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发呆又是叹气的……”木希和伸出手指点到了里功的眉心，“是嫌他不好吗？”
“他、他很好。”对自己的学长，他总能说出心里话。
“既然他很好，你也很好，那不就是一对很配的恋人吗？”
“学长！”
“迟钝的小和都发现了，你就承认吧！”左肖在一旁煽风点火。
“可是……”自己配不上对方吧，他就像是下午的阳光，自己则和那半夜的行动老鼠。
“没有可是！”
被木希和的尖锐眼角一个白眼，里功乖乖闭嘴，不再反驳。
因为自卑是不允许的，要自信才行，学长经常这样教育他。
“刚刚听见他们说那边打架斗得挺厉害的呢！”左肖说着，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待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继续道：“几十个人在拿那种西瓜刀砍，你那个警察就是过去了吧？不知道有没问题，杀红眼的人可不好对付啊！他们手里是只用警棍的吧？”
“嗯，不佩枪什么的。”听着听着，里功发现自己有点恍惚了，只得通过回答问题来集中注意力。
哀叹，木希和一手握住里功的右手，里功惊讶地看向他，他无奈地解释：“不用死命搅咖啡！没问题的，我们这边人还不是再凶的见到警察都矮上三分？担心的话，不如呆会打个电话给他。”
知道自己是心不在焉了，就承认了，点点头。
在咖啡厅呆了二十多分钟，隐约听到有人说那边打架的人都已经被带到警局了，里功立刻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他存着，却从没主动连接过的号码。
听着悠扬的彩铃声，他握紧了手机，开始希望这音乐不会终止。
然而，很快的，响起了容特殊爽朗的声音。
“里功？”
“嗯。”
“怎么？”
“……你……”他该怎么说？把电话从右耳又转到了左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他不说话，那边的容也耐心地等着，一点都不打算出声的样子。
又继续把电话换边，边上的木希和轻声说着加油，好一会，他才鼓起勇气，脸色平静但声音颤抖：“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终于等到回音的容晓咨很快回答，“不用担心。你现在还在咖啡馆？”
“嗯。”
“那到你公司门口等我吧，我过来给你检查噢！8咯！”
“啊？拜拜……”
收起手机，有点呆愣。
木希和直接拉起他，他也依着和，被拖着走出咖啡店。留下来的左肖过去找服务生结账，同时目送他们离开。
一到公司楼下，木希和邪邪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刚才听到了，你就在这边等他吧！我就不打扰了～”
“学长！”
“8咯～”耸耸肩，木希和迈着轻松的步伐进入了自己的公司。
里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局促地在原地打转，面上表情却是冷酷至极，紧张地绷着。
结完帐过来的左肖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自求多福，就也进入了公司。
觉得满身不自在，四处张望了下，见到没什么人留意这边，他才把身子靠到了公司的玻璃墙上，低头等容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功看到了穿着深青色裤子和制式皮鞋的腿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很担心我？”
紧抿着唇，依旧低着头，里功不作回答。
“不用害羞啦，我很开心！”拍拍里功的头，“有事的只会是别人啦，我那么有实力，怎么会有事！”
感觉对方的手心的温度，原本看着对方的脸并不觉得什么，这下确觉得看着就让他身体内部起了某些化学反应了，很不自在。
他点点头回应，越点越低。
容晓咨双手捧上里功的下颚，叹息地命令：“来，抬头看我。”
里功疑惑地抬头。
对上的是认真的茶色双眸。
然后，就被容用言语猛地扔进火场里：“我们正式就交往吧！”
又开始呆愣失神状态，好比是神经末梢坏死的病人，对外界没有反应能力。久到让容想要再重复一遍，他才像被责骂了一样，把眼睛给移开了。
话说了，他就知道立刻被答案的可能性不大了，却还是期待。看到里功闪避的眼神，他的心瞬间被冰冻了。
不死心，容继续等，维持着亲密的动作不放，也不怕别人诧异的眼光。
“明天……”
“明天？”
“……今晚……再回答你。”柔柔的嗓音，很舒服，不像平日说话那么硬。
“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你别忘了啊！”双手依旧捧着，自己的脸都凑上去了，脖子伸得老长，“来，亲我一下！这是利息！”
看到那个弧度美好的嘴唇，里功转头，“不要！”无奈脸被略微粗糙的双手固定着，动不了。
“我真苦命啊！”
哀叹幽怨的语气。
“哪有！你……嗯……”
瞪过去，里功正想反驳，却被对方靠近后一个吻，锁住了所有剩下的语言。
恋爱观与情侣生活
男人的恋爱观和女人截然不同。通常，在有些好感的基础上，他们就会努力去追求。
里功非常理解，但是事情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奇怪而不适应。
这一个月来，对方是高频率地出现在他面前。
白天，他也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他也确实感受到了对方对他所说的感情的用心。
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爱或是不爱？接受或者是不接受……
“我明明讨厌同性恋的……”
