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荐个屁!”尉迟远大骂。
段南星没想到尉迟远这么上火,连他都骂,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娘的!”尉迟远没意识到自己得罪了吴王,喘着粗气,礼还来不及行,跳上马,调转马头,又回了季青云的府上。
季青云就是为了躲避尉迟远才出门,直道酉时三刻才回府。他刚一回府上,门还没进,仆人匆匆跑来,说:“将军来了。”
季青云惊道:“他来了??”
“是。”
“完了。”季青云吓得转身就跑,没料想尉迟远就在前院。尉迟远见到季青云,大步流星追上来,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原地转了个圈,面对自己。
季青云脸上抽搐,表情很不自然,嘿嘿笑道:“你回来了……”
尉迟远连回也不愿回他,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明显的突了出来。季青云在他眼里看到了愤怒,吓得不敢吭声。他了解尉迟远这个人,很容易被愤怒的情绪冲昏头脑。
尉迟远怒问:“巫渚一家,是不是你害的??”
季青云摇头,连连后退,退到他觉得是安全的距离,停下来,说:“侍御史豢养刺客,刺杀皇子,本应受到惩罚!”
他不说还好,尉迟远还想找他要个解释,他这么一说,就像是和尉迟远表明了,这事情是他在后面暗箱操作。
尉迟远一拳锤在铁门上,抽出佩剑,吼道:“放屁!是你为了太子,才要陷害他!”:
季青云见他拔剑,两腿发软,质问道:“我是那种人么?”
“你是!”
季青云缓缓后退半步,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没有!”尉迟远逼近季青云,吼道:“你这种人,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季青云见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大喊道:“快!!!拦住他!!!!!”
几个护院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抱住尉迟远。尉迟远大喝一声,掀开几个护院,只一甩手,剑身便在季青云的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季青云吃痛,彻底摔倒在地上。又几个护院赶来,抱住尉迟远。
尉迟远愤怒的双眼通红,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老子错看你了!!我杀了你!!”
季青云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他看着发疯的尉迟远,也怒了,吼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尉迟远甩开抱着他的护院,挥手就要来砍季青云的脖颈。季青云感觉到剑尖带着的寒风挥来,闭上眼睛,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良久,他没有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睁开眼睛,看着尉迟远。尉迟远终究是没杀他,季青云不知道他是不舍还是不敢,但是这一剑却让他寒了心。
他冷笑了声,说:“莽夫,你也不过是受人操控的笨蛋而已!”
“你!!!”尉迟远甩开剑,抽出马鞭,一鞭子抽在季青云的脸上。季青云还来不及叫,尉迟远又是几鞭子抽了下来。
第九十章 :那个人
季青云不知道身上到底挨了几鞭子,他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尉迟远直抽了十几鞭才停手。季青云几欲疼的晕过去,尉迟远仍是不罢休,抬起一脚踹在季青云的侧腰上。
季青云闷哼一声,抬起头,气息奄奄,骂道:“你……你今天如此对我……日后休要后悔!”
“后悔你爷爷!”尉迟远一双星眸里积满了泪,他一大吼,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两人都是一愣,尉迟远抹了把脸,惊得他目瞪口呆。
太子这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跳下马,见季青云浑身是血,急忙跑过去扶起季青云,怒道:“快!快叫太医!!!”
太子仆从面露难色:“叫太医,可能不合情理。”
“那就叫大夫过来!”太子瞪了眼尉迟远,铁青着脸,吼道:“快!!!”
“是。”仆从应了声,匆匆离去。
尉迟远看见太子,心中更是愤恨,招唿也不打,拾起剑,又踹了季青云一脚,转身便走。
“你站住!”太子怒吼,他抱起季青云,交给罗杀,说:“把尉迟将军压入大牢!”
