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1-27


“毛团。”景湛伸手将膝上那只毛绒绒的雪团子捞起来举到面前,吓唬道:“看,这可都怪你。”

被他唤做毛团的小绒球在他手里扭了扭,露出两只湿漉漉的小眼睛,讨好似地舔了舔他的手。

这小狐狸崽子还是宁衍秋猎时候从猎场逮的,当时这小东西身边没有母亲,宁衍有心放走又怕他活不了,于是想了想,干脆带回了宫城,后来见景湛喜欢,便送给他养了。

景湛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小块软糕喂给毛团,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示意身边的下人来将他的笔墨纸砚收好。

一边伺候的江溪放下磨到一半的墨锭,见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于是提醒道。

“少爷,您今日若是不忙,是否该着人去跟陛下说一声前几日您确实忙,不是故意驳他。”江溪说:“虽然陛下不会跟您一般见识,但一直没个回话也不好。”

景湛正揉搓着毛团的小爪子,被江溪问得一愣一愣,满头雾水地问:“陛下怎么了?前几日什么事?”

江溪见他似乎真想不起来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就前几天,陛下来请您去用膳,您不记得了?”

景湛奇怪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溪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就前天,当时您正算着时辰呢,怎么算都对不上安排,烦得很。何内侍过来说陛下请您去御花园烤肉吃,您也没理,就让我把柜子顶上那瓶百花蜜塞给他,打发他走了。”

景湛:“……”

他还真忘了。

他一忙起来,脑子里除了正事儿什么都装不进去。这点事如果江溪不说,他压根都想不起来了。



也亏得宁衍不是个小心眼的帝王,不然早觉得丢面子了。

“……咳。”景湛尴尬地干咳两声,撸了两把毛团的脑袋,拿过桌边的布巾擦了擦手,将桌上晾干墨迹的纸符拿在手里。

“确实也该见见陛下。”景湛说:“许久没在陛下那蹭点心了。”



江溪:“……”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景湛能这样跟宁衍说话,堂堂帝王,反倒还不如一盘点心的面子大。

景湛理了理手中的几张纸符,从平安符里挑了张画得最好的,用朱砂打了他的印记,然后将其折了起来。



江溪适时从柜子上取下一只巴掌大的崭新红布小包递给景湛,看着他将符纸装了进去。

“正巧,我去给陛下送张平安符。”景湛抖了抖袖子,吩咐道:“桌上这些剩下的练笔之作,照老规矩撕碎埋了。”

江溪总跟着他做些这类活计,熟得很,连忙手脚麻利地将其收了起来。

他并非内侍,虽然伺候景湛,但在宫内行走到底不太方便。所以如果景湛出门,江溪一向是留在国师府,不同他一起的。

江溪将景湛送到了国师府门口的车架上,目送着他走出宫道,才转过身回了府内,关上大门。

景湛和宁衍最初见面时,宁衍还不是帝王,只是个长相精致点的小团子。他俩人一起瞒着宁怀瑾下池子里摸过鱼,还为了“谁拿了妹妹的花团”掐过架,两个小团子肩并着肩长起来,彼此间的情分很难生出什么尊卑界限来。



但到底宁衍是个帝王,景湛自认为对外总得给他几分薄面,于是出门之前想了想,又去柜子里意思意思地顺了一包花草茶,准备一并给宁衍带过去。

只是今日宁衍似乎不比景湛清闲,景湛去时扑了个空不说,还在紫宸殿等了他足有半个多时辰,才见他从上书房回来。

“你怎么来了?”宁衍果然没记仇,见了他还挺高兴,问道:“得闲了?”

“嗯。”景湛从袖子里拿出那只小红布包,也不假手于人,直接递给宁衍,说道:“顺路给陛下送今年的平安符。”

“往常不都是生辰过了才换吗,今年怎么提前了。”宁衍将其塞进腰间的荷包中,随意问道:“皇叔的呢。”

“今日时辰过了,明日挑个好时辰再给王爷画。”景湛说。

“嗯,不急。”宁衍走到他身边,将景湛身边茶几上的甜品碟子往他身边推了推,说:“你记着就行……你也来得巧,膳房新弄出来的牛乳茶糕,尝尝。”

宁衍这旁的不说,这些点心可是千奇百样什么都有,景湛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尝了。

宁衍刚从书房回来,身上还挂着一层寒气,就歪着坐在榻上,就着个暖炉烤手。

景湛一块香糕吃完,不知为何落后宁衍一段的何文庭也打着帘子进来了,将手里的一封奏折递给宁衍。

宁衍翻开那书页扫了几眼,似乎是看得满意了,轻笑一声,说道:“这还像个样子。”

他先开口,就说明这不是什么要避讳人的事,景湛用布巾擦了擦手指,说道:“这是怎么了,前头那群迂腐人儿终于决定放弃劝陛下选秀了?”



