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评价“多情”,水溶心中尴尬,谢林棠也不是,不谢又不是。
林棠笑道:“王爷的私事我就不管了,我先走了,王爷再会。”
忠顺亲王府被禁卫团团围住,连个蚊子都出不来,不管谁和忠顺亲王暗中有联系,也联系不成了。
他的母妃早便离世,上皇也已驾崩两年有余,宫内再没有能替他求情做主的人。皇上说“等忠顺亲王真心悔过了再去见他”,什么叫“真心悔过”,怎么判定忠顺亲王有没有“真心悔过”,可全看皇上什么时候愿意让他出来。
而忠顺亲王在父孝母孝期间作乐,如此大不孝之举,证据确凿,人人皆知,又有谁敢替他求情?皇上未降他的爵位,只命思过,谁不说皇上一句悌爱兄弟。别说关他几个月,就是关上他三年五年都无妨。
南安郡王府和忠顺亲王勾结,不管他们有什么计划,什么打算,忠顺亲王连府门都出不来也是白费。
皇上要关忠顺亲王三年,南安郡王府难道也能等三年?
这一招釜底抽薪,关键就在于如何揭发忠顺亲王孝期淫乐。林棠认为自己办得不错。
南安太妃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她就不会连个拜帖都不下,亲自坐车到清宁侯府门前堵人了。
已经是忠顺亲王“闭门思过”的第十日,入了八月,秋天立刻现出身形。
正午还是一样的阳光明媚,天气热得让人发燥,可早晚若不多穿一件衣裳,就会觉得凉意直浸到身子里面。
林棠是每日天没亮就骑马出门,将近中午再回来,对天气变化的感知更为明显。
只是她在兵部虽有单独的办公屋子,也有单独三间厢房用以休息,可上班的时候换衣服也太奇怪了。
上朝的大人们多是四五十、五六十,上了年纪的,畏冷,林棠在朝日便随众人一起穿秋日常服,中午热就忍着些,左右骑马有风,一会儿就到家了。
不上朝的日子,凌晨出门时,她便披一件厚些的夹斗篷,里面仍穿夏日的常服,在兵部也多备一件春秋常服,防备什么时候冷了在屋里披着。
这日恰是朝日,又是万里无云,大太阳升到空中,毒辣的阳光照得林棠才骑上马就微微出了汗。
一路快马回家,可离家还有两条街的时候,林棠看见柳湘莲正在路口等着。
“出什么事了?”她问。
“侯爷,是南安太妃来了。”柳湘莲忙上前回道。
林棠早猜到南安太妃可能会来,便道:“来就来了,迎进去没有?”
柳湘莲忙道:“侯爷,南安太妃一来,王长史就亲自出去迎了。可南安太妃并不进府,一定要在府门口等侯爷回来,说侯爷什么时候到家,她什么时候才进去。”
林棠冷笑:“她难道怕我不敢见她?什么东西!”
柳湘莲还道:“侯爷,我多嘴一句,南安太妃带了许多家丁过来,若不是咱们府四周都有禁卫把守,只怕她还想把咱们府围起来呢。”
“走!”林棠握紧马缰。
过了这个路口,再走了没几步,林棠便听见人声热闹,都在议论南安王府的人堵了清宁侯府的门口。
她淡淡道:“南安太妃还真不怕自己成了笑话。”
杨树护卫林棠两年多,早视林棠为主。林棠受辱,他便觉得比自己受辱还要更气十倍,道:“侯爷想怎么办?属下一定听命!”
林棠低声笑道:“不怎么办,她敢堵我的门,难道还敢和禁卫动手?她敢动我一个指头,明儿南安王府就得被全家抄家下狱,皇上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的愤怒,不然不会和杨树说这些。
见林棠骑马过来,看热闹的人都噤了声,自动让出一条路。
只有南安郡王府的人仍站立不动。
林棠坐在马上,看南安太妃的车被簇拥在多少人里,王熙凤带着人,垂首立在门口,便对杨树耳语几句。
南安太妃自己不要脸,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她也不用给脸。
杨树大喝出声,声音响得两条街都能听见:“是何人如此无礼,竟敢堵御赐清宁侯府的大门!报上名来!”
南安王府的人群骚动,远远围观之人的议论声都传到林棠耳中了。
林棠看到王熙凤直起了腰,抬起了头,和身后的葛女史等人在笑。
过去了整整五分钟,南安太妃的马车还一动不动。
现在丢人的不是她,林棠又耐心等了五分钟,才再教杨树几句。
杨树再次大喝:“我等乃奉陛下之命护卫清宁侯的禁卫!若半盏茶内再无人通报姓名,一律当刺客论!”
