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明白了。名,接着说吧,你刚才说到,世界以人间为中心。”
“嗯,”莫名点头,“我们的世界是一个球形,无论球的半径有多大,圆心,始终是一个。而人类,生活在最靠圆心的地方,神,魔,以及其他族类,都在不同的半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风儿似乎慢慢地理解了,“我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其实就对应着人间的某一块特定的区域?”
莫名微笑:“风儿真聪明。”
“我们对应的,是古老的东方么?”
莫名点头:“所以,我们其实并不需要满世界地寻找展晴,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和我们完全一样。”
“所以终点,也不会差太多吧。”风儿接下去,神情渐渐轻松起来,“那我们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他们了!”
莫名微笑:“那也还要靠风儿。”
“什么意思……”
“如果没猜错的话,”莫名的清澈的眸子缓缓眨动着,“风儿当初,在展晴身上做了记号吧。”
风儿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风儿忘了,那天晚上,我是说,我们第一次看到展晴的那个晚上,我就站在你旁边。”
风儿也想了起来,然而眉头又微微蹙了蹙:“我只怕,现在有点困难了。”
“怎么了。”莫名似乎有些意外。
“我的灵力剩下得很少,不知还足不足够和展晴体内的记号产生共振。”
莫名微笑起来,伸手将风儿搂到了自己身边。
“你……干什么啊……”
“不要紧的,”莫名又开始摸他的头发,“实在不行,我们就慢慢找。”
“名……对面的人看着呢!”
“不要紧,我看不见他们。”
“可是我能看见!”
莫名忽然把风儿的头按到了自己怀里:“这样就好了,都看不见了。”
风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色愈发地昏暗了,而且好像,温度越来越低了。
莫名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风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从莫名怀里挣出来,“啊,我们不是没有人间的钱吧?”
莫名苦笑:“这是第一件倒霉的事。”
“还有第二件?”
“有,”莫名故意把语速放慢,似乎怕风儿跳起来,“我刚刚想起,世界的东方,地球的北面,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风儿现在就打起哆嗦来了。
火车开始穿越隧道。
又是一段长长的,黑黑的路。
虽然这一段隧道没有什么异常,但风儿还是下意识地靠到了莫名的身上。
好温暖,好舒服啊。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身体的接触,忽然成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风儿蓦地明白了一件事。
莫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触摸自己……
心,一下子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莫名的世界,永远是一片潮湿而阴冷的黑暗。没有光,更没有温暖。
他只能靠自己的手指,去捕捉想要的温度。
我竟然……总是想逃开。
风儿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前方,依旧没有任何光亮,看样子这条隧道还有很长。
风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跳忽然乱了起来。
见鬼……我只不过是想吻他一下罢了。
“风儿。”
“啊……怎,怎么了?”
“在想什么。”
风儿没有回答,却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摸索着心爱的人面部的轮廓。
如此秀美……
即使看不到,也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
风儿把唇印到了莫名嘴上。
深深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莫名的手臂,忽然加了力气,一只手按住风儿的头,另一只紧紧地把他的身子锁在了自己怀里。
奇怪,我又不会逃跑……嗯?难道……
果然,还没等风儿反应过来,眼前就“刷”地一下亮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很亮,毕竟天已经黑了,况且为了省电,车厢里并没有开灯。
可是这种光线,也足够隔上三排座位的人看清楚他们的所做所为了。
风儿恨不得头上的行李架上掉下一个重物来,快些把自己砸晕。
似乎感觉到了风儿内心的“痛苦”,莫名终于停止了恶作剧,把他放开了。
风儿的脸红得一塌糊涂。不过好在,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似乎谁也没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
等等,收拾行李?
莫名笑了:“看来,我们快到了。”
这一次,风儿紧紧地抓住了身边的扶手。
果然,火车来了一个比前几次更加狂野的刹车!几乎要把整个车厢翻过去!车厢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噼噼啪啪的声音。
风儿忍俊不禁。
莫名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了什么。”
风儿一愣,目光自然而然地伸出了窗外,然后大吃了一惊。
车站口,一块大牌子上写着终点站的名字:
漠河。
第66章:冒牌大夫
外面,风雪一直不停。
风儿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往手上呵了口热气。莫名却把他的手拿过来,攥在自己手心里焐着:“不要往手上吹气,会冻坏。”
“啊……是吗。”风儿下意识地往莫名身上靠了靠,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温度,从莫名的手掌传过来,不只是手,连整个身体都渐渐暖和起来。风儿的身体渐渐放松,一路的疲惫这时才从骨头缝里跑出来,整个人直想睡过去似的。
“不能睡。”莫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危险。”
风儿一惊:“在哪?”
