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也好、庆忌也好,就算是腾蛇这说话爱拐弯抹角的浑蛋都透露过一些讯息,却很妙的到目前为止没有真正露过脸。
为什麽?从种种消息判断,庆忌跟朱雀绝不是这麽低调的人,相反的却充满攻击性。
之前做饭时,瑟将所知道关於庆忌与朱雀的事情稍微提过,也说了饕餮跟庆忌之间早已经发生过生死交关的对决。
那只毛毛虫怎麽不乾脆被炸死算了?靠!
当然,这句话他没对瑟说,他就是看不顺眼瑟有意无意对饕餮露出的宽容,那已经到宠溺放纵的地步。
舔什麽舔?这麽爱舔瑟不会买桶巧克力自己舔个高兴吗?
走了也好,原本他还想著要怎麽说服瑟。平时里温柔体贴的瑟,偏偏在某些时候顽固任性得连他都没辙,谁会因为被好友拒绝而把自己卖掉?
说他完全不懂瑟的想法就太刻意了,这也难怪腾蛇那家伙喜欢找他该死的玩脑力激盪,每件事都只说一半要他猜,干!老子这麽多时间浪费吗?
四个人最後都移回了客厅,饕餮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动,除了灰眸似有意似无意地留心著瑟之外,已经抓著一颗紫色高丽菜直接啃。
靠!有人这样吃菜的吗?毛毛虫还可以撑两个小时不吃,这男人根本比毛毛虫还不耐饿!那颗高丽菜到底是洗过没有?
相较起他跟瑟,饕餮腾蛇这对堂兄弟像是什麽事也没发生过,饕餮没用枪指著腾蛇说要杀他,爷爷的电话没打来过,迷谷也只是跑出去散步而不是被带走。
该说他们积极向前还是冷血无情?坐在腾蛇左手边的沙发上,帅昭民推了推眼镜,思索著要从哪个问题下手比较好。
他跟瑟之间的沟通在这种时候就显得绑手绑脚,义大利浑蛋们可以高谈阔论,反正他跟瑟完全鸭子听雷,偏偏他却不能用中文跟瑟反将一军。
干!那条蛇没事中文这麽好干嘛?一想到连台语都说输一个义大利人,帅昭民就很难不暗干在心底。
好吧!骂再多也不能掩饰他很介意腾蛇到底在搞什麽鬼的事实。帅昭民这个男人从来不逃避,他只会策略性撤退,要是真的退不走,他也会像办法面对解决。
腾蛇还是架著墨镜,唇上经常叼著菸,深深吸气缓缓吐气,淡紫色的烟雾到底藏了多少没说出来的秘密?
「饕餮·布列尼先生,假如您不介意,我能跟瑟一样称呼你饕餮先生吗?」策略性示好,他不知道饕餮这只毛毛虫的口风有多紧,但肯定比会误导人的腾蛇要来的好沟通。
最重要的是,他的步调不会被打乱。妈的!他现在简直就是在庭外的和解会上的调解人。
面无表情的男人对他却总是露出嫌弃的神采,妈的!老子让你连焦糖苹果派的「糖」那个字都舔不到!竟然说他难吃!
瑟疑惑地看来一眼,却没有对他的做法说什麽。就地理位置来说,瑟坐的是单人沙发,离他稍为近了一点,饕餮银灰色的眼眸不时瞥著那微妙的距离。
靠!他离腾蛇更近!要不要瞥过来一下?
「瑟,我们是情人吗?」干!现在话题是跳到哪个外星球去了!妈的,毛毛虫就乖乖啃高丽菜!
形状完美的眉微微一蹙,瑟朝饕餮望了一眼,但很快转开,轻咬了咬嘴唇。
「饕餮先生,现在是否并不适合这个问题,维托还没有回来,迷谷小姐被带走,赛莲小姐也才刚……唉……」
「饕餮先生,这个问题麻烦等跟瑟独处时再问,我不好意思看你被拒绝。」直接接下瑟的话尾,腾蛇好像闷笑了声,饕餮神色沉静地用一贯确实的速度啃著菜叶。
「昭民,你想问什麽?我认为,你不该牵扯近这些事情里。」瑟现在非常抗拒这一切,他无法强迫自己直视饕餮,甚至无法心平气和的坐在饕餮身边,听著那坦然到令他害羞的问题。
他们当然不是情人,他们只是有契约关系的人,而这个利益关系现在该解除了。
「有人巴不得我扯入,现在不问他也会想办法搞到我问。」揉揉眉心,帅昭民瞪了腾蛇一眼,男人厚实的肩无辜地耸了耸。
「帅律师,你用的『搞』这个字,会令我很不好意思,毕竟前几天的晚上,我们的确搞了一大场。」腾蛇有力的手指稍微将眼镜往下拉了眼,露出一半的眼眸。
红棕色的眸闪著恶意,但很快又被镜片给挡住了。
「那是我搞你不是你搞我,请弄清楚主词。」要是这样就脸红败阵,帅昭民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不过就是个炮友,这麽罗哩罗嗦的,到底是想妨碍他到什麽地步?他肯问,这条蛇就应该要懂得感动了!
