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急躁的抓了抓头发,问:“那怎么办?”
季青云道:“放长线钓大鱼。”
太子不知道季青云要怎么钓鱼,但见季青云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懒得费心思去想。
季青云又道:“若是巫渚真的供出吴王,那这事就得交给京兆尹,三司会省,到时候太子想插手就难了,况且越王能跟吴王比么,皇帝会因为越王把吴王给发配了么?”
太子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吴王的母亲是正二品,舅舅还是当政的太常,掌管太史令,一时半会撬不动,而越王没有任何后台,母亲也只是个庶四品而已,自己也不值当因为越王段石玉当面和吴王段南星撕破脸。
太子嘿嘿笑了笑,余光又看到供词里写着靖王段尘,他仔细看了看供词,哈哈大笑,把供词塞进怀里,当即就入宫把供词交给了皇帝。
皇帝盛怒之下,命人前去徐州将靖王逮捕回京。靖王本在徐州呆着好好的,虽然日夜思念婉仪贵妃,可自他的弟弟当上皇帝之后,便只能思念而已。但他确是当朝天子心中的一根刺,皇帝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他拔掉。
皇帝迷念仙术,自是许久不宠后宫,唯每日去茯苓住处。后宫这些个女人,只有茯苓能与他探讨些神仙术数。这供词一交出来,皇帝又想起了吴王的母亲婉仪贵妃,便偶尔去她的住处看看。
此事非福是祸,在后宫呆久了,女人都成了人精。婉仪年轻时虽然跋扈,但是历练久了,也有所收敛,直觉不安,也不敢造次。皇上一入她的殿内,她便是低眉顺眼,只等着儿子回来。
季青云得了巫渚的口供,回府上便把吴王的耳目写在纸上,又写了封信交于段石玉,让他在皇帝面前给巫渚一家人说些好话。
段石玉照办,但是巫家的女人,还是都冲了妓,好就好在,巫杏儿只作了艺妓。皇帝对段石玉的心慈手软很不称赞,觉得他不像自己,太过柔软。
段石玉本就不受宠,皇帝对他如何,他也不在乎了。经受了皇帝一番教育之后便去后宫拜见母亲。
相必于其他贵妃,蔓瑾的住处要萧瑟许多,但是后宫之中的女人也会走动。婉仪这几日过得战战兢兢,后宫中唯一能说上话的,就只有脾气好的蔓瑾。段石玉去时,正看见了婉仪给蔓瑾送核桃糕。
婉仪见到段石玉,上下打量了许久,称赞道:“越王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可真结实。”
蔓瑾对段石玉招招手,段石玉本想走,但是母亲让他过去,他也不忍推辞,便走过去,挽住蔓瑾的胳膊。蔓瑾拍拍他的手背,笑道:“吴王才是真的俊呢,我家这小子,闷葫芦一个。”
婉仪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有心想和蔓瑾说说心事,但段石玉在这,她也不方便说。他喝了口花茶,擦擦嘴角,笑道:“我记得越王小时那长得可叫一个水灵,跟个小公主似的。”
蔓瑾松开段石玉,坐到婉仪旁边,握着她的手,笑道:“记得姐姐当时还送他一见步摇簪子呢。”
“哈哈。”婉仪用丝帕捂着嘴,双眼含着笑,说:“我进宫晚,要不是他还穿着开裆裤,让我瞅见是个男娃娃,我差点就要多送一件小肚兜了。”
段石玉羞的脸通红,婉仪见着他这模样,笑的更欢。两个女人像是唠家常,把段石玉一通取笑。
段石玉插不上嘴,等两人取笑完了,给母亲请了安,逃回了越王府。
当日夜里,季青云去了张子文的家中,给张子文送去巫渚那得到的消息。
张子文看了眼名单,将纸扔进火盆里,说:“他前几日来过,与我说了些宫闱里的事。”
季青云烤着火,问:“什么事?”
张子文将段石玉与他说的那些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季青云。季青云听后没说话。张子文问:“师兄有什么打算?”
季青云笑道:“这女人的事,还得女人来办。”
“嗯。”
“太子说,婉仪贵妃这几日不好过。”季青云说:“也是时候回击了。”
张子文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尉迟远将军的那个娃娃亲……你怎么处置?”
