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夜——榎田尤利

作者:榎田尤利  录入:01-11

“不,俊树……后、后面再用力……”

我哑着嗓子向不用多说也该明白的人央求。

“真够淫荡的。……这样?”

“啊、啊!”

被俊树摇晃着,就无法压抑声音。

不知道这是天性使然,还是拜俊树的调教所赐,不管怎样我都爱上了借着刺激身体内部达到高潮。

“……唔、啊啊!”

俊树贴住我的上半身离开了,双手抓住我的腰骨,开始猛烈地抽送。体内被打入名为快感的木桩,我抓住床单喘息。

“……呼……那智,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身体变得这么淫 荡……?”

问我什么时候,你不是最清楚吗?

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的气力。几乎要毁掉整个身体的感觉让我连呼吸都难以为继。好难过。好难过,好舒服。

真的,我变了。过去的那个我已经不在了。雨智,不在了。

所以,阿缟——不能再见了。

不得不送喝醉酒的阿缟回家的时候,我直到最后都在犹豫。怕知道阿缟住在哪里,甚至想干脆把他塞进出租车就走。但我实在放不下那个明明块头不小却挂在我身上的满身酒气的男人,结果还是把他送回了家。

阿缟向我索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我实际上也醉得不轻,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美梦。

——雨智……雨智,好想抱你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甚至有种——光靠这句话就要射了似的快感。

“啊!”

脑后的头发被抓住,我反弓起背。俊树的热楔一下子全部退了出去,我的腰在打颤。

“那智,你在想什么?”

“好、好痛,俊……”

“我问你想着谁得到快感!”

头发被粗鲁地放开,我栽到枕头上。还来不及想该说什么,身体就被翻过去平躺下来。脖子被俊树压住,我无法起身。俊树很清楚,只要用拇指按住我的喉结,不费力气就能制住我。

“把手举起来。”

俊树想绑住我。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思。

“俊……”

“快点!”

故意粗鲁地对待我,骂我,绑住我的手腕遮住眼睛……偶尔我们会玩这些花样。俊树从不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也知道我的容忍范围。手可以绑,脚不行。可以用跳蛋,假阳具不行——还有诸如此类分得很细的原则。所以我才能在被俊树捆绑的情况下享受性爱。

但是,今晚的俊树不一样。

“不……不要。今晚还是、正常做吧……”

“你说什么?”

“还是不要绑——唔!”

俊树的拇指掐住我的喉结。

虽然很快就松手了,但我还是猛地咳嗽起来。

“都怪你反抗我。好了,手举起来,就像平常那样,没什么吧?”

我含着眼泪抬头看着俊树。腿间明明还硬硬地挺着,却用极其冰冷的目光看着我。平常是冷静的上司,两人独处时就换成温和的表情……平时的那个俊树已经不见了。

微微的恐惧和罪恶感让我抬起了手臂。

我看到那冰冷的视线下,有悲哀的影子在晃动。俊树的手放开我的喉咙,抓住我提心吊胆地抬起的手臂。

“咦……”

和平常的绑法不一样。

一直以来,都是用毛巾保护着手腕再用绳子绑在一起,但今晚却一左一右分别绑在床头柱子上。我被摆成高举双手的姿势,无法下床。换作平时,用力拉扯的话还是能松开的,连这种余地都没有留。

那是实实在在的束缚。

俊树是真的打算把我的身体和意志都捆绑起来,加以扭曲。

一阵恶寒爬上背后,有种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封住了我的抵抗,

不能再激怒俊树了——。

俊树蛇一般的目光牢牢地盯着不再挣扎的我。我知道,带有剧毒的蛇其实是非常胆小的生物。……因为胆小,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亮出毒牙。

俊树下了床,从我的上衣里拿出手册。当他翻到附册里薄薄的地址簿时,我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愈发说不出话。就算我说住手,他也不可能停下。因为就算抱住他哀求,他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我并没有抄写阿缟的地址。

名片就夹在里面,背面写着家里的电话号码。

“俊树……”

“你不知道自己的梦话说了什么。”

“你、你说什……”

俊树从床头柜上拿起无绳电话。

“你睡觉的时候,偶尔会叫‘阿缟’这个名字呢。”

沉着的声音反而更可怕。当俊树怀有自己无法控制的感情时,常常会像这样说话。

“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一边在我怀里可爱地小声打呼,一边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一直很在意那是谁,现在终于知道了……”

“不对……”

“哪里不对了?”

