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泠看着他,“你怎么会了解公子的想法。”
“公子如今不需要你保护在他身侧,他分配了你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我也不会安慰人,反正你一点也不差,很好……都很好。”
凤泠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愣了一会儿神,又低下了头,说:“谢谢。”
“没,没事。”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上官明棠微笑着合了书卷,凤泠确实很小就跟在他身边,他也把她当作亲人一般。如此,更希望她能像他妹妹一样活着,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不是他身边随从一直做着卑微的事情。
上官明棠看着窗户的方向,脸上漾了笑容,“山高路远,总有人为你而来。日久天长,总有人等你去寻。”
而他要去寻的人,如今正坐在风情客栈里,嘬着小酒。
东方月一双眼睛带了狠厉,盯着旁边的一桌已良久。
老板娘端了菜搁在他桌上,也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过去,说:“看上人家了。”
东方月口哨一吹,对着老板娘说:“异域风情啊,老板娘也学学?”
“学不来,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了。”老板娘哀叹。
东方月喝了几口酒,走去了旁边那桌,酒杯一放,直接了当道:“我记得昨日跟着下来的是位温润公子,今日怎么就换作柔情女子了?”
昨日那几个大汉,直接站了起来,说:“关你何事?”
“当然不关我事。”东方月笑着,非常热情地递过一杯酒,“不知这位是该喊你公子呢还是小姐呢,可愿与我同饮一杯啊。”
那女子盖了面纱,根本看不到到底是何模样,她更不知晓东方月是如何认出来的,便笑着回拒道:“酒就不必了,我遮了面纱,为何还能认出,即便身边人没换,难道不能是他人吗?”
东方月微眯了眼,笑着说:“香味未变,我便猜了是一人。”
“公子对香味如此敏感吗?”
“在这上面栽过一次,”东方月靠近了说,“好久之前也有人男扮女装骗我,后来发现他是男人,可教我悔啊。”他表演得太过认真,连自己都要信了。
东方月还要再卖惨,却见那女子早已一杯酒泼在了他脸上。
“哎呦,这怎么回事,怎么不声不响就泼人呢。”老板娘紧张地替东方月擦着脸。
“轻浮。”那女子骂了一句。
东方月擦了擦脸,笑着说:“既然话没法好好说,那就只有靠武力解决了,老板娘。”
东方月说罢,就见店小二,厨子,等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他顺势一脚踢开了一旁的人,几个大汉反应有些慢,老板娘与东方月对视一眼,紧接着店小二也跨步上前,踹在了他们抽刀的手上,混乱中有人喊着,“保护小姐”。
东方月跨步迈出,快准狠地将人拽了过来,“你们这样的,也配保护人。”
“他妈的,是黑店,兄弟们上。”
“哗啦。”
“哐当。”
一时间都是东西碎地的声音,几个彪形大汉,纷纷落地,连店小二一臂都抵挡不过。
东方月看着人,嘲笑道:“就带了这群废物,你也敢闯大虞?”
那女子不急不缓,面色似乎是如常的模样,笑说:“我为何不能来,我不过是来找人,难道还要带上千兵马不成?”
东方月疑惑道:“找人?”
“对,找人。”
电光火石之间,东方月忙开了口,说:“停下。老板娘,似乎是有些误会,他们说来找人。”
老板娘挥刀逼退了欲要上前的人,气势不落,“不可能,他们带了兵器,不可能只是来寻人,不可听他们胡言乱语,不能被欺骗。”
“我为何要骗你们,”那女子说,“哥哥在江南,我来寻他有何不可,他带军,带几件兵器给他,为得是他。”
“你说你哥哥买江南?”东方月慢慢松开了人,“你哥叫什么?”
“英诺,南越国英诺将军。”
老板娘:“不对,若是南越人不用从黄沙小镇过,只需从沿海便可以,小心有诈。”
“我们家小姐自小喜欢风沙,说没见过想来看看,我们也为了避开南越国的巡防视线,不得已才走了此路,不然,我们早已到了江南。”
东方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见人并无要逃走之意,便问她:“你出来几日了?”
“十多日之久,沿路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间。”
“什么意思?”那女子问。
“英诺已经回了南越国,回去准备兵马,打算攻占云莱。”
“你从何而知?”