“不……”季青云拉住太子的袖子,说:“放他回去……”
尉迟远不动弹,一副要死要活随便折腾的样子。太子气的直咬牙,但是看见季青云这般模样,还是让人把尉迟将军放了。
罗杀将季青云抱回府上,大夫很快跟着仆从进了府。
季青云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尉迟远开头下了死手,几乎抽打的季青云皮肉外翻,见了骨头。不知道是尉迟远的怒气渐消还是不忍心,后来的几鞭子,都抽在地上,鞭尾甩在季青云的身上。
大夫给季青云的伤口抹了止血草,又给他开了些药,被太子要求住在府上,等季青云彻底好了,才能出府。
季青云看出太子是真的担心他,这也让他放心了不少。太子这人虽无治国之才,又荒谬淫色,但是个惜才的人,他甚至比季青云更愤怒,来回在房间里踱步,骂道:“这个尉迟远!!我要免了他的官!!削了他的爵!!!”
季青云疼的嘴唇发白,满脸的汗,头发沾湿在脸上,看上去无助又惹人怜爱,他呜咽了声,说:“太子……稍安勿躁。”
太子转过头,看了眼季青云,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哎。”
季青云摇了摇头,没说话,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不言语,太子越发愧疚,觉得这事是让季青云背了黑锅了。罗杀这时走近太子,与他耳语了几句。太子听完,捏了捏拳头,怒道:“这个吴王……”
季青云听到吴王的名字,勾了勾嘴角,闷声问:“怎么了?”
太子道:“今日,将军与吴王在路上撞见了,肯定是他在中间混淆视听,煽风点火。”
季青云抬起头,抿了抿嘴,模样甚是委屈,说:“我说呢,将军虽然平日里爱与我争辩,可从未对我下此狠手。”
太子咬着牙,狠狠道:“先生且好好养伤,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嗯~~”
太子转身要走,季青云怕太子没数,把尉迟远一并给办了,忙提醒道:“太子,尉迟远难得的将才,他父兄又握有兵,日后必有重用。”
太子点了点头,笑了笑,说:“先生以德报怨,听先生的。”
“嗯~~”
……
尉迟远骑着马,漫无目的的绕着大半个京都跑了一圈,最后马实在是跑不动了,尉迟远才停下来,坐到河岸边,哇哇大哭。
他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出自何处,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出手太重。他脑子里全是适才季青云那可怜的模样。但是想到巫杏儿现在正在妓馆,又觉得季青云不那么可怜了。
他倚着柳树,一边懊悔一边愤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被一个去河边洗衣服的妇人给弄醒了。
那妇人以为是个死人,差点就要报官,好在她的惊唿声把尉迟远给弄醒了,看见是个活人,才嘀嘀咕咕的把尉迟远骂了一边。
尉迟远身上带着露珠,他也不管了,牵着马在都城熘达,目的都是一些妓馆这样的地方,但是他一去,外面揽客的女人就往他身上凑,要把他拉进去,他又吓得不敢进去,便这样在外面又晃了一天。
傍晚时候,金钱满贯去了季府,一看到季青云那浑身上下的伤,心疼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季青云趴在床上,全身都是鞭痕,金钱满贯嘴唇颤抖,骂道:“这个獠子,怎么下这么重手!!”
季青云有气无力,他侧过头,脸压在枕头上,问:“师兄知道是谁?”
“哼。”金钱满贯冷哼了声,说:“师兄今日和你提起的人,你还记得?”
季青云闭了闭眼,他无力摇头,说道:“师兄说过,可不曾提起那人的名字。”
金钱满贯将季青云耳边的鬓发撩到耳后,说:“你明里帮扶太子,暗中协助越王,这人可都看在眼里,今日的事,也是他与我说的。”
季青云闻言一愣,立刻紧张起来。他协助越王的事,除了张子文,无人知晓,连尉迟远都对他保持质疑,他自觉毫无破绽,可金钱满贯口中这人怎么会知道?季青云撑起手臂想要起来,但是一动作就扯到了伤口,他痛嘶一声,又跌倒下去,趴在床上,颤着声,问:“到底是谁???”
“别动别动。”金钱满贯想抱住季青云,奈何季青云全身都是伤口,金钱满贯不敢碰他,急道:“此人非敌非友,你先养好身体再说。”
季青云已经无心去管伤口,他攥住金钱满贯的手,说:“师兄帮帮我!”
“帮你帮你,肯定帮你!”金钱满贯反握住季青云,拍拍他的手背,说:“那人虽然位高,但无实权,也不爱管朝政之事,无心插足皇子夺储,只因你是我师弟,他这才和我说起此事。”
季青云仍是不放心,眼神不安,问:“师兄确定,这事他没和旁人说起?”
