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渣----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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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展鹏从身后伸过手臂,拦腰抱住,低头蹭他颈窝。
  齐枫痒得抖,不敢放声笑,拍着他手让他松开。折腾好一阵才转过身,裤子果然不合适,勉强提上去,拉链拉不起,分开两边敞着,什么型都没了。齐枫笑他,肥了,果然男人一结婚就肥。卢展鹏凶着脸,仗着肥,把他整个人压到后面墙上。
  齐枫仰着头,身体贴得太紧,胸口气闷,交叠的唇舌间细细的喘气。他微合上眼,有点发晕。
  “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子的滋味觉得甘甜。”
  齐枫另捡了一条,扔给卢展鹏,拉平身上的衣服走出去。两个男人一起来挑婚宴西装,说是伴郎,还是有点别扭。齐枫再看见店员小姐,觉得脸热,坚持着笑。
  杜静不肯过来,做做样子也不肯。她本来就脾气大,因为结婚的事,她家那个又闹别扭。杜静拉着齐枫喝酒,总说再也不要伺候这种小姑娘,根本不懂事,酒醒了还是去找她,哄着抱着。
  齐枫只好自己陪他过来,亲手给他挑。杜静也是他介绍给卢展鹏的,她爸爸在民政局,跟卢展鹏家里算得上门当户对。年纪她大一些,卢家父母不计较,卢展鹏更不计较。领一张证书,从此方方面面都好过。齐枫懂事,毕竟他不小了。
  认识卢展鹏的时候,大概跟对面那个喝咖啡的小男生一样,好奇,也畏惧。卢展鹏领着他走了很多年,起落聚散,到现在还是在一起。
  小男生站起来,齐枫手指戳在窗上,指尖追着他的身影,曲曲折折的划。
  背后拉帘响,齐枫转头看,卢展鹏走出来,簇新的西装穿在身上,笔挺的一个人。
  “我的佳偶,你全然美丽,毫无瑕疵。”
  齐枫走到他身后,微倾的穿衣镜里,映着两个衣饰整齐的男人。卢展鹏肩宽,领口的裁剪选得特别,领结是他最喜欢的颜色,齐枫的西装收得窄细,不那么正式,不抢风头。齐枫是专业造型,给他做了顾问还要送上自己一身,蚀本。
  卢展鹏不停的笑,两排牙都露出来,神采奕奕。
  齐枫瞪他,卢展鹏搭着他肩膀把他往镜子跟前推,两个人凑得更近,他用食指和大指比了九十度,框住镜子里的两个人。“咔嚓。”
  那是张结婚照,存在于两个人的脑海里。
  齐枫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窗玻璃一样明净。卢展鹏放开他肩膀,温柔的望着他,揉乱他的头发。
  “我的良人哪!求你等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你要转回。好像羚羊,或像小鹿,在香草山上。”
  完

