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字迹顿时就看不清了。
“呜,呜——”皇后拼命挣扎。
那可是她的瀚儿登基用的圣旨!
丞相暗暗放下了心,虽然之前二皇子看上去有些桀骜,如今到还算是听从老皇帝的旨意,对皇后娘娘明面上也算是尊敬。
这就对了嘛。
他又不是非要二皇子对皇后视如亲母,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成,这个时候皇家还是不能搞出什么丑闻来。
“陛下,我给您擦一擦脸。”口头这么说着,季琛实际上在做别的事情。
先是毁掉了圣旨,季琛再拿起玉玺,比划了一下大小,有些可惜。
太大了,放不下,看来这次带不走了。
季琛在一众印鉴中扫了一眼,他取走了皇帝贴身携带的一方小印。
老皇帝已经气得脸色通红,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这位五十余岁的老人,终于离世。
将周围迅速恢复原状,再抹平老皇帝的眼睛,解开了皇后手腕上的帕子,季琛一边惊呼,“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宫人们纷纷跪下,朝着床榻的方向磕头。
徐公公在外面听见动静,飞速往乾清宫方向走。
丞相带着百官缓缓跪下。
季韶嘴角翘起,迅速拿衣袖遮住脸,仿佛在掩面哭泣。
抓着皇后的手不让她乱动,最后掏出皇后嘴里的帕子,握着皇后的手腕推了自己一把,季琛再次道,“娘娘!您想做什么?!啊!!”
语气里十分惊慌失措,倒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一般。
将玉玺顺手砸在地上,在皇后愤恨的眼神中,季琛靠着柱子,缓缓倒了下去。
皇后终于能说出话来,她气地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叫,“季琛!!反了,反了,你简直是在谋逆!”
季琛给了皇后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然后迅速闭目装死。
丞相的脸色一变,抬头时,就看见季琛缓缓倒了下去,皇后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
丞相到底年纪大了,想要站起来又踉跄了一步,迅速朝床榻处跑去。
徐公公脸色铁青。
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
茶杯倾倒,圣旨就在地上,连玉玺都被磕碎了一个角。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季韶。
她跑在众人前面,一把掀开帘幔,怒气毫不掩饰,“皇后,你居然推倒我哥哥,想对我哥哥做什么!是不是想趁机杀人!”
皇后勉强道,“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不是我推的!”
大臣们擦了擦汗,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选择和皇后保持距离,看着皇后的目光实在是难以言喻。
季琛小心捏了捏季韶的手腕,季韶心头一凛。
“你胡说,我亲眼看见你推了我哥哥!”季韶说完这些话,又小心翼翼扶起季琛,眼泪啪嗒啪嗒掉,看向为首的丞相,“相爷,求您救一救我哥哥。”
“是他刚刚绑架了本宫,不让本宫开口,还直接撕毁圣旨砸损玉玺!”皇后被宫女扶起来,这个时候也不装什么温婉贤良了,重新端起了皇后的牌面,“不敬嫡母,我看你和季琛都是在冷宫里,无人教养才如此肆意妄为!今日诸多官员在此,还有丞相公断,断不容你等胡言乱语栽赃陷害!”
她拉上自己的袖子,试图找出被捆绑的痕迹,却发现手腕上完好无损,什么印记也没有。
“笑话,皇后如今在这站着好好的,我哥哥却昏迷不醒。”季韶怒目而视。
徐公公却不耐烦了,“那娘娘推二皇子那一把,大家可都瞧见了,娘娘这也要抵赖?”
横竖他以后要为老皇帝守陵,实话实说无所谓了。
季瀚跨过众人,走到皇后身边,又捡起玉玺,有些茫然。
季瀚率先开口问道,“母后,我才回来,您是怎么了?”
皇后大怒,“瀚儿,你快些命人将季琛和季韶给我拿下!”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丞相劝阻道,“陛下临终前才交代了陛下善待手足,何况陛下才殡天,殿下更当注重名誉……”
老皇帝殡天当日,太子就把剩下的弟弟妹妹送进牢里,世人要怎么看待皇宫,怎么看待太子?
季瀚有些迟疑,“那丞相以为当如何?”
皇后的语气也格外微妙,“本宫听来听去,丞相怎么就这么偏心二皇子?”
丞相深吸一口气,“娘娘若是怀疑我等,大可召见百官,共同查询此事。”
十余位朝臣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丞相回头看了一眼,干脆自己主动递话,“不知何尚书有何高见?”