砰的一声,电话被他扔到床上,弹了两下滚到我腋下的位置。俊树长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大腿内侧,问:

“你喜欢那个人吧?”

紧接着,用力分开我的腿。

“都、过去了。小时候的……唔!”

“大骗子。”

“啊……现……在只、有俊——咿!”

大腿被他抱起来,承受强硬的入侵。方才的热度还未退去,我的身体内部又欣喜地缠紧入侵者。

“……啊、啊……”

被他用腰部画圈般搅拌着,咕啾咕啾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已经习惯了接受俊树的黏膜,正生动地唱着淫 靡的歌。

“声音真够淫 荡的。让阿缟君也听听吧。”

“别……求你,不要——我真的,和阿缟、没关……啊啊!”

俊树的坚硬热楔退到边缘,停了一下,下一瞬间又狠狠地进入。

“哈、哈——呜、啊啊……”

那仿佛在宣告对方有多么无力的剧烈穿刺,用痛楚、冲击以及凌驾其上的快感折磨着我。被吊足胃口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冷却。俊树完全了解这个身体的薄弱之处和让它无法抵抗的做法,我彻底掉进了他的圈套。

“你们有没有关系,还是问阿缟君吧……但愿他肯告诉我。”

阿缟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又一下子飘远。

我最重要的朋友。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我知道初恋不会有结果,那么至少让记忆保有原本美丽的模样。所以这些天我才没有回应阿缟。

“还有你那卖春似的叫床声,也让他听听吧,那智……他肯定会兴奋的。”

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婴儿。啊啊,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想到这里,我放松了身体。剩下的只有祈祷阿缟不在家。

俊树搂着我的腿,就着自己还埋在我身体里的姿势拿起电话。

拨完号码,缓缓地亲吻了我。俊树手里的电话传来的呼叫音连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何时能接通的电话旁,承受着执拗的亲吻,眼泪滑下我的眼角。俊树发现了,停止亲吻,低笑一声把电话拿得更近。

——拜托,拜托,不要接。

将近十次呼叫音之后,喀嗒一声,电话通了。

“……你好。”

是阿缟。

绝望袭来,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译注:

注11:即1988年。

3

小时候,我很害怕被遗弃。

妈妈似乎多次考虑过离开一喝醉就暴力相加的爸爸。当时和娘家闹翻的妈妈经常哭着给东京的朋友打电话。

——我好想逃啊,受不了了,忍不下去了

妈妈的精神状态也濒临崩溃。如果没有体验过,就无法了解暴力给人带来多大的压力。再加上这种暴力来自身边人,很难回避。那时候还没有人认得“家庭暴力”这个词,也就不会有庇护站一说。

——如果没有那智

电话旁偶尔冒出来的字句刺痛还是个孩子的我。不小心听到这些应该是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我就能一个人逃走了

我震惊了。知道妈妈竟然想要抛下我逃走,我忍不住愕然。

成年以后才会想到,或许那句话的意思不是“想抛弃我”,而是表达了“越是想抛下孩子逃走就越痛苦”的心情。

而实际上,妈妈并没有抛下我,而是向家庭法院[12]谘询并最终离婚。抚养权也归妈妈。不过,父亲也不可能抚养我。就连商定好的抚养金也只付了最开始的两个月,之后就没了消息。

如今我已经能够站在妈妈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和儿时不一样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抛弃、被留下,我为此天天心惊胆战。我害怕自己因为只有母亲可以依靠所以太黏她,反而被她疏远,于是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到了小学五六年级,我已经变成一个相当别扭的小孩。

我是个从来不赖床的孩子,比妈妈起得还早,只为了确认这天早上妈妈还在被窝里。有时候,看着脸上带着淤青睡觉的妈妈,我会为自己还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而难过。

等到有一天长成大人……

我也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和知识,就算不能改变世界,至少能让身边人幸福吧。应该就能保护妈妈不受爸爸的暴力伤害,成为对妈妈有用而无法抛弃的人。所以,好想快点变成大人——在遇见阿缟之前,还是个孩子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然后,是已经长大成人的现在。……我仍然一无是处。

“俊树,多吃一点,不然会搞坏身体哦?”

