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脏话连连的同时,他也当机立断把站得最近的维托一把扯到自己面前。要打就让他们自家人去打就好,他的目的只是来带回瑟。
完全没想到有人会这麽理所当然得耍手段,维托慢了大半拍根本来不及抵挡。饕餮轻蹙眉,小小发出啧的一声,手猛地往垂直方向一挥,下一刻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像是有什麽东西钉上去了。
到底是什麽东西钉到了墙上,帅昭民一时倒看不出来。戴上眼镜後视力虽然有1.2,但他还是微微眯起眼,看著不太远的墙面感到疑惑。
从声音判断,当然是有前端尖锐的东西钉上墙,他也知道饕餮有专属的兵器,合理推断那应该是饕餮的兵器……妈的,国王的兵器不成?
被帅昭民拉去当挡箭牌的维托大大吐口气,紧绷的身体勉强放松。
「让开。」饕餮缓缓放下手臂,灰眸微眯隔著维托瞪视帅昭民。
斯文俊秀的男人对冰一般的视线完全视而不见,颇有馀裕地推了下完全没有下滑迹像的眼镜,撇撇唇:「谨遵吩咐,我立刻带瑟让开。」
当帅昭民存心想惹人生气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失败过。
饕餮灰色的眸转变成水银那样色彩,因为没有衣物的遮掩,肌肉绷起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充满力道与美感,同时散发著迫人的气势。
像是猎食的猛兽正蓄势待发,维托很迅速地往一旁闪躲开。
腾蛇的速度越不慢於任何一个人,矫健地挡到了帅昭民身前,唇上咬著菸一派轻松自若地笑著,红棕色的眼瞳在深色镜片的遮掩下,看不出情绪。
「腾蛇,你想跟我为敌吗?」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敌人了。你不正是为了处置我才来美国吗?」看似写意地将烟吐向天花板,西装包裹住的高大身躯也透著无言的紧绷。
与饕餮如同老虎或狮子那种充满威吓力道的气势不同,腾蛇像是只螫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黑豹,观察著敌人的动向,只要对方稍有松懈就扑上前嘶咬。
互相牵制的结果,谁也没有先动,还算宽敞的客厅里空气像紧绷得即将断裂的琴弦,连迷谷都不敢出声音,只能努力从赛莲著遮挡跟彼得的压制下找空间探头偷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饕餮强健的身躯微微震了下,灰眸露出短暂的迷离。
察觉他的反应,腾蛇轻声闷笑。「我猜对了吗?我一直想不通,娑罗来美国情有可原,你却从来不离开义大利的,原本我以为是继承人的事情,但爷爷直到两周前才明确的指名由我继承,时间上来说有点奇妙,你不觉得吗?」
「我们总有一天会为了各自的立场,而与对方冲突。」饕餮紧绷的身躯随著无奈的叹气放松。
「爷爷要你来杀我,或来带我回去?」就算是谈论到自身安危的话题,腾蛇依然满不在乎,姿态优雅轻松地叼著菸轻笑。
「你愿意走就带你回去,若是不愿意就杀了你。」沉稳平淡地叙述,像只是说著「今天大概会下雨吧!」这样简单。
「你真是坦率得令人生气。」腾蛇哈哈一笑,将菸抛落地面踩熄。「现在呢?庆忌肯定会杀过来,你打算怎麽做?」
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带著帅昭民找来,绝对不是因为一时好心让两个好友能相见,他是为了自己。
娑罗用无聊的小把戏牵制他,他也顺水推舟让瑟跟费奇发挥该有的功能牵制饕餮主仆,在整理清楚下一步骤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只会自取灭亡。
他下出的两步棋,收回想像以上的成果,令人非常满意。
「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爷爷没有收回给我的命令,庆忌的举动虽然不是爷爷的命令,但其实结果一样不是吗?」稍稍沉默了几秒,饕餮带著淡淡的无奈回应,虽然事情稍微变得复杂了,但依然是爷爷想要的结果。
他不想跟腾蛇冲突,但当家的命令是绝对的,他尽可能不要让事情走到最坏的地步,却也很清楚腾蛇不可能跟他回义大利。
家族里的争斗也好、秘密也好,结果都会是鲜血淋漓。
当然,这一切帅昭民没有兴趣,他搂著瑟已经退到了门口,因为手上抱著人动作难免不够灵活,他正在评估情势要怎麽样才能确实有效率的逃跑。
怀里的身体稍微动了下,他正以为是不是自己又弄得瑟不舒服时,遮挡著美丽黑眸的纤长浓密眼睫也跟著微微颤动了下,接著缓缓地睁开来。