  两生花

  大多数显花植物都是雌雄同体,在交配的过程中,随机呈现其中一方特征。
  1
  都是花朵。
  大星际开发计划扩展到本星系群,在不规则星系边缘探测到新的拥有生命体的行星。那一群生灵被命名为CLORIS,花的女神。
  近似于地球人类的外形,精灵一样的美丽,冷漠而矜持。
  最早的惊艳过去,一个迫切的问题浮现出来。至少就植物而言,双性花朵的出现往往伴生着单一性花朵的灭绝,也许CLORIS并不像外表所呈现的那么无害。
  于是有了战争。
  一场旷日持久的长途讨伐,关于信仰,或者关于恐慌。
  2
  异常的爱。
  最初的时候,不同种族之间的交往是被鼓励的。他是地球先期特派队的官员,他是CLORIS的外交官。
  当人遇到花朵。
  爱情是和理智相悖的,只要看着他,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特派队员陷入狂热的爱意中,真正摒弃了种族、性别乃至所有常识的爱。CLORIS的情欲是稀有的,只在发情期展现出功能性的需求。也许是被前所未闻的热情打动,外交官默许了特派队员。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战争还遥远,冰封还没有来临。
  CLORIS的第二性征很不起眼,抱在怀里的身体有着平坦的胸膛,初次接触交欢式的性爱,他在愉悦中更显得不知所措。
  或者,是她。
  外交官呈现出女体的特征,展露出女性的娇弱,特派队员迷失在错乱的快感中,一瞬一生。地狱天堂。
  3
  时光之外。
  如果那时候有一个孩子,也许今天会有不同。这个星球漫长的冬季已经来临,冰雪覆盖了所有可见的地域,战争也在冰天雪地里绵延着。
  远来的侵略者领略了星球的报复,还有CLORIS的坚韧。
  谁也不能再当他们是花朵,他们的确像是进化的下一个链环,独立而强大。
  特派队员再次邂逅了他的外交官,在战场上,全面溃败于和他之间的单兵作战。战车已经毁坏,特派队员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下,把目镜放下来,遮挡住刺目的雪芒。外交官的枪管指着他,示意他站起来走路,作为俘虏。
  前往CLORIS营地的路途意外的曲折,他们像是走了很久,从白天走到黄昏,特派队员昏沉沉的看着地面,栽倒下去。
  醒来是夜间,一个温暖的雪谷,身体下的地面被细心的清理过,没有一丝冰雪。外交官沉默的坐在一旁,用脊背对着他。特派队员注意到他在发抖,神经质的喘息。
  夜空中的三个月亮连成一条直线,他的发情期到了。
  特派队员伸手碰触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眼神像是寒冷的冰,反而觉得灼烫。最初他躲开了特派队员的吻,然而地球人保持了一贯的粗鲁,还有随时随地的发情。
  特派队员纠缠着他,挑动了他最后的拘束,这是他曾经的爱人,如果那是爱。
  外交官捧住他的头颅,吻他的唇舌,把他推倒在雪地上。这一次是男性,从战争开始以来,CLORIS为了保持战斗力,一直借助药物维持男性特征。特派队员有过挣扎,外交官强硬的压住他,他重重的躺倒回去,大声喘息,大声喊叫。
  褪掉所有的伪装和身份,回归到兽性的交媾,两具身体赤裸裸的吸引。旷野中回荡着地球人爱的誓言,而花朵沉默着,用绽放来表达情绪。
  无论如何,爱他。
  4
  无尽天际。
  特派队员被自己的战友发现了,他轻度昏迷,躺在地球远征军营地外围的山坡上,像是被人特意放置在那里。
  恢复意识之后,他听到了一个来自敌方的消息。
  这是一场关于生存和尊严的战争,对于CLORIS而言,最大的耻辱就是认同地球人的□方式。显然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不仅这么认为,而且这么做了。
  就在他醒来的前一刻,那个遥远的营地里,执行了一场死刑。
  完