摊摊手笑而不语,腾蛇将吸了一半的菸夹在手里把玩,似乎对饕餮撇了下唇。
「你想问什麽?」饕餮冷淡地看著帅昭民跟腾蛇间的互动,总觉得吃起东西来有些时不知味,兴致缺缺地放下了咬掉四分之一的高丽菜。
他不喜欢帅昭民,看起来温文儒雅,态度也很大方坦率,但本质上像腾蛇多一点,一句话绝对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会绕很多弯,保护著自己却刺探他人。
腾蛇是他的兄弟,小时後可爱又美味,现在虽然蓄起了胡子,瞧起来依然很不错。他愿意接受腾蛇,但这是特例。
「我想把事情弄清楚,关於令祖父要射杀腾蛇先生的事情。」帅昭民又推了下眼镜,收起了面对腾蛇时外显的粗鲁,换上了温和的含蓄面孔。
「这是家务事。」饕餮果断地丢出答案,沉静的声音并没有扬高,也不显低沉,就只是很普通的音量及声调,却让人有胸口一滞的压迫。
当然,那个「人」绝对跟帅昭民没有任何关系。
优美的手掌在膝上交握,帅昭民弯出和善亲切的微笑,黑眸看似温和却隐含精光,牢牢抓著饕餮的银眸。
空气中有种视线弹开的火花声,瑟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假如饕餮先生这麽认为,那我也就稍为逾越一下。」黑眸微微一弯,转向了瑟,原本就坐立不安的男人身躯自然又是一绷。「瑟,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如何?」这个问题让瑟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帅昭民的意图,只能配合著复述问题。
「饕餮先生说这是家务事。」
「这的确是家务事。」瑟轻缓地点点头,淡淡的、迅速地看了饕餮一眼,男人的表情稍为有些扭曲。「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你牵扯进来,现在也该够了,不是吗?」
「瑟,我……」饕餮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长腿还踢到了茶几,紫色高丽菜翻滚了一圈差点跌下桌面,他敏捷地一把捞回。
「没错。」当然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帅昭民也相信饕餮无法辩解什麽,一口截掉他的话头,微笑。「这就是我想请问的第二个问题,当初瑟答应留下来的交换条件是保护我的安危,今天这件事情过後应该已经没有意义了。」
「保护你的安危?」腾蛇惊奇地闷笑声,帅昭民立刻狠瞪一眼。
「闭嘴!现在还轮不到你开口。」
呵呵低笑,腾蛇一摊手耸耸肩,很配合的闭嘴,继续把玩菸盒。
「我当然会保护你的安危,尽管你让我食欲不振。」饕餮搔搔颊,灰眸往天花板望去,彻底表明了他不想继续看著帅昭民的脸。
干!交握的手猛力地一捏,奋力克制著不要挥拳。
活到今年整三十五年,帅昭民没被这样鄙视过!嫌他难吃!干!他当然很美味!