“那倒没有。”宁衍说:“就是先前礼部来问,说是万寿大宴上是否要将永安王的位置安排在上首,被朕驳了,于是紧着送了新的排位过来。”

“礼部的人谨慎,年年都问也不嫌烦。”景湛说:“不过按道理,永安王是陛下的亲叔叔,自然是要比恭亲王更亲的。”

“亲疏血缘算什么。”宁衍摆了摆手:“在朕眼里,情分才最重要。”

宁衍一向这个性子,景湛闻言笑了笑,又从盘子上摸了块糕。

候在一旁的何文庭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俩暂且没有说话的意思,又开口道:“陛下,方才太后也着人过来问这事。说是仁寿宫那边还住着一位舒姑娘,陛下的万寿宴是否也要一并宴请她。”

舒秋雨,那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皇后人选,景湛好事之心顿起,表面上吃糕吃得专心致志,耳朵却竖了起来。

“请啊。”宁衍就着暖炉上的那点热气搓了搓手,笑着说:“母后的客人,合该请。”

正文 万寿

宁衍下帖子给舒秋雨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舒清辉耳朵里。

舒清辉一时大喜,以为上次传银杏劝说舒秋雨的那些话终于被她听了进去,不免有些得意,这几日连上朝都觉得腰板忒硬。

舒家的主母原本还有些担心舒秋雨在宫中的处境,这几日受舒清辉影响深了,也隐约觉得这事儿能成,甚至找了他家常用的裁缝,紧着给你舒秋雨裁了套颜色鲜亮的衣服托人带进了宫。

这些事儿宁衍看在眼中,但都没说什么,与舒清辉之间也从不提舒秋雨如何。偶尔几次舒清辉在上书房议事时旁敲侧击问起来,也皆被宁衍用“未曾私下见面”的理由挡了。

冬月二十六那天,正赶上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今日是宁衍的万寿,朝上照例休沐,不必早起。他从晨起睁开眼睛,便发觉今日外头的天光格外明亮,透过窗户的薄纱油纸透进来时,居然还是有些刺眼。

何文庭原本等在床旁准备服侍他洗漱,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不由得笑道:“陛下不知,昨儿后半夜外头就下起雪来了,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现在还未停呢,估摸着足有人脚踝高了。”



看外头的光亮,就知今日阳光颇好,下的雪再大也不会酿成灾。反而因为天气不错的缘故,下再大的雪也不会太冷。

冬日里这样的天气是好兆头,宁衍听闻,心情也挺不错,接了句茬:“下得这么大?”

“可不么。”何文庭笑着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有个好收成。”

没人不愿意听好话,何况今日也算是宁衍半拉生辰,有个好兆头总归讨巧一点。宁衍一高兴,赏了他满宫上下半年的月例。

他这股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大半天,在午时后达到了顶峰。



午饭过后,景湛就从国师府那边来了,进门直接往客座上一坐,一句话没跟宁衍说,先吨吨吨喝了半盏茶。



“怎么。”宁衍放下书,戏谑地道:“你这是上山打猎去了?”

景湛哪有闲心跟他斗嘴,摆了摆手,毫无形象地喝完了手里那杯茶,才喘了口气,埋怨道:“今年师父不在京,都是我一人忙活,我寅时二刻便起身了,一直忙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

宁衍坐在书桌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见状摆了摆手。

何文庭会意地上前,替景湛又续了杯新茶。

“辛苦了。”宁衍毫无诚意地说。

景湛实在懒得理他,他坐在座位上歇了一会儿,又蹭了半碗玫瑰花羹,才觉得好一点。搁下碗盏,接过侍女递来的布巾擦了擦嘴角,又恢复成了那副仙风道骨的国师样。

“你看看你。”宁衍隔空点了点他:“要是让外头的百姓瞧见了,怕不都说咱家的国师怎么一点都不似仙人。”

