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皇子大喜应允。小镜王眨眨眼楞了。他为了撵走他多大的劲啊。一群人便骑马乘轿地去了日坛。
路上二十七皇子礼王偷眼打量镜王。过了一夜,镜王的脸消肿了,恢复了贱兮兮的笑容。还恢复了一点平凡的英俊。黑眼弯弯,白生生的脸,能言善笑又平易近人。他忽然觉得全天下人唾骂色狼李芙也不符实吧。他哪里猥琐,明明是个知情识趣顺从温良的好男人啊。
礼王属官和赵侠臣等人心里凉拔拔的。您可长点心吧。小镜王是天下知名的渣男,脚底下踩的男人尸体成山成海了!您别又成他的袍下之臣了。
神州城外是前朝陈朝的皇城旧址。六十年前铁血天帝与陈国皇帝在此展开决战。城破国亡。旧皇城也变成一片废墟。废墟旁就是前朝陈国的皇陵和祭坛“日坛”。
“日坛”是人族祭拜陈朝护国神“太阳神”的圣地。也是皇帝受天承命的祭坛。它上塔下庙,共九层,是上圆下方的塔形天坛。壮丽巍峨。圆坛后是陈朝皇陵和圣人碑林。铁血天帝夺了天下,并未将手下败将赶尽杀绝,还允许他们保留着皇陵。并令陈朝后裔们看守着祖坟。
皇子们登上日坛后,按礼祭拜。并将仁王尸体送上最高层。
十二位大紫朝“祭神司”的术士们一齐作法。一道紫气从睛朗空中直落入日坛的仁王棺材。紫气如海,翻卷沸腾,棺材中发出了啸叫。棺材缝隙里蹿出了无数条黑气。人们都噤口屹立。大紫朝北有魔国,西有西方婆门教,中部盛行新圣教,鬼怪太多,为了防止尸体变成僵尸再为祸人间。每位贵人、横死者都得净化尸体再下葬。
一群人站在台下瞧着乌丝般盘旋的黑气。想着这仁王干了多少坏事,“恶气”这么多啊。
小天王看看“恶气”又看看镜王:“你若死了,这恶气能直冲云霄吧?”
镜王险些跌倒。小坏蛋为什么总找他的事?他又没抢了他的布娃娃。他厚颜无耻地笑笑:“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自己过得快活自在便成了。”天王恼怒得伸出小拳头打了他两下。镜王忽得伸手拧拧他的脸。天王狠踢他一下跑开了。
一圈人倒抽了口冷气。跟二十七皇子手拉手,跟小天王捏脸说笑,这家伙是怎么勾搭人的啊?他是妲己下凡吗?浩月冷峻地扫他一眼,镜王装作没看见他。
仁王的棺材准备葬入旁边的陈朝旧皇陵。人们都觉得有点讽刺。天帝当年杀掉前朝皇室子孙时,有未想过他横死的子孙会与被他杀掉的前朝皇室比邻而居呢。
小镜王远远得眺望了下圣人碑林中的大镜王琰琪的玉碑玉塔。就觉得一尊四臂执金刀、黑剑、长弓、仙牌的美如天神的神像上,冲过来条条煞气。他伸出长袖挡住脸,佯装看不到它。大镜王琰琪是史书上曾与黄帝、蚩尤十二蛮神等上古圣人争雄过天下的圣人。他这个窝囊废后人先毁了他在济难海祈蓝山的古殿,又来神州日坛沾污了他的眼,琰琪大王看到他会愤怒得眼放飞剑直取他的狗命吧。
* * *
日坛顶上忽得吹过一阵狂风,乌云如黑蟒般翻滚。人们正净化着仁王,远处有群人便风风火火地冲向日坛。直奔向坛顶的仁王棺材。兵卒们未拦住。来人一脚便踹开了棺盖。一股黑风啸叫着蹿出来。
仁王尸体也摔出了棺。它见风便起了变化,皮肤急速龟裂,现出鱼鳞块,肤色从死人惨白变成了漆黑。骨骼咔嚓作响躯体拔高了很多。下一瞬,他睁开血红的眼睛坐了起来。
吓得全体皇子们、祭神司术士们和郑家军都齐声惨叫。仁王尸体像僵尸般地扑向来人。那人神勇得抽出青色宝剑直刺去。正戳中仁王尸体。人们又吓得大叫。鱼麟状的尸体猛扑嘶咬着,却抵不过男人泛青光的剑。一会儿,尸体碎裂成几截不动了。
这就是贵人未净化完时会变成的僵尸。人们算是开了眼界。心里犯着嘀咕,仁王的僵尸为何布满鱼鳞?是鱼变的吗?
“快抓住他,他毁了仁王尸体。”术士们和郑家军才醒悟过来,愤怒得想抓住毁尸体的人。
那人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了:“瞎了你们的狗眼!谁敢抓我?!”