  雷

  揭西县坪上镇圩口出过一个状元,王名洲,字韩卿,官至一品大员,尽享荣华,都说他命中有贵人相助。这状元爷年少时候也困顿,十九岁中秀才,其后乡试屡屡不成,投亲无门,靠友无路。
  真真是走到了绝处。
  这一日深秋天寒,王名洲抱着一卷行囊,步履踉跄,挨到镇外雷塘庙,不顾地上尘土,委顿坐了半宿。到底想开,将破旧衣物一一撕了,结成一条长绳,挂上庙顶横梁。
  残生当了,叹口气,一头便伸进绳圈。
  庙小梁旧,王名洲正挂得头涨眼花,忽觉横梁上爆开一道雷火,咔咔裂响。
  这一回不是吊死,却是砸死,只怕尸体也不全,王名洲心下惶恐,人早早摔落,睁大眼瞧去,两截断梁托在一个黑袍人手里。
  细看却不是人,色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吐气开声如隆隆叩击之音。
  “何故寻死?”
  王名洲抖索半晌,颤声道:“生不称意。”
  心知遇上神人雷公,索性翻身起来,以头叩地,大呼神仙救命,神仙指点。
  雷公放下断梁,沉吟良久,从身后牵出一个垂髫小童。小童年岁尚幼,形貌却生得姣好,眸黑唇红,弯眼一笑,脸颊圆圆鼓起。
  “你若能善待此子,保你一生富贵。”
  王名洲蹲身起来,牵住那小童的手,只觉掌间温软,不舍放开。握着他再磕头,拜谢神仙点化。小童给他逗得格格笑。
  雷公伸指出来,在他印堂虚按一记。一面重语道:“不可不忠。”
  雷公既去,王名洲抬头看那小童,寻辞问道:“可是雷公之子?”
  小童望着他眨眼,说不出来路。
  “那你姓甚名谁?莫不是雷震子?”王名洲再问。“应元。”小童朗朗说道:“我叫应元。”王名洲将他高高抱起,揽在怀里,连声唤他名字。
  应元,应元。莫不是应着命中一丝福缘。
  恰于此时,雷塘庙外人声喧闹,王名洲的私塾先生中了进士,放官回来,听人说起这位门生遭遇,差人来寻他。先生为人敦厚,将王名洲请到府上,多加接济。
  王名洲一手牵着应元,一手捧着先生馈赠,心中感沛,这孩子,果然便是他一生富贵。
  三年后乡试,王名洲榜上有名,保举会试。王名洲谨记雷公所教,数年应考,身边常伴的只有一个应元,悉心照料他衣食冷暖,同他顽在一处,睡在一榻。
  应元也长得大了,原本粉嘟嘟的孩童模样抽条作俊秀少年。
  王名洲挑灯读书,他便伏在桌边打盹,缩成软软一团。王名洲抱他上床,他搂着脖子不松,不住哼咛。王名洲想了再想,雷公将他一生托付,自是许了。仍旧不敢,熬到再一年春闱进了京城,雷塘庙远在千里之外,王名洲壮起胆,趁夜要了他。
  应元越长,越发的美了。
  脱了他衣裳,身上凝玉一般,盈盈的贴着手。王名洲哄他,让他不怕,抬起他腿小心往里送。应元抱着他,翘着脚,睁大眼睛往身下看。
  他是不懂,只是由着。
  王名洲心里爱怜起来,揉着捏着,浑不知要把他怎生是好。
  倒没歇停,反反复复的温存,只念着这一刻,竟忘了还有一生。
  其后会试及第,进到皇帝的大殿上,廷对过去,金榜一发,王名洲高中状元。官拜一品大学士,参赞朝政,表率百官。王名洲青年得志,风光无限。他身边无妻无妾,上门说合的踏低了一层门槛。
  王名洲初时坚拒,渐渐流言四起。
  当朝宰相请他过府,许给他一名义女,一面晓以利害。家中少年养着便养着,却不可乱了正统。王名洲回府,应元迎上来,凑到他身前,仰头望着他。
  王名洲牵住他手,言语艰涩,说仕途他不懂,说人情世故他不明。王名洲紧抱住他,一面哽咽。“我一生总是同你一起,再不离分。”
  应元静声听着,一双手捉在他肩上,不住摇头。
  大婚那日,王名洲叫人哄着应元出去,同新娘双双站在喜堂上,面不见喜,沉得阴云一般。天上也有阴云密布,翻卷如恶浪,云中隐隐听得雷声滚动。
  应元冲进喜堂,喊着他的名字。
  “不成!不成!”
  王名洲走过去,把拦着他的家仆都赶开,应元扑到他怀里,吓得哭。王名洲心中陡然一醒,印堂大痛,如针刺铁烙。
  雷公当日言语字字震响,不可不忠。
  王名洲推开应元,一道炸雷自半空掉落,裂墙贯屋,直砸他顶门。电光火石间,只觉应元仍是扑过来,抱在他身前。
  天雷过后,剩下的只是一团黑炭。
  完

