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关上了门。
伦敦的街道堆满了雪,街道两旁已经没有路人了,就算是再低廉的流浪汉也为了躲避这场雪灾而迁移去了避难所。
整个雪天里面只有两个黑影在向彼此靠近。
当摩萨德看见奥斯顿的那刻,他静止了。在那一片银色的飘雪中,他模糊的视线还能清晰的辨别出对方的面容。
只见站在对面的男人跑向他,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夹杂着风雪。他的睫毛和脸上都黏着水珠,但是男人敞开大衣将他拥入怀里。
他只对摩萨德说:“我真的想你,对不起。”
那一刻,摩萨德只希望这场雪再下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最好淹没他和这个男人的身躯。他情愿与他死在那场雪中,就这样一直被他抱着死在他怀里,他也心甘情愿。
坐在马车里看到这一幕的佩科里笑着对车夫说:“回约克郡庄园。”
而在约克郡庄园内,也有人等着他的归来。
(十六)复诊
维克多:有时候人就是那么的绝望,你想要的人就在你面前,你明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的一切,可你就是没有伸手的勇气,就连一个眼神都要小心翼翼。
斯科庄园。
正是下午茶时间。
“下来喝下午茶吧。”摩萨德归来使得他心情愉悦。
“西里尔,你穿上衣服,我们一起下去,摩萨德泡了茶。”奥斯顿把画笔随便往水桶里面一扔,顺便在脏水里面洗了洗。
他们下楼的时候,摩萨德正端着白色的三层餐盘。金发的男人穿着燕尾服,戴着高帽,一副要去参加宴会的模样。
摩萨德一上前就拿了餐盘最顶端的司康饼,他毫无顾忌的坐在桌子上,大口嚼着点心,用眼神扫视摩萨德的穿着。
“你这是要去哪儿?”奥斯顿开口问他。
西里尔没有喝过下午茶,他看见奥斯顿这样随意,自然也很随便的在餐盘里面选了个蛋糕吃。
摩萨德见了,连连摇头,他对西里尔说道:“西里尔,你可不要学他这样喝下午茶,点心得从下面往上面拿,并且不能坐在桌上吃点心。”摩萨德一本正经的指着餐桌上的男人。
“你不要这么严肃么,在斯科庄园里面,西里尔,你可以随意些。吃吧。”奥斯顿说着拿着一块三明治递给西里尔,西里尔欣然接受的大口咬起来,这使得摩萨德连连摇头。
他对那位没有吃相的男人说道:“约克郡庄园宴会那天,我可不许你们两个这样吃东西。”
摩萨德说完这两句,就准备戴上帽子准备离开,但奥斯顿喝住了他:“你去哪儿?”
“早就和你说过了,奥斯顿,我要去城里,我今天约了病人。”
“就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病人,摩萨德,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
“他不危险,也不是神秘的病人,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赶时间,我要走了。”摩萨德说着掏出怀表瞧了瞧,然后在合上,放入西装内侧袋中。
伦敦城中。
男人已经恭候他多时,而摩萨德也不像第一次来这里那样拘谨。
摩萨德一打开门就对着男人笑,他冲维克多打招呼:“您好,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感觉很久没见了。”摩萨德这样说着提着箱子走到男人面前,他如此对男人感叹着。
“不,是六天没见。”维克多笑着回他。
摩萨德听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只是干笑两声,然后才回男人:“才六天么,怎么感觉像是几个世纪没见那么久,维克多上校,今天感觉怎么样。”摩萨德总以为冷笑话能令病人愉悦心情,而他总认为病人心情的好坏能改变病人的病症,他这一理论从来没有得到证实,但他自以为很有道理。
坐在红色窗帘沙发后的男人摊开手,无奈的回答:“还是老样子,摩萨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您不必担忧,像你这样和蔼的人,上帝一定会眷顾你的。”摩萨德不明原由就夸赞对方和蔼。其实他不知道,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善良也许只是一个陷阱。
“和蔼。”维克多念着这个词,笑了。“是啊,多谢夸奖。”
“我只是造实话说,维克多上校。”摩萨德拿出医药箱里面的听筒还有小锤子。“今天您没有喝酒吧。”
“没有。”
“这样就好了,我们今天要做体检。”
“我需要脱衣服吗?”
“不,不用。”摩萨德说完又补充道:“您只需把外套脱下就可以了。”
“那可真可惜。”维克多把脱下的外套放在沙发上小声道。
“可惜?”摩萨德听见了,有所疑问的转身看向男人。
男人卷起黑色衬衣的袖口露出有力的臂膀,修身的衬衣凸显出他上身的肌肉,并不是大块显得突兀的肌肉,看上去很匀称令人有安全感。
“这样可以吗?”维克多见对方直愣愣看着自己脱衣服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哦,当然可以,真是不好意思,上校,你的身材可真好,要是我能有你一半的肌肉就好了。”摩萨德羡慕的说着。
男人反问他:“你喜欢?”
