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刻意躲避,他也没再多作纠缠,只缓缓低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突然抬头,眸子里尽是渴望的神色:"你说得对,冥月教的确一贯事务繁忙,我今次出来已近两个月,无论如何亦应回去了。冥月群岛与世隔绝,今次回去之后,下次再来中原未知是何时......跟我回冥月教,好不好?我保证,那里的景色,那里的生活,那里的一切都会让你满意。"
"楚教主想在下以什么身份跟你回去呢?教主的新欢,抑或是教主的男宠?"不屑地盯着他,一抹讥笑浮现在面上,笑他的天真,也笑自己的可耻。原来,在他的心目中,我竟是那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为了荣华富贵而丧失自尊,甘愿寄人篱下的弱质之流......如果我跟他回去,那我算什么,被人关在笼里喂养的金丝雀吗?为了主人万分之一微薄的爱而欢欣雀舞?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亦有我自己的喜好。楚倾寒,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就凭我对你那未知是否是爱的一丝心动?对不起,我做不到。
"新欢也好,男宠也罢。我爱你,这就足够了,何必对一句称呼如此介怀?跟我回去,我楚倾寒看上的人没有得不到手的,纵使你是王孙贵胄,若被我看上了,亦一样逃脱不出我的手掌心。"许是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强烈嘲讽,楚倾寒稍为不满,动作亦随之更为放肆。他的手一把揽上我的颈,头凑过来肆无忌惮地吻上我的唇。
二十二
温热的唇湿润地粘上来,来不及反应,楚倾寒灵蛇般巧动的舌头已抵在我的唇上,柔软相触。极为娴熟地挑开未紧闭的唇,他轻而易举地长驱直进,待我反应过来时,他的舌头已在我的口内肆意地舔了一个圈,转而挑弄着我青涩的舌。想反抗,极力推开他的舌,却变成了像婀娜的逢迎般,舌与舌交缠纠葛于一起。他高超的吻技令人无法抗拒,每次的退让抵挡都成了他的勾引,无论怎样躲,他都能找到与之配合的完美姿势继续进行,温柔霸道的深吻犹如暴风雨地袭击过来。不动,是任人鱼肉;动,是变相舌吻。无法摆脱掉他,我只好狠下心在他舌尖上一咬,血的气息立刻在口腔里流淌。吃痛之下,他终于缩回了他的舌头。
一阵阵心酸与厌恶之情涌上心间,我的初吻,轻吻、舌吻竟就都这样输给了眼前的他......每一次,都是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每一次,都是我无力反抗。他是如此霸道的人,从来不会去为他人设想,总就这样放任着自我的喜怒。
原以为,在楚倾寒的心中,我总会或多或少地与他平日玩弄的那些男宠有一丝不同,现在看来,只是我的奢想而已。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引诱我上钓,让我满足他生理上的需求,等我心甘情愿跟他回去,然后成为他数之不尽的男宠中的一员。
"楚教主的好意,在下无福消受,还请楚教主另找他人。"趁着他举起袖子擦拭伤处,我快步走往房门,不欲跟他多说,甚至宁愿不计较方才的事,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你要去哪里?"见我举步欲走,楚倾寒再亦管不上口上的伤,连忙冲上来从后面一把紧抓住我的手。
"放我走。"
"不放。"
"放手,我不是你要找的类型。"我强行往前走,结果未等迈出一步就被楚倾寒往回扯。他非但不肯放手更顺势一带就将我往一旁的床上拖去,按倒在床上。
被他强按在床上,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我骤然大惊:"楚,放手!"
"不放!"楚倾寒的眼里尽是焚烧着的欲火,双手没再扯我,却开始往我身上单薄的衣物下手,飞快地撩拨开腰间的白玉腰带。他想做什么,我已经再清楚不过。他双手边解着衣物边在我身体的敏感地带游走。一时间,强烈的耻辱感充斥满全身,方才对他的少许厌恶化为了极端的憎恨。果然,他是将我当成为那种乐于在人身下呻吟交欢的男宠。诚然,我承认我外表不算阳刚,但亦未算阴柔。如若要我被人当作女子般对待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无论如何,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屈居于人下......