林棠身后二十个禁卫齐齐拔刀。
清宁侯府门口站岗的禁卫也拔·出·了燧发枪。
这回没到三分钟,南安太妃马车旁边的属官不知传了什么令,南安王府的人散开,给林棠让出了一条路。
一个属官对王熙凤等弯腰低头的说话,另一个属官抹着汗跑过来,看到二十个禁卫对他举着刀,瞳孔一缩,态度就不由更恭敬了些。
他对林棠深深做了个揖,赔笑道:“清宁侯,下官是南安郡王府的少史,高长合,我们府上太妃娘娘今日前来,是有要事与侯爷相商,并无任何的恶意,还请侯爷……命这些禁卫收了刀枪罢。”
“哦?原来是南安太妃娘娘?”林棠笑了。
“正是,正是!您看太妃娘娘的车上和下官们身上都有南安王府的标记。”高长合忙道。
林棠高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如此大胆无礼,竟敢冒充南安王府的人,原来竟是南安太妃亲自来了,是我认错了。”
高长合面色一僵,忙回头看南安太妃的车。
林棠不再理他,也没命禁卫收刀,就这么带着二十个持刀禁卫,策马慢慢走到南安太妃的车前,任高长合在旁不断作揖恳求。
所有禁卫勒马站定,林棠心内数了五声,南安太妃的车帘被猛地掀开。
“确实是我!”这个头戴七尾大凤钗,雍容华贵的五十三岁贵妇身子颤抖,胸膛上下起伏。
林棠微笑看着她。
见林棠不动,南安太妃气道:“既见了我,你也该下马行礼,才合规矩!”
林棠端坐笑道:“太妃娘娘教我什么是规矩,什么是‘礼’,我本该听。可我入朝两年有余,竟从未见过不告而来就上门做客,还带人堵御赐之府正门的礼。所以我不敢听太妃娘娘的教导。”
南安太妃瞪着眼睛,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指向林棠:“你!”
林棠笑道:“太妃娘娘既嫌弃我这清宁侯府门第不够高,不愿意入内,我也不敢相请。不知您今日来是有什么要事,就请在这里说了罢。”
南安太妃到底历经两朝,还是孝安太后弟妹,见识不少。知这是她想错了清宁侯的性子,下脸过了头,清宁侯竟是铁了心不想给她面子,便也不多在这上面纠缠,省得更没脸。
她扶着嬷嬷的手下了车,故意大声道:“今日我来是想问清宁侯一句,我儿率安海军镇守大周海岸,得知有新火·器可用,这一年上折几次恳求拨调,为何兵部半支也不肯给?是安海军不配用新式火·器,还是朝廷兵部对安海军有什么意见?难道安海军守的不是大周的疆域,大周的百姓,安海军里洒血牺牲的都不是大周的将士?”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我一直觉得“太”这个字很霸气!正好给棠棠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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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驳斥
南安太妃若还在车上没下来, 林棠不下马也无妨。因是南安太妃先无礼,又是在御赐“清宁侯府”匾额下,两人都不下车下马,便可当做没正式见过面。
可南安太妃既下来了, 林棠便不能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 使她在尊位,南安太妃在低位, 如此有理也会变为无理。
让禁卫稍稍散开, 不要杵在南安太妃面前, 但不必收刀下马, 林棠自己稳稳落在地上, 按照礼法规定,对南安太妃做了个揖。
大周礼法,郡王出行, 国公以下, 伯以上, 在朝正从三品以上官员要让道旁行;伯以下, 三等将军及以上, 和在朝正从五品以上官员要让道并勒马停车;奉国将军及以下, 并在朝正六品官员及以下,便要下马下车了。
而公侯见郡王也并不需跪拜,只需作揖即可,女眷相见则行“万福”礼。
林棠虽为女子,却是公侯并在朝官员,因此只对南安太妃浅浅一揖, 便叫人挑不出礼来。
南安太妃来势汹汹, 口中所问句句诛心, 这么多人远远围观着,林棠也不好太过平静了,好似她事不关己看热闹一样。
论演技,她可自认不会输给南安太妃。
将眼睛微微瞪大,做出一副“你怎么还敢问我”的震惊状,等南安太妃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才落下,林棠便用比南安太妃还大的音量,在声音中又搀了几分委屈,反问道:“我不明白太妃娘娘怎么会问这些话?大周从南到北,二十二省共有多少军队,已装备新式火·器的也不过京中和宁西军两处,太妃娘娘说安海军没有新火·器就不是大周的军队,若大周余下上百万将士都如安海军这么想,天下不是早就乱起来了?还是太妃娘娘要说,余下二十一省守军和平东军都不是大周的将士?”
