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容宸拧眉。“他可有发现已被你察觉?”
“尚未。皇上要怎么做?”
蔺容宸道:“先莫打草惊蛇。这几日你派人跟着严曦,看是否真的有人在跟踪他。还有,去跟源正说一声,传翰林院苏学士来。”
派出去的人一连数日,一无所获。赵珣想,既然盯着严曦不行,那便守株待兔,派人守着安和殿。
也不知道何舒月从哪里听说严曦晕倒了,风风火火地跑来,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蔺容宸见了他头疼,这个人精不开口,蔺容宸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先发制人道:“上次让你们查所有与符卓有关的官员,怎么到现在都没结果?”
说起彻查官员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前扬州知府曹景仁收授贿赂、贩卖私盐一案,此案不仅牵扯到杭州知府,还有向嘉彦。
那曹景仁在两浙购有大量盐田,且私抬盐价,从中牟利,就是为了给符卓敛财。向嘉彦一直想除掉他,最后竟想了个私购盐田嫁祸给他的办法。
官员私购盐田可是重罪,曹景仁背后有符卓,捅了天大的篓子都有人给兜着,但向嘉彦不一样,稍不留心就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舒月哪敢说出来?只想着两人私下解决,亡羊补牢。却不曾想顾庭芝出事后,牵出了曹景仁,盐运使不仅没得当,还下了狱,却也因此让符卓下决心将他除之而后快。
至于其他官员,没什么事的,查了也没用,有事的,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盐田一案已结,剩下的只管盯着西北就好。
何舒月道:“微臣已派人前往矿场打探。”
蔺容宸点头,迫不及待赶他走,“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何舒月岂是这般好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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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割席分坐
蔺容宸见何舒月往前凑了凑, 一副打探宫廷秘闻的模样,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他道:“听闻严大人前些日子晕倒了, 还是皇上给抱回来的, 可有大碍?”
蔺容宸青着脸瞪他, “你是有多闲?整天尽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何舒月笑道:“臣这是关心同僚,怎么能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呢?毕竟严大人深得皇上青睐。”
蔺容宸白他一眼, “谁跟你说朕青睐他了?”
何舒月道:“那是微臣口误了。皇上若青睐严大人, 也不会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他不堪大任。”
“……”蔺容宸气结, “那日堂上可未见你站出来反驳半个字。”
“那日……太师说得很有道理, 臣一时没找到破绽。”何舒月讪讪一笑。“其实谁编都一样, 说不定还没有状元郎做得好。皇上不就是不想升严曦的官嘛!这还不好办!”
蔺容宸眉峰骤敛,“怎么办?”
“等他完工时,放把火烧了翰林院。”何舒月说的轻飘飘。
“……”蔺容宸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很赏了他几个白眼。
何舒月道:“皇上这几日可有见到严大人?”
“没有。”
“那皇上不召他来么?微臣有很多话想跟严大人说。”何舒月诱导道。
蔺容宸放下书,忍着气:“你有话跟他说,你去翰林院!有人拦着你吗?”
见蔺容宸要变脸了, 何舒月忙退下,“皇上说的是。严大人这一病, 肯定特别虚弱, 急需人关心, 微臣去瞧瞧他!”
被他这么一搅和,蔺容宸哪里还有心思看书?忍了两天,还是没忍住, 到底去了趟翰林院。
严曦每日都是头一个入宫,晚上赶在宫门关上之前离开,忙的倒也充实。自上次累晕之后,待诏厅里来了个校对,专门辅助他的一切工作。严曦没问这个校对是苏学士安排的,还是蔺容宸指派的。
晚上除了他和校对,院里的人都回去了。他正伏案疾书,见墨没了,头也没抬道:“可否帮忙研磨?”
校对二话没说,上前研磨,但姿势很是生疏,好在严曦也不是一个惯于苛责的人。待墨研好,忽听校对道:“为何不回去吃饭?上次就是这样才晕倒的?”
严曦心头一跳,慌乱起身,手中的狼毫戳在蔺容宸的常服上。
严曦认得这件常服,上次周公公拿给他穿过,蔺容宸居然没让人给扔掉。
“……”仿佛回到了之前总是冒失得罪他的那些日子。
蔺容宸薄唇微弯,一双墨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手忙脚乱的严曦。
“微臣该死!”严曦一时找不到能擦拭的东西,拾起自己的衣摆就往那块墨渍上蹭。
“……”蔺容宸无语,敢情他把自己的衣裳当抹布了。
两人的身体靠得实在近,严曦的发丝时不时擦过他的下巴,像那日在水墨轩门口一样。蔺容宸垂下眼睑,看着他的侧脸,不动,不说话,甚至尽量不去呼吸,不打扰他。这片刻的安宁,能多延一分也好。
怎么擦也擦不掉,严曦停下手,对着那块晕开的黑斑,沮丧道:“微臣鲁莽。”
“无碍。”蔺容宸整整衣衫,负手道,“朕来看看本纪修的如何了。”
“皇上放心,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蔺容宸点点头,不再开口,也不离开,就那么在厅里来回踱步。
“皇上……可是有话要说?”
“……严曦,你真的要投靠符卓,背叛朕?”这些天他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问出来。他想知道答案,又知道答案势必会让他失望。
“不是。”严曦否认。
有这句话就已经够了。蔺容宸心里这样想着,却又克制不住想得到更多,“若有一日,朕与他兵戎相见,你会如何?”
严曦笑,“不是还没有到那一日么?”
