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复理顺了这些说辞,觉得差不多,就是不知道能否蒙混过去,可总要试一试。我鼓足勇气回到东方凌鹫府邸,这时他不在家,朝廷援助到了,他握有兵权总要出面协助调兵输送物资。我等他忙完正事回来后,面对东方凌鹫,我陈述了我的理由。可过程就像在背书,一点也不自然,紧张的还打接吧。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东方凌鹫说了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只想赶快离开,所以也不顾东方凌鹫在身后喊我,逃命似地跑了。
唉……我完了!我太在意东方凌鹫,导致我没有勇气面对他,连正常的交流都达不到。我怎么变得这么没用?
指责已经没有意义,我需要壮胆!否则连起码的交流都做不到,何谈递进感情。
病急乱投医,我忽然想到一句俗话:“酒壮怂人胆。”
可酒对我无效这怎么办?
第百一章:岳冬强迫来的爱
五天前的深夜,当‘主人’还在岭南道等待东方凌鹫时,太尉府的书房中,岳冬正襟危坐在书桌前。他一手按扶着信纸,一手拿着毛笔,以这个姿势,他对照空白的信纸僵持了很久。手已经发抖,额头也冒了汗,他不是累,而是害怕。
他桌子上地上已经洒满十几份作废的信稿,那都是被赝品否决的。自从岳影死后,赝品叫他不要给东方凌鹫写信,所以,他最后一次给东方凌鹫的去信还是叙述与岳影相认的那封。
岳冬也觉得不可思议,上一份他好不容易写了岳影的身世,下一份就要写岳影去世,这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有人操纵?他不敢想,也没精力想。他眼前面对的难关还不知要怎么度过。
偷瞄一眼旁边,坐在客座上独自下棋的赝品,岳冬的心直往下沉。回想给东方凌鹫写信的这些年,他只能用不堪回首来形容。
最初的日子,他只是按照赝品的稿子抄一遍,自从四年前他作为钦差回来,一切都变了。当赝品告诉他,东方凌鹫爱上他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后,他傻了眼。应为他清楚,当年他确实按照赝品的委派外出巡视,可他没有去过岭南道,而是在之前的黔中道暗中改道去了江南道,而那个光明正大替他去岭南道巡视的人是冬影。
冬影在岭南道呆了一个多月后才来到江南道与他换身份。也就是说他巡视的六个道中只有岭南道不是他亲自去的。
原本冬影是留守在京城,可在黔中道突然出现并带去赝品的口信后,他也相信赝品是提防东方凌鹫提及当年的事,怕他说差了才让冬影代替他。哪曾想,冬影竟然用他的身份和东方凌鹫……
岳冬初闻此事后,立刻意识到冬影的行为很可能是受赝品的指使,而赝品这么做是用自己牵制东方凌鹫。事后赝品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为了防止东方凌鹫爱上‘主人’就要事先给他一个爱人,填满他的心。
岳冬明白赝品的用意,可他不懂为何偏偏选他。赝品那时只说:“不是我选你,而是东方凌鹫选择了你。”
岳冬更加困惑,东方凌鹫认识的是冬影,和东方凌鹫定情的也是冬影,只不过东方凌鹫知道的是岳冬这个名字。而‘主人’又不是不知道冬影的存在。既然如此,让冬影本人用他的名字与东方凌鹫来往不是更妥当?赝品为何非让他给东方凌鹫写情信,而且从原来的照抄稿子,变成让他自己写。从那时开始,半年之内他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有一次,进入雨季,京城连续一个月都在时断时续的下雨,频繁的阵雨早已使他麻痹,所以在叙述某日午时将尽时的停雨时间用的是‘下午’一词。
严格按时辰算他应该写‘午后’,可阴沉沉的天外加又是午时和未时交替之际,他对时辰早已麻木。何况赝品交代过,他写的是情信不是起居录,所以在信中叙述生活的时间,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就用上午、下午、黎明、黄昏等概括性用词,不用像冬影写起居录那样精确到几时几刻。所以他也没在意概括时辰的用词,可赝品不依。
赝品不是当着他的面看出错误,而是在他按照赝品的要求将信直接从府中发出后,在途中被赝品劫去。赝品说过,他不当面看他的信,可他依旧可以看到。这回真的验证了,赝品对时辰概括上的错误极其愤怒。赝品把他叫进宫,让他重写,却没告诉他错在哪。
时间、天气、近期发生的事、由此而来的心情,都是按之前的模式写的。所以当他重写一遍后,错误依旧存在。
鞭子重重抽打在身上,岳冬实在不懂,开口问赝品,可换来的还是鞭子。
