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
沈嘉坐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吴璟第一个进来,看到沈嘉安然坐着,松了一口气,朝他做了个揖,“沈大人。”
沈嘉起身走过来,朝吴璟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身后几人身上,发现竟然都是当初在猎场一起作战的队友,连崔修竹都在,未免有些好奇,“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快请坐。”
吴璟朝身后几人翻了个白眼,不高兴地说:“谁知道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在门口遇上的。”
许然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这沈府难道你吴璟来得,我们就来不得了?而且我也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只是碰巧而已。”这几家都是在朝中有关系的人家,自然第一时间知道沈嘉被大理寺释放的消息,知道他从宫里出来就第一时间赶来探望了。
沈嘉朝他们回了一礼,笑着说:“多谢各位担心沈某,快请坐,能遇上也是好事,今晚大家一起喝几杯,就当给沈某庆祝一下。”
崔修竹板着脸,一脸不高兴地反驳:“这种事有什么好庆祝的,沈大人差点就身陷牢狱了,不如还是我们去外头找点乐子,给沈大人去去晦气!”
吴璟一早看这姓崔的不顺眼了,当初他们组队比赛时,这人就没少说些难听的话,真不明白他今天来凑什么热闹?
“崔大人,您要是公务繁忙,还请回去忙吧,我就想在沈府蹭饭吃蹭酒喝。”吴璟在沈府住过,比别人更清楚沈府的酒菜是何等水平,要他说,就是御厨也比不过,他父亲要珍藏起来的好酒在沈府能随便喝,所以他才不愿意去外面吃呢。
崔修竹瞪了他一眼,屁股粘在椅子上没动,他今天既然踏进了沈府的大门,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
何彦小跑着进来,与各位见了礼才问沈嘉:“老爷,您有何吩咐?”
“让厨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要与几位好友喝几杯。”
何彦笑弯了眼,“这事儿哪用得着您吩咐,厨房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不过刚才老夫人让我问您,今晚想喝什么酒?她好让人去地窖里取。”
沈嘉想了想,“取几坛上回皇上赏赐的猴儿酒吧,那个好入口。”他也是考虑到在座的都是文官,想来酒量都不太好,太烈的酒就不必了。
许然咽了口口水,屁股挪了挪,问:“猴儿酒?有几坛?我可以帮忙搬吗?”
沈嘉诧异地看他:“你喜欢喝这个?”
许然狠狠地点头,“喜欢,自从喝过一次后就恋恋不忘,可惜,家里的那点存货老头子都不肯给我喝。”
“哈哈,那一会儿你敞开肚皮喝,回去的时候给带两坛回去。”
众人听到这话都心动不已,可惜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不过心里都认定沈嘉是真的很受圣宠,连贡酒也能说送就送。
等何彦跑出去,沈嘉也站了起来,说:“走吧,随在下一起去餐厅。”
走到半路,下人又带了佐姜毅和另外三位户部的官员进来,看来大家的关心都很及时,同时也看得出谁的关系与沈嘉最近。
等上了桌,下人又来禀报,说是户部冯郎中来了,还带了王郎中一起。
沈嘉挑挑眉,坐在椅子上没动,嘴上说:“与两位大人说一声,说本官今日累了,不方便见客,明日再请两位大人喝酒。”
那下人做惯了回绝的活,低头退了出去,心知下回这两位大人再上门,恐怕连赏银都不能收了。
大家对此心知肚明,沈嘉如今的地位,并非谁上门都要见的,能接见他们这些官位低微的小官,说明对他们真心的好了,连崔修竹也有些感动,觉得自己往日对沈嘉的态度是太过分了些。
他今日会来,一是刚从顺天府出来,曹瑞文提起沈嘉,让他代为探望,二来,他也有心和沈嘉缓和关系,当初那点小矛盾都是自己心胸狭隘做作的,沈嘉肯定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如果能化解矛盾,对他有利无害。
“来来,满上……沈某先敬大家一杯,多谢各位的关心。”
众人忙端起酒杯,“不敢不敢,是我们叨扰大人才是。”
许然迫不及待地喝了一杯酒,猴儿酒好入口,醇香甘甜,回味无穷,“好酒!好酒!就冲着这杯酒,沈大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许然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工部主事,许家的地位在长安城不比宋家弱多少,许然的一句承诺可价值千金啊。
“这酒才刚入口,你就醉了不成?”沈嘉不要这样的承诺,不过许然这个人他是愿意结交的,这孩子赤诚,脑袋瓜也聪明,胆子还大,培养一下,以后肯定是个好官。
崔修竹替沈嘉倒满酒,端起酒杯站起来,一脸羞红,支支吾吾地说:“这杯,我……我敬沈大人,还望沈大人……不计前嫌,饶恕我过往对您的不敬之罪。”
吴璟冷哼一声,“崔大人不一直都是曹府尹的跟屁虫吗?怎么突然对沈大人示好起来了,别是有什么坏心思吧?”
