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好了我下,你救人心切也不至于……”
突然发现事情不对,沈祠猛然回头,就见萧北城藏于袖中的防身匕首已然出鞘,而距其一步之遥的黑衣人正是将毫无防备的君子游推落水中的真凶。
“本王面前也敢造次,反了你。”
眼看萧北城就要出手,沈祠护主心切,立刻上前与人缠斗。
而落水后奋力挣扎的君子游只能勉强说出几个字:“王爷,救……”
听了他的呼唤,萧北城急于救人,俯在岸边伸出手来,意外握到一只小手。
君子游浑身湿透的浮在水中,抓着粗糙的石壁,拼了命的高举起捞来的孩子,把人推向了萧北城。
“王爷,快把他们拉上去,下面还有两个,两个!”
“别急,一个个来,这便让沈祠下去帮你。”
他把第一个孩子拉上岸的时候,刚好黑衣人因为不敌沈祠而溜之大吉,后者还想追去,没跑出多远就被腰上系着的绳索阻了脚步,又听萧北城命他速来救人,只得放弃追击的最佳机会。
“子游,把手给我!”
君子游明显体力不支,他坚持着把最后一个孩子推上去的时候已经没了力气,再伸出手来也是力不从心,竟然就这么从萧北城指缝间滑走,闭眼沉进了水中。
第22章 险情
“先生!先生!!”
沈祠吓得慌了神,正要下水救人,萧北城已先他一步跳了下去,他愣愣又喊了声“王爷”,想着主子和同僚都遇了险,这可如何是好。
“你就在上面别动!照顾好那群孩子,本王救起他之后速速接应。”
吩咐完,萧北城就潜进了水里。
可水下就和岸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想找到一个昏厥的人简直如大海捞针,他也是在方才君子游沉下去的位置寻了许久才找到那人。
说到底并非萧北城救了君子游,而是君子游救了自己。好在他彻底丧失意识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理智,在最后一刻伸出手来抓住了那人的衣角,给了他救助自己的机会。
萧北城握住君子游的手,将他拉到怀里,上浮到水面抓住沈祠丢来的绳索,靠岸之后便将君子游送了上去。
一见是先生救了自己,那落水的孩子李小三以为他就这么没了,吓得更是号啕大哭。
“先生……先生不要死啊,对不起先生……”
萧北城哪还顾得了别人,被沈祠拉上岸之后急忙压着君子游的胸口,把他腹中积水倒了个干净,以免这水倒流进鼻腔,在岸上淹死了他。
“王爷!你的手……”
才拆了夹板没几天,萧北城的左腕还吃不了力,方才救人混乱之中又折了去,已是肿了好一片都没什么知觉。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把他送出去!”
到底是受了伤不能亲力亲为,只能由沈祠背着人事不省的君子游一路跑回龙神村,差人去请了大夫前来诊病。
萧北城在外裹着毯子寸步不离的等着消息,要不是沈祠主动为他包扎,只怕连他都忘了自己的伤。
获救的几个孩子被王府的人送回了家,那李小三也是吓坏了,回去就把事情的原委对母亲王寡娘说了,后者听了赶紧带着幸运捡回一条命的孩子去到君子游房前磕头。
然而这个时候,君子游已经昏迷好几个时辰,生死未知。
萧北城听着娘儿俩的哭哭啼啼甚是烦心,嘱咐人把他们带下去安置,自己却是连换件干爽的衣服都不肯离开半步,就守在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唉声叹气。
沈祠劝道:“王爷,您忧心先生可以理解,可要是连您也病了,先生该由谁照顾啊。他身子那么虚,再担忧您的话,只怕这病很难好起来,所以王爷也先照顾好自己,喝一碗暖身的汤吧。”
知他说得有理,留在姑苏的日子还得彻查今日之事,总不能让君子游就这么白白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萧北城听劝沐浴换了衣物,在火盆前烤了一会儿,身子便暖了。
到底是壮年,身子骨硬朗,就算大冬天里冻这么一次也没什么大碍,顶多是受些风寒头疼脑热几天。
可他还没舒服多久,君子游那边就传出了消息,大夫一脸无奈,也是急的直跺脚。
“回禀王爷,实不相瞒,先生的病……”
端着碗热汤也没了食欲,萧北城一问究竟,岂料大夫竟说:“王爷,先生的病甚是严重,落水这一遭让他体温散尽,就是没牵连他的哮病,只怕是也……”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要是不能让他身子暖起来,只怕……只怕他挺不过今晚啊。”
手边的碗无意间被萧北城碰落,摔了一地的瓷片。
他的心跟着悬了起来,就像这陶器似的,碎了。
萧北城赶到君子游门前,那人躺在床上冷得止不住发抖,神志不清,口中还念叨着胡话。
见他如此怎能不教人心疼,萧北城凑近一摸,果然,不只两手,就连身子也凉了。
“这可如何是好……可否把他移到浴桶中,淋沐温汤来保持他的体温?”