一次、两次、三次,他不断的重写,不断的挨鞭子。岳冬实在觉得委屈,他不知道错在那里,赝品又不告诉他,迫不得已他开始偷工减料,去掉很多内容。这下把赝品惹恼到不怒反笑。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预兆,正如岳冬所想。赝品不在鞭打已被打得衣衫褴褛的他,改为封住他所有的行动力,把他放到地下室一口石棺中。石棺里注满水,在把盖子盖上。
狭小、黑暗、水中的窒息都是岳冬最害怕的,而赝品把他一关就是几个时辰。直到赝品觉得差不多了,才把他捞出来,问他:“知道那错了吗?”
岳冬坐在装满水的石棺里,肢体依旧不能动,为了早日恢复自由他慌乱的点头。
赝品问:“错在哪里?”
被关在水中永无止境的窒息感让他昏天黑地,他哪有心思思考这些。他答不上来,胡乱认错的下场只有招来处罚。
他又被按回水中,他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终于石棺的盖再度被打开,他再度被提起,赝品再度问他错在哪里。
他沉默了,不知是冻的发抖说不出话,还是被恐惧吞噬令他说不出一个字。
“想跟我耗时间吗?”
赝品的不满对岳冬无疑不是当头一棒,岳冬频频摇头。他除了绝望的望着赝品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求饶保证下次不再犯,只能换来严厉的处罚。
当赝品向他伸出手来,似要按他回水里,惊惧过度的他,终于昏了过去。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虽然身体依旧寒冷,可总算身处空气里。而赝品也给他指出错误,放过了他。
岳冬事后仔细想过,东方凌鹫远在岭南道,他会在意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吗?赝品的指责如果不是吹毛求疵的刁难他,就是看他不够用心,借机警告他。所以岳冬深刻记住这次教训,每每写信前都要好好推敲生活细节。可光是注重这些还不够,他不爱东方凌鹫,却要顶着压力装照爱东方凌鹫给他写信,信写多了用词上难免千篇一律,为这事赝品又狠狠罚了他。
这回倒是把他关在没有水的石棺里,可却给他下了药,让他一个人欲火焚身地熬了几天。说什么让他深刻体会渴求‘爱’和寂寞的滋味。在把他放出来后,赝品还在他耳边温柔的说:“不喜欢东方凌鹫不要紧,反正你们见不着面,你可以把他当成柳玉柔,就有感觉了。”
岳冬听后,直打寒颤。
就这样用了半年的时间磨合,岳冬给东方凌鹫写信才写上了道。原本一切都步上赝品指定的正轨,可偏偏冒出岳影。
在岳影正式来他家后,他曾请示过赝品这事要怎么写,赝品让他回府自己照大众知道的好好写。
岳冬听出赝品很重视这封信,那天他回府正好赶上东方凌鹫又来信,他看过后,就按照赝品交代的写。
赝品虽然没直接从他这把信拿过去看,可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这封信九成会赝品半路劫去查看,所以那一晚他写的特别小心。信送出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到后来发生赝品送岳影回来的事。他一度认为是信写得不合赝品心意而遭到赝品惩罚,可事后赝品也没让他重写。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多疑,想问又不敢问,也没合适机会问。岳影来后,赝品几乎没私下召见过他。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到岳影去世,而现在赝品一反常态的来太尉府陪他写信。
这次的信赝品又是让他好好写,可也没说怎么写。岳冬觉得既然岳影死了,作为父亲应该难过,他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写了。可赝品一次次否定他的信,又是不告诉他原因,每次都风轻云淡的说:“重写。”
到最后发展至赝品连看都不看就让他重写。赝品的态度令岳冬发慌,过去的悲惨经历跃然于纸上,他看着信纸更加诚惶诚恐,开始胡乱猜测。
也许赝品并不满意上一封信,可由于某些原因才没让他返工,或者他无意中做了什么让赝品不满意的事,使赝品借题发挥的刁难他。
越想岳冬越觉得忐忑,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轻轻的问:“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岳冬不能确定是不是信的问题惹到赝品,所以他只能问他做错了什么?