"如果你不放手,你一定会后悔!"紧咬牙关,我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对他吼。
"如果我放手,我一定会后悔。"解开了我的腰带,他又将色魔之爪伸往别处,边伸边望着我微笑,笑得格外温柔,格外可恨。
"是你逼我的,你别怪我无情。"人在盛怒下总是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眼看他就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我再亦按耐不住,趁他低头意欲解开我下身的衣物时,我飞速从衣襟里掏出贴身的匕首,电光火石的一瞬,几乎未经大脑思考,匕首已经出手。
"......风轻扬,你救过我一次,现在又伤了我一次。我们,再不相欠。"血从匕首处缓缓滴落,楚倾寒停下手,愕然看着寒光一闪的匕首,猛地抬头,满脸尽是不可置信,良久方勉强挤出一丝凄戚的苦笑。
匕首出手的一刻,一丝后悔徒地跃上心头,想收手却已来不及。手一颤,雪白的衣衫上染上他点点血迹。慌忙拨出未插得很深的匕首,只见上面已沾满了大片殷红的血,心下一惊,手上的匕首"咣啷"一声跌落到地上。行医者,本应以救人为己任,可现在,我竟然出手伤了人,伤的,竟还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出于医者直觉,今次伤到的并非什么重要部位,大抵只会令他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手足无措,我歉意地看着他,却见他恨恨地别过了头,单手按着胸前的伤,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风神医既然如此贵人事忙,在下亦不敢多作纠缠。风轻扬,你要走就走,我楚倾寒绝不再作阻拦!"语毕,他一把捞起方才从我身上解下的白玉腰带扔回给我,再也不多看我一眼。愣愣地接过腰带,忆起他方才过分的行径,愧疚之情立刻被憎恨的心按压下去。是,我伤了他是我不对,可如果我不伤他,此刻的他又会正对我做出怎样的事?
也罢,既然他与我之间再不相欠,那么我亦应干脆一些,将两人间纠缠不休的关系彻底砍断。紧攥住手中的腰带,我狠下决心,果断地说:"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羞耻地默默将腰带束回身上,凌乱的衣衫披散着,衣冠不整。无暇整理衣着,顾不上管那么多,我快步起身往门外走。我很清楚,如果此时不走,待他反悔要寻仇时,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脱身的了。
二十三
走出二楼厢房,下到一楼大厅,正是晚餐时间,厅里坐着不少的人,看见我下楼,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顺着众人的目光,我低头看见自己散乱不堪的衣饰,顿时明白了原因,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
从客栈里逃离,偷偷在路旁大榕树的树阴遮蔽下整理好衣衫,我融入街上的滚滚人流中。在大街上游离浪荡,漫无目的地走着,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该去哪里,该干什么。就这样无意识状态一直走着,由城北走到城东,从暮色晃到入夜,不知什么时候竟走进了间街头的小酒馆中。
酒馆里没有什么人,除了掌柜外,就只有一个彪形汉子正大埕大埕喝着酒。疲倦地随意找张临窗小桌坐下,倒在桌子上,全身无力,我慵懒地说道:"给我拿酒来。"
"景芝白干、曲阜老窖、兰陵大曲、洛阳女儿红,未知客官想要什么?"掌柜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笑意盈盈,莲步翩翩,婀娜多姿,纤纤玉手拿着酒瓶轻轻摇曳。
"随便来点烈酒就好。越烈越好。"脸贴在桌子上,头也懒抬,我低声说。
掌柜举袖浅笑,提着酒缓步走近,将酒埕轻放在桌子上,身上胭脂水粉的香气浓郁得刺鼻:"曲阜老窖,百年老酿,客官,满意否?"
"谢谢。"接过酒,肆无忌惮地灌往嘴里,酒辛辣的气息直呛上鼻。在烈酒的刺激下,压抑而久的眼泪再亦按耐不住,倾盘而下。靠着墙,眼泪模糊了视线,掌柜识趣地退往了一旁,想趁着四下无人好好放纵感情,偏生隔壁桌的彪形大汉又极为扫兴地坐在了我对面。
那汉子年纪仿若三十一二,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标准的国字脸庞,一双铜锣般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下巴处尽是黑得发亮的浓密须髯,蓬松的头发散乱不羁,一看就知是个舞刀弄枪之辈--许是街头卖艺--弄缨枪,或是街市杀猪--舞屠刀......
