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来找你的,皇上特许我各宫贩卖……”
“你才貌俱无,却能媚惑皇上,实在是个祸害,本宫却无能肃清,只尽力保全自身罢了,你却歹毒至极,一再谋害本宫,你要本宫如何放你走?”
“你乱说!”宝儿忿然道:“我不跟你解释我跟皇上的事,但必须跟你分辩一下究竟是谁谋害谁,那日你跟梅嫔在御花园商量阴谋诡计,恰好被我听到了,我本打算逃跑,可是皇上不准,后来遇到靖王,我劝他不要帮你做坏事,偷换罪臣可是死罪,靖王是我朋友,我道义行劝,无愧于心,而且皇上知道你要偷换罪臣都没直接来问你罪,你知道为什么吗?”
皇后惶然摇头,宝儿叹道:“你一点也不了解皇上,还好意思说托心于他,却不知道他有多善良多美好,那日你去御书房求情,你走后,他却打了我一顿,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又不忍拿你泄愤,才打我一顿出他心里的闷气,你该知道,他会气成那样是因为犯错的是你,而你是大凤的国母,就算在宫里,你也是众嫔妃的表率,他希望你温良贤淑,和谐后宫,你明白吗?”
宝儿简直苦口婆心,没管皇后是什么反应,续道:“皇上重情重义,尤其看重亲情,你为亲人求情,他不是没有感动,但滋事重大,他不能徇私以顾,只能多给你些关爱,希望你能体谅他,也是在隐晦地告诉你,除了娘家亲人,你还有他,但你惘顾他的情义,甚至不顾国体大局,因为你想救的人不仅是你的哥哥,还是谋逆重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哥哥只是一时糊涂!”皇后愤语,泪水却不可抑制。
宝儿点头道:“人都会犯错,所以皇上没有杀他不是吗?如果他真心悔过,皇上终会原谅他……”
“判入漠北的人从来等不到圣恩大赦,那里,永无天日。”皇后切齿痛语,眼中竟是绝然厉色。
宝儿却不以为然,道:“我觉得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有次皇上在勤省殿召见刑部尚书,谈的就是有关刑法狱典,我无聊了就插话问到皇亲重罪的恩赦,当然我没敢说是替你哥哥问的,倒是皇上拿你哥哥的事举例子,说你要是生了小娃娃,他倒是可以把你哥哥迁回来圈禁……”
“你怎么不早说?”皇后又气又悔,她果然应该反省,皇上对她始终是情义有加,如这奴才所说,皇上希望她相待以亲,她却一再辜负,甚至疑心皇上那次叫她去问话是试探,今日才知这奴才竟真的替哥哥求过情,皇上也真的许了恩赦,但有一点令人质疑。
“你为何帮本宫?”
“因为你是皇后啊!”
果然如此!皇后轻蔑笑道:“你想从本宫这儿得到什么?”
“不想啊!”宝儿莫名其妙。
皇后冷哼道:“一无所求却冒死相助,这等滑稽之事,你以为本宫会相信?”
“我没要你相信什么啊,我只是喜欢大家都是好人,尤其你一定要是好人才行,因为你是皇后,所谓家有贤妻不生祸,你贤良了,其他嫔妃就会跟你学,整个后宫就会和谐美好,而皇上就能安心国事,累了,就来找你们散散心,偶尔摆个露天宴席什么的,大家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和美又快乐,你说是不是啊?”
皇后不语,神色却是带着期待的赞同,怔忪一番后,摆摆手,“你回去吧!”
“哦。”宝儿觉得很失败,还以为皇后会买一本宫训呢,谁知小气得紧,别说掏银子,就是茶也没混到一杯,费这半天口水,一事无成啊!
凤天翼听完暗影的汇报却拍案叫绝,傻儿果然是宝,准他后宫乱窜也果然是明智之举,这才第一天呢,竟然就办成了两件事,查实了绑害事件的主谋,探知了皇后果然参与偷换罪臣之事,否则皇后不会惊讶于傻儿所说的恩赦。
凤天翼令退监护栖麟阁的暗影,然后啜茶轻笑,道:“魏氏果然能人无数,只是终在我大凤胁下,妄想成翼展翅!十三,你传令影七,叫他放出影探,朕要把魏氏豢养的江湖鹰犬一网打尽!”
十三低沉应诺,此时王福带了大理寺卿进来,凤天翼含笑赐座,正欲问话,殿外传来傻儿的求见声,王福根据皇上的神色,出去将宝儿带了进来。
“你不在栖麟阁抄录宫训,又跑来干什么?”
“我一天卖不了几本,不急。”宝儿说着就讪笑,“我听说大理寺卿来了,肯定有重大案子要汇报,我好想听哦,可以吗?”
凤天翼宠溺笑允,又笑问大理寺卿,“顾爱卿可有异议?”
当然没异议,可是宝儿有,因为太不可思议了,“你不是今科榜眼吗?一般都是去翰林院吧?你怎么摇身一变就成大理寺卿了?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旁听的!”
顾成谦笑不语,凤天翼轻拍傻儿一下,“丞相一夜成才都可以,别人寒窗十载就不能一步高升吗?”