“我是说,”莫名笑了,“睡着了会有被冻死的危险。”
“啊……这么严重。”风儿的眉头紧了紧,又下意识地往莫名身上靠了靠。
小小的车站里,只剩下了几个人,几个没有亲人朋友来接站的倒霉旅客,包括风儿和莫名。
此时已是深夜。
车站外的积雪,已经没过了铁轨。呼呼的风声,好像一直就不曾歇下来过,冷风不时地从门缝钻进来,被门挤得变了声音,鬼夜哭般地凄惨。风儿有时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雪粒子,还有黑夜里一色的、苍茫的白。
“名,”风儿的声音放得很低,因为不远处的几个座位上,正横躺着一个农民模样的人类,看样子已经睡得很熟,他的脑袋放在自己妻子的腿上,那女人也已经发出了鼾声,“是不是一定要等到明天早上?”
莫名苦笑着,点了点头。
风儿叹了口气。
“累么。”莫名轻轻地问。
“有一点。”
莫名笑了,把风儿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解开了自己的大衣。
风儿惊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这……不行!”
莫名把风儿抱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他身上:“这样,可以睡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多了……
风儿紧紧攥着莫名衬衫的领子,松了口气,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风儿刚刚,在想什么?”
风儿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没什么。”
莫名低下头,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先忍一忍,现在不行。”
风儿简直想杀人。
可是,真的是太累了。
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候车室泛黄的墙壁,头上昏暗的小电灯,一排排空荡荡的、掉了漆的座椅……还有鼾声……
他们的衣服都很厚呢……棉袄,还有军大衣……风儿在心里叹息着,似乎在想,要是自己和莫名也有一件该多好……
迷迷糊糊地,好像就这样睡过去了。
莫名却没有睡。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均匀,脑袋温顺地靠在了自己胸前。莫名摸索着,把大衣往上提了提,将风儿的身子盖得严实了些。
身边的鼾声也是此起彼伏。候车室不大,回声却不小,外面的风声配合着里面的呼噜声,倒也是种有趣的旋律。
莫名也有些倦了。可是,眼睛却依然睁着。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至少别人不知道这一点。
现在,应该是很安全的。毕竟这里是人间,毕竟周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真正的人类。
然而,却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莫名终于把眼睛闭上了。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怀里传来的,温暖而轻柔的呼吸声。
莫名的嘴角,浮起了温柔的笑意。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然而,或许只有一个,是可以毫不戒备地让你抱在怀里,甜甜安睡的。
黑暗拿走了一些东西,也教会了人一些东西。
比如说,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气味,每个人,都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它们是不同的。
视觉可以给人以欺骗,呼吸声却不能。
即便是再高明的卧底,再专业的间谍,有一点也是做不到的——在装睡时,把自己的呼吸伪装成熟睡的状态。
风儿睡得很香,很甜。
莫名知道,只有在自己怀里,风儿才会如此安心。
冷血的,天生就对外界有着强烈戒备的魔族,即便是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心,也是难以安定下来的。
所以让魔族安心地睡上一觉,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是现在,莫名做到了。
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候车室沉睡的气氛。
莫名睁开眼睛。
又是一声,是女人。这次叫得比刚才还要大。
候车室里仅有的七八个人醒了一半。
风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松开了缠在莫名脖子上的手。
“风儿,去看看。”
风儿点头,轻快而利落地下了地,朝刚才的声音走了过去。
就是他们身边的那对农民夫妇。丈夫似乎也刚刚醒来,此时正拼命摇晃着自己的妻子。那女人似乎被梦魇住了,紧闭着眼,不时地发出哭喊来,手也胡乱地抓够着,看起来非常痛苦。
风儿看一了眼,大致明白了,很快回到座位上,扶着莫名站起来:“名,她好像是病了。”
莫名点头,示意风儿拿着药箱,然后让他引着自己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莫名拍了拍那男人的肩,示意他让开一点,“让我看看,我是大夫。”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唯唯地应了一句什么,让出了一块地方来,同时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这两个衣服单薄的外乡人。
莫名摸了摸女人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又拿起她的手腕,似乎是想看看脉象,不过又好像位置不太对。
风儿在一旁暗暗担心,生怕这家伙被人拆穿,于是故意把药箱拖到一边,打开,装作很专业地乱翻,动作幅度不是一般的夸张。
果然,那男人的目光被吸引到风儿这来了。周围的几个人也探了脑袋,似乎想看看这小箱子里有什么。
风儿闷着头,余光却清楚地看见,莫名的手心,正溢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来。
不行,这样的事不能被人类看见。
风儿只好大喊一声:“哎哟!”
