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卫疏和汜王之间有一腿,沈暮时是亲眼见过他们二人在一起的,对这个和那一世一模一样的结果,他不怎么感到意外,福祸兮相倚,如果样样都避开,改动的多了,还怎么续写。
在场都是聪明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楚却说完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次日又是行军,不能一直往后退,那样就要丢了城池,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光是那阵蛇群和草里的虫,就让许多人不舒服,这次仗着人多,一行人像出征时那样,迈上了官道。
这第一日没有遇上敌兵,黄昏时分,吴谏和楚却商议后,决定就地驻扎。
当晚有探子回来说沈晚俞的军队就在前方,眼下双方势均力敌,如果连夜撤退恐怕刚升起的士气又殆尽,而且卫疏不在,没什么大的威胁,吴谏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夜幕降下。
众人吃过饭,围火坐了一会,暖和起来便各自入帐睡下。
苏夕影睡不惯帐篷,周围很静,只能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苏夕影小心翼翼翻过身,背对他,把脸埋在臂弯里。
他刚闭上眼,就听身后那人道:“睡不着吗?我也睡不着。”
沈暮时坐起来,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给苏夕影盖上。
苏夕影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沈暮时又直挺挺躺下来,把他拉到怀里,道:“我也以为你睡着了,没打扰你,既然没睡,不妨陪我说说话吧。”
苏夕影转过来,回抱住他他的手臂,须臾道:“我还以为随军就像旅行一样。”
沈暮时也道:“我也以为,没想到白日奔走,晚上又是这般难受。”
“再忍忍吧,就当是重新军训了。”
苏夕影拉着沈暮时一起坐起来,抱起两件外袍交叠到一起,丢到二人身上盖住。
“我们来玩个游戏?”苏夕影道。
沈暮时看起来很有兴趣,苏夕影把他手拉过来,捋直放到自己右手手心上面。
苏夕影道:“谁的手在上面,谁就是要被打手的对象,你要记得在我打到你之前躲开,懂了吗?”
沈暮时点点头,看着二人交叠的两只手笑道:“懂了,来吧,你打我。”
“看好了。”
苏夕影手故意哆嗦一下,等着看沈暮时惊慌失措地躲,沈暮时没动,目光一直盯着那只手。
苏夕影很快的翻过掌,沈暮时反应更快,在他打过来之前移开了手,苏夕影的巴掌拍在了地上。
苏夕影用的力有些大,没打到人,把自己手磕的生疼。
沈暮时摊开手心,道:“这回到我打你了。”
苏夕影放上去,盯着他侧脸留意他神态。
沈暮时抓住他手,笑道:“不玩了,我想抱你。”
说罢,手上一用力,把苏夕影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搂住他腰,抱了个满怀。
少顷,苏夕影挣脱出来,道:“这里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敌兵过来。”
他话还说完,外面火光突然冲天而起,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有人喊:“有人偷袭,快跑。”
沈暮时捞过剑,道:“你这张嘴啊,说你没有前世记忆我都不信。”
苏夕影苦笑不得,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迈出帐篷,就有人朝他们砍过来,
“找死。”沈暮时脚下没动,手中那柄剑以一个诡异的弧度砍断了逼近过来的敌兵手里的兵器,那几个敌兵一怔,只这空隙,沈暮时的剑就划过了他们的脖子。
沈暮时踢开尸体,拉住苏夕影往外走,这样大的动静把军营中其他人也惊醒了,火把燃起,周围能够看清了。
苏夕影跟着沈暮时一路跑跑走走,沿途倒下不少敌兵的尸体,忽听身后有人喊:“沈祭司,别追了,那边就是对方的驻地了。”
沈暮时收回剑,拉苏夕影在路旁坐下,苏夕影坐到石头上,喘粗气,道:“早知道要到这里,我还不如好好锻炼再来考古。”
沈暮时气息平稳得很,道:“现在知道要锻炼了?当初不知道是谁想方设法躲避运动。”
“你怎么知道的?”
沈暮时笑一下,不答话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递给他,道:“饿吗?我这有吃的,还没凉透。”
“你晚饭没吃吗?”
沈暮时摇摇头,把包子塞到他手里:“我吃饭也没用,又感觉不到饿,你吃吧,肉的。”
苏夕影将信将疑接过来。
楚却赶到,见敌兵都退了下去,在二人身前站住,性质上来,调侃道:“老沈啊,你可真是走到哪把人带到哪,作战也不离开。”
沈暮时道:“他是我家的当家人,什么事我都要听他的,必须带着。”
“谁封的?”