“臣本来就不是神仙,臣待在宫里是为了给天下臣民当个吉祥物的。”景湛不客气地说:“陛下是真龙天子,在陛下面前,哪有臣当吉祥物的份。”

宁衍开怀不已,连忙笑着招呼何文庭:“快快快,快剩下的玫瑰花羹也盛给他。国师可吃点甜的吧,省得这样牙尖嘴利。”

宁衍虽是这样说,笑得倒开心。景湛性子随意惯了,大事上却很有分寸,偶尔这样不管尊卑地调笑几句,算不得什么事儿。

景湛刚漱了口,这阵儿也不太爱吃甜的,怕吃多了发腻。他婉拒了宁衍的好意,转而跟他说起正事儿来。



“等到下午过了未时,我再替陛下去三清殿给淑太妃娘娘上个香,烧些寒衣。这些事儿师父临行前都嘱咐过我,陛下不必操心。”景湛说:“只是陛下别忘了,用过晚膳之后,记得去续一盏灯。”

先帝的淑妃是宁衍的亲生母亲,只可惜在宁衍出生时就因为难产去世了。自从宁衍登基以来,除了淑妃的忌日之外,每年万寿之后也会去给她点一盏长明灯。

宁衍笑意微淡,淡淡地嗯了一声。

“知道了。”宁衍转而问道:“你晚上还是不来?”

“不去。”景湛说得干脆。

宁衍的万寿大宴办在晚间,届时朝臣宗亲都在,人乌泱泱能坐满长安宫。景湛不爱凑这种热闹,一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知道了。”宁衍也没多意外,说道:“那还按旧例,宴席上的菜送一份给你。”

景湛点了点头。

他过来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只是见缝插针地来转一圈。毕竟他晚上可以不露面,但今日这么大的事儿,总得来见见宁衍。



他俩人闲聊了一会儿,时辰便差不多了,景湛得回国师府预备着下午的事儿,于是在顺走宁衍小厨房的一盘椒盐饼后告了辞。

只是景湛尚且能关起门来躲清闲,宁衍就没这么好命了。

午时过后,宗亲们开始陆续进宫,这宫里便开始热闹起来。

男人们大多留在前殿,亲近点的能求见宁衍,不怎么亲近的便三五成群地混在一处。宗室家眷们要么凑在太后宫里说话,要么赏院子看雪景。戏阁里的台子一整天都未歇息,锣鼓丝弦声响成一片,间夹着几声叫好。



外头热热闹闹,只有仁寿宫的偏殿还是安安静静的。

舒秋雨已经换了一身水蓝色的外衫,妆容发髻也打点得妥妥当当,正站在绣绷前头,正在亲手将上面那幅凤穿牡丹小心翼翼地取下来。



银杏和桔梗站在她旁边,歪着头看着这幅绣图,想要帮她取下绣绷上的钉子,却被舒秋雨拒绝了。

这幅图舒秋雨绣了许久,到今日下午才完工,绣图的布是最好的月纱缎,掺着金银线绣出的凤凰在光下粼粼发光。

只是这幅绣图图样繁琐,饶是舒秋雨日夜赶工,也来不及装裱了。她只能将其从绣绷上取下来,匆匆用针线锁了边,然后将这幅绣图叠好,放进了先前准备好的乌木匣子里。

银杏机灵,见她这样谨慎,不免也猜到了一二,问道:“这是姑娘给陛下的寿礼吗?若是的话可得早些送去,寿礼在晚宴上都要当场呈上,但之前都得交给何内侍验过之后才行。”

“是也不是。”舒秋雨摇摇头,说:“至于其他的,就先不必说,你替我捧着这盒子就是了。”

银杏一头雾水,却知道自家姑娘一向有主意,于是乖乖捧着匣子,也不敢多言。

宁衍的晚宴定在晚上申时未刻,就设在长乐宫。为表君臣之分,他刻意按旧例迟了一刻才过去。

宁衍到时,底下的朝臣宗亲皆以在那端坐等他了,宁怀瑾就坐在他右手便的下首,离他不过四五步远。

太后的席位在他左手身侧,外侧旁边又另支了张小桌,后头正坐着舒秋雨。



舒秋雨今日明显精心打扮过,身上的衣衫崭新,妆容也淡雅素净,配了一套合衣裳的水色首饰,看着并不娇艳,却也很是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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