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是啊。”之前的重种种,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都会想要否定的吧。
“所以你不能逆著他啊。”
“啥意思?”
“他要否定,要忘记,你就配合好了,不要总提起过去的,就把他当成新认识的朋友,让他重新认识你,了解你,再次爱上你,或者说,有一个新的理由让他自己承认他爱你。”
“你是说……重新开始?”
“嗯。”
“能行吗?”
“……不知道。”
新认识的。
容肖开始琢磨赵亚的话,觉得虽然没什麽把握,但是姑且可以一试。毕竟,每次轮回,吕苏都会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而且,优秀并吸引对方爱上自己和可怜并乞求对方原谅自己之间……他似乎擅长的是前者。
如果自己原来不认识吕苏,只是单方面的喜欢,想要追求的话,应该是什麽心情,应该怎麽做呢?
“欢迎大家选修‘古代西方哲学’,我叫吕苏。……”
容肖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认真地做著笔记,讲台上的人面带笑容,举止优雅,声音温润,时而旁征博引赢得台下阵阵喟叹,时而信手拈来引发哄堂笑声。E大选修课从来都没这麽火爆过,连教室後面都站满了人。
铃响课终,吕苏收拾讲台,容肖讨好地上来:“吕老师,我帮你拿吧。”
“不用,谢谢,我下面还有其他课。”
“是,我知道,那门‘考古学基础’,我也要上的。”
吕苏呆了一下:“那是考古系的专业课,教室很小,没有多余的座位接受社会旁听的,你……”
“我读了考古系的在职硕士。”容肖怕他不信似的,从兜里掏出学生证:“导师是陈要教授。”
“……”吕苏看了他半天:“那门课考试会很难。”
“总不会考没讲过的吧。”
容肖的入学给E大著实添了些麻烦,不过习惯接收社会名流的大学很快将风头压下去,从出席率来看,容肖是一个还算守规矩的学生,他甚至还抽时间参加学生社团活动。举止适当,行为检点,在同学中还享有一定的声望,这些都让E大非常满意。
“吕老师,期末别像期中那麽难了吧?”
最後一堂课,学生们以哭天抢地之势哀求著。
“不难,都是讲过的。”吕苏气定神闲,面带微笑。
“啊……”学生们继续哀嚎,女学习委员举手,吕苏点头。
“吕老师,您的意思是只要上课把您讲的都记住,就能拿满分麽?”娇滴滴一句话引来阵阵抽气声,吕苏想了想,点点头:“是。”
“要是我们当中有人拿了满分,您能不能满足我们一个不过分但是额外的要求?”
吕苏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跟我们班去蹦迪。”
一语既出,已经有女生眼冒桃心,几近窒息,激动地颤抖起来。
“好。”
“耶……”全班女生爆发出失控的尖叫声,容肖兴奋而感激地看著学习委员,对方冲他眨眨眼,容肖回头,却发现吕苏正斜睨著他,容肖心虚,一边干笑一边讨好地点头。
“容容,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是你哎。”光听声音,就知道电话那边李骏旋的表情。
“旋叔,帮帮忙啦,他上课讲的实在太多了!”
“你干吗用这麽复杂的方法啊?推倒!推倒啊容容,你的魄力都哪去了?!”
“我要跟他过一辈子,不是过一夜啊。”
“切,那你也不能总让我出白工吧?”
知道李骏旋是谈判桌上的杀手,容肖狠了狠心:“等我放寒假了我让你跟凯叔一起休假一个月!”
“成交!”
悬梁刺股,手不释卷,挑灯夜读,闻鸡起舞。
容肖就差一夜白头了。
试卷却出奇地普通。
没有刻意刁难,没有弃本求偏,梯度适当,难易相辅,以至於容肖把卷子上所有的分值加起来算了两遍确定足够凑齐满分才安心答卷。
三十名考生,两名满分。
学习委员看了成绩单,冲容肖笑了笑:“亏我还怕你搞不定呢,那按照事先说好的,我们负责挑地方和请吕老师,你负责接送和买单。”
容肖忙不迭地点头,毕恭毕敬地目送著这个比他小两岁的丫头离开,然後在原地攥紧拳头猛地一挥:“耶!”