“我封的。”
“……”
楚却说不过他,目光落到苏夕影身上,坐过去道:“好吃吗?”
苏夕影老老实实地道:“好吃。”
“我也想吃,咱俩一起吃,老沈应该不介意吧。”
男绿茶。
苏夕影听了他这话,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一个男绿茶。
苏夕影顺口道:“我介意,我有洁癖。”
楚却见说不过他们俩,没意思,揉揉鼻子,起身走了。
天一亮,所有人收拾好东西,等吴谏和楚却发号施令。
楚却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几个圈,道:“这是我们驻扎之地,前方是沈晚俞,今早有人传来消息,沈晚俞和卫疏已经汇合,没有打起来,这应该是他们二人联手了。”
吴谏点点头,他的态度在沈暮时和楚却面前一直放的很低,是那种藏而不漏锋芒的人。
汜王一天不解除对沈暮时的怀疑,苏夕影和沈暮时就一天回不去,吴谏和楚却正在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苏夕影过去插话道:“不如我们乘胜追击吧,正巧昨夜战胜,眼下还有士气。”
“这……”吴谏面露难色,沉吟片刻道:“这个法子隐患太大,若是我们得胜倒还好,但如果战败,我们兵力本来就不如对方,若是再连连败退,恐怕自身难保。”
苏夕影想想也是,回到沈暮时身旁不说话了。
楚却却道:“我看苏公子办法合适,对方横在前方,这正是对阵的形式,我们再往后退也不行,还不如趁胜追击打一仗。”
“那若是打败了呢?”吴谏反问道。
沈暮时道:“吴大人为什么总是想着打败仗,若是我们胜了呢?一路夺回中陆领地,也不是不可能。”
见他们三人都力主主动出击,吴谏便点头答应了,道:“既然三位打算相同,那我便少数服从多数。”
沈暮时没忘自己是来占卜的,随手抛出一枚铜钱,张开手,铜钱准确无误地落回他手心。
有人心急,问道:“祭司,怎样?”
沈暮时道:“出兵必胜,可若是有人藏着掖着,汜朝必然灭亡。”
沈暮时这话里藏刺,以苏夕影对他的了解,这话他是对在场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说的,只有吴谏方才与他们意见不同,苏夕影目光在吴谏脸上逗留片刻,没见他神情有什么异样。
苏夕影目光落到吴谏手上,人总有暴露出真实想法,就算脸上神色自然,难免会在身上一些小动作里留下蛛丝马迹。
果见吴谏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刀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58、指尖拂情网8
◎精神分裂◎
这次是楚却在前领军,吴谏的人所剩无几,在后面做善后工作,第一场仗成功围剿了沈晚俞的人。
苏夕影走进敌方营地,没看到沈晚俞或者卫疏,有些诧异,转过身,吴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见苏夕影在看他,吴谏抬头,笑了笑道:“苏公子在找谁?”
“卫疏和沈晚俞啊?如果他们在,直接抓住他们,咱们就赢了。”苏夕影道。
吴谏摇摇头,道:“苏公子想的还是太天真了,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就绝不会让卫疏和沈晚俞落入我们手中,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这个道理。”
“原来如此。”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苏夕影转头见是沈暮时,也就没甩开,沈暮时看了几眼吴谏,对苏夕影道:“你这个法子冒险了,楚却找你,要说教说教。”
沈暮时拉着苏夕影走出一段,见吴谏没跟过来,沈暮时放慢脚步,道:“离吴谏远一些,他方才要对你下手。”
“他到底是什么人?”
“未来的王。”
苏夕影有些后怕,道: “那他不同意进兵,难道是故意的?你很早就知道?”
沈暮时点点头,弯腰从路边摘起一枝狗尾巴草,在手心摆弄着,道:“我知道,但有些事心里知道即可,不可说出口。”
苏夕影懂得这个道理,便不问了。
傍晚。
这是汜朝打胜的第一场仗,理应庆祝,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以便第二日继续驰骋疆场。
这是吴谏率先提出的,楚却也同意,派人去山里打了一些猛禽野兽,架好火,去掉毛皮和内脏放在火上烤。
沈暮时拉下一只山羊腿,吹凉,递给苏夕影。
苏夕影也有好久没见到肉了,加上这几日颠簸劳累,看着那肉直吞口水,撕下一大半递给沈暮时,看对方接过去,他才开始吃。
沈暮时轻声道:“吴谏白日里开始动手,今夜他肯定要搅合一番,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嗯?什么?”