自言自语，里功闭上眼，拳头狠狠地攥着，指甲给予自己一波又一波的痛苦。
床很柔软，陷在其中很令人放松。
“我真糟糕……拒绝不了……”
而且，他真的对自己是那种名为“爱”的深刻感情吗？说不定只是对新奇事物的探究……
非常累，真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
在快睡着的时候，电话声忽然响了。
迷蒙地想大概是容晓咨的电话吧，坐起身，里功接了起来：“喂？”
“儿子，是我。”电话那边是小心翼翼的温和女声。
“嗯，妈？”里功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声调都紧张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老样子。妈有什么事么？”努力放松自己，靠着床头。
“没，就是问问你，这个礼拜天回来吃饭吗？”
“嗯，我回。”
“好，我们等你。工作不要太累了，要懂得照顾自己……现在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们多不放心啊……”
“嗯，我会的，妈，你们也早点休息。”
“那我挂了。”
“再见。”
轻轻地挂下电话，里功把手背盖上眼睛，自从高中开始，他就和家里人有代沟，到现在，也一直还是不冷不热的状态……
初中发生的那件事，是一切不愉快的开端。
真累，我已经忘记它了。这样想着，他把身体缩回温暖的被窝，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依旧是个好天气，空气略微干燥，粗粗地涂上了乳霜，里功就出门上班了。
然后是在公交车站等公交。他还不是有车阶级，要买车，怕还得五六年。之前的积蓄都用在了买房子上。刚从学校毕业，找到了工作后，里功就想着要从家里离开，自己一个人住。
拥有自我的空间，就算会寂寞，也是值得的。
向路的那头张望着，没把公交车给张望来，倒是看到了容晓咨的身影。
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他闭眼，按了下太阳穴。
好像昨天他忘记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和容晓咨有关的事情……
容晓咨停下机车，坐在车上，头盔也没摘，和他打招呼：“嗨！”
“嗨。”
里功点点头，总觉得隔着灰色有机玻璃的眼睛看得他不舒服。
“上车吧，我送你去上班。”
“我还要去买早餐……”
“我载你。”
听到容晓咨坚定的语气，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得上车，免得引人注目。不过本身，一个男人主动送另一个男人上班，就已经很瞩目了。
发动机车的同时，容晓咨询问：“到哪里去买早餐？”
想了下，他也就不客气了，“无锡小笼包，公司边上。”
“哦！那家啊，做得不错的，我也偶尔会去买。”
于是机车绝尘而去。
里功也并不是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他对于公司附近的早餐店，非常熟悉。每一家他都尝试过，并从中挑选出美味且卫生的早餐店，周一到周五，他每天都换不同的食物调剂。
无锡小笼包肉多，个大，汁水多，味甜，非常符合江南口味。
一笼四只，正适合一个人独自享用。他还叫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当然，有个人陪伴着一起吃早餐，感觉也不赖。容叫了一碗馄饨，也叫了一笼小笼。
吃着，容晓咨自然不忘今天最主要的目的，看准时机，就直接问了：“昨天晚上你没打电话给我，答案呢？”
“什么答案？”埋头苦吃间，里功抬头轻声问了句。
容晓咨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交往的事啊！你想得怎么样了？”
里功差点一口肉馅吞不下去。
他忘了。
昨天刚回家的时候他一直在烦恼。
烦恼拒绝不了。
不过后来……
喝了一大口粥，让肉馅顺利地滑进胃袋，里功半垂下眼帘，容再次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我……再想想。”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声音中能分辨出来，他是困惑又害羞着，低沉的声音柔软地缭绕。
很多人说江南人说话嗲。身为江南人，容晓咨从没那么觉得，此刻却觉着，自己面对的是江南的小家碧玉那样温婉的人。于是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周日可以吗？我不逼你。”
“那个……”里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不好，想要挤个笑容缓和下，还是卡在那里，没能笑出来，“周日我要回家。”
“回家？”
“嗯，我回去看我爸妈……”
“伯父伯母啊！”吞只馄饨，容迅速接上，“没关系，我知道你忙，我可以等。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陪他回家？里功又差点噎住，他还没答应他交往啊……就想着要往他家里打？
“哎，算了，我老娘那边我也有两礼拜没去了，我也回家得了！”
周日的行程，就那么定了。
“诶，你想好了要告诉我啊！”容指着里功说。
里功沉默地点点头。
周日空闲的人总是很多。
容看着路上花枝招展的人们，一边逛着。
打算着回家的流程，容刚在拥挤的百货公司里拼了一条帅气的厚格子布裙，牌子没留意，给他老姐的，还有老妈喜欢的手表，欧米茄的。
提着顶着自己近一年工资的东西，站在自家400平米的别墅门前，容还真觉得有些压抑。
例行公事般，送出让家里两个女人满意的东西，然后进行着以前一直重复的事：看电视，陪母亲聊天，陪姐姐上上网看衣服，最后大家一起吃饭，然后饭后姐姐洗完，大家都泡着茶，吃着新鲜水果，一起聊天。
