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
作者:夜凉殿
文案
邂逅的一个故人?
相同的皮囊下却有着不同的灵魂
爱上的又是哪个人?
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将军
一个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小官
一个是文动天下的才子
到底这个皮囊下装的是哪个鬼?
当所有一切归于沉寂,谁又是谁的宿命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虐恋情深 怅然若失
主角:苏旸羽遂浩然
第 1 章
十二月的徐州,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天空都是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此时虽然已是年关但是城中却丝毫不见任何快要过年的喜气,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偶尔流浪的野狗在城墙下面晃荡,整个徐州城透着陈腐的气息。
也难怪,历代新旧朝代的更替最遭殃的其实就是无辜百姓,从前年汴京被围到现在城破换帝徐州城中原本繁华也经不起一年多的杀戮。
城墙下面的护城河里时不时的飘过淹死的人,那些人可能在几个月前还是城中的达官显贵,可是现在青白的面皮,肿胀的都看不出人形。路边的野狗经常盯着墙角下的人,那些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几个月的坚壁清野让城中的穷人更穷,米仓粮仓都已经空的老鼠在里面打滚。
那些无钱买粮的人把城中能吃的都吃了,连冬天里冻得生硬的草皮都不放过,眼看连个草甸子都没有了就只能吃土,那土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观音土,白生生的,看上去真的像白面,吃一点点就会撑得厉害,可是吃了拉不下去,人就这样子撑的肚子老大的死了,虽然这样,还是有人吃,前天张旺吃了以后还笑嘻嘻的对苏旸羽说吃了好,吃了以后上路也是饱死鬼,在黄泉路上跑的快点,投生个好胎也不用再做人这么煎熬。
说完这个张旺今天就只见出气没进气了,眼看就要不行了,大伙合计了下反正没得救了倒不如腾出个地方还能多进个人。就抬出了城隍庙,放在路旁等着咽气。
张旺被抬出来放在路边一块平整的地面上,苏旸羽不忍心看这他一个人故孤零零的上路,便出来坐在张旺旁边,张旺艰难的抬头,看这苏旸羽怔怔的看着他,似有些悲伤,就艰难的咧嘴笑笑:“没事 ,张大爷我这辈子什么福都享了,现在老天爷叫我走我还不亏,只是你以后没我罩着少不了被人欺负……”
苏旸羽还是怔怔的,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
张旺接着说:“如果你有机会出去,就好好的找个营生过日子罢……”说完一口气接不上来,眼看就要不行了,苏旸羽看着他,轻轻抓住他的手,一直看着张旺的眼睛慢慢的失去焦点。眼前成了暮霭茫茫飞雪连天的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苏旸羽被一阵嘈杂的人声惊醒,周围有人骂骂咧咧的,苏旸羽眼看张旺的身体被人像扔麻袋一样扔上板车连忙伸手去拦,被为首的一个士兵抓住手。
这个小娘子长的不错,够军爷几个乐呵乐呵……
苏旸羽没有听见一样,心中一片空白,都这样的人了,你们都还要争着抢着么?也不知道反抗,只是一味的去啦张旺的尸体。
另一个士兵捏住苏旸羽的脸。又无味的放开,:“老五你眼神不好使,分明是个……”
话还没有说完,看到身边的一个人影,连忙放下手,就恭敬的站在一旁,
一个的红袍身影指着刚刚那个人大骂:“你们这群蠢猪,随将军有下令不能扰民,你们竟然在这里调戏良家妇女,真的是活的的耐烦了。”说完变作势要打,一个清冽的声音想起:绿章郡主,莫要生事。“随即一个锦袍身影在马上显现。
苏旸羽的心一下子揪住了,看着马上的人,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却哽在喉中,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厉害,连忙低下头去。
马上的人只是随意的看了苏旸羽一眼,对地下的兵士说了句什么,就走开了。
漫天风雪瞬间将人的身影淹没,苏旸羽只听见自己喉咙发出咕咕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知道一串铜钱砸在他的衣罢上,方才回过神来,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凌乱的马蹄混合这嘈杂的雪似乎证明这不是一个梦。
马上红衣少女撅着嘴对马上的人
随哥哥
遂浩然低头把绿章的袍子裹得紧了些,笑着说说好了好了,瞒着你爹带你出来本来就不对了,现在你要惹事,我就把你送回去。
听到这么说,红衣少女连忙伸了伸舌头,乖乖的闭上嘴。
遂浩然在马上一路奔到城中的别院,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也只当是赶路赶得累了,便哄着绿章随意吃了些东西,自己回房睡下。
苏旸羽一直怔在那里,一直到天色都晚了,被出来找他的苏三看到,苏三骂骂咧咧的说:“还以为你小子跟那个张旺想不开殉情了呢,害的老子还要出来找你,呦……哪来的钱呢,恁恁……你小子运气真不是盖的,埋个死人都能生出钱来……”说罢,把钱放在衣襟里,扛起张旺走了。
苏旸羽跌跌撞撞回到破庙里,庙里已经东倒西歪的睡下了一群。苏三回来,一身酒气,做到苏旸羽旁边,捏着苏旸羽下巴,:“怪不得你这么好命,就这张俏脸,生在姑娘身上,要是卖进窑子,这身板还不晓得有多少人要争着抢着呢……”
苏旸羽抬头,一脸媚然的笑:“苏三爷要不要试试呢?”