许然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崔家虽然也算贵族,但你若想害沈大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沈嘉忙阻止这两个年轻气盛的贵公子,“诶诶,别这样,崔大人只是给我道歉而已,我本就不怪他,何来罪不罪的?这杯酒我喝了,崔大人别把这点小事放心上。”
这话说的崔修竹脸更红了,恨不得立即转身离去,但他都开了头,总不能半途而废,明白沈嘉这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干巴巴地接了句:“多谢大人宽宏!”
除了这一出,接下来宾主尽欢,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众人吃的都很尽兴。
猴儿酒后劲大,本以为按许然的喝法肯定很快就醉了,结果桌上其他人都倒下了,他还能乐呵呵地和沈嘉拼酒,两人还玩了一局行酒令。
等月上中天,许然喝完坛子里最后一滴酒,也不好意思再开一坛了,起身时摇晃了一下,一脸灿烂的笑容,说:“今日能如此畅快地痛饮,真要多谢沈大人招待了。”
“不必如此多礼,大家都是朋友,你不用客气,以后想来喝酒尽管来就是。”
许然朝他做了个揖,“那我当真了,还有件事……下官想申请调到沈大人手下做事,不知沈大人愿不愿意收下官?”
“嗯?为何想到本官身边来?”
许然一脸崇拜地说:“自然是因为仰慕大人的才学与人品!下官本来不想入仕为官的,家父想让我入伍,可我实在不喜舞刀弄枪,可我才学有限,科举也考不中,结果借您的光,有幸入工部发挥所长,您就是我的恩人,贵人!所以,大人如果不嫌弃下官愚笨,下官愿意追谁您,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干什么都行!”
沈嘉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狂热的光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以前陈子安也是这样看他的,“你若想有什么不可的,我求之不得。”
许然高兴地叫了一声,借着酒意上头还朝沈嘉扑过去,快速抱了一下就松开了,满眼的小星星。
沈嘉咳嗽一声,吩咐人送他们回家,还给每人都送了两坛酒做回礼。
回屋洗个澡,沈嘉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才看到赵璋躺在身边,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来的。
到了该上朝的点,赵璋自己醒了,伸手抱住沈嘉,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闻到了一点还没散干净的酒味。
“你倒是大方,朕送给你的贡酒你就随手送人了,还是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沈嘉伸手摸着他的头发,觉得脖子有些痒,忍不住笑出了声,“人家来看我,我送点礼物也没什么嘛,那些酒我平日也不喝。”
“昨日上门看你的人应该不少吧,你为何独独见了那几个?”
沈嘉也没来得及问昨天都有谁来过,反正酒席开始后,他就让人回绝了其他所有来探视的人。
“都是一群年轻人,我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心思单纯,其他那些抱着不同目的上门的人不见也罢。”
“崔修竹也算?”
“哈哈,他啊,应该是来求和的,不过……我与他能有什么交集?以后不给我脸色看我就心满意足了。”沈嘉自然是不在乎崔修竹的,他就算想对付自己也没那能耐,但人家愿意求和,他干嘛不同意呢?
“就你大方!”赵璋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不甘不愿地起床穿衣,下人们听到动静进门伺候,沈嘉这才从何彦口中知道,昨天确实来了不少人,还有更多只送了礼来人没来的。
赵璋让他将名单记好,这些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沈府走关系,至少说明他们愿意巴结着沈嘉,适当的关照一番也没什么。
沈嘉没理他,“您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我自有分寸。”
赵璋耸耸肩,打开密道的开关,留下一句:“替朕把工部管好了,要用什么人尽管开口。”
沈嘉扶了扶官帽,“那臣就谢主荣恩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陈金贵
因为高荀是在密道里被找到的,因此整顿密道就成了长安城内开年最重要的一件事,沈嘉所在的工部与顺天府一起负责此事。
沈嘉曾经想过建一条连通全城的下水道,不仅能美化环境,雨季来时还能帮忙排洪抗涝,正好挖密道也是一项大工程,不如慢慢一点点弄了。
工部尚书不怎么管事,左侍郎陈勉又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沈嘉在工部俨然成了话语权最大的那个,平日里要做什么决定都交给他,就连皇上有事找工部商量,也是直接宣沈嘉去商议。
陈勉的下属们对此可就有意见了,“大人,沈大人刚来工部没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稳呢,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让他越过您去了?”