东方月:“我没必要欺骗你,不过,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那女子颤着身体,有些激动道:“不可能,他还说过要占了,占了……”
东方月接了她的话,说:“要占了我们大虞的江南?哈哈哈,你来晚了,已经解决了。大虞跟南越交好,不需要战争。”
“我为何要信你。”
东方月不声不响地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看着人说:“信与不信全在你,我只有一事要同你讲,你也不要想着要寻你所谓的哥哥,大虞,云莱,南越马上就要交战,我劝你还是早日回国,最好不要在边境逗留。”
他说:“还有,你带来的几箱兵器我替你收了,带着只会拖累你的行程,要么你去江南寻人,要么你回南越等人归。”
“我想去你们江南看看,可又担心……”
“哎……”东方月连忙摆手,说:“打住,不要想我帮忙,没结果。”
“我把东西给了你,你不予我一点好处?”
东方月抬眸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我顶多可以给你写封信带着,他们至少会帮你找个落脚处。”
“多谢。”
东方月哀叹,“果然漂亮的人,都是蛇蝎美人。”
“你被女人骗过?”
“打听这些做什么,收拾东西赶紧赶路去吧,不然又遇黄沙还是要回来。”
那女子拜了拜,对着他说:“多谢,我叫英柠。日后你来南越,我会尽地主之宜。”
“不用在意我,离我远些就好。”东方月叫住她,“谢谢你的兵器,于我有太大的用处。”
“算是谢礼了。”
客栈外,黄沙肆起,映着无边的落日,滚滚而去。
而此刻的安西边境,有人却蠢蠢欲动,伺待时机。
第73章
才十月, 黄沙小镇已然起了北风。
东方月骑着马,呼啸而来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昔日里慵懒的模样已然褪去, 眉宇间意气风发, 藏不住的锐气从眸光里散了出来。
南宫寒也骑了马, 朝他一笑,“月儿此番一别,你我虞都再见, 没有再可以叮嘱你之事,唯一句要铭记心间,‘弃忿悁之节, 终定累世之功’。”
东方月也与他扬眉一笑, “师傅放心, 此番绝不让人刃我, 我定会手刃仇人,功名再立。”
“师傅你我虞都再会。”东方月一拽缰绳, 向着漫漫黄沙飞奔而去, 堪堪留了这一句, 隐在了风里。
“此生未知, 但愿你安。”南宫寒眉头一皱, 也驾马而去。
漫天黄沙里,留下两道马蹄印,向着南北两个方向而去。
风情客栈于今天也闭了门,驼铃响动,黄沙小镇又在这一天后,归于宁静。
可千里之外的安西,烽烟四起, 已传来了金戈铁马之声。
……
翌日。
“将军,将军。”副将从门外进来大喊着。
晨风看了他一眼,说:“何事,如此慌张。”
副将喘着粗气,道:“城外有人求见将军,说是您的故交,复姓东方。”
晨风放下手中的地图,与一旁的人对视一眼,说:“你先躲一下,还是怎样?”
“不见。”人说的痛快。
晨风看了他一眼,叫着副将出了门,一边走一边问道,“虞都监军何在?”
“昨夜听闻在城中吃酒,估计又睡在哪家客栈里了。”
晨风收敛了眸子,顿了片刻后说:“找到他,然后,解决掉。”
副将惊地看向他,声音带颤:“将军,此事不可,若是让虞都皇城知道了,那是大罪。”
晨风目光游离,咬着牙道:“悄无声息,没人知晓。”
副将领了命,欲要退下,却听他又说:“去把那人带来,不可声张。”
副将:“是。”
不肖片刻,副将已带着人到了他身前。
晨风挥了手,示意副将退下。
房门关闭,东方月话还未出口,利剑已朝他袭来。
东方月轻巧敏捷地闪过,微微牵起了唇角,“什么意思,你便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晨风跃身,又一剑过来,眼里寒光凛冽,“我与你算什么朋友。”
东方月这次不动,直闭了眼,等他过来。
剑蹭着手臂而去,割裂了衣衫,鲜血染了出来。
晨风大惊,“为什么不躲了。”
“你本不想杀我。”东方月一步步逼近,“我与你无怨亦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上官将军了,与你东方家有关。”
“哈哈哈,虞都皇城的消息你难道没有听闻?上官将军之冤屈已申,我爹也死了,你还有什么要恨我的,莫非我在虞都之时挡了你财路,或者挡了你官路?”