说完反手勾上苏三的脖子,作势要吻下去。
苏三一个激灵,把苏旸羽从身上推开。从地上站起来,苏旸羽被他推到贡桌脚,碰的头都有些发懵。苏三指着苏旸羽便骂:“我呸!别以为老子跟张旺那傻子样的好糊弄,就他那傻子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要不是你……”
苏旸羽抬头很认真的笑:“那也是说明我有这个能力。”丝毫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苏三又啐了他一口,往旁边躺下,不看苏旸羽。
苏旸羽推开门,走到后院。
后院有个石桌,现在上面已经落满了雪,破庙的后院原来还是有些香火的,那些幔子,帐子上还依稀看的出以前的样子,只是现在全被苏三他们解下来当成被子来裹身了。
苏旸羽拂开凳子上的雪,坐下去。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中一轮惨淡的月亮,白渗渗的看的人心里发慌。
他从我眼前走过,却没有认出来。
苏旸羽嘴角弯弯,一摸自嘲的笑挂在脸上,是啊 ,连他都认不出来,谁又能认出自己曾经是名动天下的苏解元。
金銮殿上,苏旸羽年仅14巧作玲珑对,破了棋圣的死棋。
次年秋,玄宗亲赐苏旸羽为御前伴读,兼任太子伴读。
同年,玄宗殿上赞苏旸羽玲珑心思,自己三千学士竟不及苏旸羽的半毫。
第三年冬,太子意欲谋反,被玄宗知晓,削太子爵位,流放于蜀地,命其终生不得踏足京城半步。苏家作为太子谋反的主要爪牙,诛其九族,男丁六岁以下去势送入宫闱,作为奴从,女子10以下全部入乐籍,终生不得赎出。
至此,名动天下的苏旸羽消失于朝野。
六年只是六年而已,时间已经将一个人改变,是什么让他从他面前走过都认不出来。苏旸羽抬头,一道殷红的伤痕赫然在白皙的脖颈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是如同当初一样的鲜红,结了痂的脖颈,褪去了伤痕的颈,那个用了天下最名贵的药都去不掉的伤是不是真的到自己死掉才可以消失。
远处是咧咧的风声,近了苏旸羽发觉自己手上的微热,原来还是会痛,地面上有半挂破掉的铜镜,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留下的,苏旸羽走过去,捡起来,用手拂去上面的枯草和雪粒,一张青白的脸在月光下更加渗人,眉如墨画,眼睛还是弯弯的如同新月,却满是倦怠,眼眶下一片黑青色的阴影,睫毛隐在散落的鬓发下看的不真切,明明还是少年的脸,却满目沧桑。
一个笑,镜中的人陌生又熟悉,似带嘲讽的括号在脸颊上蔓延开来。
曾几何时,有个少年对自己微笑,走过漫天风雪的时候会牵着自己的手。
曾几何时,梨花树下,两个身影对弈却也分不出高下。
曾几何时,病中那双温暖的手,一直牵引着自己睁开眼睛。 东西
……
庭院里,一群少年围着一个红衣小孩。
一个个子高点的孩子似乎是个头,指着红衣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跟着我带你去玩。”
红衣小孩往后面退,一双小鹿样的眼睛满是惊恐。
又有人往前,掐住红衣小孩的下巴,:“你真的是男娃,别是个小女娃冒充的进了学堂,被夫子发现可是要打手心呢~”
小孩还是惊恐的往后退,一不留神被绊倒在地上,看着咄咄逼近的人,急得眼眶中眼泪直转,也不出声,使劲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看就要咬出血来。
这个时候一个清凉的声音想起来,:“一群人欺负个小孩子真不像样,都不像个爷们。”红衣小孩抬头,梨树下一个身影站的笔直,小小的鼻,笑得肆无忌惮。
领头的看见那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梨树下的那个人拉起坐在地上的红衣小孩,顺手拍拍他身上的粘着的草屑,:“我叫遂浩然,以后别跟汪仕臣那群人说话,太没品了。欺负个女孩子。”
见红衣小孩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睛里泪珠转的紧,又打趣到:“你是哪家小姐的丫头跑错地方了?”