人群才看清,那是一位披金盔甲内穿锦袍的威武帅气的中年将军。国字脸,蓄着短须,极英俊神武。人们还真的不敢抓他。那是分封到永州的十五皇子义王。
义王人若其名,刚正义勇。他用龙泉宝剑把仁王尸体砍成肉泥后,又翻箱倒棺的在铁木棺材里寻找起来。镇棺的玉器珠宝撒得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众皇子、郑家人、浩月和小镜王都懵了。
礼王怒喝道:“十五哥你疯了吗!你斩了六哥遗体干什么?还挖坟掘墓得干什么?简直是礼废乐崩不成体统。你这么想念他,干脆跟他一起去阴曹地府吧。”
义王大怒得向他挥剑:“少/他/妈/的废话。老六偷藏玉玺想造反,人人得而诛之。你们给他收的尸,把传国玉玺藏哪儿了?快交出来,不然把你们都宰了。”
“传国玉玺?”人群惊呼出声。
这时,日坛旁的碑林里一座护卫小玉塔发出了莹光。义王身后的一群奇装异服的术士们叫道:“白光转向了那边,有宝藏要出世了!”于是义王等一伙人,“噗噗哧嗤”地踩着仁王的碎尸又跑向了那个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众人都懵了。也跟着跑过去。
义王的随从们不由分说得推倒白玉小塔挖掘起来,一股白烟炸开,塔下小石室内掠起一道银光蹿入高空不见了。人们拦截不及,就像看到一条摇首摆尾的银龙遁入远空。唬得一帮子皇子和官员又跪倒了。
“该死!该死!我来晚了,传国玉玺果然在这个方位,又被你们惊走了!”义王悔恨着大叫。
剩余人等突然福灵心至,齐声高叫:“是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它飞走了。”
传国玉玺名叫“和氏璧”,是传说中的中华之国国玺。
它出自六千年前的春秋。与中原同现同传。楚国人卞和在深山发现一块玉璞,呈现给楚厉王武王等人、皆不认。反倒打伤卞和。最终文王命人剖开璞玉,才发现是稀世之玉,取名为和氏璧。后大秦统一六国,始皇帝命人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当做中华帝国的传国国玺。五国十代时不知所终。六千年来,它偶一现世,各国便争夺不止,借此证明本国是中华正统。它每次现世都会引发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前朝陈国建国时,也得到了和氏璧。被誉为正统华国。六十年前铁血天帝打败前朝时,和氏壁又失踪了。天帝还派人在旧皇城“神州”附近搜索,始终未找到。此时它竟然现身日坛。
人们都明白了。是日坛举行仁王净化仪式,贵人之血惊动了它。它挣脱玉塔下的七层石铁铜银金的宝函禁锢。化为银龙飞走了。十五皇子义王暗中得到讯息,请了术士们追逐宝光而来。却惊走了玉玺。
义王眼睁睁地看着玉玺飞走,心中懊恼:“二十七弟你又不是真龙天子,抢什么国玺?这下子惊走了它。”
礼王闻言也大怒:“十五皇兄你紧赶慢地赶到日坛,也没有拿到和氏璧啊。看来你也不够格当天帝呢。”
两人大怒着挥刀提剑得打成一团。郑家人和京官们都大开眼界。
铁血天帝立储君是个难题。他未立储君,只暗中观察诸位皇子的表现,准备在他驾鹤西游后再公布优秀者登基为帝。
天帝久居皇位六十年。期颐百年。他夺到的大紫朝横跨两洲富饶广大。但太匆忙,内部有各城主自立,外与西洋东洋在海上争锋,文官集团也抱团敌对,但最大的隐患还是未定储君。各位皇子争斗不休。
皇子们都有成帝之望。有的皇子替他开拓边疆,有的经营富城藩镇,都尽力表现让天帝看到自己的优秀处。三十多位皇子们都加入了这场夺位之战。天帝夺天下时多用阴暗手段,最怕别人说他的天下来路不正,也从未得到“传国玉玺和氏璧”。由此有人想,若能夺得国玺献给他。这个储君之位便是他的了。
浩月皱眉看着这意外的一幕。忽然看向了人群后的镜王:“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太高看我了。张御史,我一个蛮夷小城主有什么本事争玉玺?我跳起来还够不到皇子们呢。我若得了和氏壁就卖给这些急红了眼的皇子们,也当个陶朱公。”
浩月警觉得盯他的眼睛:“别拿礼王压我。他还不够格。”
“我怎么会拿礼王压你呢。他又不是我的菜。”男人得意洋洋地笑了。
浩月气得直笑。他是故意想激怒他的。狗男人,天天脑子里就想着如何勾搭利用男人。不过他也不信李芙与玉玺有什么关系。阶级差太远了。蛮夷之地的江湖人还没有资格搅动京城真龙战。
日坛发生意外,十五皇子义王现身。人们却什么也未得到。皇子们均大怒。礼王悄悄下令把玉玺现世的消息传往四方。天下凡有攀龙之望的皇子们都会快马加鞭得赶到神州。他即然拿不到传国玉玺,就把这潭水搅得更混些,让天下更乱些吧。
(ps:和氏壁摘自《和氏璧传》)
第四十一章 断指 表忠心