“……没有食欲。”

我做的饭吃了不到一半,俊树便放下了筷子。

鸡蛋卷和盐烤香鱼连碰都没碰。心里想着香鱼是纯天然的还挺贵呢,我开始冲泡饭后茶。

第二次告别阿缟后,已经过了半年。

我和俊树仍然在一起。即使他做出那种过分的事,我仍然不想和他分手。我不可能不记恨去年冬天那件事。让阿缟听到不堪入耳的声音,我难过极了,感觉就像小心珍藏的宝物被人狠狠弄伤一样。

我和阿缟共同拥有的少年时代。

仿佛流光溢彩的玻璃珠般的回忆——

玻璃球面有了丑陋的龟裂,也许阿缟就会把它丢弃。既然如此,就破罐破摔吧。我抱着这样的觉悟去见了他。

阿缟抱了我,甚至还说要和未婚妻分手。

我开心得忍不住想哭。这样,就足够了。

我是真的为阿缟的将来着想,另外也是无法和俊树分手。阿缟就算没有我也能好好的,但俊树没我不行,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行为。

有人需要我,我觉得很开心。

俊树会嫉妒,我很开心。即使明白这是无耻的自我满足,也还是非常开心。

俊树不会丢下我不管。我不需要比俊树更早醒来。事实上,我们一起过夜之后的早上,有时候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俊树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安心感,是我最最宝贵的东西之一。

俊树没我不行,因为他别无所有。

俊树和妻子离婚,放弃了孩子,选择了我。他的收入几乎全部花在了赔偿和抚养费上。再加上唯一倾注了全部热情的工作又遭到近几年经济严重不景气的沉重打击,销售目标额遥不可及。其他公司的公寓价格也出现暴跌,区区一名销售员根本不可能挽回这种局面。

“……明天我又被总公司叫去谈话。”

没有食欲是因为这个吗——总公司的上层们在推脱业绩败退的责任方面也是不遗余力,企图在职员、课长以上级别中各找一个牺牲品,把绳子套上他们的脖子。

“一直袒护我的时田常务已经定了要调去子公司,我也差不多该做好准备了吧……运气好点的话就在关西分公司做个闲职,不然就得去孙公司了。”

俊树苦笑着,脸色并不好看。他为突破现状而每天到处打点,看来大部份是徒劳一场。夜里多半也睡不好吧,眼睛下面挂着黑眼圈,让那张端正的脸看起来苍老了一些。我也尽可能地做了一个普通小职员所能做的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那个可看做最后的赌注的销售计划——标榜高品质的高价分让公寓,根本卖都卖不动。贴在样板间外面代表签约量的樱花,全都是糊弄人的“假花”[13]。

“我知道就算努力也不会有结果……但真正体会到这一点,还是会沮丧啊。”

……为甚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身边闻不到幸福的香气。没有人脸上带着幸福灿烂的笑。只有和少年阿缟共度的时光,还闪耀着光芒。

总是遭受殴打的妈妈。

离婚后不知去向的爸爸。

俊树也一样。我很珍惜俊树,可我却拆散了他和妻儿。他的前妻并不知道我的事情,因为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责备,俊树都没有提过我。据说她那时相当不依不饶,但是得知外遇对象不是女人之后就放弃了。不难想像,即便如此,场面仍然相当惨烈。

俊树保护了我。我很开心。

但我也知道,他……一直偷偷留着才三岁就和爸爸分开的女儿的照片。

我是瘟神吗?有时候,我忍不住怀疑。

在我的心底,会不会为出生在这世上而后悔,憎恨着自己的父母,祈祷和我有关的人都变得不幸?

我的手上、皮肤上,会不会像细菌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不幸的粒子,每走一步都会传播出去?

“如果调职,就见不到你了。”

俊树把烟灰缸拉到跟前,小声说道。开春以后他抽得凶多了。

“又不是出国,休息日就能见面了吧。”

“……你还和那个人保持联络吗?”

我静静地放下茶杯,小心地不发出声音,生怕自己被微弱的声音激得叫出声来。

“如果你……”隔着餐桌,我直直地看着俊树,“指的是缟冈,我们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后来’是说那次直播之后吗?”

“那次之后只见过一次,为了跟他告别。”

呵,俊树笑了。

“为了告别呐……        真像烂俗的电视剧台词。”

我也这么觉得。但这是现实,现实没有什么烂俗不烂俗。

“那作为告别的纪念,你们睡过了吗?”

“睡了。”

我不打算说谎。我尽可能不对俊树说谎,因为我也只有俊树了。

“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是他吧?”

俊树扶了扶并没有滑下来的眼镜,声音有点含混不清。这个问题,恐怕俊树早就想质问我了吧。为甚么会隔了半年时间?是怕我给出肯定的回答么。但这个俊树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对我来说就像无法孵化的蛋一样毫无意义。

“所谓真心喜欢,到底是什么?”

推书 20234-01-11 :你,跑不掉了+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