"男儿有泪不轻弹。兄弟为何如此伤怀?今日有幸相见,缘分一场,兄弟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那汉子也不作自我介绍,就这样直直开口询问,谈吐间倒甚是得体。
"没,没什么。多谢兄台关心。"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难得一次的自我放逐就这样被人打断,心下大为不悦,但又无可奈何。
那汉子显然没有就此住嘴的意思,大抵是酒意正浓,他完全不顾我对他态度的冷淡,继续极感兴趣地和我搭讪:"荣华富贵?"
我摇头。
"功名利碌?"
我继续摇头。
"能令男子汉大丈夫烦心的事不外乎是这几件,若此种等等皆不是兄弟所忧的话,那烦扰兄弟的定是连古今王侯将相亦无法抗拒的两个字--女人。"他眯起饿狼般的眼,神秘地凑到我耳边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勾起抹极为淫邪的笑,很像楚倾寒。但楚倾寒的笑纵使再邪亦未令我有过不自在的感觉,而眼前这人的笑却令我感到格外恶心的粗鄙,浑身不舒服。看来是因为跟楚倾寒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习惯了罢......
我皱眉,叹气,再度摇头。
他似是没看到我的摇头般,继续兴致高涨地自说自语:"女人啊女人,纵不得,纵不得,你越纵她她越持宠。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兄弟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又不像是有家室的人,何需为此等小事烦恼。女人,女人,往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何苦弄得自己满身情伤。"
未等我想好如何回答,不远处算着帐簿的少妇掌柜却已停下了手中的活,开口插话:"客官此言差矣,女子天生自当是用来宠、用来纵的,女子是男人的玩物,亦是男人的珠宝,自应被男子珍而重之对待。男人不保护弱质女子莫不成还要去保护相公馆里的那些那种小白脸?又抑或是,客官没有能力爱护好家中的娇妻美妾,而情愿被其他男子好生爱护宠幸?"
少妇掌柜轻摇鹅毛绒扇,掩脸一笑,轻声细语:"堂堂一条汉子若要沦落到那种地步,亦未免太可笑。"语毕,少妇转身继续算账,身后斜斜插着发髻的乌黑秀发柔顺至极,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千,直看得我身旁的汉子口水直流,三魂不见了七魄。
二十四
尽管掌柜语气中嘲弄的是我身旁的汉子,可我还是隐约感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屑之情扑面而来,一言一语像是刀子般,割在人的心中,又像是示世警钟般,敲在人的心里。心中有鬼,我低头喝自己的酒,不敢答话,继续听他们闲聊。
那汉子看见美人娇姿,早已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连人家语中讽刺的是他也浑然不觉。方才还在对女人不屑一顾的他转眼又将女人捧到天上去了:"美人如诗,美人如画,女子,珠宝也!美人说得对,说得对!对了,话说那些小白脸,我就真有件事极是不吐不快,两位可有兴趣一听?"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客官不妨一说。"掌柜计好了手中的账目,将帐簿往旁一搁,托着腮听那汉子说起故事来。
"咳,此事虽事关家丑,但既然两位有兴趣,那我就豁出去,说个痛快好了。城东王员外那独子王馨云你们该听说过吧。"
"那是当然,王公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饱读诗书,家财丰厚,永州城哪个少女不想嫁给他?"