“哦。”宝儿羞窘,冲顾成歉意地笑,然后便催问案子,顾成得到皇上首肯后,便将所查案情回禀出来,宝儿却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曹爷爷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了慢毒……
“难道是皇后?”宝儿顺口一说,随即惊觉失言,顾成毕竟是外臣,怎能让他知道宫闱之事?
“无妨。”凤天翼淡淡笑道:“顾成是我一早相中的审案能人,亦是心腹臣子,所以你可随意发言,只是不可毫无依据
第53章
皇上要选秀了,据说这也是国事之一,真是莫名其妙,偏生就有那么多权贵之家巴巴地把女儿送进宫来,正经人家哪舍得自家姑娘给人做妾?皇上的妾也还是妾啊!
宝儿义愤,亏他一直夸天翼是天下第一大好人,现在这个大好人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秀女图,可见人无完人,大好人也可以是大色鬼!
“我回去了,好无聊哦!”
“过来!”凤天翼招手,宝儿不动,凤天翼伸手捞进怀里,指着面前的画卷,“这是宁王府的香怡郡主,宝宝觉得漂亮吗?”
“漂亮。”宝儿诚实作答,然后嘟咙,“你自己看就行了,我好像生病了……”
“醋火烧心,妒病。”凤天翼嗤笑,谁知宝儿点头,“就是这样,不过已经开始习惯了,再过些日子就会麻木吧?所以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放心!”
宝儿说着还安慰式一笑,凤天翼心头却猛然一刺,尖锐的疼痛却带来酸楚的苦涩。
“你去泾州吧,我会遣信给天飞,他那儿有天下第一糕,你可以尽情品尝到从此腻味。”
“我是御书房常侍哎,你说过我不能卸职的……”
“没让你卸职!选秀之后你再回来!”
“哦。”宝儿恍然一笑,“可我不想去啊,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否则就不能尽快习惯到麻木……”
“我不准你麻木!”凤天翼愠怒,随即羞恼,一把将案上画卷扫到地上,勒住傻儿狠狠亲吻,怨叹,“你怎么不是女儿身呢?”
宝儿浑身一顿,心口处犹如被利剑刺穿,冰冷的痛楚。
“我还是去泾州吧,你安心选秀,等我回来……”宝儿顿住,硬生生转了话头,“我可以带小果果一起去吗?”
“你若一去不回,便不能带。”
“那我还是……”宝儿红了眼圈,强笑道:“我什么时候出发啊?”
凤天翼良久不语,扫一眼地上的画卷,然后审视般盯着宝儿的眼睛,许久才吐出两个字,“随便。”
宝儿点头,乖巧地亲亲凤天翼的脸,嘻嘻笑着从凤天翼腿上下来,很小心地收起地上的画放回案上,然后有些羞窘地拉了凤天翼的袖子,“我想跟你借点银子……”
“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
凤天翼咬牙,“最多一百两!”
这么多啊,可惜绣娘不要我了,不然一百两刚好娶媳妇呢!宝儿遗憾,又觉得天翼太大方了。
“借我五十两吧,这都很不好意思了,因为我有俸禄,你没有。”
凤天翼好笑又好气,偏生傻儿似乎没说错,而且所借数目差强人意,说明傻儿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不过五十两未免太少,一千两应该够用了吧?但又会不会多了一点儿?
我是笨蛋么?凤天翼暗恼,同时轻拍傻儿的脸颊,“你不用带银两,我会请柳峻护送你,一应所需都由他打理,你也不是去游玩,而是奉旨尝糕,以备宫用所需,明白了吗?”
宝儿惊喜点头,“原来我是公差去的!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么我算不算钦差了?”
你算蹬鼻子上眼!凤天翼轻咬傻儿的唇一下,“你算微服钦差,十五日后,给我马不停蹄地回来!”
“嗯!”宝儿郑重到凝重,微服钦差啊,好神秘!好骄傲!泾州,我来了!
但是谁来告诉他,什么时候才到啊?已经停停走走了三天,会不会刚到泾州就得往回走,因为天翼只准他出宫十五日啊!
“峻大叔,咱们弃车骑马快一点,好不好?”
“好虽好,但你恐怕受不住。”柳峻疼爱地拍抚宝儿,“坐进去睡会儿,驾位上风色大……”
“可是车里好闷,我也不困,而且我喜欢吹风,峻大叔给我讲故事吧!昨天你才讲到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那个男人死了,然后呢?”
“然后故事就结束了。”
“可是小果果跟我说太祖找了那人的弟弟啊,福公公说弟弟叫驭风,做了太祖的侍书,也住在栖麟阁,后来为了保护太祖而死……”
“不是护主而死,而是被太祖赐死。”
“啊?”宝儿难以置信,“怎么会呢?就算太祖不是真心喜欢他,但他是那人的弟弟啊!太祖喜欢那人不是吗?怎么忍心杀他弟弟?”
“不忍心便做不了好皇帝,太祖一生未立后,虽三宫六院,但只为后嗣宠过一妃,之后便独宠栖麟阁,此是皇家大忌,何况独宠的是个男子?”