“若那一日来了呢?”大约是觉得这样的问话毫无意义,蔺容宸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将淡漠的神色挂在了脸上,“朕已命户部在九月份召一批秀女进宫,这其中有黄侍郎,云参政,还有骆将军之女,严大人以为如何?”
“相互牵制,挺好!”严曦淡然回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他能说什么?又有何立场说什么?
蔺容宸眼风一扫,顿时一股秋风卷枯草的萧飒之感四散开来,“挺好?”
“若皇上再大显龙威,能令这几位秀女有喜,自然更好。”
“你真的觉得很好吗?”
“是!再好不过了!若真有这样的喜事,微臣定替皇上给翰林院的同僚每人送一个礼品!”
“严曦!”蔺容宸清喝一声,怒目而视。
“臣在。”严曦也不抬头,也不用抬头。此刻蔺容宸的脸色如何,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心里暗暗叹口气,觉得那里微微疼了一下。明知道这么说会让他生气,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当真是……要疯了。
“你真是知道如何让朕动怒!”蔺容宸原本不是一个喜怒于色的人,但面对严曦却一次又一次暴怒跳脚又无可奈何。
“皇上若不雨露均沾,难道要坐视怡妃一人独大?”从前蔺容宸不选妃,大约是觉得情势还未到如此严峻的地步。即便是皇上,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朕……并不喜欢他们。”蔺容宸扭过头,声音暗哑。
“就算皇上纳妃是无奈之举,但接一个喜欢的人入宫,应当也不是一件难事。”严曦的本意是想说你若喜欢了哪家的女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蔺容宸显然听岔了,他眸中一亮,望着严曦,愣怔半响,“接喜欢的人入宫?”
严曦又道:“怡妃如何了?皇上有了子嗣,太后也该放心了。若怡妃怀的是龙子……”
“闭嘴!”蔺容宸听到怡妃这两个字就气血上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会活活被气死。
严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翰林院的门口,愀然闭眼,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手头上的事终于忙的差不多了,严曦也有时间从书海里抬起头,伸个懒腰,刚好瞟见喻俊元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对他笑,如第一次见面,“云昕!”
严曦不好再对他过于冷淡,仍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事?”
“嗯!”喻俊元走进屋子,“常潇说上次在我家吃饭,这次轮到他请客了……”
“我就不去了。”严曦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并不想将事情复杂化,更不想将无关的人卷进来。
喻俊元似乎早已猜到他会如此说,补了句:“今日是常潇的生辰,他说他会一直等你。”说完这句,也不等严曦撵他,十分自觉地走了。
严曦纠结犹豫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决定去。
流芳街的一栋四合院内。
严曦入门便瞧见桌上的酒菜早已上齐,常潇与喻俊元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在玩儿木头人的游戏。果然如喻俊元所言,这是巴巴地等着他呢!他若不来,这两人恐怕能等一夜。
“你们这是何必?我都说了不来,如此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严曦落座,神情淡漠。
“行了,严云昕。”常潇将酒推给他,“你把云林和我都当傻子,那也得我确确实实是个傻子才行!你如此疏远我们,不过是不想将我们拖下水罢了。”
“并不是。”严曦矢口否认。“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严大人,你骗谁呢?”常潇平日不大爱说话,但今日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圣贤书,谁没有读过?治国平天下的抱负,谁没有?天子门生,谁不是?凭什么你要自己孤军奋战?真当我们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是卖主求荣之徒?”
严曦被他呛了一顿,知道眼前这人很难糊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效忠皇上,我攀附于太师……太师答应过我,会助我得到丞相之位。”
“糊涂!”常潇怒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丞相是谁的丞相?就算他符卓现在权势滔天,但你莫要忘了,你如此明目张胆地跟皇上作对,他有千百个方法置你于死地!”
“这是严某的事,不劳二位费心。”严曦将手中的卷轴放在桌上,“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这顿饭我就不吃了。”
上次端午听闻常潇喜欢他画的睡莲,便重新画了一幅,一直也没机会送出去,今日倒正好。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愿他们能在这个风云动荡的官场里保持初心。
常潇没有说话,兀自饮了一杯酒。常潇没有说话,兀自饮了一杯酒。“当初同住庆阳楼,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原来这般固执!”
严曦涩涩一笑,“常校尉不知道事情多了去了。既然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皇上又如此器重二位,就莫要辜负了他。”
“那你呢?”常潇不确定道,“你明知道皇上有多在意你,你……”
“常校尉,严某的任何事今后都与你们无关,就不劳二位费心了。”严曦起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4章
喜忧参半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严曦站在细雨中,一时不知该往哪走。他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衣衫濡湿了一片, 竟觉有些微冷。正打算回去, 黑暗的巷子里走出一人, 拦住他的去路,“严大人, 太师有请。”
“太师?”严曦认不得眼前的人, 不确定道, “太师要见我?”
那人道:“正是!辛苦严大人随属下走一趟。”
严曦不疑有他, 跟在那人身后, 走出几步,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十分恭敬道:“属下魏劭。”
严曦点点头。
魏劭淡淡一笑,引他穿街走巷,到了太师府。
严曦以为上次说升官的事情至少得等太后过完寿才能有点眉目,没想到符卓的动作真是快。见面寒暄了两句,直奔正题:“李秋韵被调职, 严大人可有想过接下这个位置?”
李秋韵?那不是应天府府尹?他初来京城缠上官司,可不就是李秋韵审的?说起那段牢狱之灾, 严曦又忍不住想到蔺容宸在公堂上的吻。普天之下, 也只有他能在公堂上作出这种事了。
思及此, 严曦脸上燥热,回过神,明白了符卓的意思, 吓了一跳,“太师是让下官出任应天府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