酝酿了很久，觉得是时候了，容才鼓起勇气开口：
“爸，如果我是同性恋怎么办？”
“什么？”容爸爸先是一愣，随即又拉开爽朗的笑，“你在开玩笑啊？那种事情是电视里才会演的吧！”
“哪有！你手下的色情事业里就有的吧！”被立刻否决，容没好气地反驳。
“那不一样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虽然儿子的样子有点不正常，但容爸爸只当是他又受了什么刺激，一脸从容，容妈妈倒是担心地看着地看着儿子。
既然难得地回家还带好东西给她，还有她姐姐，那肯定是有事。
“人在情海，还能身由己么……”
容撇撇嘴，轻声说，语句被吵闹的电视节目声音盖了过去。容爸爸只看到儿子嘴掰了两下，没听清，正想让儿子再重复下，却对上了容认真的脸，容爸爸心里噶嘣一下，笑容僵在脸上，话也没问出口。容妈妈暗自叹了口气。容姐姐继续看着电视，表现得漠不关心。
原本轻松快活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
容爸爸心也沉重了下来。
当年说要做警察的容晓咨，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孩子，从小就是固执的。
一旦决定，就算有顾虑，还是会勇往直前。
容深呼吸，看着自己僵硬的父亲，一字一字，不紧不慢地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这话一出，气氛更加凝重了。
刚才的气氛就像是下雨前的天，现在简直就是下冰雹的天气！
容爸爸的脸开始发青，一脸山雨欲来的表情。
“啊呀～弟你怎么那么心急，这下你惨了！”说那么急，让老姐怎么帮你呀！容姐姐轻声说，由于只有电视声响，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容爸爸顿时一急，桌子拍得震耳欲聋，咆哮也似雷鸣，和他略带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而这声吼得也不知是冲女儿的无谓还是儿子的坚决：“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我就是和你们说一下。”他已经不会改变主意了，容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那我也说一下，我支持容小弟。”容姐姐举了下手，说完后又转回去看电视。
“你、你们！”这对活宝！
“小咨你以后不生小宝宝了？”容妈妈插上，不给容爸爸说话的机会。
“八成吧，以后的事谁晓得！反正也没差～“容耸肩，而且人他还没追到手……
“妈！可以领养啦！”容姐姐又插话，“而且我也能生不是，一样一样。”
“可你们也晓得的啊！孤儿院里大多是残缺的小孩啊！”容妈妈抚着眉头。
“我多生几个好了！”容姐姐义不容辞，揽责任上身。
“也只能这样了……”
火山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完全……完全被无视了。
有点幸灾乐祸，容晓咨偷瞄了自己爆着青筋的老爸。
这也反映出了，这个家，谁是老大……
“你们！说完了没！”火山终于能插空爆发了。
“说完了。”容妈妈朝自己老公笑笑。
“你！要是不给我喜欢女人！以后你就不要进这个家门！”轮到他发威了。
“不进就不进，谁稀罕！”容晓咨的脾气还真遗传了容爸爸的，立刻起身，“我现在就走！”
“诶！儿子！别急！你刚才一开始就说是如果吧？”容妈妈一把拉住正要走的儿子，等儿子重新坐稳，她瞪了容爸爸一眼，出于习惯，容爸爸的火气只好往肚子里咽。
“是如果，但是有很大可能。”点点头，容晓咨不退让，也不知道就着台阶下，“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这样啊……那让姐姐送你出去吧，妈就不送了。”
容点头，和容姐姐同时起身，走向门外。
“当心吧，爸爸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容正要发动摩托车时，容姐姐说。
“我知道。”
他知道他们父子很像。他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他老爸也不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家庭也总有一些平和的表象。
里功家里就有这种微妙的平衡。
每次回家，都是周末，然后每次都很规律地帮助母亲买菜洗菜，然后和下班回来的父亲闲聊几句，接着就是吃饭，然后再是洗碗。
里功的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在洗碗。随手拿起边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显示名字是：容。
接通了，同时他向厨房角落里挪了几步。
“在干嘛呢？”那边爽朗的语气让人不难想象容开朗的笑容。
“刚吃完，洗碗。”轻声回答。同时，里功分辨出听筒里有汽车经过的声音，知道对方的行程，便猜测道：“你在回家的路上？”
“是啊……刚经历了一场风雨啊！不过我身强体壮，经得起这种小小的考验！”
“……没事吧？”花了点时间领会容晓咨话里面的含义，他询问。
“当然没事，和你开玩笑呢！”就算是经过了电线，容还是觉得对方简单的关心话语疗伤作用非常明显。
“嗯。”
“你什么时候回家？”
“八点。”
“还是公交么？”
“……是。”
“我去接你行么？”
“接我？”本想脱口而出的拒绝卡在喉咙口，再出口时已变质：“好吧。”
“哪儿呢？”容丝毫不掩盖话语里的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