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成只是浅尝辄止,这些天来他们的吻都是这样清淡,不带有强烈的色彩,“嗯,我等阿青回来。”
容青第一次主动抱了抱他,“说好的,不准放水,要竭尽全力。”
“行,你也保重。”越成舍不得放手,但他也是言出必行之人,不会轻易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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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青回到虎牙山军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小小的长史,而是整个军队的主帅。
他让蕊儿回九襄的时候,也让蕊儿捎一封信给他的父亲容丞相。那封信用的是容君阁的笔迹,向父亲坦白了自己借尸还魂,死后附身到容青身上一事,并请求父亲撤换主帅,让他来把这场仗打完。
他赌父亲会相信,凭他多年来对父亲的了解,他相信,那般理智多谋且一直宠爱自己的父亲,会想办法把军权交给他。
果然,他赌对了。
他回到军营的时候刚好传来王令,平西将军容君泽因守城不利,损兵折将,现收回帅印,交给容青长史,并封容青为二品协都统,掌管帅印,统领大军。
这个消息一在军中传开,自是有许多人不服,空有一纸王令,没有武功没有军功,这样的人统领三军,谁都不会心服口服。
容青先是执帅印杖责了一个顶撞他的偏将,以作警示,所有不听令者皆要军法处置。
紧接着,他派了一万人向西攻打秦砂城,经过妥善布置,仅仅在三日之内就打下了人口多于武陵城五倍、守军多于武陵城三倍的秦砂城。
至此,军中再无人敢说闲话,唯命是从。
其实秦砂城对于容青来说,作用仅仅是树立威信。因为秦砂城守军是安平侯的人马,即使攻下来了也和越成没有关系,而且秦砂城大,地势难守,攻下来之后他至少要留下七千人守城,这样分散了他的兵力,多少会有些不利。
但是这也是目前树立威信的唯一办法,攻下秦砂城之后,至少可以鼓舞士气,让军中上下一心。
军帐内,容青刚视察过地形,掸掉了肩上厚厚的雪,坐了主位,而昔日坐在这个位置的容君泽坐在了他曾经的位置。
有一副将半跪下,拱手道:“禀容都统,北定国那边传来消息,越信刚败了一仗,由于寒冬来临,双方僵持不下,西越想要在今年攻下北定是不可能了。”
“这是好事。”容青颔首,“我们下一步,最重要的还是拿下武陵。”
毕竟,武陵城的地理位置太重要,是向西推进的咽喉之处。
容青让人把地图挂上,“明日,孙将军你先带四千人去攻清河坝口,不求攻下,只求拖得时间长些,若是能让越成引兵来援最好不过。”
孙将军领了命,“末将明白。”
容青又执起一根令,“麻烦容将军带六千人去攻东城门,同样是越久越好,可以分成两批交替着攻城,尽量吸引越成的注意力。”
容君泽依旧面无表情,接了将令,也不说话。自从撤去了他的主帅之位,他整个人就更加阴沉起来,原本就冷峻的脸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冰渣来。
“请刘将军带合适的人从这里挖一地道。”容青指了指地图,“经水泡过之后土质本来松软,但是最近天气转寒,土会被冻上,地道并不会太容易,无论是否挖成,都会先记你一功。”
刘将军不明所以,却还是领了命。
容青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两个信得过的副将,指在地图上的某处,“你们就跟着我,在这里埋伏着就是了。”
二九章:收复失地
大将军帐下一干众将非常奇怪,一直没有子嗣的大将军最近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个不大点的儿子,每天到时间就要去喂奶换尿布,有时候战事紧急,大将军也要一边给孩子喂着奶,一边吩咐事情,简直是片刻都不愿意耽误。
每次看到大将军一脸慈爱地给儿子拍奶嗝,都会让他们有种这天下要崩塌了的错觉。
“咳,于将军有什么事吗?”越成哄完了溯儿,又恢复了日常的表情,“孩子睡了,我们到正堂去说吧。”
于德把下巴合上,好不容易晃过神来,“禀、禀大将军,东陵军派人攻打清河坝口了,我们是不是要增援?”
“冬天了,河水都结冰了,守着那儿已经没什么必要了。”越成淡笑,“不如让他们稍稍抵抗一下就佯装败走,直接回城吧。”
于德想想也是这个理,本来守着坝口就是防止武陵城再被淹,现在河水都冻上了还守个什么劲儿啊,“大将军,那东陵军若是来攻城呢,我们要如何应对?”
越成早答应过阿青要尽全力,自然也是很认真地想着守城对策,“这样吧,让士兵们准备一些水,从城墙上浇下来。”
“这方法倒是好。”于德心道还是大将军厉害,这水一浇下去就在城墙上结了一层冰,不仅很滑,而且还能增加城墙的厚度,东陵军想要爬上来就万万不可能了,“末将这就差人去办。”
这孩子虽然已经满两个月,每隔几个时辰还是要喂一次奶的,越成在城内巡视了一圈,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就回到房间里看儿子。
自从容青走了以后,每次给溯儿喂奶都好像是一张战争,这孩子一睁开眼就找爹爹,而此爹爹非彼爹爹,那个香香的手指细细长长的爹爹不在,溯儿喝奶就万分困难,动不动就会嫌弃地吐出来。
“快喝快喝,溯儿乖乖的,把奶喝掉。”越成端着勺子,“阿青在这的时候不是喝得好好的嘛,我也是你爹爹,你怎么就这么不乐意喝了?”
