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真人和容清小友真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老夫在此就祝二位不管在生活还是修炼上都琴瑟和谐、相辅相成罢。”林家衡笑的很是慈祥,活脱脱是一个看待小辈眼光中满是欣慰的长辈模样。
“那我和无念就借您吉言了。”安于渊微微弯了弯身子算是谢过,礼节上挑不出一点错来,但是目光与林家衡相触之间,却有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暗流在涌动。
……如果林家衡是想在行云教找林玉墨的麻烦,这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的。这么久的相处下来,林玉墨早已经是他们的家人了,维护家人,这岂不是本能?
而显然林家衡也是很上道的,他捋捋胡须,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凌虚真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老夫可也要好好沾沾你们的喜气……”他的话中有未尽之意,然而安于渊明白,这只老狐狸显然已经是做出承诺,保证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来了。
以林家的势力,他没必要撒这个谎,是以安于渊信他,心情愉悦之下,对着林家衡的笑也不由真心了几分,缓声道:“那还请您先移步到堂中稍作休息了。”
宁夏初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然而他对于自家师父的情绪是极其敏感的,此时察觉到师父的放松,他很自然的也就夫唱夫随的看着林家衡顺眼起来。
——咳咳,今天对他和师父真心送上祝福的都是好人有木有!
……
终于等到安于渊应付完林家衡,站在一旁的白泽期早就等不住了。
——本来来贺的宾客是不会面临这种等待的尴尬的,时间安排的都是刚刚好的,每个客人都绝不会受到这样的慢待……然而实在是白泽期顶着一张高冷的脸,一路连声催促着行云教领路的门人行走的快些想要早点见到安于渊,吓得可怜的小弟子两股战战,所以几乎是以飞一般的速度把他引了过来。
好在白泽期这人的想法不能以常理度之,对于这种别人可能会觉得被怠慢了的情况,他是半分感觉都没有,并不觉得怎么有失身份。
而且虽然他面上一直如常,然而实际上内心里他早就眼巴巴的酝酿好了蓄势待发的劲头,就等着安于渊招呼完林家衡以后好直接缠上去了——那个家伙怎么跟个笑面虎似的跟安于渊说了那么久,简直有完没完!
啰啰嗦嗦,真是让人不喜欢……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就要干脆点嘛。
于是此刻,好不容易等到林家衡离开的白泽期还不等林家衡走远呢,就忍不住立刻走上前去道:“安兄,真是好久不见……”
可怜白泽期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他平日的生活里也并没有给他这种锻炼的机会,尤其他还是那么一个狂炫酷霸拽的性子,于是白泽期只能神色矜持但其实笨拙到死的选择了这个老套的开头语。
——等等,怎么说出口以后突然感觉好熟悉……!好像……好像……之前他也曾经用过这样的句子和安于渊搭过话?
一个句子用上两遍什么的……算了,就算再心塞白泽期这个时候也只能收起那份尴尬然后团吧团吧把他扔到身后去,反正脸皮厚点就勉强能挂住了,现在还是安于渊要紧,啊不,是正事要紧。
“此次收到你的请柬后,宗主大人以及我的师父他们都表示非常惊喜,也非常愿意前来观礼——毕竟说起来,同样是师徒成婚,大家之间的情况还颇有相似之处,这也是一种莫大的缘分。然而到底教中事务繁多,他们分身乏术,又听闻我与你有些交情,于是就让我来代替他们向你们道贺了。”
白泽期口中说着自己是受教中长辈支使才前来,然而他的表情却早已出卖了一切。
——正是他之前在心中默默鄙视过的那种不干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夏初瞧着白泽期简直恨不得把这只碍眼的缠人精一爪子挥开。他看着师父的神色那么热烈,说不是自己主动请缨而来是要骗谁呢,真当别人是瞎的不成?