六皇子灭门案陷入了僵局。传国玉玺又要在神州出世了,中原如热油般沸腾起来了。
浩月稳着心继续干他的活,查仁王案。
郑家人老神在在,对各种纷争都视若无睹。浩月便派出他的人马在神州内外抓捕邪教信徒。郑家为了自证清白,也配合着打击邪教。他们却捅了个马蜂窝。一不小心抓住了新圣教的二号人物副教主游空子。
新圣教副教主是个相貌清癯,骨瘦如柴,神神叨叨的中年男子。被抓捕后严刑拷打也不投降,反而大骂:“我们与仁王案毫无关系。你们在陷害我们。圣教十万教众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邪教果然在城外集合人马想造反了。与神州守军发生了多次冲突。抢了不少乡镇。教徒们号称十万信众刀枪不入,打仗也很勇猛。神州守军郑家军是六十年前投靠铁血天帝并夺取天下的铁军。这些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竟与邪教打了个平手。人们都忧心忡忡。
围观的浩月等京城官员也明白了,邪教的势力比想象中的还大。
新圣教是一个中原本土的邪教,上千年历史。一旦中原出现了天灾人祸,朝廷势力衰退,就会蛊惑流民作乱。被大紫朝宣布为邪教予以取缔。这次神州水患,他们又蠢蠢而动了。恰逢不长眼的京城官员们还抓了副教主,于是大批信徒们围攻住神州。郑家人也兴栽乐祸的看热闹。
* * *
夜风婆娑,深夜的正愉园假山花树连成了黑影。一位体貌堂堂的气派男人背负着双手眺望庭院上空的苍穹。黑天、明月、朱红色孔明灯如点点星辰,照亮了雅致园林。小溪潺潺地流淌着,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丝竹声。男人的神情有点恍惚。他很多年未看过这种万灯高悬,火树银花的盛世景象了,再见时居然有点震撼。多年前的他还是一派天真,未想到未来之路会走得那么远,那么长……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失去,眼角和嘴角下垂,变成了阴郁苦相。脸上也呈现出凌厉的棱角。阴森得快融入了黑夜。
有人轻咳了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人。男人身后多出了一位魁梧贵气的长者。须发皆银,面色如幼儿红润。一双细长的黑目弯成了慈祥模样。厚重眼皮下,褐黑色小眼珠像鹰隼般得盯着他。像是个平凡老者,却无人敢小窥他。他就是神州郑氏的老祖宗,郑国公郑秋山。小镜王看到他时也微微一凛。
郑国公在凉亭中端着酒壶笑道:“我来敬你一杯,让你住在这种地方是委屈了你。”
小镜王连称不敢,双手接过杯子,客气地没喝。
郑国公仰望着园林:“这园子,以前被全国的顶尖匠人打理过,被誉为神州一景。后来我们这些武人们住进园子,不识草木珍禽,倒狠狠糟蹋了奇园。最后面的玉花园和阳春山都在整修,你是见不到了。这本是你家的宅子。一甲子过去人们只知道正愉园,而不知李家园林了。”
小镜王收起了浮夸的神情,诚恳地说:“国公爷说笑了。浪荡子不懂得什么园林,放在我手里也是荒废了。”
郑国公眼珠微闪,摇晃着玉杯。小镜王恭恭敬敬得等他开口。老国公像蜘蛛似得盘踞在园林深处,整个郑府、神州、甚至中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月夜下郑国公的脸变了,像血污过的狰狞。骤然从人畜无害爱护子孙的温和老人变成了与铁血天帝并驾齐驱的“杀神”将军。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得握碎了玉杯,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是想夺回你的东西吗?”
黑夜更黯淡了。小镜王打了个寒战。仿佛听到了凉厅四处隐蔽着的侍卫的喘息声和铁器相撞声,以及那潮水般的敌意:“不。是郑知州邀请我来的。我必须回来,我回不回神州都一样。”
老国公听懂了。他是说他答应郑大人回神州,便是想夺回以前所有。拒绝郑大人回神州,便是心怀不诡得不敢回神州。邻人疑斧。怎么做都不是人。他干脆回来。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满庭院只剩下了树摇蝉鸣声。
郑国公眼利如椎,话语比眼神更尖利凶狠:“那你呢?有没有心怀不诡?”
镜王苦笑道:“我离开神州时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啊。何来的不诡心?何且我自小就心性散漫、爱好玩乐,诸心都有,就是没有不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