摩萨德傻乎乎的点着脑袋。“不过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练成这样了,奥斯顿也没什么肌肉的模样。”
“奥斯顿,和你一起住的那位先生?”维克多问摩萨德。
“是的。”他回答道。
“你今天看上去很愉快。”维克多从他的面部表情中推测出他的情绪。
摩萨德不再说话,只是点头。
“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可否说出来与我分享一下?”维克多这样建议着,摩萨德正拿着酒精消毒器具。
“也没什么,前阵子奥斯顿从东区找来一位男士给他画肖像,我脾气不好,任性又自私就为了这事与他吵了架。”摩萨德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表情变化。
“你一点也不任性,也不自私,摩萨德。”沉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开口。
摩萨德听了只是笑着回男人:“您不用讨好我,这个检查必须做。”
“当然,我很乐意你给我做检查,摩萨德。”摩萨德拿起针筒走向维克多,男人伸出手,他用皮筋扎住对方的臂弯,在其肌肤上拍打着,扎了下去,鲜红的血一下子就从维克多的臂弯里面涌进针筒里。
他低下头拔出针头,小心翼翼的用棉球捂住伤口,生怕对方感到疼痛,只是他不知,对方正盯着他认真的脸看。
在一系列检查结束后,摩萨德犹豫再三对男人说道:“这些血样我要回去检验。”
男人点头示意他知道。但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男人看出来了,维克多问他:“你还有事要和我说?”
“恩……我这周六在斯科庄园准备举办一个野餐会,不知道上校你有没有空参加,我回去会发邀请信给你的。只是,我想事先和你说一声,因为我知道你很忙……”。
摩萨德的话没有说话,维克多就欣然答应了。“当然,我那天正好有空。”
“那您会来咯?”
“那是自然的,你不是说过我这病需要放松心情么,我想野餐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到时候会有其他人参加,您不介意吧。”
“我当然不介意,摩萨德。我很高兴,你邀请我去野餐。”
“那么周六见了,上校。”
“周末见。”
摩萨德带着满足的心情走出维克多的城堡,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每走一步,身后男人的心就阴沉一下。
(十七)斯科庄园野餐
他们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的生活没有四季,只有冰冷的荒原。——出自网络
初次见他,他站在一群人身后,如阴暗街道里面的蝼蚁,用最卑微的目光去打量这个“恶名昭着”的贵族。
男人一进门就笑着拥抱了摩萨德,西里尔分明看见奥斯顿脸上表情变了。他们这种来自贫民窟的穷人最会看人的脸色,因为那是他们生存下去的资本。
很明显,西里尔即使进入了上流社会还是保持之前的习惯。
“这位是佩科里先生,他是约克郡庄园的主人。”摩萨德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罗伊,佩科里先生的管家。”
“奥斯顿,我朋友。”
“西里尔,他……”。说道这里摩萨德停顿了,他不知道如何介绍西里尔,总不能说他是东区来的穷小子吧。他抖了抖肩膀,尴尬看了看奥斯顿。
奥斯顿一把拦住西里尔的肩膀,对维克多说:“西里尔,我的朋友。”
“您好,西里尔先生。”维克多微微弯下腰,他抬起眼皮,黑色的发丝滑到眼前,遮住了他如鹰般深邃的眼神。
“你好,维克多先生。”西里尔带着散漫的笑容伸手,他今天穿了墨绿色的燕尾服,领口到胸口系了层层叠叠的领巾,这样繁琐的搭配在他身上倒是不显一点累赘,反而为他添彩不少,他扎起了蓝发,身上有股贵族懒散的随意。
一番相识后,摩萨德就拎着准备好的餐布和野餐盒出门了,罗伊也帮着拿东西。奥斯顿去阁楼拿画具,今天太阳不错,他要在草地上画雪景。
维克多自带了钓鱼竿,他先去河边把鱼竿放上饵。
佩科里则与西里尔站在草地上等着野餐。
这样看来,这似乎会是一个不错的野餐,阳光和煦,一片和谐。只是这样的平静像极了斯科庄园融化了的湖水,表面波光粼粼,内藏汹涌暗流,一坠入河中就会被拖拽到下沉。
摩萨德为今天准备了羊角面包,熏肉,三明治,鸡蛋,水果蛋糕,还有两瓶红酒。只是大家都没有吃很多,倒是把酒喝光了。
摩萨德在和煦的烈日下安稳的睡眠了,奥斯顿画的景色里面突然多了他。
佩科里坐在红格餐布上看书,西里尔正拿着他的绝活儿到处显摆。
“哇,你可真神,你说的都对,西里尔,这牌真能看出我的未来!”罗伊看着西里尔连连赞叹,西里尔一副得意的模样。
“那是自然,我能从你挑选的牌中看出你的未来,你的过去,你的内心想法。”西里尔说着双眼盯着罗伊,罗伊听了这话眼神下意识的瞟向正在看书的佩科里。
西里尔笑着握住罗伊的手,他闭着眼睛,装着用念力读取罗伊的思想,他说:“我看到了你的思绪,你脑海里面跳出的第一个字是佩,第二字是科,第三个字是里,佩科里……”西里尔张开眼睛,顺了顺他的蓝发,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罗伊说道:“罗伊,你真是时时刻刻想着你的主人呐。”
“我……”罗伊想要否认,但是他发现否认又不太合适,作为佩科里的管家,他时时刻刻想着主人是没有错的,只是他……意外的想要否认这一切,他心虚的很。
“罗伊。”佩科里见状召唤他过去。
“佩科里先生喊我,我先走了,西里尔。”罗伊觉得佩科里的召唤格外的及时,他起身走向坐在一边看书的男人。
他弯下腰,询问对方:“主人,有什么事?”