深邃得黑眸带著刚轻醒时会有的迷茫,疑惑地看著他,似乎一时没能分清楚是梦境或现实,然而嘴唇已经先一步弯出迷人美丽的弧度。
「昭民……」悦耳的轻语像叹息,帅昭民回以一笑,带点挑衅地瞥了脸瑟说不上好看的饕餮一眼。
「瑟,对不起,我来晚了。回家好吗?」几乎是刻意也是示威,帅昭民将脸贴近瑟,距离近得几乎吻上染著薄红的脸颊。
「昭民!」太过真实的吹息,让瑟察觉眼前的人不是梦境,黑眸猛地瞪大,身躯迅速挺起来,额头狠狠地撞上了帅昭民的额,两人同时发出小声得痛哀。
「瑟……谢谢你这麽开心。」揉著额头,帅昭民苦笑著打招呼。
傻了好几秒,瑟虽然也下意识揉著撞痛的额头,却不知道该怎麽反应才对。
为什麽帅昭民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饕餮的兵器吗?还是……饕餮……柔韧的身躯猛地一绷,脸上淡淡的薄红转变成浓豔的红彩,不只脸颊还往身体蔓延。
昏睡前最後的记忆是……是……瑟捂住脸,完全没有勇气面对帅昭民。他、他跟饕餮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吗?他是在帅昭民怀里醒过来的吧!
脑袋里混乱成一片,多希望万能的阿拉乾脆让他消失在世界上!
「瑟,我饿了。」原本像只蓄势待发的斗犬的男人,现在摇起了尾巴。
「啊……」偷偷张开指缝瞄了眼刚好在视线范围里的时钟,瑟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能放下遮挡的手。「我、我现在去准备晚餐,昭民你……」
「我要白菜卤。」瞪了讨食的男人一眼,帅昭民幼稚地反击。「而且要香菇鸡汤。」
「白菜卤没问题,鸡汤可能不太方便……」
「那我要茄子镶肉。」饕餮呼噜噜的低吼让帅昭民非常开心,伸手就揽住了瑟的肩膀拉进怀里。「瑟,我好怀念你的手艺啊!」
「瑟是我的。」忍无可忍的男人扑了过来,被腾蛇准确地挡住,只能用灰眸狠瞪得意的帅昭民。
「对呀对呀!瑟是饕餮的巧克力喔!」一旁的迷谷很有义气得出声力挺,赛莲翻了个白眼敲敲额头。
「主人,你闭嘴。」局外人搅和什麽啊?
「这位小姐,瑟可是我空气啊!」说的人脸不红气不喘,饕餮却露出「输了」的不甘心,腾蛇倒是很不客气的笑起来。
既是巧克力又是空气的男人,捂住自己的脸,诚心的希望自己真的成为空气好了。----啊啊啊武场好累啊(掩面逃)
平行线--53
仗著有挡箭牌,帅昭民完全不把几乎用眼神在砍他的男人放在眼里。很大方地贴著瑟,不时碰碰那头美丽的黑发、柔韧的腰甚至是带著薄红的脸颊。
熟知饕餮脾气的几个人都噤若寒蝉,连老是闯祸的迷谷都很乖的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脚背,动都不敢随便乱动。
那双沉静到略显空洞的灰眸,这辈子肯定没这麽生气蓬勃过,光只是瞪视著那无言的压力就够让人不敢大口喘气了,还谈笑风生呢!偏偏就是有人能视若无睹,不断用大家听不懂的中文跟瑟聊个没完。
最糟糕的是,瑟显然也很开心。深邃的黑眸里闪著光彩,也不时会触碰帅昭民的发丝、肩膀或那双很漂亮优雅的手。
维托偷偷看了眼主人,现在的空气是酸的呀!这一个多月来,主人是把瑟全身上下摸透了没错,瑟却从来不曾主动触碰过饕餮,总是保持著有礼的距离。
原来那不只是害羞的关系……可怜的主人。
「饕餮,你的眼睛不痛吗?」身为挡箭牌的男人一派轻松,但位置总是恰到好处地挡在饕餮跟帅昭民之间,让饕餮无法顺利的上前将人隔开。
「不,为什麽这麽问?」带著不甘心地将眼眸转回腾蛇身上,两人实力相当的状况下,饕餮虽然很想用武力清除妨碍,却也知道最後不过是两败俱伤。
那就失去意义了,他想做的是带走瑟,将那个戴著眼镜,看起来非常难吃的男人彻底隔离。
「你瞪帅律师瞪得这麽用力,我很担心眼珠会滚出来。」修长的手指轻画过饕餮的眼皮,他下意识眯起眼,伸手握住那只手。
比起最後一次见面时,腾蛇的骨架健壮不少,他记忆里那略显纤细的手腕,现在已经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了。戴著男用表,皮制表带、银色表面,指针是特殊造型的镂雕,装饰功能大於实用功能。
轻挑眉,腾蛇低低笑了笑,没有挣脱的意思。
「为什麽不回……义大利?」斟酌了下,饕餮不选择「家」这个字,他很清楚腾蛇会有什麽反应,现在他并不想看到那张被大胡子挡去大半的脸上露出嘲弄的微笑。
爷爷会指派他这件工作,第一时间不能不说感到极为惊愕。在他眼里,爷爷总是带著腾蛇,两人间保持著太过微妙的距离,但总归来说应该是疼爱──就算爷爷非常不乐见腾蛇待在美国,拥有自己的事业。
大家多少都达成了共识,虽然身为候选人之一,谁也没真的认为腾蛇具有资格。几乎不为家族效力、躲在美国逍遥度日、甚至连重大节日跟会议都不回义大利出席,这样的人怎麽能成为当家?