“可以是可以的,但这只是缓解燃眉之急的一时之法,想靠这个让他恢复怕是不成。”
“能缓解便先试试,沈祠,快去准备。”
萧北城挽了袖子,亲自伺候着君子游喝了些鸡汤,撬不开他的牙关,便一点点喂着。
那人身子冷的厉害,抖得就像抽搐似的,时常一个激灵就碰撒了他手里的汤,萧北城也不恼,索性放下碗抱住了他哆哆嗦嗦的身子,抚着他的头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信我。”
“爹……爹,你别走,我怕……”
君子游胡言乱语着,好似被梦魇住了,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爹……把我一起带走吧,我好疼……您带我走吧……”
萧北城闻言愕然,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后来他与沈祠两人用放了姜片的温汤浸着君子游的身子,不断揉着那人已经冻僵的手脚,活通了血,又依照大夫所说将他安置在暖阁里,更在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暖炉。
虽然君子游的冷颤有所减轻,可大夫仍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王爷,还是那句话,挨得过今晚,先生才能活。”
怎么才能挨过这一晚,靠炭火盆是远远不够的。
萧北城拉着君子游的手,长长叹了口气,哑声吩咐沈祠和大夫都退出去,在众人关门之后,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他脱下外衣,进到被子里抱住了君子游,那人的身子果然寒凉,贴上来都觉着刺骨。
他抚着君子游的额头,擦去了噩梦中那人挂在眼角的泪珠。
“你也要坚持一下,挨过今晚就能活着,本王还等着你入朝为官,成为缙王府的幕僚,可别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这一晚有多煎熬,只有王爷自己知道。
他担忧着君子游的病,就连那人一口气喘长了也要在旁盯上许久,确定只是抽气不足并无大碍了,才敢合眼小憩一会儿。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君子游终于安生下来,沉沉睡去不再说些胡话,身子也暖了甚至开始发热发烫,萧北城才起身穿衣,命人唤来了大夫。
“恭喜王爷,先生熬过了最难的时候,接下来会大病几天,但性命已无大碍。”
“把应该去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惟你是问。”
说完他又吩咐:“沈祠,等他好些了便把他送回姑苏城中休养,找几个懂事的丫鬟给他侍疾,切不可怠慢了。还有,通报姑苏知府,龙神山的案子必须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差点害他丢了性命的罪魁祸首,若是查不出结果……”
“王爷,其实姑苏知府一听说您遇险就来了,现在还在外边候着,我看大冷的天就没让他继续跪着,请到隔壁去暂歇了。”
“歇?本王都没歇,他还有脸歇息?让他滚过来!”
提心吊胆一夜,萧北城没了睡意,见姑苏知府满脸困倦自是气不打一出来,可这骂词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先咳了几声。
“王爷,您受了风寒,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龙神山的案子有下官,您尽管放心。”
“姑苏知府?你叫什么。”
“下官邢金宝,给王爷请安。”
“交给你,本王可放不下心,这案子本王要亲自彻查,邢知府有什么异议吗?”
眼中分明写着疑惑,可邢金宝嘴上还是得应下的,“自然不敢,可是王爷对姑苏办案有什么不满?下官要是照顾不周,还请王爷提点。”
“都说官匪一家亲,你这儿倒是让本王大开眼界。龙神山为何会崩塌,你心里就没有数?”