哼,白泽期这魂淡最好把眼睛擦亮点,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典礼,礼成以后自己和师父就是彻底的一家人了,他现在就算是看着师父的眼神炙热的能够弄出烤肉来也没有什么用了。
宁夏初一边对白泽期不间断的发射怨念光波,一边宣誓主权似的紧紧挽住了师父的臂弯,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架势,就是这只“小鸟”的体型也太大了些,安于渊一时之间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最后也只能僵着张脸以看待熊孩子的眼神怜惜的看了一眼宁夏初……求别闹。
真是,他好像已经预感到了未来幸(鸡)福(飞)美(狗)满(跳)的婚后生活……
……
前边安于渊和宁夏初一一接待宾客真是热闹极了,而与此同时,此刻本应舒适的呆在大堂的林家衡却悄悄避开了人来到了另外的地方——有着追寻同源血脉踪迹的密咒,他一路走得毫不迟疑。
——于是在看见林家衡的时候,正忙忙碌碌的检查着典礼布置的林玉墨不由得愣了一愣,这位族叔,她已经有太久没有看到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陌生之意,或者说,现在整个林家对她来说在记忆中都已经有点褪色了。
然而到底是长辈,虽然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林玉墨做不出太失礼的举动,她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弟子们几句,让他们继续,自己则暂且抽身和林家衡走到了寂静的角落里。
“……您好。”林玉墨迟疑着开了口。
“是啊,我很好。”林家衡仔细端详了一下林玉墨,能够看出这些年来她被养的很好,行云教待她不薄,笑了笑,“看起来你这些年过的也很好……这便是好上加好了。”
林玉墨并不明白林家衡讲这个是做什么,然而单听这话确实是没错的,于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下一刻,林家衡收起了笑,面容一肃:“然而……虽然我知道有句话你不会愿意听,但我却还是要说:林家再这样下去却会不好了。”
林玉墨一愣,她再怎么讨厌林家人,然而那里也是她的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突如其来听到林家衡的这句话,着实让她一惊,甚至忍不住想到了夏家现在的境遇,是以即使她心中本是不愿谈及林家这个话题的,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家衡随手一挥布下了一个临时的隔音结界接着说道:“大小姐你在外面也已经有这么多年了啊,而因为心存愧疚,族长和夫人即便知道你的踪迹,也不忍强制召唤你回来,甚至故作不知,在别人提及的时候也含混过去——可是你看,连我都能轻而易举的查到你的踪迹,更何况他们呢?”
“族长和夫人的爱女之心确实让人感动,然而老夫却少不得要做一回破坏他们心意的恶人了。”说着,林家衡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林家目前的嫡系继承人就只有你一个,可你却一直在外不愿回返,时间久了以后,林家自然人心浮动,有些人的心不由得就有些大了……”
“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一个家族延续的根基所在,大小姐足够优秀,却奈何你并不定在族中……林家嫡系是人丁稀少,然而旁系繁多,这点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林玉墨明白林家衡说的是实话,身为林家女,她幼时初识字开始,背的就是林家家谱——上面一脉单传的林家嫡系和枝繁叶茂的林家旁系的对比简直触目惊心,是以当初她降生于世,林家人发现这代的嫡系竟然除了哥哥以外又多了个她的时候,族内简直是欢庆不已的。
——虽然到最后,他们之间还是只留下了一个人。
说道这里,林玉墨已经不自觉地为林家的状况皱起了眉头,林家衡说的父母的状况引起了她的一阵愧疚,后面她更是被勾起了对哥哥的怀念之情,心情之复杂简直难以形容。
“林家的状况最多能够再撑得住大小姐自由十年。”林家衡轻轻地叹了口气,“十年以后,就算是族长和夫人再怎么坚持,恐怕也很难承担族内的压力了,而一旦族长的威严开始崩塌,林家恐怕就要走入乱局了。所以不论如何,十年之后,请回归林家吧,你是林家唯一的嫡系继承人,你的担子责无旁贷,别人都没有办法分担。”
“这十年里请尽情的做你想做的一切事,然后请回来吧。”
“……当然,这绝不是什么要求,而是一个林家人发自内心的请求,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中。”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林家对不起大少爷,也是林家对不起你,然而想想以后,你可以领导着林家,把现在这样让你不喜的它塑造成你想要的样子。”林家衡看着林玉墨的神情极为恳切,“它迟早是你的,而你可以给它你想要的未来。”
——给它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吗?
一个像是当初对于林家的氛围完全无能为力的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未来?一个……再也不会出现当初哥哥那种悲剧的未来?
林玉墨不得不承认,她会觉得自己的心此时跳动的有些快……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她亲手去改变这曾经让她尝尽苦涩的这一切,亲手斩断那些不好的地方,带出一个让天上的哥哥看见了也会喜欢的林家。
——哥哥在世的时候,明明是那样爱重父母看重家族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对得起继承人的名头和族人的期待,硬是将自己熬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如果因为自己的任性,毁了这一切……她自己心理上过不去,也并不觉得哥哥能够安的下心来。
被那份躁动着的心情所驱使,林玉墨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应道:“给我五年。”给她五年,让她打开自己的心结,充实自己的修为,然后去面对林家甚至是在将来重整林家。
话已出口,林玉墨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她却并不后悔。
因为只有出自真心才这样的话才能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既然本心如此,她又为什么非要逆心而为呢?