金钱满贯安慰道:“你相信师兄,自小到大,我可曾欺瞒过你任何事?”
季青云哎了声,说:“不是不相信师兄,是不相信师兄口中那人。”
“师兄是个生意人,岂会看错人?”金钱满贯道。
季青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但仍面存犹豫。金钱满贯急道:“这事他与我说时,还怕我在其中捣乱,多次问了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呢。”
季青云怔了怔,问:“那师兄如何回答的?”
金钱满贯笑道:“自然是,如实回答。”
季青云松了口气,整个人瘫了下去,脸被压的变了形,有气无力嘟囔道:“多谢师兄。”
第九十一章 :看穿
金钱满贯摸摸季青云的脑袋,说:“你知道师兄的,要是哪日你不想干就别干了,师兄有的是钱,不差养你一个。”
季青云扑哧一声,笑道:“我又不是牲口。”
“你知道师兄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季青云笑着握住金钱满贯的手,问:“那个女人,师兄买回来了么?”
“恩,在别院了。”金钱满贯说。
“哦。”季青云问:“师兄觉得那姑娘长得怎样?”
金钱满贯不屑道:“一般一般,京城第三。”
“哦?”季青云问:“那第一是谁?”
金钱满贯笑道:“比起镜花院的花魁,多情不足,比起师弟来,又少了些光彩神韵,只能说一般。”
“拿我和我姑娘比。”季青云笑问:“师父最近还好么?”
“师父不还是老样子,在山中不肯出来。”
“那是还没到出来的时候。”季青云趴着,想翻身,但是一动,身上的伤口就被牵扯的疼,他吸了口冷气,还是老老实实的趴下。
金钱满贯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说:“我这还有些从山上带下来的药,你省着点用,等我过几日再让人上山找师娘。”
“不用。”季青云说:“我擦了药。”
“这些大夫,能与师娘比么。”金钱满贯把药瓶放在季青云脑袋旁边,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季青云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的样子,金钱满贯见他脸上还挂着笑,刮了刮他的鼻子,轻声说:“你快些睡,明日师兄再来看你。”
“恩……”季青云嗯了声,闭上眼睛。
金钱满贯恋恋不舍的离开房间。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季青云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毫无睡意。他想着金钱满贯说的那人,位高但是没有实权,又无心参与夺储……京中只要是当官的,没有人会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皇帝是谁,直接关乎到他们的前程和性命,即便不在乎前程,谁会不在乎这颗项上人头呢。
这个不关心夺储的人……季青云心思急转,脑中一遍一遍闪过京都官员的脸,可没有一个人符合,他就这样想了一会,就在注意力快要分散时,突然想起一个人……皇帝的胞弟,祁王爷。
祁王爷这人不就是位高,但无实权么……他与皇帝是同胞兄弟,按照他的位置,任凭皇帝怎么换,只要律法明令不改,于他来说,没有直接厉害关系。而且这人向来潇洒,除了这人,季青云实在想不出京城还有第二个。
“哈……”季青云挣扎想起床,给段石玉写信知会这事。这时,房门却被推开了,张子文走了进来。
张子文一见季青云要起来,皱着眉走过去,道:“伤这么重,还不好好养着。”
季青云见是张子文,顿时舒展眉心,说道:“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师弟,我有话要和你说。”
张子文坐到床上,见着季青云背上狰狞的伤,吸了口凉气,问:“真是尉迟远动得手?”
“是他是他。”季青云道:“你别打岔,我问你,你可知道祁王爷?”
“自然知道。”张子文问:“疼么?”
季青云道:“麻了。”
张子文将金钱满贯留下来的瓷瓶打开,闻了闻,抠出来一些,抹在季青云的背上,说:“忍着点。”
“嘶……”季青云痛嘶了声,说:“我涂了药了。”
“再多抹些,好得快。”张子文手上的动作不停,问:“你刚说,祁王爷怎么了?”
“哦,对。”季青云绷着背上的肌肉,兴奋道:“师兄说,他可以帮我拉拢这个人,这不是又给越王添了一臂么。”
张子文停下了抹药的动作,看着季青云的侧脸。季青云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神色奕奕。张子文道:“你对他,倒是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