“他这是嫌弃大将军了。”殷靖从后面走过来,说完了就逗弄溯儿两下,“是不是啊溯儿?”
看得出殷靖挺喜欢孩子的,溯儿对这个漂亮叔叔也很有好感,小家伙才出生没多久就学会了模仿大人的表情,因为殷靖老是对他微笑,他就也经常对着人家笑。
越成颇为嫉妒地戳戳自己儿子的小脸,“溯儿,我才是你爹。”
“行了,快让他喝奶吧。”殷靖拿出了一个羊皮做成的乳房状东西,料子看上去很柔软细腻,“我费了好大劲做了这个,给溯儿试试。”
皮料送进溯儿的嘴里很快就被叼住了,殷靖用勺子盛了些奶缓慢倒进去,“这东西叫做假乳,本是母亲不在身边时安慰孩子用的,我在前面扎了个孔,刚好可以喂奶。”
溯儿吸到奶了,似乎很开心,含着那东西不放,过一会儿喝饱奶了,又吐了出来,挥舞着小手臂等着爹爹抱他拍奶嗝。
这个例行之事大概是溯儿最喜欢的,每到此时他也不嫌弃是哪个爹爹,不管是是容青还是越成抱他,他都会开心地用小手臂和小脸蹭爹爹的脖子。
“咯~”小溯儿似乎很不情愿地打了个嗝,他知道打嗝之后就代表爹爹不会抱他了,到了睡觉时间了。
越成看着这位神医,笑道:“你这么喜欢孩子,博轩也很喜欢,你们怎么不生一个?”
“呵,陆博轩若是想要孩子就自己生好了,我是不会生的。”殷靖冷下脸来,“我看他把心思都放在折腾房子身上,哪有心情养孩子。”
“大将军!”有一小兵在外面,“于将军让我给您送口信。”
越成打开门走到外面,“什么事,说吧。”
小兵道:“于将军命在下来禀报,容君泽在东城门攻城,现在已经攻打一个时辰了。”
越成问:“东陵军是分成几批,轮换着攻城,还是所有人一起上的?”
小兵回:“是分成两批,有轮换。”
既然分批轮换,那就是想要来持久攻城了,既然没有孤注一掷强攻,那么就一定有后招,越成想了想,“跟于将军回,让他重点在城内巡视,恐怕东陵军会挖地道。”
“是。”小兵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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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君泽的攻城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
此时容青带着剩余的人马埋伏在树林中,他本人看不出什么情绪,身边的两个年轻副将倒是急了,“都统,我们为何要埋伏在此地啊,越成在武陵城内,又不会出城来。”
“我让你们埋伏在这,当然不是想把越成引出城外来。”容青道,“现在是冬天,清河坝口结冰,守在那里的两千西越兵自然没有了用处,我派孙将军攻清河坝口,猜那里的守军定会佯败撤回的。”
若是兵力充足的情况下,越成大概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武陵城里只剩六千人,这两千兵力自然是不会浪费了。
“刘将军那边怎么样?”容青问。
旁边有人答道:“刚得到消息,刘将军的地道挖通了,可是被越成发现了,牺牲了不少士兵,刘将军受伤逃了回来,地道又被堵上了。”
“嗯,知道了。”那地道其实也只是吸引越成的注意力,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来了!”年轻副将指了指远处,“容都统,果然有一小股西越兵来了。”
容青吩咐他们二人:“从两侧包抄,一定要快,要么杀要么俘虏,一定不能放任何人离开,然后脱掉他们身上的兵服,穿到我们的人身上。”
这条路是从清河口回武陵城的必经之路,且树木茂密用以隐藏,容青在这里截住西越兵,自然是留有后用。
那从清河口佯败逃走的一千多人刚躲过孙将军的追杀,哪里会想到还有伏兵,不消片刻就已经被彻底制住,有些愿意投降的都被押送回营,不愿意投降的只好就地处决。
一千多东陵兵换上了西越的兵服,装成战败的西越兵,从北门回到了武陵城。
于德站在城墙上,看到远处来了一批自己人,想到了是清河口那批佯败的士兵归来,目光搜寻了一圈,却没发现这支队伍的将军,于是喊道:“你们的张将军呢?”
底下的小兵哭道:“张将军和东陵人交战,阵亡了……”
于德想想那张将军武功其实并不高,战死了也是有可能的,吩咐左右:“开城门吧!”