专注下棋的赝品,执子的手在岳冬怯懦的开口后在空中停了一下,而后又按照原定轨迹将棋子放于棋盘上。赝品低声说了句:“你没错。”
整个过成赝品没看岳冬一眼,而岳冬的希望也被赝品那么平淡的一句打破。岳冬无措的看看赝品又看看空白信纸,不知该如何是好。
气氛又陷入僵局,就在岳冬六神无主时赝品突然站起身对他说:“怎么还没写完?”
岳冬吓得浑身一激灵,见赝品大步走到他身后,岳冬只觉全身汗毛倒竖,呼吸加速。他执笔的手越发颤抖,可转眼功夫他的手就被禁锢住不能在动。
岳冬的右手被赝品从身后握住,另一只伏案的手也赝品用手掌包裹住。
赝品极其温和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我和你一起写。”
岳冬怔愣了一下,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庆幸,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他恨自己居然还这么天真,赝品握住他的手是在写字,可赝品的双手越收越紧,以至于岳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骨被捏变型。
力量是慢慢加重的,所以骨头不是一下折断,而是慢慢被撵碎,这钻心的钝痛并不好忍。岳冬身子颤的更厉害,全身都冒了冷汗,可他只能紧咬牙关忍着。他不是在彰显他的忍耐力,只是他清楚这是赝品的惩罚,他只能接受。
为了忽略疼痛,他去看赝品流利的模仿他的笔记书写的信文。岳冬越看越不懂,赝品写这封信和他最开始写的没有任何区别。
双手难耐的疼痛和没有改动的信,让岳冬意识到赝品是在借故罚他。这些年岳冬自认对赝品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会无缘无故体罚他,可刚刚赝品说他没做错事,那为何要这么对他?岳冬不懂。肉体的疼痛他可以忍,可不明的罪状让他精神上备受煎熬,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赝品这般冷怒?
正如赝品所说,岳冬是没错,父管子天经地义。可赝品依旧不能容忍岳冬打过‘主人’(岳影)这个事实。就算那时候,岳冬不知到他们是同一个人,就算‘主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所以他才说岳冬没有错,可不处罚岳冬赝品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不可告知的罪行,所以他必需挑一个能够掩饰他正真怨气的时机来处罚岳冬。而这次报丧的信,由于岳冬不能感同身受丧子之痛,给了他很好的借口。
赝品一想到‘追眼’带回来岳冬用木板打‘主人’的情形,心中就有气。‘主人’是有错可还轮不到岳冬来教训,赝品心中的不满借由双手发泄出来。
两人几乎都能听到手骨“嘎嘎”碎裂的声音,岳冬痛的更是揪心,他难耐的扭动身子,脚趾也隔着鞋底抓地。可他的身子被赝品的身子压在桌前,没有多少让他活动的余地。他也害怕万一碰歪了桌子,字写歪了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这篇带着丧子之痛的信眼看就要收尾,岳冬勉强忍着痛不乱动,可他无法控制因持久的剧痛不断冒出的冷汗。他的双手都被赝品抓着,头也因抵在赝品的胸口无法抬离信纸的上方。岳冬只顾盯着信,努力忽略疼痛盼望早日写完。就在大功告成之时,汗水悄然滴落在写好的信纸上。
几处未干的墨迹被汗水弄花。
难道还要重写?这是岳冬第一反应。
天!他还要在承受一次吗?岳冬脸吓的刷白。
信写完了,赝品放了手,被他俩握在手中的笔杆早就折断,可岳冬无心理会那些细小的竹刺是否扎入肉中,他惶恐不安的盯着被捏的变形的手指和被他汗水打湿的信一动不敢动。赝品就在他身后,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赝品从他身后伸出手,拿起写好的信看了看,说:“这才有丧子之痛的样子。”