见他还是不言语,只是狠狠的瞪着他,遂浩然觉得更有意思,这个小孩不过4,5岁脸上白白嫩嫩的似乎能掐出水来,伸手作势要掐那粉嘟嘟的脸颊。
手还未到跟前,就被苏扬羽咬了一口。:“我才不是小丫头,我是苏家公子,苏扬羽.”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遂浩然只看见眼前一个红影跑着远了。抬抬手,手上一个小小的牙印。“这个小家伙倒是厉害。”
后来 跟苏扬羽熟了起来,发现他的性子及倔,便更觉得好玩,遂浩然是家中长子,父亲一直在边关镇守,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的性子随和,又娇纵着他,他倒是对读书习字不甚在乎,总是舞刀弄剑,想跟父亲一样成为一方名将。家中的其他庶出的兄弟都惧怕他,所以当苏扬羽跟着他后面屁颠屁颠跑的时候,他倒是真有一种做哥哥的自豪感。
遂浩然对夫子布置的练习文字总是敷衍,被夫子责骂也不放在心上,有此被罚抄写论语,实在没法只能一字一句的抄写,苏扬羽看他写的委实费劲,便帮他抄写,结果被夫子发现,罚两人又各抄了3遍。苏扬羽毕竟年纪小,吵得很慢,一直到掌灯也没有抄完,遂浩然看他一字一画的趴在案上写的费劲,更觉得对不住他,就跟着他趴在案上看他写。早上夫子来学堂的时候,两个小小的孩子就趴在案上睡着了,脸上沾了些墨,越发的憨态。
绿章正在和遂浩然对弈,看着遂浩然对着一步棋思索了很久,嘴上泛开一个淡淡的笑,便撅着嘴对遂浩然说:“不玩了不玩了,遂哥哥下棋都不用心。”
遂浩然收回嘴角的浅笑,:“只是想起来一个故人。”
苏扬羽在学堂是最小的,孩童的天性总是爱玩,有次遂浩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弹弓,扯着苏扬羽要给他表演百步穿杨,找不到合适的石子,看见夫子桌上有一副围棋残局,便偷偷的抓了把黑子溜出去给苏扬羽显摆。当然结果夫子怒的罚两人又抄《论语》5遍。原来被遂浩然当弹子打出去的围棋子是师娘送师傅50大寿的礼物,怪不得师傅气的的胡子都翘起来了。遂浩然一边抄书一边跟苏扬羽表演师傅被师娘撵入书房的样子。还学着夫子的样子“明惠,明惠,开门呐……”笑得苏扬羽腰都直不起来。一转身却看见夫子阴着一张脸站在后面。于是又要抄书。遂浩然说这论语都快背下来了,不如换个别的,结果就抄了《明经》。
绿章不满:“遂哥哥就是这样,跟我在一起玩老是漫不经心的。”
遂浩然作辑笑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和小郡主分神。”
绿章杏眼微颦:“遂哥哥,你明明知道的……我爹爹要同意了……”
遂浩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说:“倦了,小郡主还是早点歇息,最近风大,外面不太平,君主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要在外面乱跑。要不我也不好跟王爷交代。”
“你……”
绿章跺跺脚,跑了出去,红色的披风在门口一旋就不见了。
遂浩然叹气,真拿小郡主没辄,绿章前些日子不知道从何处听说遂浩然喜红衣,便把随行的衣物全都换成了火红的颜色,整日在遂浩然眼前晃荡,不过绿章这丫头的性子倒是火热跟个小火苗样的嗖嗖的就会燃起来,随行的几个官员没有被她少训斥。
遂浩然拿起手边的一杯茶,吹了两下,发现已经全无热气了又放了下来。
“我说小甲,你就别再我眼前晃荡了好不,我都快被你晃晕了……”苏三蹲在墙角,百无聊赖的在破夹袄上抓虱子。苏扬羽站在他前面,眯着眼睛看着微微发黄的太阳。遂浩然的军队已经进城了,下了几天的大雪也很争气的停了,雪化了,化成一条条黑色的小水沟流下去,墙角的一些尸体被人陆续抬走,那些人都是在下雪前死的,被雪盖了那么久,现在看起来都肿胀的不成样子,刚刚两个士兵抬了一个人从苏扬羽面前经过,口鼻都没了,不知道是被野狗咬的,还是冻烂的。原先在大雪的掩盖下,倒也是白茫茫的干净,现在雪化了,整个徐州在军队的脚印中被踩得稀烂。黑的的雪水不知道还混合着什么东西臭气熏天的融化着。