不等南安太妃有所反驳,林棠又问:“燧发枪是前年才有,清宁炮更是去年才有,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工部兵部又无神仙相助,哪里能造出那许多?京中是天子脚下,西北今春西征,所以一概的兵器都先紧着这两处,别处都没有,太妃娘娘怎么会以为朝廷和兵部对安海军有意见,心中没有安海军?我倒要问太妃娘娘一句,安海军不顾朝廷的难处,这两年三番五次上折索要火·器,还请动您来闹事,到底是何居心?南安王府是开国功臣,您是安海大将军南安侯的母亲,是太妃娘娘,我先敬您三分。可您身为郡王府的太妃,本该为诰命表率,竟以朝中无职之身来质问朝廷命官,又不顾事实,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毫无证据,张口便是质疑朝廷亏待安海军。若坏了朝廷的名声,对您有什么好处?”
南安太妃是镇国公府出身,正经的第二代镇国公嫡女,如今镇国伯牛继宗的亲妹妹,又做了几十年的郡王妃,还是太宗皇帝原配皇后的弟妹,是身份一等一的贵女,只比公主差了一等。而皇上还要认真叫她一声“舅母”,何况公主们。
她活了五十三年,从来只有别人敬她的,没有她受别人气的。
前岁皇上皇后想立太子,并正位紫宸殿凤藻宫,满朝文武和整个京城的勋贵都上折恳请皇上皇后正位,可南安郡王府不代表太后表态,皇上和皇后就是不敢擅自将病重的太后挪出凤藻宫,让皇后住进去。
现在想起这件事,南安太妃只恨当时听了那贾雨村的花言巧语,轻易就让齐煜和谢氏住进了紫宸殿凤藻宫!
呵,太后娘娘这一去还没到两年,无礼庶子不就露出真面目了!
南安太妃盯着满面满眼委屈的林棠嘴角那抹笑,眼中几乎要冒出火!
林棠任南安太妃去看,微笑往前走了一步。
她身后二十多个亮着刀的禁卫都随之抬头。
南安太妃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声音都变了:“你……你要做什么?”
“太妃娘娘也太把人想得坏了,我可没有您的底气,敢在御赐牌匾下面行无礼之事。”
林棠又往前一步,看着已经靠在车壁上发抖的南安太妃,叹道,“三伏天虽然过去了,可秋老虎又来了。您年纪大了,既不愿意入我府门,也别在这日头底下晒着。请您上车回府罢。您也是半百的人了,身份这么尊贵,在府内享享清福不好?虽不知是什么小人用话蒙蔽哄骗了您,让您觉得朝廷亏待了安海军,可这等混账话,还请您以后少听罢。幸亏是先来找我,我还算有些身份,敢和您分辩几句,若您直接去了兵部找别人,他们素来畏惧娘娘,怕陛下责罚,真一五一十把安海军这些年的战绩说一说,南安郡王府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搁呢?”
南安太妃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
林棠笑叹:“我看您面色不怎么好,我扶您上车?”
“不劳清宁侯动手!”南安太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嬷嬷的手上。
林棠一笑,往后让开。
禁卫们皆收了刀枪,也往旁边给南安王府的人让出一条路。
护卫属官等仪仗开路,南安王府人车粼粼,都和来时一样挺胸抬头,却不再见张狂的气势。
林棠面无表情立在原地,看南安太妃车后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路口,方掸一掸身上的灰,命禁卫友善劝离围观群众——大部分是贩夫走卒,还有小部分是左邻右舍家的下人,便来至王熙凤面前,笑道:“今日让你们受委屈了。”
王熙凤已从林棠打了南安王府的脸,找回了清宁侯府的场面,又强势驳斥南安太妃的喜悦中回了神,一面拿着帕子替林棠掸身上的灰,一面担忧问:“侯爷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南安太妃留,会不会……”
林棠按住王熙凤的手,笑道:“别管这件衣裳了,我直接洗澡换了也省事。 ”
她使个眼色,示意众人跟她回府再说,又问:“玉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