就算传统上是靠实力来争取,也没有人认为腾蛇有那个意思。
的确,腾蛇没有意思,他们虽然长年不见,但到五年前都还有用电子邮件连络,最後一封信是在五年前的圣诞夜,腾蛇简短的给了他一句话:『我留了胡子。圣诞快乐。』
之後,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为什麽突然蓄起胡子?饕餮不能说完全猜不到,他跟腾蛇很久没见,不太清楚那张曾经像母亲,後来像父亲,但神采像爷爷的脸,最後变成什麽模样。
然而无论是什麽模样,都是腾蛇讨厌的样子吧!
「爷爷没告诉你原因吗?为什麽要你来带我回去,又为什麽要杀了我?」腾蛇咬著菸,没点火的菸在唇上被咬得上下乱动。
「跟你说话很累,跟爷爷说话也很累。」饕餮不是那种肚子里百转千折的人,这样活著不是太累了吗?「亚历山大叔叔是因为布德才死的,最初那七枪,原本该打在布德身上。」
「你果然知道。」腾蛇垂下眼,闷声笑著。「我真讨厌你什麽都看得透,饕餮,你是水。」
「水?」灰眸飘动了下,直觉往瑟索在的方向看过去。
戴著眼镜的男人终於从瑟身边稍微退开了一点,镜片後看似温文实则深沉的黑眸朝他的方向瞥来,恰好就对上了。
扬了下眉,男人勾住了瑟的脖子拉近自己,嘴唇贴上了还带著他留下的吻痕的耳际,低声的说了些什麽,瑟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他应该要学中文才对。
「帅律师正对穆罕默对先生询问,你们性生活是否协调的问题。」腾蛇笑得双肩抖动,轻拍了拍饕餮厚实的肩:「协调吗?」
「瑟,你喜欢吗?」协调的问题只问一个人是不准确的,饕餮很自然地出声询问。
「咦?请问……哪件事?」突然被指名,瑟瞪大眼显得很惊惶。
「厮磨。」往前走动,腾蛇就跟著移动,饕餮略为不满地瞪了眼堂弟。「你喜欢吗?」
「啊……这……」牛奶巧克力色的肌肤凡是露出来部分都染成一片通红,瑟完全没有勇气看向饕餮,只能用力抓紧帅昭民的手。
为什麽总是这样理所当然的问他这麽难回答的问题?他不想在帅昭民面前回答,尽管一切都是自愿的,但他就是不想让帅昭民知道任何他们之间的交易细节,或者相处情形。
「抱歉,我、我去弄晚餐了。」逃掉吧!
很快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瑟迟疑地看了眼跟著起身的帅昭民,很担心在好友脸上看到「无所谓」以外的神情。
他还是喜欢帅昭民,饕餮无意识的挑逗跟温柔曾让他动摇过,但十年的爱恋并不是说遗忘就能遗忘。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还是想跟帅昭民在一起。
不只是以特别的朋友,而是……恋人这样的身分。
他很高兴帅昭民来找他,虽然时间点很不巧……轻咳了声,瑟偷望了饕餮一眼,总是沉静得空洞的神采,似乎变得更虚无。
「我帮你,好久没跟你一起下厨了,以前大学时我们总是一起做菜。」帅昭民终於不再用中文,而是使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英文,挑衅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幼稚喔!我跟饕餮小时候也会一起洗澡啊!」迷谷嘟著嘴声援自家兄弟,她怎麽可以眼睁睁看到饕餮处於劣势呢?