陈勉个人是很喜欢沈嘉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把闺女嫁给他,虽然最后没这缘分,他对沈嘉还是欣赏的。
“我知道你们在为本官打抱不平,可这是本官自己不争的,你们没必要太在意,沈嘉受皇上看重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有他与皇上议事,任何事情都好解决了,你们忘了前年定下的那个要划拨屯田的计划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执行下来,可沈大人仅去找了一次皇上,这件事就顺利解决了,甚至连经费都多拨了一万两,再比如,他说要在城中规划车马道,设公共乘车点,每个点都安置了驴车,百姓只需要花一个铜板就能去往城内任何地方,不知道有多方便。
虽然许多人是不舍得花这一个铜板的,但如果是带着孩子出门,或者行动不便的人出门,这一文钱就太划算了,这些法子我们之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我观沈嘉入仕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真心为百姓做事的,难得的是他有才华有品德,还有皇上的庇护,工部有他掌着有何不好?”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做官嘛,谁不希望顶头上司是个能干的、能沟通的、关心下属的、后台硬好办事的,沈嘉几乎集合了所有的优点,除了年纪太轻阅历太浅外。
那什么公交驴车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官府贴钱的买卖,户部那边起初根本不同意,内阁也没点头,毕竟官老爷们出门可不需要什么驴车,对他们没好处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太上心。
后来还是沈嘉单独给皇上呈了折子,附上详细的实施细则以及经费预算,预算中除了车费收入竟然还有一项广告收入,比车费高出无数倍,基本可以抵免了花销,使得皇上想也不想就批了。
起初大家都觉得他想的太好了,一辆驴车有什么广告费?又不是报纸能卖出去几万几十万份,有无数人看到。
哪成想等那驴车造出来,大家都惊呆了,驴车并非敞篷的,而是用油布简单搭了个棚子,而沈嘉让愿意出钱的商家将商铺名字写在了油布上,一辆车就能收二十两银,而且还只是一年的,过了一年就得重新招标才有资格继续使用这个广告,刚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暗暗骂沈嘉黑心。
愿意花这钱的商家不少也是冲着商家的面子去的,原以为就当打水漂了,结果没几天,他们发现店里生意好了许多,一问,才知道都是从来来往往的驴车上看到了商家的名字,于是在卖同样东西的商铺中,他们更愿意选择听说过的。
其实在报纸时就已经有商家发现了广告的强大作用,但是报纸一个月才一期,能排上号的都是早就打过招呼或者有强硬背景的商家,想要刊登一条广告可不容易。
但驴车就不一样了,全长安至少投入了百辆驴车,想要争一个名额还是比较容易的,后来实在满了,就有商家想出个好办法,主动捐赠了一辆驴车给官府,只要求写上自家商号的名字。
“话虽如此,沈大人还是过于市侩了一些,太过计较钱财了,而且办的都是小恩小惠的小事,未免不够大气,还是历练了少了。”一位姓吕的郎中开口说道,这位姓吕的官员与吕宏斌还是远亲,对沈嘉这个空降的上司格外看不顺眼。
陈勉安慰道:“他还如此年轻,咱们刚入职的时候比他差远了,慢慢来吧,各位若是有心,也可多教教沈大人,我瞧沈大人是个好学的。”
陈勉回到家中,听说通州老家来人了,换了官服后才去会客厅接见,然后就看到他兄长家的小儿子缩头缩脑地躲在父亲身后,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阿金这是怎么了?”陈勉好笑地问,他自来知道这个侄儿,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在通州没少干些纨绔子弟的勾当。
陈勉的长兄叹了口气,将儿子拽过来压着他跪下,“二弟啊,这死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竟然打断了信任通州县令儿子的腿,虽说人家没敢让他赔一条腿,可都在通州住着总归尴尬,而且我心想着,你嫂子还有父亲母亲他们平日太过纵容他了,犯了错也没个责骂,我是管不住他了,想请你帮忙管教他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