何尚书亲切看向身边的吴侍郎,“这事还是得吴侍郎先说。”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站在最末的徐大人一拱手,“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吾等自当听从。”
能站在这里的谁都不是傻子,论起踢皮球,个个都相当专业。
丞相憋屈之下只能唤太医,好歹先给二皇子看诊,听他醒了之后怎么说。
然后,丞相小心翼翼捡起圣旨,可惜感慨,上面的水渍是刚刚泼上去的,上面的墨色融成一团,内容都瞧不清了,只能模糊看见“太子、皇后”等字样。
“那是太子的登基诏书!”皇后怒气冲冲,“太子是本宫亲子,本宫是疯了才会去毁了圣旨!”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在滴血。
没了登基诏书,哪怕这里的十来个大臣可以给季瀚作证,也多少会有一点民间传闻,凭空臆造出皇宫里怎么个进行朝代更迭。
尤其是那些反贼,指不定还会在野史里胡乱臆测。
她万分后悔,怎么没早点把季琛给按死在冷宫里。
“娘娘倒是……”季韶不忿开口。
“咳,”在太医院院正的施针下,季琛幽幽转醒,勉强道,“季韶,你怎么能怪娘娘,她没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刚刚那一针扎下去是真的疼。
朝臣看着季琛的眼中已经充满同情,他们虽未公开表示支持,却无声站了过来。
作为百官之首,丞相不得不站出来,询问季琛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琛轻声道,“因为陛下临终前说,想要和皇后再续夫妻情缘。我当时不懂,结果皇后娘娘瞧见圣旨后忽然变了脸色,拿起我端的茶水泼了圣旨,还不慎失手砸了玉玺,又想着杀我灭口。”
皇后忽然踉跄了一步。
她终于想明白了,今天的局全部针对她而设。
朝臣们拿出袖里的帕子擦汗,背后冷汗不断渗出来。
季瀚脸色难看。
季琛和季韶站在一侧,季韶的眼中充满警惕,那季琛脸上是近乎漫不经心的淡漠。
要玩,就应该玩个大的。
恰在此时,在周围巡逻了一圈的秦胜归来,恰好听到季琛那些话,随口道,“莫非陛下舍不得一个人上路,希望皇后同行?”
季琛顿时假惺惺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陛下一惯和皇后感情深厚,怎么会叫娘娘殉葬。”
秦胜迅速接着道,“越是感情深厚,越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丞相深吸一口气,掐自己一把,让自己晕了过去。
儿子,你早晚毁在你这张嘴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13章、选谁 只有念慈庵的静尘师太
“不好了,丞相晕过去了,”一旁的宫女惊慌道。
旁边的大臣也迅速搭把手,搀扶着丞相,好歹别真的让人摔在地上。
太医院院正急忙过来诊脉扎针。
季琛有些遗憾,丞相也晕得太快了。
不过没关系,季琛微微叹气,似乎无限难过,“娘娘不必如此,想必殿下也离不开皇后娘娘这位母亲,定是舍不得娘娘离世。”
一旁的大臣忍不住接腔,“太子殿下如今也已加冠三年有余,更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离不开一位妇孺?”
皇后终于想起来了,“当初陛下告知本宫,将玉玺与诸多小印皆放置一起,如今有一方印记被季琛你偷拿了。”
季琛拱手,“娘娘,您也说了,陛下当日只将此事告知了您,我既不知陛下有多少方印,又如何能知道这些位置?娘娘身为一国皇后,便是拿了陛下的一方印记,想必陛下也不会太过计较,何必将此事也推罪于我?”
秦胜紧跟着抬杠,“皇后怎么证明一开始那里还有几块小印?怎么证明二皇子拿了?万一是皇后……”
已经“晕过去“的丞相不得不悄悄睁眼,用力掐了秦胜一把,把他剩下的话成功憋了回去。
季瀚惶惶然看了眼四周,双方各执一词,他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陛下!您带臣妾走吧。”皇后娘娘尖叫一声,干脆也晕了过去。
“母后,母后,”季瀚顿时急了。
“皇后操劳过度,快送皇后回去,”季琛还不忘表示关怀。
季瀚迅速叫来两个太医,然后亲自搀着皇后坐上软轿,然后愤怒看向季琛,口不择言,“这下你便高兴了?”