第十次变成灰(二十五)
第十次变成灰(二十五)
“吕老师!我这杯!”
“不行不行了……”
“哈啊?老师你偏心啦……”
“我……”
三四个女生围坐在吕苏身边,一口一个甜腻腻的“吕老师”,吕苏不好拒绝,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
容肖看著那边心中泛酸,可是无奈自己身旁也围了唧唧喳喳的一群。本来他只是想找个机会把吕苏约出来,谁知……啊呀,真是大失策……
不知不觉,他也被灌下好几杯。酒精的力量真是不可抵抗,他开始兴奋,笑声渐渐无拘无束,一会儿又被不知道是谁带下舞池,开始随著音乐跳起舞来。
容肖在上大学的时候,是迪厅领舞台上的常客。
那时候韩可在警校读书,被管得很严。容肖则在艺校,几乎每天晚上都出来鬼混,尤其是雨季,以他的模样身段,不愁找个看得上眼的人过夜,尤其之後通常还有一笔可观的收入。
後来韩可发现了,当众甩了他一巴掌,他也是那时候跟韩可表白被拒的。
之後就愈发肆无忌惮,等能够靠设计赚钱了,他开始从“被支付方”晋级为“支付方”,直到他的一个床伴被查出HIV。
直到再次碰见吕苏。
酒劲上头,再加上旧地重游,容肖多少有点兴奋过度,舞步渐渐华丽起来,周遭的人开始起哄,给他的身边空出一大块地方,领舞台上的人看见了,也跳下来在他身边,灯光师把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容肖略微汗湿的头发帅气地随著节奏摆动,双颊因为酒气和运动的关系泛著诱人的红色,充满韧性的身体跟著音乐声随性而动,一会儿又炫耀地耍起手转或风车,引得周围的口哨声不断。
容肖在舞动的时候眼睛一直看著吕苏的方向,虽然遥远,他却能感受到那双紫眸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於是更加极尽魅惑地舞动,连领舞者也开始配合他,两人的四周荡漾著情色的气息。
一曲终了,领舞者冲他挑了挑麽指回到台子上,容肖也整了整衣服,想要走回自己的角落。
“笑笑!”有人从背後揽过他的腰,容肖激灵一下。
容笑,是他在大学鬼混时用的名字。
“啊……”转过身:“你认错人了。”
对面那个男人面目还算英俊,不过容肖没什麽印象。
“笑笑,别这麽冷淡,不记得我了?”