提起巫杏儿,季青云脸上稍显不安,说:“只能请大师兄出钱了。”
张子文苦笑摇头,说:“你啊,大师兄哪里不好,你非看上尉迟远这个粗人。”
季青云摇头,脸上带着笑。
张子文道:“过年你也不去看看大师兄,上回我去找他,他还问你来着。”
“哎呦喂。”季青云认怂,道:“大师兄富得流油,还需要我带的那点礼么。”
张子文听出季青云是在推辞,不再提大师兄。季青云搓了搓脸,反倒自己说起来:“过几日,确实是要去找一趟大师兄了。”
张子文给季青云倒了杯热酒,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言,院内这时候想起了沙沙的声音,是脚步声踩在雪上的动静。
张子文坐直了身子,刚要说话,门被人敲响。季青云看了眼张子文,张子文赶紧站起来,小声道:“是他……”
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非常有默契的一起往床底下藏。季青云把张子文推出去,小声道:“这是你家,你躲什么??”
张子文恍然惊悟,拍拍衣服上的土,见季青云躲好了,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开门。
段石玉一见着张子文,便上前把他搂抱起来转了一圈,笑道:“先生,我可要想死你了。”
第八十五章 :图卷
段石玉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张子文有些头晕,他拍了拍段石玉的肩膀:“放我下来。”
“好!”段石玉停下脚,把张子文放下来,但手仍旧搭在张子文的后腰上。
张子文埋怨道:“伤口不疼了?使这么大劲。”
段石玉道:“见到先生,就不疼了。”
“……”张子文推开他,说:“关门,冷。”
“哎!”段石玉顺手关上门,又要去抱张子文,张子文看似无意的躲过去,坐在火盆边,说:“这么晚了,殿下还不休息。”
段石玉搓了搓手,把手架在火盆上烤了烤,挨着张子文坐下,说:“青云先生日里给我写信,吩咐了我一些事,我白天都在宫里。”
“哦。”张子文装作不知,冷淡道:“什么事?”
段石玉知道张子文与季青云并不是断了联系,相信他也知道,所以并不想提起这些事。他又环抱住张子文,在他脖子上啄了一口,说:“先生明知故问。”
“……”张子文缩了缩脖子,皱着眉。
段石玉说:“我每次来找先生,先生都要说些朝事与我拉开距离。”
“……”季青云躲在床底下翻了白眼,心说:“好小子,我要死要活的帮你排忧解难,你倒好,还有时间谈情说爱。”
张子文说:“关键时刻,越王殿下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要让人发现你来我这了。”
“天这么晚了,没人发现。”段石玉揽住张子文的肩膀,张子文想挣脱,但是一转头,见段石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竟有些心慌起来。段石玉的目光顺着张子文的眼睛一路向下,移到他的嘴唇上。两人挨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唿出来的热气。
张子文抿了抿嘴,问:“殿下看什么?”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段石玉道。
张子文问:“何事?”
段石玉松开张子文,想给自己倒杯酒,但见到案几上有两个酒杯,疑惑道:“季先生来过?”
季青云:“……”
张子文有些紧张,问:“怎么了?”
段石玉摇了摇头,把张子文面前的酒杯拿过去,满上酒,喝了口,说:“先生之才在于帐幕,不在宫政,若是那高詹哪日得了江山,会如何封赏先生呢?”
张子文不知道段石玉的勇气,问道:“殿下为何又提起他?”
段石玉捏着酒杯,竖起食指,点了点张子文的胸口:“因为先生这里装着他……”段石玉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而我这里,装着先生。”
张子文回过头,心脏跳得很快,他抓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局促不安。
段石玉又道:“先生知我意,为何不回应我?”
“……”张子文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对高詹,不过是手足之情,被段石玉那么一说,好像自己很龌龊。当初不解释,只是怕段石玉反复引诱自己,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什么用,可现在要和他解释,那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攻击自己。
张子文这幅欲语还休的模样让段石玉以为自己真的说穿了他的内心。段石玉叹了口气,把酒杯放回去,说:“先生即便不这般迁就我,哪天若是他铩羽暴鳞于我手,只要先生一句话,我自是听之任之,可要是哪天我折在他手上了,先生会怎样??”