还不等季琛开口,一旁的徐大人就猛烈咳嗽几声,几乎声嘶力竭,不断给季瀚使眼色。
果然,很多朝臣的眼神越来越微妙,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选择了离季瀚更远的位置站立。
季瀚冷哼一声,终于聪明了一次,“这里有我和太子妃,你既然送了父皇一趟,便也够了,可以走了。”
季琛低头,似乎无限难过,“既然如此,我便替陛下去念经祈福,不在这里碍眼。”
反正他才不想留在这里给老皇帝守灵。
徐大人不得不打圆场,“端王客气,劳累一天,也该先回去歇息。”
老皇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封二皇子为端王,如今他也应该改口了。
徐公公看着季琛,面色复杂,到底叫了几个小太监送季琛一趟。
马车上,季韶看着季琛,眼睛闪闪发亮。
“嘘,”季琛示意她先别开口。
小心隔墙有耳,等回去了再说。
冷宫门前,季琛和几个小太监随意客气几句,走了进去。
辰时将近,暗沉的夜色在渐渐消散,再过不久便是初阳东升。
白琦又重新换回了青衣,坐在庭院里,看着烛火摇曳。
近处,有一两只飞蛾绕着烛火飞舞,远处,只能听见偶尔的一声蝉鸣。
“咕咕咕,”率先察觉到有人回来的是鸽子,它挥动着翅膀,一把扑进了季琛的怀里。
“这是想我了?”季琛抱着鸽子,摸了一把鸽子的白羽,终于放松下来。
“是有一些。”回答的不是鸽子,是人。
季琛抬头,只见一双眼眸里,完全印照着他的身影,里面饱含关切。
就像是春风清浅拂过,一下子带走了所有疲倦。
季琛不知不觉松开了抱着鸽子的手,走到白琦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你手有点凉。”
白琦浅浅笑了一下,“我在等你,所以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吹了点风。”
鸽子不得不扑腾一下翅膀,确保自己不至于摔在地上,它歪着头看向一开始抱他的人,忍不住炸毛,“咕咕咕?”
人呢?
为什么忽然间就把它扔下了?
可惜季琛没给它任何眼神,招呼白琦进屋加衣服了。
“别叫了,我们都被遗忘了。”季韶一把将鸽子捞起来,忍不住用力撸了一把。
屋子里,白琦重新披了一件衣裳。
季琛撑着下巴,“听说鸿胪寺走水了。”
“我也听说了,”白琦道,“二皇子运气真好,恰好有人挑这个机会纵火。”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季琛不得不看过去。
季琛和白琦对视。
不同于在外的懒散,此时的季琛双眼明亮锐利,似乎要剖开面前这个人。
白琦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
于是季琛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琦没有拒绝,顺从闭眼。
季琛在心里无声道。
这个人似乎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温顺,明明和他说一起出宫就好,却偷偷跑出去纵火,还燎伤了自己的一束头发。
虽然紧急修剪过,但季琛也能查觉出不对来。
季琛忍不住想,如果火烧鸿胪寺的贼人就这点水平,还对他丝毫没有防备,那他大概可以轻易把这个人抓起来。
然后——
然后该怎样?
似乎有点超出范畴了。
季琛发现,大概是由于这份感情太过真挚,他也会忍不住想要回报一二,所以他只能自己把人盯紧点,不让面前的青衣翠竹枯萎。
他只能装作没发现那些痕迹,松开捂住白琦双眼的手,替他将扣子扣上,道,“我们先出去。”
辛太监迅速赶来,他亲自伺候着季琛梳洗,眼巴巴望着他。
“王位到手了,”季琛简短宣告了这一天的最终进展,“很快我们就可以出宫。”
想必季瀚也不会再留他们。
辛太监眼睛一亮,“那奴才?”
“走,一起跟着出宫。”季琛的心情也不错,“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季琛将事情大致讲了讲。
“那皇后能不能?”辛太监瞬间激动。
季琛摇了摇头,“死是肯定死不了。但凡是去母留子或者殉葬的,也没有一国皇后。当然,借着这个名头,他们不大出血那肯定不行。”
“以后我就是真的公主了,”季韶也格外兴奋。
“不担心你的婚事了?”季琛挑眉。
季韶冷笑一声,“先不着急,宋家人见了我也得行礼,否则就是藐视皇家。”
白琦不由侧目,“出去一次,进步倒是不小。”
辛太监端上了瓜果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点心,白琦也拿来了琵琶。
烛火已经熄灭,天色明亮,初升的太阳不吝惜洒下光辉。
外面的战斗初步告一段落。
季韶眼珠子一转,看见了白琦,故意大声道,“二哥,不知道这次是谁和你这么默契,居然想到了火烧鸿胪寺,到时候和皇后那件事联系起来,那就成了皇后想要毁灭证据,皇帝对皇后太过失望,又想要帮着太子挟制宋家所以要皇后殉葬。”
季韶暗自咬牙,自从白琦来了之后,她这个妹妹就得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