沈暮时冲他咧嘴笑一下,转过头继续看着吴谏和楚却那边。
吴谏和楚却面前是一张很大的地形图,二人正探讨接下来要怎样做,吴谏眉头皱一下,指着一个地方,低声说着什么。
“那楚却不就危险了?”苏夕影说罢,站起身,沈暮时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别过去,楚却身手不比他差。”
不多时,就听有人喊:“二位大人不可内讧,当以国事为重。”
接下来就听吴谏跟着喊道:“楚大人不爱惜兵力,一直追击下去,这些人岂不是要死伤殆尽。”
楚却一向脾气好,这时也没暴躁,站起来朝众人道:“各位该吃吃,该喝喝。”
吴谏不依不饶,还在那里道:“楚大人,到现在你装什么老好人,我的人在这里拼杀数月,本就死伤惨重,这次死的人,全是我的人,你的兵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合着你的人马是你带过来的,我的人就是给你送死的?”
楚却仿佛看透了他,没说话,拿起一只山鸡放进嘴里啃,众人见他没搭话,都觉得吴谏一个人吵不下去,便也都自己吃自己的,不再管那边了。
沈暮时撕下一只鸡腿,塞给苏夕影。
苏夕影也感觉吴谏要作妖,撕下一大块羊肉塞到沈暮时嘴里,道:“快吃,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吃不成了。”
沈暮时笑出声,接过来吃了,其实他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吃进食物也只是尝尝味道,贪贪那人间的烟火气息。
苏夕影心悬起来,朝那边张望,果见吴谏举起刀朝楚却砍过去,这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到这里就算开始了。
“楚却,躲开。”苏夕影喊完,被往出跑的人撞了一下,险些跪在石头上,一只冷箭猝不及防从头顶上空过去。
先鼓吹对方如何不爱惜兵力,而后煽动反叛,不得不说吴谏整得一出好戏码。
楚却身手自不必说,大喝一声,飞掠出□□空出一大片空地,周围林子里忽然作响,有乱箭飞出。
沈暮时拉苏夕影跳到石头后面,这变故来的太快,前一刻还是一军将领,下一刻就成了反贼,吴谏的人早就知道分毫未伤,反观楚却这边很多人都始料不及,被那阵箭雨刺成了筛子。
箭雨过去,沈暮时站起来,冷笑道:“吴大人,怪不得你的人少的可怜,这不是都藏起来了吗,藏着掖着,怎么能打赢。”
吴谏转头看他一眼,跨上马飞奔出去。
林子里的人出来,除了吴谏私藏的人,卫疏和沈晚俞都在,看出来三人早就结盟,果然人以类聚。
楚却站到军前,拿刀横在胸前,示意众人提神戒备。
卫疏和吴谏都是老奸巨猾之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各自站在自己军队前面静观其变,他们都知道,先冲出去的人最先死。
说话的是沈晚俞,当初在皖州被人当笑话看得狠了,现在逮住机会就要耀武扬威一番,好像那样就可以洗刷掉过去差点死在断头台的耻辱。
沈晚俞道:“安定王,又见面了,你的人也不过如此,不如和我们一道,灭了汜朝。”
到了这个时候,楚却竟还能挤出一个笑,对他道:“落叶归根,我生在汜朝,死也要为汜朝而死,你这乱国贼子,少叫嚣,有什么招数赶紧用出来。”
沈暮时拉苏夕影走到他身边停下,目光扫过对面三人,嘴角一弯,道:“如今,大家都打了照面,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吧,那样是胜之不武,小人所为,来吧,打一场,看看到底是你们死还是我们活。”
在场的人都和沈暮时对过招,对他很是忌惮,他一开口,竟无人应声。
气氛陷入僵局。
许久,卫疏上前一步,道:“我们三人密谋许久的招数,被祭司说成了小人所为,可我们都安排好了,小人就小人吧,在下甘愿做小人。放箭。”
无数的箭矢再次包围过来,混乱中,沈暮时没动,提剑将苏夕影身前的箭矢弹开。
沈暮时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塞给苏夕影,让他防身,沈暮时没有直接迎过去,而是走到箭矢边缘处,抬起袖子甩出一根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