  青梅竹马

  博物馆后面有一条古玩街,小门小巷,两溜地摊,最里头几家像点样子,撑了个摊架,东西也多。大部分是仿货,偶尔有人拿得出一件真品,得会看。裴建新以前来过,好几年前了,都不大记得清路。好在地方还没变,跟这个有年头的老城一样,从陌生里涌出一阵阵的熟悉。人仿佛也没变,巷口石狮子底下蹲着的还是那个老汉,对过是个穿青蓝布褂的女人,浑圆,每天都在摊子上摆一个粘过的断镯子,等着客人看。
  裴建新当年就被她蒙过,扯着他要三十块钱,那时候还是中学生,跟她辩了两句,被骂得面红耳赤,几乎就要哭。那时候有万鹏跟着,跳起来冲她挥拳头,最后丢给她一块钱,让她买万能胶去。想到这里, 裴建新不由就笑出来,不知道万鹏现在在干什么?
  高中毕业,出去上了四年学,跟他也断了联系。他倔得厉害,像是觉得一个班的都上学去了,只有他混社会,跟大家不是一路人。裴建新陆续给他写过十几封信,也往他家街道上打过电话,都没回音。假期回来见不着他人,屋里只有他的瞎子妈,抖着手不住嘴的骂人。裴建新从小就怕她,悄悄关上门走了。
  总觉得能在哪遇见他,城市就这么大,过一个路口,进一家店门,上一辆公车,说不定就能看见。裴建新都快有幻觉了,但凡刺头硬脖子的从面前晃过去,都觉得像他。明明正蹲着看铜器,听见巷子里有人说话,觉得耳熟,抬头看见墙边一条腿半个头,一晃就拐不见了。裴建新跳起来,蹭蹭两步追过去。“万鹏!”长久不喊这个名字,听着干硬。嘴跟腿都有点抖,冲到拐弯地方看了,没人,黑砖墙上嵌着一道接一道窄门,找不出是哪一扇。
  裴建新软着腿踩回去,愣愣怔怔的,半天觉得手里空,带着的相机不见了。大概就是刚才,丢在那个摊子上。裴建新倒吸口气,看着眼前的摊主,她比以前更壮实了。“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相机?”“没有!”“麻烦把相机还给我。”“没有!”“还给我!”“没有!”裴建新尽可能发狠,摊主不卑不亢,咬定青山不放松。裴建新哼哼两声,他可不是当年的中学生,伸手要抢她的包。摊主凄厉的喊起来,两边的同行过来帮忙,三个男人,横竖都比裴建新多出一圈。他们围着他,逼到墙跟前,裴建新明白相机是要不回来了,脚底下横着挪,想趁早逃走。一个小胡子一脚踢在他踝骨上,皮鞋头,踢上来喀一声响,断了一样。裴建新摔倒在墙根,眼看着几个人拳脚都要落下来,撑着胳膊护住头,使劲往紧缩,等着挨打。
  挨的是打他的人,真来了个路见不平的,身手也好,三个人一下子都给掀翻了。裴建新身上就擦了两下,松开一点胳膊,从缝隙里看见救他的人。记忆里的一张脸,黑了一点,线条更硬了。宽肩懒腰,歪着一条腿站。“万鹏。”裴建新扶着墙站起来,笑着叫他。
  好不容易见面,他还是爱理不理的,走过去拽摊主的包,把相机翻出来,颠倒着看了一眼,塞到裴建新手里。“没事吧,你?”“万鹏,”裴建新撑着笑。“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万鹏眯着一只眼,眉毛微挑起来,不说话,哼了一声就走。这副德行要多无赖有多无赖,裴建新忽然觉得火大,躲着不见也就算了,看见了还跑也不计较,到现在架也打了,人也站在跟前了,摆出这么一张脸,不知道是给谁看。他一条腿拖不动,干脆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朝着他狠砸。准头不错,正中他后脑勺。“你个王八,少装鳖了!”
  他像是挺疼的,摸着脑袋按了半天,最后冲旁边的人发了一顿火,把他们都赶开,今天不许摆了!几个摊主爬起来,拖着包裹挪走。裴建新绷着脸,就瞪着他,他捡起相机走过来,脸上有点挂不住。裴建新再开口,还是和气。“真当了黑社会了?这么恶?”“没有。”万鹏硬着脖子不看他,对着墙凶。“我是在公司做的。”“讨债公司?”“文化事业管理,给政府打工的。”裴建新想笑,看着他脸色也不敢笑。憋着抖,一动垫到脚踝,钻心疼。
  万鹏伸手拉他,转身把他背起来,裴建新怪叫两声,离地就上了肩。万鹏要背着他上医院,他脸嫩,只想着这么个架势不对劲。“放我下来吧,怪丢人的。”“你挨打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我又不是主动要挨打。”“你继续被动吧。”“万鹏。”裴建新长长停顿了一段,停得他都不耐烦了。“说话!”“真是好久不见你了。”“嗯。”万鹏点点头,想起来也该问问他。“你还是读书?”“我回来读研。”“这么读下去,得读到什么时候?”“读多少还是得归你管,都是你治下的文化事业。”“胡说八道。”“万鹏。”“干什么?”“干什么都行。”“还胡说。”“真的。”万鹏不说话,光是听着他说。“真的。”

推书 20234-09-28 :若缱绻意----撒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