季青云一拳捶在地上,气的他险些从床板底下爬出来。这种丧气话,段石玉居然说的如此坦荡。
张子文盯着段石玉深邃的眸子,竟然相信了,他道:“流贼早已失势,殿下宅心仁厚,百姓心心心……心之所向。”
张子文话中虽未提及高詹,但已经有了替高詹求情的意思。
段石玉笑了笑,手又环上张子文的腰,低声说:“只要先生开心……”
段石玉的声音低沉平稳,张子文没再闪躲,任由段石玉将他压在席上。
段石玉的心跳得比张子文更快,他抬起腿,压在张子文的身侧,附身下去正要有所动作,一副画卷从他的衣襟内滑出来,掉在张子文的脸上。
张子文勐然清醒过来,推开段石玉。
“哎呀……”段石玉暗叫一声不好,想去拿画卷,谁料张子文已经把画卷拿了过去。段石玉吐了吐舌头,脸红到了耳根。
张子文瞥了他一眼,展开画卷,见里面画的竟然是龙阳图。张子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凌厉,他一把将画卷扔在段石玉身上,怒道:“殿下!”
“啊??”段石玉小心翼翼的啊了声,打量着张子文的脸。
张子文眯着眼,咬牙切齿:“殿下觉得消遣朝廷官员很有有有有……意思么??!!!”
“不……不是的先生……我……”
张子文道:“你回去吧。”
“我……先生……”段石玉拉住张子文的袖子,道:“这……这是温疏影那小子的,我……”
张子文站起来,把段石玉拉起来往门外推,语气严肃:“以后再再再……再看这些,不要来找我!”
“可是……”段石玉转过身,想往门里挤,又怕伤着张子文,他急的扒住门框,解释道:“可是我看完,脑子里只有先生啊!”
“你!!滚!!”
“砰!!!”张子文甩上门,插上门闩,气的直喘气。
季青云把脑袋从床板底下探出来。两人一对上眼,都尴尬的苦笑。
“先生~~~”段石玉轻轻地敲着窗户。
张子文:“……”
季青云:“……”
段石玉:“先生~~~~”
张子文一巴掌拍在窗户上,怒道:“再不回回回……去,可就把左左左左……左邻右舍都吵醒了!”
段石玉委屈:“哦~~”
张子文咬牙:“堂堂越王,大大大大……大半夜带着龙阳图来来来来……敲男人门,这传出出出出……去不好听吧!!!”
“哦……”段石玉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先生早些休息吧……哎……”
张子文:“……”
段石玉:“那我走了先生。”
张子文:“快走!”
段石玉:“那我明日再来看先生……”
张子文:“走啊!!”
段石玉:“先生别生气,我马上走马上走……”
第八十六章 :隐忍
季青云从床下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张子文微微一笑,笑容别有深意。
张子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回到蒲团上,面上尤带着红。
季青云在他旁边绕了一圈,笑道:“郎有情,君无意啊。”
张子文,“……”
季青云一屁股坐到张子文身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子文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说道:“师兄觉得,太子如何?”
季青云没顺着张子文的话走下去,他问:“你怎么想的?”
张子文道:“没怎么想。”
季青云摩挲着下巴,目光深长,说:“日后他若是登上了皇位,身旁不缺那些莺莺燕燕,师弟着实要好好想想。”
张子文摇头,不言语,仿佛这事与他无光。
季青云收回目光,说:“不过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张子文道:“师兄不如想想尉迟远将军,你要如何收场?”
“哼!”季青云一拍案几,怒道:“我要如何收场??那巫渚豢养了刺客,刺杀皇子,做了违反法度的事,抓了他本就没错,我还要跟他尉迟远解释什么?”
“嗯……”张子文点头,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说:“敌已明,友未定,引敌杀敌,不自出力,损而元吉……师兄真是高明。”
季青云瞥了眼张子文。他的气来的快,走的也快,现在想想,以尉迟远的性格,自己还是得给他一个交代。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歪道在张子文的身上,说:“高明高明,有何用,不还是给自己挖坑。”
张子文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他能降我?哼,想得美。”季青云嘴上不服,但是一说到尉迟远,脸上还是不自觉地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