“我不认识你。”
真的是不认识,虽然他知道肯定是他过去某个一起过夜的人,但是他不认识。
“笑笑。”男人的手开始乱摸,新的音乐开始,灯光又迷离闪烁起来,容肖双手都被有技巧地困在身後,男人一手色情地抓他的臀部,同时大腿上抬摩擦他的胯下。
他想要挣扎,可是扭动的结果好像是自己投怀送抱地往男人的身上靠,正在著急,男人的头却不自然地向後,一边惨叫一边松开钳制容肖的手。
容肖重获自由,定睛一看,居然是吕苏。
男人吃了亏自然忿忿不平,一拳打过去,吕苏轻松避过他的拳,顺势钳住他的手腕,“先生,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容肖眼睁睁看著男人的表情开始扭曲,强烈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不能如愿,一会儿甚至开始颤抖起来,於是一边摇头一边用剩下的一只手使劲摆:“误会误会……”
“误会就好。”
吕苏松手,男人狼狈地离开,吕苏护著容肖回到角落,身边响起一通哄声:“哇哦,英雄救美哦……”“容大帅哥不要没有表示啦!”“……”
容肖红著脸,感受著贴在背後护著自己回来的那只手臂,整个身体都热热的。
整个一个晚上,他都悄悄地盯著吕苏,那种感觉好像胸膛里有什麽东西在发芽,长势凶猛,扼得他喘不过气来,怎麽解开胸前的扣子也没有用。
吕苏一看向他,他就像是被烫到一样,拼命地想往後躲,不敢对视,心跳的声音大得简直震耳欲聋。只能偷偷地窥视,目光闪烁,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吕苏真是……
越看越帅。
他们一直闹到下半夜才散,容肖安排司机把住校的学生送回宿舍,自己开车带著吕苏回家。
一路上没怎麽说话,直到两人一前一後上了四楼,容肖才终於转过身来,借著应急灯昏暗的光线,看著面目温和的吕苏。
“啊……今天谢谢你学长。”
“没什麽,应该的。”
“……”
“……”
两人就那麽站在楼道里,任凭应急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那门课你下了很大的功夫啊。”
“哦。”容肖抓抓头:“我没想到他们会挑一个那麽闹的地方。”
“……”
“……”
应急灯在两人的不言不语中暗下来,容肖喉咙发紧,天,他努力了差不多四个月,为的就是这个晚上,现在怎麽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又沈默了一会儿,吕苏首先开门,道了声晚安,关门了。
容肖回到家里,脑子一团乱,他掏出电话拨给韩可,没响几声就接起来。
“肖子?”明显还没醒。
“阿可,”容肖不管那套:“我跟你说件奇怪的事,我我我我喜欢学长……”
“肖子,看表!这种事明天说好麽?我蹲点三天才安生一宿,挂了啊。”
“喂……”听见忙音,容肖愤怒地咬了咬牙,看看表,凌晨三点,确实不是谈感情问题的好时候。
可是……
“容容怎麽了?”李骏旋的声音还带著鼻音。
“旋叔,我跟你说,我爱上吕苏了,我……”
“容容……”李骏旋抻长了音:“喜欢就压倒。”
“可是……”
“压不住?叫人帮你。”
“……算了,你继续睡吧。”
挂断。
容肖急得团团转,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需感情专家的指导,但是这麽个时间,哪里有24小时执勤的感情专家?!
“容先生。”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隔壁的灯亮起来:“你回来啦?”
赵亚!
容肖像找到救星似的:“赵亚你醒醒。”
“你说的……我听不懂……”赵亚费力地眨著眼:“你原来不就喜欢他麽?怎麽又来一次?”
“不一样!”容肖费力地解释著:“我、我原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我跟他上床,我用各种手段接近他,讨好他。可可是我、我这次是迷上他了,你懂麽?”
“……”赵亚摇头。
“呼──”容肖调整呼吸:“我现在觉得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
“我、他那麽,那麽……”那麽了半天,容肖放弃描述:“我觉得光是在他身边看著他说话、笑,就是幸福了!我觉得能靠近他简直是一种、一种、一种……”
“不可想象的奢求?”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容肖拉著赵亚的手:“你能懂吗?”
赵亚在容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沈思了一会儿,终於开口,试探性地:“我想,你爱上他了?”
“对!”容肖激动地点头:“你终於明白了!那你能告诉我是怎麽回事吗?”
赵亚正色:“容先生,他原来对你是不是非常好?我是说,好到──什麽都肯为你牺牲的地步?”
“是。”
“你一直都没有在乎他,直到……他离开你。”
“没错。”
“他离开你让你觉得很难受,所以你来找他。”
“对的。”
“直到今晚,你发现自己居然不敢靠近他,却为了他看你一眼而激动得睡不著。”
“就是这样!”
“容先生,”赵亚松了一口气:“照我看,您原来的那种感觉,不是爱。”
“那是啥?”
“是一种由习惯、舒适、优越混合而成的‘瘾’。”
第十次变成灰(二十六)
第十次变成灰(二十六)
瘾?
