英诺对峙,他虽没承认,但表情却出卖了他。”
“若照你所说有人刻意离间大虞与南越,想从中取利,那么除了胡合部族人,再有嫌疑的便是云莱。”
东方月:“不尽然。”
东方月看向人说:“胡合如今正与郁尘交战,我想他还没有闲情管江南一带,云莱国君野心勃勃却从未涉足西南边境,再看二十年之前的西南,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有人在暗处,悄悄布下了一个大局,他知道我们所有的动向,而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
南宫寒:“听你的意思是二十年前那件事他也有参与?”
“不错。”
南宫寒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二十年前他身在局中看不透,因为当时云莱奸细被处决之后,他们便赢得了胜利,云莱下了降书,若是像东方月所说,再看那次事件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云莱当时是小国,定远侯在朝为官时已经大败他们,让云莱归顺了大虞,那为何又偏偏在那时不知死活的与大虞争斗。如此看来,若不是有人教唆,或者用计,他们不可能会想着以卵击石。
南宫寒饮了那杯酒,看向东方月,“月儿,你的猜想是有人利用了皇宫里所有人,包括皇上。”
“这个人不论从用计再到谋心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东方月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他的目的在大虞,我们假想一下所有的事情。二十年前的西南,现在的荀北和江南,最后是皇城,我想他可能已经站在皇上身边了。”
“等等”南宫寒做了个停的手势,“西南,荀北,江南。东方黎,上官羽,沈弘弼……”
“师傅,不对。”东方月立刻说,“是先皇,上官羽,东方黎。”
南宫寒:“若按你的猜测,那接下来肯定是沈弘弼,魏炎。”
东方月说:“师傅可知道是谁了?”
“不,是我错了,我想错了,是我酿成了大祸。”南宫寒抓着东方月的胳膊,有些激动,“东方黎没有说错,公子府不是以前的那个公子府,是凉国奸细,他没有猜错,他让皇帝征兵,他换皇城巡防的守卫,都是他早有预料,错的不是他,是我。东方黎恨的是先皇,但他却真心疼爱你,想要你登上王位。”
东方月也震惊,“师傅的意思是,爹当日就要为我做局,不成想却成了他人局里的棋子。”
“是他,应该是他。”南宫寒急切地说:“荀北之战,上官羽出了事,可能这里也有诈,东方黎和景帝有除去上官羽的想法所以即便里面错了他们也错着了。”
南宫寒又抓着东方月的胳膊,说:“月儿,你记不记得丞相府里那个王伯,他拿出来的那封信,东方黎当时反驳不承认信是他写的,但当时情势紧急,容不得他再去讨论一封信,如果是贴身的人模仿自己的字迹,栽赃嫁祸,月儿……”
东方月有些不敢相信,更觉得匪夷所思,王伯在府里那么多年,从他小就一直在。想到这里,东方月忽然想起以往东方黎与他深夜谈话,都是避开所有人,所以他是早已发现府中有奸细?那为何不与他讲。东方月抬起头,再次看向南宫寒时眉心已经紧蹙在了一起,眼神也变得狠戾了些。
南宫寒这一番话说的太可怕,若真像他所言,那么背后操纵那个人就是魔鬼,真真实实的魔鬼,他正计划着吞噬他们所有人,吞噬整个大虞。
“师傅,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东方月咬牙切齿地问。
“是他,他就站在我们身边,月儿,我需要一个契机,我们需要确认他的身份。”南宫寒说,“既然他想一点一点毁掉虞都,那么我们便要先下手,摧毁他的每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