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安静了一天,在黄昏时分两人才陆续醒了。
沈沅又饿又累,眼睛被光亮一照,顿觉刺痛非常,下意识往身边人怀里钻。
“唔……”
梁骁行将被子往上拉了点,护着他头脸。两人被下都未着寸缕,这会儿便是手脚交缠的姿势。
沈沅被他压着,久了更酸麻,睁眼推身边的人。
梁骁行早醒了,为了看他这迷糊模样在一旁候了半天,这会儿终于让他找着了机会,伸手去捏对方的脸:“醒了就推开我,想要的时候才缠上来,没良心的东西。”
“唔嗯……”
沈沅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说这话弯出一个秀气的笑容,不好意思似的,伸了个懒腰才终于醒了,侧头对上梁骁行的眸子,他一下下蠕动,蹭着,靠近了,在对方嘴角香了一口。
“王爷。”
“嗯。”梁骁行摸摸他脸颊。
两人慢腾腾起来,走到门外一看,日头都西落了。子湘从小门那儿急匆匆走来,近了才看见他脸上紧张的神色。
“什么事?”梁骁行从里头出来,手里拿了件衣裳给沈沅披上。
“主子,是……柳公公来了……”
梁骁行顿了顿,转身跟沈沅说:“先进去吧,一会儿起风了。”
“王爷……”沈沅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梁骁行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往前头去了。
·
“哎,听说了吗?”
“那事儿啊?”老人把手里的拨浪鼓穿上珠子,插在自己的小摊上。
这会儿闲,街上人不多,几个凑近的摊贩在一处话家常,街里街坊的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前些时候六王爷被发配封地,无召不得入城的圣旨一下来,一时朝堂民间都是议论纷纷,这几天谁的事儿都没有六王爷的事儿热闹。
“嗐,听说啊……”面具老儿揣着手靠过来,瞄一眼四周,又压着嗓子低声说:“听说还是为着那个的事儿!”
“哪个?”老人拿出新的坯开始打磨,一只眼眯缝着斜睨边上的人,猜测道:“咱们王爷府里头那个?”
“就是啊!”
“小点声儿……”
“听说那边荒蛮,咱们王爷是受苦去了……”
“再受苦,那也轮不到咱们平头百姓管。”
面具老儿不屑:“从前那样跋扈,还不是落了个这下场?”
“脑袋不想要啦……”
·
郊外梨树开花的时节,浩荡的车队缓缓出了城门,新封的肃王却全然不觉得此行有何伤感,他一心求的不就是今天?
一步步走来从没有后悔过。
沈沅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撩开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想起那天皇帝说的话。
“你还是像她多一些,不像朕。你去吧……”
小时候在后花园玩,三哥瞧见他手里的宫灯漂亮,上来便说要他这个。父皇和母妃都怕小孩儿闹起来要哭的,谁知他却大大方方将宫灯递过去:“三哥要便拿去吧。”
他的母妃夸他懂事,他却说:“谁都想要的东西我便不要了,不如我自己的自在。”
那年他六岁,皇帝这么多儿子,每一个深宫里的母亲都想着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可他的母亲却跟皇帝说他还年幼,担不起太子的位子。
梁骁行这辈子向来桀骜,谁的东西都瞧不上眼,别人如若跟他抢,他干脆不要。但他却“抢”过一样,他低头看看靠在怀中的人,轻轻笑了笑,在沈沅额头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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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开始没羞没臊的二人世界。梁骁行狂喜(*?▽?*)
第二十章
梁骁行的封地偏远却并不荒蛮,反而因着这里常年如春的气候而物产丰饶,每年进贡朝廷的东西也丰富多样。
脚下踩着这片土地,梁骁行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被罚了还是被赏了,他的父皇到底也没真把他如何。各皇子成年后就会有封地,因此这处的宫殿倒是早已修建好的。
一路舟车劳顿,沈沅大约是因着体质的问题,到这新地方有些水土不服,已经吐过好几回了,这会儿早已挪到两人的寝殿里头去了。
梁骁行初到此地,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哪怕再担心着急,一时半会也分不出心来照顾他,只匆匆吩咐了冬月叫熟悉的人一块儿伺候着,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看到那人趴在床沿委委屈屈看他,差点没忍住又回了头。
还是子湘提醒了一句,这边的臣子们都在大殿候着了,他才狠狠心不去看那副可怜的模样,前往处理政事。
沈沅吐的脸色刷白,梁骁行不在,他没人可诉苦撒娇,身上又极其不舒服,这会儿生起了自己的闷气,偷偷在帐子后头抹眼泪。
冬月端了紧赶着熬好的药过来,他一闻见那股味儿就又想吐,呕了两下没呕出什么,倒是憋的脸颊通红,冬月忙上前给他拍背,急得不行:“主子难受得紧?要不再叫人来瞧瞧,这么下去可怎么好?人都要弄坏了。”
沈沅摇摇头,苦着脸把那碗药喝了,皱着眉又躺回被窝里了。
他累极了,却如何都睡不着,陌生的宫殿和床榻,他很不安。想将边上的软枕抱来,却发现上头也没有熟悉的气味,一时心中莫名涌出一阵落寞。
来时十二王爷带着千凤来与他们告别,千凤拉着他的手说往后可以常通信,一定要记得他。
那会儿不知道这一别就是离家千里,他从来是没有家的人,跟着梁骁行就早已把王府当了家,眼下大殿空荡荡的,虽然装饰得金碧辉煌,却没个人气儿,显得冷清。
他想念王府的葡萄架和秋千,还说要同王爷去摘葡萄的,结果葡萄还未长成,他们却已经走了,也不知道王府这会儿如何了……以后又会有谁居住在那里呢?