「不,这跟保护没有关系,是我单方面想中止这项交易。」瑟制止了帅昭民,美丽的眸带著复杂的神采对上饕餮很快从天花板移下来的视线。「饕餮先生,我原本以为庆忌先生威胁了腾蛇先生的安危,昭民就在腾蛇先生身边,难免会受波及。」
轻柔优雅的声调让听的人很舒服,每个字都斟酌再三,尽量不显的尖锐,但意思却表露无遗。
「是。」饕餮淡淡锁著眉心,神情依然沉静,却有种被丢在雨中的可怜小狗的无辜。
「我并不想深究布列尼家族的秘密,每个家庭都有属於自己的小秘密,我也有昭民也有,所以老当家为什麽要杀了腾蛇先生,我不想知道。」这句话,瑟是看著帅昭民说的,牛奶巧克力色的颊有些窘迫的嫣红,但黑眸里却带著强硬。
「这是个很有趣的小故事,也许帅律师有兴趣。」腾蛇对瑟的敌意显然毫不在意,哼笑著将镜片又往下拉了点,红棕色的眸闪著凶狠的光采。
「我……」
「我相信昭民没有兴趣,也不需要知道。」截去了帅昭民的回应,瑟接著深吸了口气身躯隐约带著颤抖。「很抱歉,我必须要中止契约。」
「为什麽?」饕餮抓著紫色高丽菜靠近了两步,瑟猛地缩起肩往後退,差点被沙发绊倒。
「饕餮先生,为了杀腾蛇先生,你也会波及昭民,是吗?」
饕餮没有回答,宽厚的大掌将高丽菜像球一样摆玩著,很久很久後才隐隐约约的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情绪继续打结中OTZ
平行线--62
我明白了。
究竟饕餮明白什麽?瑟一时间却陷入迷惘,他以为自己应该要松一口气,心口却闷得发痛,尽管及不上当时冲动吻了帅昭民却被拒绝时的痛苦,但也不是能轻易忽略的疼。
「但我不接受。」
啊?太过冷静的声调让瑟反应不及,瞪著眼傻愣住。不接受?
「你是我的,我也会是你的,为什麽要为了一个难吃的人结束这种关系?」这个疑问很单纯,但别说是瑟,在场三人谁也没听过这种问题,该怎麽回答?
「不要再说我难吃,饕餮先生,你的品味有问题不要牵扯到我身上。」啧!他妈的可以不要再继续讨论他的味道了吗?
「我是……我不是……昭民也……」三四个答案在脑里像旋转木马那样乱跑,瑟张口结舌一句也答不完整,只有脸微微红了。
他的决心跟步调总是被饕餮打乱,从一开始的交易到现在,糟糕的是他竟然有种稍微松了口气的感觉。
望了帅昭民一眼,那张温文俊秀的脸庞还是让他很喜爱,只要是帅昭民的要求他一定不会拒绝。那饕餮·布列尼呢?
两条没有关系的平行线不应该交错,偏偏他却自己拉起了彼此间的接点,他真的不够深思熟虑。
「我是?」饕餮倒是从头到尾都保持自己的步调,对帅昭民的抗议听而不闻。
也许抓在手上乱滚却一口没咬的高丽菜能代表他受到的打击,至少腾蛇兴味津津地拿下了墨镜,优閒地抱著手臂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是……我是人。」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乱跑,最後什麽也抓不到。
帅昭民大大叹口气摇摇头,托著额头不想看到瑟那种紧张又……那应该是害羞吧?明明一分钟前才那麽斩钉截铁,怎麽才两句话就被击倒了?
让他来多好?饕餮·布列尼肯定一句话也没办法反驳。
「嗯,我知道。」饕餮认真地点头赞同,灰眸牢牢地盯著瑟,让他简直连怎麽站都快忘了。「我不是?」
「我、我……」深深吸口气,瑟不自觉一下一下咬著自己的唇,漂亮的眉纠在一起。「我不是巧克力。」
「你是。」那样果断毫无疑惑,让瑟差点点头赞同,他的反应似乎让饕餮很满意,举手咬了一口高丽菜仔细地嚼著。
帅昭民又敲敲自己的额头,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兵败如山倒。
也许那种冷酷无情对峙让瑟受到很大的动摇,但饕餮这个男人的步调却完全掌控了瑟,身为好友他现在当然不能沉默。
「那我呢?我又怎麽了?」问题才出口,饕餮立即停下咀嚼的动作,很明显地扭曲了表情。
「帅律师当然是巧克力酒糖。」靠!这是安慰吗?他猛地转头一瞪腾蛇,男人只是露出顽皮的微笑,对他摊摊手。「不喜欢吗?爱尔兰咖啡?」
「为什麽都是酒?」
「饕餮嗜酒,我只是帮帅律师讨回一点颜面,您不是很介意自己是否美味这个问题?」露出满脸无辜,如果红棕色眼瞳里的恶劣不要那麽毫不掩饰,效果肯定更好。
饕餮没有回应,只是恢复缓慢确实的咀嚼动作,面无表情地看著天花板。
「昭民确实很美味。」瑟轻柔但不甘示弱地附和,灰色的眸猛地转向他。「呃……我、我吻过一回。」
「哦……」腾蛇瞄了帅昭民一眼,接著用手掌罩著唇哼笑。「吻过一回?」
「我吻过的人会少吗?」干他屁事啊!帅昭民凶狠地瞪了腾蛇一眼,捏捏鼻梁。「我认为,议题跑太远了,现在不是喝茶閒聊的时候。」
「没有茶。」饕餮哼了声,像是要昭示主权两大步贴到瑟身边。「我不接受解除交易的提案,你可以跟腾蛇走了。」
「饕餮先生,我不认为这是明智的决定。」瑟偷偷移开,立刻被饕餮眼明手快一把揽住细腰。
「说真的,贵家族里有谁是会接受他人提议,并且认真听别人说话的吗?」帅昭民的理智快要崩溃了,从腾蛇开始,娑罗也好、费奇也好,这家人到底是怎麽养小孩的!