男人吓了一跳,赶紧问:“咋啦?”
“没事,”风儿的表情似乎很纠结,“忘带了一样药啊!”
“是啥药,现在用不?”男人有点慌了。
旁边的一个汉子倒很是热心:“再不,上卫生所吧!”
“五更半夜的,哪有人呐。”男人犯愁了。
风儿插嘴:“离这远不远?”
汉子道:“得有个几里地。”
风儿叹气:“这种天气,就算背去了,这一路也得把人冻坏了。”
“唉,也不知这大夫……”男人说着便回头去看,风儿忙一把拉住:“没事没事!让他看看吧!他厉害着呢!”
哪知女人忽然叫唤起来。
风儿心下暗暗叫苦。
“翠啊,翠你咋的啦?”男人赶紧跑过去,周围的人也纷纷围过去了,风儿只好愁眉苦脸地跟过去。
“做梦了,没啥事。”女人竟然醒了,还虚弱地笑了笑:“谢谢大夫啊!”
第67章:破绽
“啊呀,还真好了!”男人也高兴了,对着莫名一个劲地哈腰,“谢谢大夫啊!”
风儿松了口气。
周围的一圈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大嫂,你可真吓人呐!”刚才的汉子也乐了,“你要是不好,我们就得把你背出几里地去了!”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会说什么,只好瞅着大伙笑。
“得,这下全认识了。”那汉子一看就是个平时爱说话的,“咱大伙干脆坐一块吧,暖和。”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不一会,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行李拖过来了,大家坐椅子的坐椅子,坐包裹的坐包裹,莫名似乎是为了给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头让座,把风儿弄到了自己腿上。
“大夫,你是哪个卫生所的啊?”汉子先发问了,大伙似乎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一起眨巴着眼等着莫名说话。
“外地的。”莫名笑着,回答得很自然。
“我就说嘛,一看就是远道来的,穿得也太少了。”汉子说着就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一条小被来,递给风儿,“小老弟,我看着你都冷!”
莫名谢过他,伸手接过来,把被子盖到了风儿和自己腿上。
谁也没看出莫名是个瞎子。
“老乡,你们都是本地的?”莫名似乎很快就学会了当地的说话方式。
“嗯哪,”刚才那农妇的丈夫回答,“你们有地方去不?没有的话,上俺们那吧,俺们是要回家的。”
风儿激动得想要点头,但还是忍住了,回头看莫名的意思。
莫名立刻笑着回应:“那可谢谢老乡了,我们正好没有落脚的地方。”
“这是你小徒弟?”刚刚好些的农妇也插嘴了,“这孩子,单薄得很啊。”
风儿只好在心里暗暗叹气。
“是,”莫名笑着点头,“带他来见识见识,还没上过手呢。”
“那乡卫生所,咋也不派人来接呢?”旁边的老头也说话了,“万一大夫走丢了,可麻烦了。”
莫名笑笑:“应该不会。等天气好了,我们自己找过去。”
“别介呀!”汉子一拍大腿,“让那个谁——”说着指了指农妇的丈夫,“带你们过去!雪大,不好找!”
“好。”莫名也不客气,笑着答应了。
外面的风声渐渐小了,天好像一点点地亮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闲拉着家常,莫名时而回应两句,风儿干脆一言不发,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后来坐得冷了,大家又轮流站起来活动筋骨,那汉子很会讲笑话,讲了一个又一个,都是村里的事,不过听起来都听玄的,逗得大伙笑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