佩科里伸手把手中的书本递给罗伊。
罗伊接过书,但他还是不明所以。
佩科里躺下,闭上眼睛,他开口说:“罗伊,你念给我听。”
“这没有问题。”罗伊坐在佩科里身后,只是他发现佩科里用双手枕在脑后感觉不太舒适。“主人,我帮你去拿个枕头吧,你这样睡觉醒来手臂一定麻的很。”
闭着眼睛的男人听了罗伊的话表示赞同的点头,罗伊刚要现有起身对方就睁开了眼睛,把脑袋搁在他腿上。
“罗伊,快念。”男人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
只是可怜罗伊,他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罗伊走后,西里尔向湖边进发,由于他无聊至极,就打上了维克多的主意。他知道这个男人在贫民区有什么称谓,也知道他的恶行。他只是自傲的想:如果他能从这个男人身上偷到点什么,一定会在东区名声大噪的。他即将成为第一个玩弄过维克多的英雄。
西里尔走到男人身边,嬉笑的拿出自己的塔罗牌。“先生,我会占卜,我帮你占卜一挂怎么样?”
维克多不说话,只是低头扫了那些牌一眼。
“你只要随便抽一张,我就能知道你的未来。”西里尔带着谄媚的笑容逐步靠近男人。
男人没有看,随意从那副牌中抽了一张。
“先生,这是恋人牌,你可真好运,不久你就能娶一位贵族小姐为妻啊。”西里尔对着维克多侃侃而谈,但是男人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水中的钓竿。
由于没有什么实质的接触,他并不好下手,不过可惜的是,维克多过于注重钓竿这使得西里尔钻了空子,他逐步靠近对方,在对方的口袋里面顺出了金怀表。
到手了,也没有多难,看来,这位维克多先生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这是西里尔此刻的想法,只是在下一秒,他就开始后悔他刚才所说的话。
“娶一位贵族小姐?可我喜欢的是漂亮男孩。还有你最好收起你袖子里面的死神牌,我看到了心情可真不佳。”
西里尔心一下沉静起来,他下意识的往后面走。经验告诉他,如果偷东西被识破了,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拔腿就跑。可问题在于,他现在斯科庄园,他不能无故在草坪上奔跑,奥斯顿会以为他是个疯子。
维克多轻蔑的看着男人的可笑的背影远去,只是当他想要从口袋里面拿鱼饵的那刻,他本是轻蔑的笑容变得深沉起来。
他的怀表不见了。
(十八)被盯上了
上帝知道这毫无道理可言。不管我把所有的钱教给教堂,还是一分不交,灾难依然会降临,并且会不断地降临。——劳伦斯?布洛克《八百万种死法》
斯科庄园宁静祥和。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安静让人害怕。
西里尔匆忙的远离维克多,他跑到斜坡上的一颗树下靠着,在那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他可以注视到所有人的表情。罗伊的小心翼翼,佩科里的安心,奥斯顿的满足,摩萨德的随性……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然而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东区,他不想再想起这个肮脏的地方,可是那污秽仿佛早已侵入了他的骨髓,他再装的优雅,午夜梦回还是会被那些噩梦吓醒。偶尔他会梦到地下钱庄的地痞向他追债;不然就是梦到自己在酒吧买醉,喝到在街角呕吐,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个男人上前友好的扶住他的背,但他对这种做法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回过头和那个人说,我不是卖的,接着,就没有然后了……
一张好看的脸,即使是个男人,在东区也有很多人窥觊。
西里尔想留在斯科庄园,只是他看了看摩萨德和奥斯顿,他摸着口袋里面的死神牌,他知道那不可能,也许他能在此地留一阵子,但绝不会是永远。
他把背靠在树上,双脚笔直的靠在树干上,他想着事情,不知道何时,维克多出现在他面前,男人身体前倾,用手臂扼住他的脖颈,一瞬,他几乎觉得不能呼吸。
西里尔得知不妙,他用手推让着对方的手臂,只是没有用处,他嘶哑着的问男人:“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