赝品的首肯让岳冬恍惚,愣了片刻后才顿悟自己获得大赦。岳冬紧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这时他才琢磨,赝品这么折磨要的就是那几滴‘泪水’?虽然是汗水冒充的可看信的人谁能分辨的出来。
岳冬看看自己在慢慢复原的变形的手指,再看着那封合格的信他声音干涩的说:“我以后会注意。”
由于疼痛和紧张使他大量出汗导致嗓子沙哑,声音也略显颤抖。可他找到赝品不满的原因,心里总算踏实一些。
赝品依旧站在岳冬座椅后面,他从怀里掏出手帕,边给岳冬沾去额角和脖子上的汗,边说:“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赝品的理解和岳冬说的有点出入,赝品一直在想‘主人’,在为岳冬打‘主人’的事不快,所以当他听到岳冬的保证后,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岳影都死了,岳冬自然不会再有机会做同样的事。可说完他感到岳冬的身子骤然一颤,赝品立刻醒过闷来。补充说:“除非你再死一个儿子。”
岳冬闻言身子又是骤然一震,他清楚赝品指的是李宏德,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岳冬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柳玉柔绣的……”赝品一声平淡的话语将岳冬死寂的心湖再次砸出波澜。
“送给你。”赝品将手中的绢帕丢在岳冬面前的桌上,径自出了岳冬的书房,离开太尉府。
岳冬茫然的坐在椅子上,直愣愣的看着飘落在桌上,绣着并蒂莲的绢帕,仿佛有什么在吞噬他。
当他猛然清醒,迅速站起身寻找,赝品早已无影无踪。他不懂赝品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和柳玉柔早已断情,赝品还拿这种东西挑拨他,或者说赝品看出他对柳玉柔依旧余情未了,断情的只有丧失记忆的柳玉柔。
这种试探不是第一次,可在今晚格外刺痛岳冬。他看着即将复原的双手,看着桌上碰不得的情物。岳冬颓废的跌坐回椅子上,陷入苦闷中。
许久,他突然冲着敞开的房门大喊:“来人拿酒来!”
这种时候只有酒才能让他短暂的逃避一切。然而岳冬万万没料到这次的借酒消愁,却给他招来无妄之灾。
第百二章:酒祸
“老爷您喝醉了,别在喝了。”
送酒来的小丫鬟,看着喝的东倒西歪的岳冬还在拼命灌酒,忍不住劝了起来,可只想一醉解千愁的岳冬哪听的进去。
岳冬人是醉了,可心里清楚,他这身子如果不持续饮酒,酒的效力要比一般人更快的散去。他不想清醒,只想醉,好逃离这残酷的现实。
酒对岳冬的效力不长,可上头后的效果和常人无异。喝高的岳冬听着丫鬟的劝慰声觉得心烦,要撵她走,可被烈酒麻痹的身子哪听他的使唤,脚下不稳,摇摇晃晃站起身要去赶人的动作变了性质。
伴随器皿掉在地上和女子短暂惊呼声后,岳冬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地上,那个小丫鬟正被他压在身下。
岳冬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看着身下不知是被吓到还是被压痛的人。那属于女性柔弱躯体的触感,那淡淡的芳香,都令他意乱神迷。他觉得这一切好陌生,自从跟了赝品他就没过过正常男人的生活,现在突然与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如此亲密接触,岳冬恍惚了,他作为男人的本性在酒的催化下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