“财路与官路都与你无关,景帝在世时便与我兄弟二人嫌隙,不会指派重任于我们,那不是你的过错,是师傅还在虞都之时,就遗留的问题。”
东方月冷笑着看向他,“那便是了,我不曾与你有怨,你又何必杀我。虞都皇城已乱,你以为你是做了大将升了官职才来到此处的?”
东方月悠悠地走过他,径直坐在了椅子上,不疾不徐地道:“你是被发配来的,有你在这里虞都才没有人快速支援,他们想让人拖住你,拖住与定远侯有关的所有人。”
“你仔细回想一下,为什么虞都此刻只剩了萧逸一人,是因为你们几人里他最憨真,即便被人戏耍,他也看不出什么,而你,郁尘,上官明棠全全都在他人的算计中,你若还想回虞都,还想见到他们,那你便要听我一言。”
晨风盯着他,慢慢道:“你想要做什么,想让我做什么。”
东方月眉眼带笑,但在晨风眼里那笑似乎有丝狡黠。
东方月说:“虞都大乱,君臣失计,上下迷惑。如今,国敝而祸多,民心无所归。”
“你想要做贤明之君,定国乱,稳天下?”
“我为何不可,治国之经纶我不输于人,兵将之法我亦有致胜之谋略,于理于外,我都是最适合之人。”东方月斩钉截铁地说。
晨风唇角微扬,笑里带了不屑,“你倒是有脸说。平日里在虞都何样又不是没见过,你说这番话来恶心谁呢。”
“有些事情看得不是表面,狼子野心若是早被人窥见了,此刻我也不会站在此处,那浪荡不羁背后隐去的不仅有壮志凌云,还有文韬武略。兵家有云:兵以正合,以奇制胜。所以我要出奇制胜,人人都以我是浪荡子,殊不知,我还想想做个良人。”
晨风收了利剑,抬眸看着窗外的劲风,“你以为这是你想便能做到的吗?我们皆被困在这座城内,动弹不得。你想做贤明之君,可也要有时机。魏炎帝执政,要荀北进攻胡合部,拿下达哈尔。可荀北正值风雪之际,中军不适风寒,怕军中已累倒数人。边境小国蠢蠢欲动,若是这边出事,那边将士势必会受影响,你以为你来便可以解决问题吗?”
“先解决你的问题,再回荀北。只有西南安定下来,才能支援荀北,荀北难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拿下来的。”
“西南中军地势远比荀北要险,从战术上来说攻易防易,但荀北只隔了一个紫荆山与黑河,其他皆是茫茫狂野,不好战,你有信心可以速战速决吗,若是没有,那荀北是等不起的。”
“等得起。”东方月冷然道,“只要供给充足的粮草,郁尘可以与他们一战。”
晨风:“你为何有如此把握。”
“赶了一路,风尘仆仆的,不给杯热茶吗?”东方月笑着看他,“你有军师了,为何不虚心点。”
晨风心有疑虑,却还是转身倒了水给他,“热茶没有,水有一杯,爱喝不喝。”
东方月一双黑眸微微眯起,看着人道:“这样才对吗。”
晨风有些不耐烦了,“你最好有能说服我的主意,不然,你可能不会再完完整整地出城去。”
“随你。”东方月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完全没放在眼里,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往荀北供给的粮食你不用担心,不仅可以不向虞都讨,就连你西南的军备,我也可以给你提供。”
晨风完全被这一句惊到了,去年旱灾,江南等地收成不好,就连虞都的仓廪都不足,他又何来的粮食。
东方月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去年在江南挖了条渠,今年从汴州过时发现他们收成不错,景帝在时,要收双倍税收,可淮南王一上台便修改了,因此他们有多余的粮食供给,可以通过沟渠直通河西走廊,完全不经过虞都。”
“去年帮汴州修渠一事是你早前计划好的?”晨风说,“所以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你太恭维我了,我可没那么想。”东方月又喝了口水,这次改要吃的了,“有饭吗,饿了,顺便让人给我准备些热水,大漠里缺水,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