柳峻说着就看了宝儿一眼,宝儿心领神会,笑道:“峻大叔不用担心我,因为皇上没有独宠我,确切地说,宠我的是天翼。”
自欺欺人的小孩!柳峻不忍点破,淡淡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虽好,但也要适可而止,即便不能及时抽身,也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这也是为对方留一点余地,以免出现各种情形的僵持时,不至于死局刹尾。”
“嗯。”宝儿受教,突然笑道:“峻大叔是好人,可是我都不知道峻大叔的事哎,只知道你是先皇的御前侍卫,还有啊,那次你跟先皇去太子府南院找我问话,我觉得你好凶哦!”
“职责所在而已,先皇也并非特意寻你问话,只因你当时所居的梦蝶轩是为太子妃而建,因此先皇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他一向冷情的儿子动了心,原本是想除掉你的,后来不知为何命你答话,之后便默许了你的存在,如此而已。”
柳峻轻描淡写,宝儿则目瞪口呆,除了惊心当日差点丧命,更惊惑于当日所住的竟是太子妃的地盘,可是都没人告诉他呀,一直以为就算太子妃也是要住在西院的,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翼为什么把他安置在太子妃的房间?
难道说……天翼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
不可能!之前还把他绑在刑房一顿打呢!要不是他那番义正辞严的抗议……难道就是那番抗议的原因?
抗议的内容不太记得了,但是最后那声伴着天雷一起响动的“太子要爱我”,至今想来仍是心悸,因为太凑巧了,仿佛是天应了他的诉求,然后天翼遵守天意,把他安排在太子妃的地方,然后爱他……
宝儿红了脸,觉得天翼有句话没说错,他真的挺会想,还想得挺美!但也是情不自禁啊,甚至在太后的书案上也用先皇的笔迹写过“天宝天赐”这样的妄想……呃对,就是妄想,但是很美啊,自个儿想得美又不伤天害理,哼!
宝儿洋洋自得,柳峻微瞟小孩一眼,暗里不免惋叹,这般灵秀可爱,终要湮于那般污浊么……情本双刃剑,先爱者,先自弑;弱势者,必先逝。
同一车骑,两种心境,又是一夜宿店后,翌日午时便行至泾州首府,祺王亲自在官道相迎,同来的还有瑞王,兄弟俩虽各有封地,但总是来往聚居,异常亲爱。
宝儿高高兴兴住进了祺王府,柳峻则忙于走朋访友,宝儿想跟了去都被拒绝了,不过有二王陪伴,宝儿不觉得无聊,只是很想逛街吃花酒哎!
“好不好嘛?今晚去吃花酒!”
“不好。”祺王严厉回绝,“别说你,就是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为什么?你是王哎,花天酒地是常事吧?”
“那种风月之地乱人心性!”
“可是我好奇啊,小果果交待了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别的都算了,为什么不许吃花酒?据说很风雅哎!”
“那也不行,带你去的话,皇上非砍了我不可!”
“好吧,不为难你。”
宝儿乖巧顺应,心里则是另一番打算,只要有银子,哪儿去不得?只要找人问路,哪里需要人带了去?
天翼,你在宫里选秀,我在宫外吃花酒,这就叫公平!
当晚,宝儿溜出王府,去了金香楼,这是跟王府仆役打听到的地方,可是不敢进去哎,感觉有点乱的样子。
“你不是再也不喝酒了吗?”
呀!宝儿吓了一跳,随即高兴得蹦起来,“你带我进去!”
靖王淡淡一笑,拉了宝儿的手,“我带你去别处,这儿不适合你。”
“好!”宝儿兴高采烈,跟着靖王去了一个名叫雅阁的地方,也果然是个清雅之地,门边没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只有一个清秀的小童规矩迎客。
靖王要了较为清幽的房间,榻上小几摆着各色小食,侧边珠帘内有人端坐弄琴,室内暗香浮动,氛围雅致。
宝儿先时新奇,没一会儿便觉得无趣,歪在榻上软垫里嘟了嘴,“一点不好玩,难怪飞飞不来!”
靖王笑道:“即便祺王也只会领你来这儿,别处,断断不可!”
宝儿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你们不敢带我去真正花天酒地的地方,其实我也不想去,只是心里不平衡罢了,都是男子,他有妻妾成群,我却只有他一个,本来我是不在乎的,可他那日嫌弃我不是女子,我以前也被人这样嫌弃过,然后被抛弃……”
宝儿吸吸鼻子,续道:“你还记得那个叫李耀堂的人吗?当年抛弃我的就是他,本来也没什么的,但那天我爹爹刚断气,他就跑来抛弃我,接着亲戚们就接连上门打闹,我那时才七岁而已,却已知晓何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宝儿说着就羞窘地揉眼睛,见靖王似要安慰,忙摆手止住,“我跟你这说些,只因你是我朋友,还因为我恐怕要失宠了,你要作好跟我划清界限的准备,我原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不怕你笑,我舍不得皇上,虽然他嫌我男儿身、中等相貌,不会生小娃娃,但我一直认为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天之错,因为上天让我遇到他,喜欢上他,说明一切都没有错,如果我走了,是不是有点象畏罪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