"呸!都说你们这些小女子没眼光,果然不假。我家翠翠那婆娘也是如此,貌美如花,体态娇柔,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有问题。"
"你家翠翠姑娘既然委身于你,那眼光自然不见得好去哪里。"掌柜举袖浅笑,言语间又是讽刺之色,可那汉子正说得兴起,也并没在意,继续自说自语下去。
"我与翠翠成家多年,当初翠翠二八妙龄已下嫁于我,可谓纯情至极,许是接触的男子不多,前几个月她去城隍庙上香时遇上那天煞的王馨云,回家后便一个劲地赞他的好。本来,这倒亦无妨,我家翠翠天性忠贞,就算她再加赞赏王馨云也仅为欣赏之情,不会越轨。可偏生那该死的王馨云竟自城隍庙一别后就此缠上了我家翠翠!之后有好几次,甚至我在场,他亦色胆包天地上前与我们搭讪,他还真当我龙飞好欺负不成!"原来那汉子名叫龙飞,只见他愤愤一拍桌子,气恼地灌下大半埕酒,又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那混帐搞得我家翠翠好生为难,左右不成。于是今日,我终于再亦忍不住,约了那畜生见面。那畜生要我到他家别院里找他,见面后,我对他好言相劝他却微笑不答,只狂敬我酒然后自己也在那不断地喝着。到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将他狂骂一顿。结果、结果你们猜如何?"龙飞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未等有人答他就又往下继续说。
"那贱货、那贱货他竟然借着三分酒意,满脸绯红,扑过来死抓着我的手吞吐地说‘龙、龙大哥,其实我喜欢的不是翠翠,我喜欢的是你,我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令你注意我......'呸!一想起他那娇媚的模样我就恶,现在回想起来都想吐!"
"哎呀!亏奴家当年未嫁之时还曾对王公子芳心暗许,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人!本以为王公子久未娶妻是眼角太高所致,料不到他原来根本不曾将这千紫万红放于眼中。"听闻龙飞一席话,掌柜不禁轻声惊呼,大叹可惜。
"哼,王馨云那贱货既是断袖,平日对永州城的黄花闺女们却总是欲拒还迎,一脸柔情似水,简直就是欺骗感情,可耻可恨!他玩弄人感情多去了,不过被人玩弄今日应是首次。王馨云那骚货既说喜欢我,那我就顺水推舟索性把他上了。那骚货竟以为我对他也有意思,遂大喜从之。待我在床上将他好生蹂躏完后,他被我折磨得浑身散架,动弹不得。最后我按怡红院里找一次姑娘最低所需的价钱将钱扔在他床头,潇洒离去。王馨云那骚货是聪明人,顿时明白过来,脸涨得比猪肝色还难看。看他躺在一片淫秽中悲愤呻吟,真是痛快,痛快!你们不知道,那骚货的后庭是初次开苞,可也真......"龙飞抹了抹嘴边的酒水,说得眉飞色舞,说的内容也越说越下流,我已不欲再听,可他还想继续往下说,只幸未等龙飞说完,掌柜已满脸羞红地打断了他的说话。
"哟!就此打住吧,客官就别再往下说了,再说下去奴家可都要去洗耳了,而且纵使奴家不介意,客官也应避让一下隔壁的公子,别吓着人家了啊。"掌柜一个媚眼往我抛来,这时龙飞才留意到还有我这名听众在场。
"咳,兄弟,说了这么久你也不搭搭话,要不是美人提醒我还真忘了你的存在。兄弟看来还是处子吧,好生青涩。其实兄弟何虽烦恼,像兄弟长得这般秀气的青年才俊,只要不走王馨云那样子的路,等待兄弟的好女子必然多得从长安街头排到街尾呢!听我说的,准没错,忘掉伤你心的女人再去找另一个吧。兄弟你多保重,天色晚了,我得先回家,今日回家,我得将王馨云是怎生个淫荡法告诉我家那婆娘,她若是知道她所曾倾慕的人竟是如此这般,定必失望,从此自当不再对其它男子动心,哈哈!"龙飞将仅剩的几滴酒一饮而尽,放下酒埕,向掌柜道别。
"客官慢走,奴家恕不相送。是了,客官临走之前,奴家有句话想说,未知客官可否介意?其实,既然王馨云他倾心于你,你又何必对人如此决绝?要知道,王员外家财万倾,号称永州首富,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他的家业迟早都会交到王馨云手上,若是客官攀上了这金库,自也不用沦落到在街边打铁为生。"掌柜跟龙飞挥手道别,趁龙飞临走前还不忘再取笑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