他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胡思乱想,总归是想要人来哄。更何况一路车马没怎么休停,他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总觉得下头垫着的那块棉布湿了,但他不熟悉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法子,想着等梁骁行回来了再说。
这么一来,就又成憋着了,当真的委屈坏了。
新王驾到,大臣们纷纷觐见,梁骁行此后便有忙不完的政务。一连应付两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晚,才匆匆回来。
殿里空荡荡的,伺候的奴才都在外间候着,梁骁行一踏进去就觉出不对,皱眉问:“怎么了?”
冬月望了一眼内殿的隔断,轻声道:“主子身上不爽利,不让我们近身伺候了,说……说想一个人待着……”
“怎么个不舒服?还吐吗?叫人来看了没有?”梁骁行着急,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话里有责备。
冬月忙低着头一一答了。
“行了,在外头候着吧。”
梁骁行走进内殿,绕过山水画障,果然见床廊后没什么动静,他掀开一层层帐子走近,越近越听得一声声啜泣。
“沅沅?”他轻声唤,被里的人抽噎了一声,哽住了。
梁骁行将他蒙头的被子掀开,对上的就是一双挂了泪的通红的双眼,当真心疼坏了,忙去抱他:“怎么了这是?身上还难受?”
沈沅一见到他,先前憋着的那股子劲儿就都泄了,瘪着嘴环住他的脖子,什么话也不说,就只靠着他哭,两手搂得死紧,也不叫人擦眼泪。
梁骁行想看看他也不让看,只顾着将脸埋他肩窝里,抽泣的动静随着他的安抚渐渐大了。
“怎么了也不叫本王瞧了,难受坏了是不是?乖乖,听话……”
哭了一阵,沈沅才好了,嘟着嘴要亲。梁骁行亲他的泪眼和嘴唇,抚摸着他的脸颊道:“脸色这样不好,再叫人炖些汤来。”
“不要。”沈沅摇摇头,耷拉着眉眼看着梁骁行说:“我害怕,王爷不在……”
梁骁行拍拍他后背,亲他的耳朵:“这不是来了,乖乖,不怕……”
抱了会儿,又喂了一碗温好的汤药,沈沅才撒够了娇。
晚间沐浴,梁骁行给他脱衣裳,才知道不止是水土不服的不舒适。
“怎的不换换?”他将手里拿出来的那块棉垫子扔到一旁,又伸手去摸沈沅的腿根,“磨疼了没有?”
沈沅搂着他脖子,等被抱进浴桶了才小声说:“王爷不在……”
梁骁行抱着他靠着,闻言忍不住训他:“傻瓜!不舒服了便要说,哪儿有你这样憋着的,再憋出个好歹来……”
沈沅靠着他蹭,被训被骂心里也软绵绵的,靠着他家王爷,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王爷……”
梁骁行逗他:“现在可不是王爷了,本王的傻卿卿……”
“您是他们的王上,是我一个人的王爷,这样不好吗?”