哪知这一千多的西越兵进了城突然就变成了东陵兵,很快就将北城门控制住了,紧接着,又一大批东陵军攻进城内,几乎是势不可挡。
城门已破,而西越兵的人数不占优势,越成只好放弃武陵城,带人撤出城外。
“果然是阿青赢了,你爹爹很厉害。”越成拍着怀里的襁褓,想从溯儿的眉眼中看出阿青的影子,“很快就能看到爹爹了,开不开心啊?”
小溯儿“嗯哼”了一声,揪住越成的衣襟,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上面刺绣的花纹。
武陵城这一咽喉之处丢掉之后,越成的守势更加艰难,加上兵力不足,能够施展的空间也就越来越小。
容青得了胜仗之后,在军中渐渐有了威望,他虽然从不上战场,但是却有许多人开始对他心悦诚服,军中逐渐上下一心。
紧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小规模战役之后,容青带领着东陵军收回了失去的城池,有些是从安平侯手中夺回来,有些是从越成的手中夺回来。
待到东陵军终于攻下了燕子江以东的所有城池,收回了全部失地,已经是又一年初夏时节了。
容青看着波涛汹涌的燕子江,知道江的东岸已经完全属于东陵,而西越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跨过这道江,他该做的似乎已经完成了。
他为东陵,为父亲所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想念溯儿,也想念那个人了。
“容都统,王上传您回朝受封呢,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容青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他在想要不要回去看望一下父亲和蕊儿再走……罢了,以后也不是不能回来,“大人,麻烦您跟王上说青身体不适,暂时不会回朝受封,青愿意辞去都统职位,到乡下去养病。”
那传令的人眯眼笑,“那真是太可惜了,王上很欣赏你呢,丞相也很想念您。”
“等我病好了,就会回去的。”容青对朝中之事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飞到河对岸去,抱抱自己的儿子,应该七个月大了吧?会爬了吧?会不会说话?有没有生病?
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啊……
等他渡过了燕子江,到了西越国的鹏城,想要去见那朝思夜想的一大一小的时候,他在城门口看到的却是一辆囚车——囚车里坐着的,是西越国的大将军越成。
三十章:囚车到来
城门口集中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容青挤开人群,凑到前面来仔细看,囚车里的人真的是越成,不知道溯儿在哪儿。
半年未见,那人瘦削了许多,却显得更加英挺,面容也依旧是那般,薄唇轻抿,目如深潭,毫不在意旁人的议论,神色平静得完全看不出是个阶下囚,也看不出他有丝毫的疑虑和担心,那样坦坦荡荡,不惧不忧。
是他害了他坐进这囚车的吗,他那样的表情,是早知道这结果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心神,容青看到路边有个卖鞋的小贩,便向那小贩买了一双鞋,试穿的时候装作随口问道:“小哥,那边是谁啊,为何坐进这囚车啊?”
那小贩见他见他买了双最贵鞋而且没砍价,自然也是高兴的,仔细解释道:“你是外乡人,可能没见过,告诉你你可别吓到,这位就是本朝的大将军,曾经掌管着全国兵马的大人物,啧啧,可惜……”
容青见他卖关子,着急地问:“可惜什么?”
“可惜他这次出征之前,当着陛下的面立了军令状,若是打胜了还好,今日吃了败仗,燕子江以东的城池全丢掉了,陛下自然是要找他问罪的。”小贩可惜地摇摇头,“大将军是个好官,每次行军路过,从不惊扰咱老百姓,唉,可惜朝廷上的事不是咱管得着的。”
容青不知道有军令状这回事,越成也从未跟他提起过,“小哥,那你知不知道这大将军立下的军令状内容是什么?这押送回去是要坐牢还是……”
小贩道:“自然是秋后问斩的。”
那一瞬间容青的眼眶就红了,他急忙掩饰住,向别的方向看去,却恰好和越成的目光撞个正着。
囚车里的越成看到容青也是一惊,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虽然他也是朝思夜想盼着能和阿青见面,但此时明显时间和场合都不太方便。
他贪恋地又看了阿青两眼,便挪开了目光。
容青目送着囚车离开,心也跟着沉入谷底,他正盘算着不如趁秋天之前带大军杀入繁梁救出越成,同时又想到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若是找人劫狱或者劫法场又有多大的胜算?到底要如何救下越成一命?
他正准备也雇一辆马车跟去繁梁,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警觉起来,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却见那人低头道:“阿青公子莫慌,我是陆尚书家的人,我家夫人让我在这等您好些天了。”
“是殷大夫?”容青问。
那人低头道:“是的,请跟我来。”
容青将信将疑,跟着那人来到一家客栈,到了其中一个房间门口,那人便敲了敲门,“夫人,我找到阿青公子了,已经请来了。”
房门立刻被打开了,果然是殷靖,“进来说话,竹子你守在外面,不要让陌生人接近。”
殷靖把容青让进了屋,又给他倒了杯茶,“越大将军说你会回来,我就让竹子一直在城门口附近守着,果然等到你了。”
容青哪听见这些,他的注意力全被床上那一团鼓鼓的小东西所吸引了,他缓缓走过去,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他的溯儿,整个人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