容肖愣了愣:“有什麽区别?”
“我也还没有悟透。”赵亚抱歉地看著他:“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说过的话,我只是照搬。”
容肖点点头,他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却多少有点感觉。
“我那朋友说,这二者都会付出,但爱付出是为付出,而瘾付出是为所得。两者虽然感觉和行为都极其相似,但却完全不同,至於怎麽个不同法,只有自己才明白。”
“可是”容肖皱著眉:“不是说没有回应的爱情不能长存?”
“那是回应,不是回报。”
“我还是分不大清。”
“很少有人能分清,”赵亚目光飘渺起来:“我那朋友说,人之所以入人道,就是因为爱瘾相混,不能明辨,若爱过於瘾,则转生入上三道,反之则入下三道……”
“等等……”容肖拉住赵亚:“我想见见你那朋友。”
“他……”对方低头,“已经死了。”
事已至此,容肖只能让他先去睡,自己在床上继续参悟。
参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他只悟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九世,吕苏对他是爱,他对吕苏是瘾。
至於自己的壮烈殉情,很有可能类似於吸毒者毒瘾难耐的自寻短见。
苦闷地下了定义,容肖再也支持不住,倒头睡了。
朦胧中看见吕苏向他走过来,站在他的床边,容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干脆伸出手去拉住他,他这一次没有甩开,就那麽静静地被他拉著。
“学长,我爱上你了。”
含含混混地,只记得说出了这一句。
被他拉住表白的人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容肖迷迷糊糊地又睡去了。
“啥?!”容肖跳起来:“你说他到我房间里了?!”
“嗯。”赵亚被他吓到:“他说……你今天没在门口等他路过,他进来看看。”
“……”容肖汗颜,“那那那我都干什麽了?”
“你拉著人家表白。”赵亚盯著脸红脖子粗的容肖,鼓起勇气:“我看,他没有厌恶的反应。”
“……”容肖瘫坐在床上:“我真是猪!啊──”
“未必。”赵亚跟他并排坐在床上:“也许这次你的表白他接受了。”
“为啥?”
“因为你这次是真的爱他才说的爱啊!”赵亚的眼睛晶亮亮地:“是他过来找你哎,而且他爱你爱了那麽久,应该会了解的。”
“我去找他!”容肖从床上蹦起来:“要死要活给个痛快,这麽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容肖开车奔向学校,一路上琢磨著怎麽开口,吕苏这时候应该在办公室,要把他叫出来吗?还是等下班了再说?要是他拒绝应该怎麽办?不会拒绝的吧?今早上明明很温柔……胡思乱想著到了学校的停车场,匆匆停好车。就在他关上车门的时候,一块纱布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挣扎了两下,最终失去了知觉。
妈的,是谁这种关键时刻来捣乱!他最後的想法,是把这个人大卸八块。
“肖肖。”
仿佛来自天边的呼唤。
“醒过来哟。”
有人在摸他的脸。
“不要贪睡了哦。”
容肖用力睁开眼睛,面前的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笑笑,你终於醒了。”
“……”容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男人不疾不徐地:“李凡的嫡孙,国际著名的设计师。”
容肖皱皱眉,双手被固定在头顶,浑身无力,任凭男人紧贴著赤裸的自己,颇具挑逗地在他身上划来划去。
“S市的豔舞王子,容笑。”
“切──”容肖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我爷爷他们早就知道了,先生,你的消息未免晚了些,无论是容肖还是容笑,都不认识你。”
“想在E市继续留下来的话,最好认识我。”男人伸手点了点容肖的嘴唇:“李氏在我的地盘上行走,没道理不打个招呼吧?”
容肖不语,懒懒地看著他。
“不过要是笑笑的话,我就不生气哦。”男人肆无忌惮地伸下手去,颇有技巧地挑逗著他。“昨天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满意地看著容肖的眉头皱起来:“不过看到你的身体,我就知道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