苏三把刚抓到的一个虱子“啪”的一声挤碎,对苏扬羽说:“我说小甲,这兵慌马乱的世道都结束了,前些天听几个官爷说这次攻下这个徐州城的遂大将军好像要驻守在这里。嗯嗯,听说那遂大将军是三国名将关公转世,一把长矛使得是出神入化,这次徐州由遂大将军守着,就是那马老儿再打回来……呸胚……”苏三连忙往四周看看,见四下无人,连忙说:“小甲啊,我说你不如就在着徐走安顿下来吧,现在这个世道,走哪里都一样。倒不如在这里好歹有个安生。”
苏扬羽看了苏三一眼,苏三被苏扬羽看的发懵,苏扬羽站在苏三面前,身上的白衣虽然破旧的不成样子,可是那脸好看的紧,薄薄的唇抿着带着点倔强的笑,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在头顶转着。苏三一下子想起那天苏扬羽勾着他脖子的样子,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喃喃的说:“我就是看 我跟张旺还算哥们,看不过去他兄弟饿死。”
苏扬羽低头笑着,:“知道,我知道苏三兄是个好人。”
被苏扬羽这么一说,苏三更觉得凭空生出万丈豪情来,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那是,以后跟我苏三爷混,有口我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苏扬羽朝着前面的一群人走过去,前面围了几个人,一个30多岁的女人扯着一个半大的丫头,对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说到:”大爷,我这丫头可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别的不说,伺候人的活儿肯定做比别家的好。“
男子小有兴趣的用两只指头抬起一直低着头的小丫头的脸,那小丫头看起来不过11,12岁,却 也出落的惹人怜爱,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的,有点惧怕男子的脸直愣愣的看。
男子掏出帕子搽手,苏三一看,哎呦乖乖,还是缎子的哩,现在能在徐州城里用缎子的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要知道这徐州被围多半年,别说缎子了,连个老鼠都进不来。
男子看这低着头的小丫头在那个女人热切的眼光下伸出一个手指,女人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大爷,我这丫头您可是要瞅仔细了,真真的是个好货色,以前这样的丫头入门至少要50两。您这10两……“
男子笑笑:“你也说是以前,现在可是不比往常,生意难做,这个丫头我买回去总是要拾掇的干净了才能出来见人吧?”
女人低头,想了一会,咬牙的似乎狠狠的说:“15两,大爷我看您也是这道上的主,不瞒您说这丫头是我带大的,想必以后也不会丢您老的人。“
那人沉思了下,命旁边的一个小厮取出钱袋,拿了一些碎银给那个女人,那女人双手接过,看了旁边的小丫头几眼,似有话要说,还是忍住了,用帕子包了银子走过去了。
苏三看见苏扬羽看这那个女人走远,:“哎呀,这个事情多了,那小丫头命还不错,以前和我一起进城的王寡妇围城的时候没的吃就把二丫跟别人家的孩子换了。造孽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