「当然很认真的听,提议也多半会接受。」腾蛇笑嘻嘻地接下话,率性摆开的长腿往前伸展了下。「饕餮不就接受了穆罕默德先生的提案?我相信他也给过思考的时间。」
这点瑟完全无法反驳,只能蹙著眉瞪视腾蛇悠哉的神态。
「没错。」饕餮满意地看著腾蛇点点头。「我可以晚一点再执行爷爷的命令。」
干!他没办法继续听这些无聊的对话了!
从椅子上跳起来,帅昭民指著腾蛇,镜片後的眼眸则凶悍地瞪著饕餮。「给他一枪,我懒得搞清楚你们家族到底在想什麽,当年的七枪跟现在这一枪又到底有什麽关系,我不想知道!」
「这是煽动?」腾蛇还是閒适地坐著,有力的臂膀横在沙发椅背上,挑衅地看了饕餮一眼。
「腾蛇,这不是开玩笑。」饕餮摇摇头,揽著瑟往後退开一步。「你跟瑟的朋友走吧!除了娑罗之外,谁都不会放过你了。」
挑了下左眉,腾蛇耸耸厚实的肩,嘴里虽然没叼菸,但往丰润的唇却像吐菸那样,稍稍噘起,吐出了个单字。
听起来像是人名,饕餮的身体猛地一震,瑟很清楚的感觉得贴靠著自己的肌肉紧张地绷起。
「饕餮,你疑惑了吧!彼得也好,爷爷的命令也好,还有当年你母亲的死。」腾蛇呵呵笑起来,俐落地从沙发上跳起身,高大的身躯直接从帅昭民後背罩上去,紧紧抱住。
瑟的表情微微一抽,虽然抿著唇没说什麽,深邃奢华的眼眸却极端不悦地瞪著腾蛇饱含恶意的红棕眼眸。
腰被收拢住,背心是滚烫的温热,帅昭民原本想不客气的直接往腾蛇腹部拐一肘子过去,但一瞄到饕餮占有欲十足的搂著瑟,乾脆也不动了。
现在的场面太过诡异,他得好好思索要怎麽抓回主导权。
「母亲?」饕餮的脸色一变,沉静空洞的眸底涌出一丝凶残。「为什麽提到母亲?我已经复仇了,父亲也希望我淡忘这件事。」
「饕餮,查理斯叔叔为什麽会希望你忘记?」粗糙的大胡子贴上了帅昭民的颈侧,刻意地磨蹭。
厌烦地咋了下舌,帅昭民这次不客气地推开那颗头。不过是条蛇,学小动物撒娇也不会可爱。
「因为,我稍微做过头了。」这麽多年的沉淀,饕餮已经能很冷静地评断自己。
他并没有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见到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被急救著,他执意跟进手术室谁也拦不住,各种电线在地上如同蜘蛛网蔓延,总是穿著飘逸洋装的母亲身上并没有染到太多鲜血,像是被捕抓到的蝴蝶。
机器嘟嘟的单调声音,充电的声音还有哔哔的杂响,在脑袋里轰乱成一片,最後他看见医生用电击器贴上母亲的胸口,碰!的一声,病床上的母亲像摔落地的人偶。
他哭了,无声无息的哭著,直到嘴里嚐到咸味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再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他走出了手术室,推开努力要制止他的维托,找上了凶手的家人。整个过程中他沉静的像没有风的古老森林,心里是黑色的,耳中脑中静默一片,什麽也听不见。
他不否认那是一场凶残的屠杀,父亲带人赶到时,他正准备割开最後一个少年绵软的脖子。
维托总是安慰他说,至少没伤了女人小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依照顺序下手,女人跟孩子还没轮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