“好,你说什么都好……”梁骁行低头亲吻他的脸颊,看到他闭着的颤抖的睫毛,忍不住又往下亲了亲,直到在雪白的脖颈上吮出红痕,咬住单薄的胸乳,听见怀中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哭腔……
在王府时与他呛嘴的没规没矩的小太监,到了陌生的地方却谨慎得像受惊的兔子,非要等他来,在他身边才敢撒娇放肆,这让他心口涌起一股被需要的满足,他也愿意一辈子当他的宝贝沅沅的依靠。
王爷还是王上,只要他愿意,便只是他的枕边人,是他藏着的娇。不仅如此,没了权臣束缚,没了皇室施压,往后他还要他的沅沅当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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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希望下一章是疯批小梁,我要看那个。(希望我的键盘好自为之,最好自己能打字,谢谢了)
第二十一章
初来乍到,哪儿哪儿都还不熟悉。这里的气候同家乡有很多的不一样,但因为宜人宜居,沈沅过了水土不服的那几天后倒是住得挺习惯了。
这里的宫殿比曾经的王府大,来这快一月,他还没四处走走。只是因为梁骁行太忙,他又不愿意与旁人一起,所以便总是在屋子里头憋着,最远的距离也只是在殿门外的青石板廊上逛了逛。
听子湘说,这处的后花园造得漂亮极了,花草也比以前多了不知多少,有些地方连果子都结着呢,红红黄黄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总归喜人得紧。
沈沅听得心里痒痒,看看时辰梁骁行却又在处理政务。他微微撅着嘴拨了拨手边的香炉,兽顶的青烟便弯了几道弯。像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暗示似的,沈沅从榻上下来,扯了扯坐皱的衣裳,转头对冬月说:“走吧,我们瞧瞧去。”
冬月见他愿意出门,高兴还来不及,叫人去了披风来。
沈沅挥手:“热着呢,冻不着。”
冬月笑道:“哎,怕一会儿起风了,奴婢拿着吧。”
在偌大的殿里憋了一个月,他原本的性子便逐渐显露出来。这会儿出了拱门,抿着唇眼神四处打量着,又惊奇又拘谨。
这儿比王府自然要气派许多,更难得的是,却没有皇宫那么森严,简直结合了两处的优势,处处合他心意。
从寝殿往后花园的路上,一路都是青色的花草树藤缠绕,遇上有树的地方鸟儿也是随处可见。拨开石门上的垂花帘,映入眼前的便是一个巨大的荷花池塘,这会儿初夏时节,竟隐隐的有几朵已经开了。花苞看起来也要比王府里的大得多。
沈沅惊喜非常,跑到池塘边上看,也不顾身后人的惊呼。
冬月总怕他掉下去!
“你看!”沈沅手指着中间那朵,田田莲叶上竟还蹲着只蛙!
他围着这池塘转了一圈,脸上笑意就没下去过,高兴完了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在埋怨谁:“又骗我!”
昨夜不知是说起什么事,梁骁行哄他,说这处可没得他撒野的地方,只修好了这一殿,后头都是荒山野岭,叫他做好乖乖呆在床上做他的乖王妃的觉悟。
这样没正经的话也张口就来,叫沈沅一顿捶他胸口。
梁骁行这厮在外人眼里是冷眼冷面,做事也不苟言笑,旁人总以为他性子极不好相处,像极了他的封号“肃”。
但其实私下里背地里,这些混账话可没少说,每每逗得沈沅面红耳赤。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的两个人,竟还能叫几句话逗红了脸,可见梁骁行这嘴上功夫有多流氓。
如今看着尚且零星的几朵荷花与满池绿叶,还有一旁的花鸟山水,沈沅在新搭好的秋千上晃脚,心里又给那人记上一笔。
他心情明媚,如这里天天高挂的艳阳,绕着这个大大的花园跑了半圈额上便出了汗。
停下,风一吹,舒服得他想大叫,真是疯了。
冬月怕他出汗受凉,给他披衣他也不要,猫着躲进了树荫里,左拐右拐在花丛里跑,也不知是跑到了什么地方,从一个假山后头钻了出来。
“哇……”
他愣愣地顿住脚步,一下叫眼前景象震住了。
足有半个荷花池塘那么大的一个汤池子,四周叫人精心修建了石雕围成,里头的汤水似乎还冒着隐约的热气。
沈沅看傻了。
从前跟着十二王爷的时候去过宫里的汤泉,但远没这个大且精美。况且那个是修在行宫里的,是人为的,这个却是天然的!
他被眼前的缭绕仙气迷住,一时愣住了。
这厢傻子似的被个汤池子迷了神,那厢好巧不巧梁骁行与臣子说笑着往后花园来了。
“……沈将军对种植颇有心得?”
一旁威朗俊秀穿着官服的年轻人微微低头:“不敢,臣家中夫人平日里喜爱照料花草,臣耳濡目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