“这……下官实在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萧北城猛拍桌面,吓得邢金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再顶嘴。
实则萧北城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毕竟君子游还病着,总得在姑苏休养些时日,万一惹出什么乱子就得不偿失了。
而他方才的话也已经提醒了邢金宝注意分寸,这人要不是个傻的,就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也罢,是先生遇险让本王着急了,你们伺候先生与办案都要谨慎着些,有什么进展立刻回禀,不得有误,更不可隐瞒,你可听好了。”
邢金宝连声应着,畏畏缩缩的退下了,等人走了,沈祠才巴巴的凑到萧北城身边。
“王爷,您该不会是怀疑姑苏官员与那些土夫子狼狈为奸吧。”
“都嚣张到在大街上贩卖古物了,这还不够证明他们胆大包天吗?”
“也是啊,不过王爷提到了龙神山,这山体崩塌和官员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这也能动手脚的?”
“并非有意,但这事的确是他们造成不假。他们靠山牟利,这祸事来得突然,自然也是措手不及。”
沈祠挠了挠头,“王爷,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啊?”
“听不懂就对了,去照顾先生吧,等他醒来听了你叨叨的话,自会给你解释的。不过在那之前……”
“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派人到姑苏城中收了那些古董贩子的货,再找个靠谱点的人看看都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如果真如村中老伯所说,这墓是西汉的,只怕……”
说到这里,萧北城就没有再继续了。
他手里捏着几天前君子游淘弄来的扳指,隐隐觉着事情不大对头。
比起君子游,背后主使怎么好像……是冲自己来的?
第23章 保命
帝都长安,定安侯府。
“喝了几口凉水就险些交代了性命,看来他薄的不是福分,是命数啊。”
秦南归逗弄着金丝笼里的雀儿,时不时瞥一眼叶岚尘的脸色,劝道:“你也犯不着跟一个药罐子置气,他那个身子骨能掀起什么风浪,就是真的到了朝堂上,还不是北风一吹就没了的命,要是气不过,就置办具寿材给他备着,哪天人没了就送到缙王府去,也省得王爷伤心。”
“侯爷说笑了……”
“知道是说笑就好,一个病秧子也能把你气成这样,真是枉费本侯栽培你这些年。岚尘啊,你也不年轻了,总得沉得住气,那君子游再怎么诡计多端,也不过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主儿,出手太急躁只会暴露自己。”
“侯爷息怒,姑苏城那边,下官定会给个说法。”
“还有……”秦南归拈了把饵食散到锦鲤池中,猝不及防抛了个物件,叶岚尘险险接住,仔细一看,是块成色不佳的玉佩。
“这是他入京时带的东西,反正都要去趟姑苏,不妨细查他的背景。”
说着,秦南归凤眼微眯,眸中透着些许厉色,“本侯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姑苏城,福来驿馆。
君子游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小三呢!李小三怎么样了!”
沈祠昏昏沉沉守在他身边,一见他醒了,赶紧让陪侍丫鬟去通报萧北城,一边扶起身子瘫软的君子游,一边给他报着平安。
“先生放心吧,另外两个孩子都被父母领回家了,你说的那个小三和他的母亲王氏就在外边等着呢,可急坏了。”
“他们在,快,快扶我出去看看。”
说着君子游就先下了地,他站都站不起身,沈祠哪敢让他乱跑,忙又把他拉了回去。
“先生别急,您先把药喝了,身子暖着才能起来,不然发热会严重的。”
为了去见遇险的学生,君子游自是什么都答应,苦得人张不开嘴的汤药也一饮而尽,还没咽下去就又急着爬了起来。
“你这样子让人怎么放得下心,别起了,本王让他们母子进来见你。”
萧北城说着话就推开了门,下巴一抬,示意在外等候的王氏与李小三近前。
这娘儿俩一进屋,二话不说就先给君子游跪下了,磕得额头都泛了红。
被这场面吓到的君子游赶紧招呼他们起身,见沈祠没有扶人的意思,便打算亲自去扶,可惜身子发软无力,还没碰到人,反倒是他自己要从榻上翻下去了。
“快起快起,受不住你们大礼,我救小三可不是为了你们母子感恩戴德,快快请起。沈祠,帮忙搭把手啊……”
沈祠愁眉苦脸在一边唧唧歪歪,“我是觉得先生你差点命都没了,他们感谢你也是应该的,多磕几个没啥的,要是这几个响头冲冲喜,让你的病好起来就更好了。”
王寡娘哭得厉害,按着儿子给君子游又磕了好几个头,才抽泣着谢过那人救命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