话一出口,赛莲直接对她翻白眼。「主人!你闭嘴!」
「欸?又叫我闭嘴……」无辜地眨著眼睛,迷谷垮下肩可怜兮兮地辩解:「我是主人耶!而且我是在帮饕餮啊!」
「半吊子的帮忙,只是惹麻烦。」彼得微微一笑,轻柔地拍拍迷谷缩起来的肩膀:「彼得应该提醒过您很多次,是吗?」
「喔……」讨厌!她要换宠物啦!
被一搅和,瑟轻声笑起来,人也轻松了些。「饕餮先生,您想吃点什麽?餐後点心吃苹果派好吗?」
饕餮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甚麽,灰眸朝帅昭民飘去,迟疑了下他明显带著不甘愿开口:「焦糖苹果派。」
维托摇摇头,对主人寄予无限同情。看得出来刚刚饕餮是想像帅昭民那样任意而为,竟然点了个「香菇鸡汤」,最後却只是虚弱的「焦糖苹果派」。
这时候应该要点个「欧普拉」这种蛋糕才对呀!
腾蛇到是不客气的呵的笑出来,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烟。「帅律师,我能点菜吗?」
「什麽?」干!这条蛇现在又打算凑什麽热闹!
隔著深色镜片,不确定腾蛇是否看了饕餮一眼,丰润的唇弯起讨人厌的弧度,像吹口哨那样微微噘起,发出了个帅昭民没听过的义大利单字。
Cuscusu?别说帅昭民,连瑟都愣住了。
倒是迷谷眼睛一亮,用力拍起手:「腾蛇!你好棒!我也想吃我也想吃!好久没吃了!」
「帅律师,我想穆罕默德先生要准备大多数的菜色很累,这道菜就麻烦你了。」腾蛇摆出一脸期待跟诚恳,对比下帅昭民的脸绿了大半。
去他妈的!鬼才知道Cuscusu是什麽鬼东西!他连音怎麽拼都不知道,是要做个屁!
饕餮露出满意的表情,用力拍拍腾蛇的肩。
义大利人最重视的,毕竟还是自己的家人啊!----帅大哥的克星,果然是非腾蛇莫属呀XD
平行线--54
Cuscusu是西西里岛的乡土菜,充满阿拉伯风味,主要的材料是semolina粉,不做成通心粉的模样,而是弄得有点像米饭那样的形状,接著拿去蒸熟。
配料部分,则是将蔬菜、肉类或鱼类混合在一起熬煮,最後拌在一块吃。
这是一道颇为耗时的菜色,就算是在西西里岛上,一般家庭也已经不太会做这道菜,但餐厅倒是一定会供应。
出门在外,又是从小吃习惯的菜式,满屋子除了瑟这个阿拉伯人以及帅昭民这个台湾人以外,所有的义大利人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被这麽期待著,帅昭民压力非常大。
他很感谢那个有著一双蓝色眼睛的义大利青年把单字拼给他,因为有瑟的关系,厨房里的烹调器具非常完备,要做是不成问题……至於味道他不能保证,没吃过的东西鬼才知道尝起来应该要像什麽。
管他的,就照找到的食谱把所有东西和在一起,反正食物吞下去也是混在一起,差别只是先混还是後混罢了。
「材料恐怕会不够……」检查完食物柜跟冰箱的瑟轻轻蹙起眉满脸苦恼,帅昭民只能微微挑起眉,看著六分满的冰箱跟五分满的食物柜。
「瑟,虽然人是多了点,但有两位是女性,我想应该很够。」他自己跟腾蛇都不是食量特别大的人,瑟虽然比一般人稍微好胃口,但也不到「大食量」的地步。这些食物应该很够食量稍大的六七个大男人吃了。
美丽的脸庞露出苦笑,黑眸轻柔地看了眼跟进来的蓝眼青年。「维托,很抱歉,是不是请食材行送东西过来?」
「说的也是,今天有……」亮丽得跟爱情海一样颜色的眼眸朝帅昭民望了眼,顽皮地眨了眨,活泼和善的态度并不让人讨厌。「我想主人会吃得比平常更多,人都是这样,心情一不好就想往胃里塞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