不如尽全力一试,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做过。
而且,这一次,她并不是一个人了……想到夏轻归,林玉墨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某种勇气,这种勇气带给了她以前不能想象的决心。
出乎意料就顺遂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于这远比他能够想象的最好的结果都要好得多,林家衡的眸中不禁滑过一丝惊讶……林玉墨她,真的也改变了很多啊。
……
吉时一到,安于渊和宁夏初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举行了合籍大典,季非理则应邀做了主持典礼的司仪。
他们两个人都身着大红的衣饰,站在场地中间吸引住了满场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一个人能够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不说宁夏初本就性情外向与这红色相映相衬,显得人英俊挺拔,便是往日从不穿这种艳色的安于渊,与这张扬的颜色也意外的相搭,本就俊美无俦的五官也褪去柔和显露出往日不曾有的风致来,当真是眉目如画,荡人心神。
或者不如这样说,正是因为安于渊平日里从来不穿红衣,所以此时此刻这般难得的样子才让人更加惊艳,不要说别人了,就是日日与他相处的宁夏初第一眼看见安于渊这个打扮的时候,都仿佛失了魂一般被深深倾倒,心中就像是猫抓一样简直不能忍耐。
看到这他们并肩而立的样子,在场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连每对道侣都要进行的老生常谈的仪式在他们相视一笑的默契里,都仿佛能够让旁观者感受到其中对彼此浓浓的心意,变得格外赏心悦目、与众不同起来。
“哎呀,这种时候真是让人眼热自己怎么就没有个道侣呢……这位兄台,你说是不是?”有个围观的男修触景生情,不由得向坐在身边的人搭话起来。
瞥了这个没有半点眼色居然敢找自己闲聊的人一眼,白泽期却难得的没有向以前那样摆出目中无人的嘲讽脸,而是有点落寞地居然身不由己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心里好像是有点酸呢。
——其实当初,安于渊还没有和乔无念在一起的那时,他对乔无念说“你不行我上”的时候,心里有一刻真的是那样想的。
不是玩笑。
……
“现在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了。”,行完一切仪式也安顿好诸位宾客以后,在传说中的洞房里,宁夏初坐立不安地傻笑个没完,仰着脑袋乖乖看着安于渊的模样简直令人心中柔软如水。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和师父从此绑定一生,生死相依了。他觉得自己的反射弧大概真的是有些长,反应慢了远不止半拍,明明之前他虽然激动却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现在礼成了之后,他却反而更兴奋简直恨不得手舞足蹈了!
真是好丢脸,然而,既然是在师父的面前,这也没什么的吧,宁夏初心中甜的都要酥掉了。
“是。现在我们就是伴侣了,世人皆知的伴侣。”安于渊看着宁夏初傻气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心中更多的是怜惜和藏不住的欢喜,忍不住微微垂首抵着宁夏初的额头,亲昵的安抚他。
他原本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感波动不会特别激烈的人,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面对着这样的宁夏初,他根本不可能压制住自己心潮的涌动……逐渐急促的呼吸掩藏不住,他也不愿隐藏。
安于渊抬起宁夏初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回应安于渊的则是宁夏初生涩却急切的迎合,呼吸交融间,有暧昧的气息在不断弥漫。
吻毕,宁夏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刚才美好的触感中,犹自不满足傻乎乎的又仰起脑袋追着安于渊的唇,缠着想要继续吻下去……师父这么主动的感觉真是不要太好!
安于渊却有些好笑,这笨蛋,难道就打算这么吻一晚上吗?明明平时看着口花花不正经极了,怎么实际操作的时候就迟钝到这么令人无奈呢?
合籍大典难道是白举行的吗?
眸中的神色暗了一暗,安于渊抱着没骨头似的赖在自己怀里不愿起身的宁夏初,起身迈步将他带到了床边,在将迷迷糊糊的宁夏初轻轻推到床上的同时,安于渊撩开宁夏初额前的碎发,轻吻着宁夏初的眼睛,顺势俯身将他压下……
……响应时代的号召,一大波河蟹正在缓慢爬过……
许是因为疲累,他们两人这个晚上睡得都很沉,不过虽然一夜无梦,两个人的唇角却都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显然,现实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最美好的梦境了。
而且次日最先醒转过来的,居然是宁夏初。
和严于律己的安于渊不同,他本是最喜欢赖床的,然而或许是因为心中实在欢喜的很了,很早他就自己清醒过来了,而且一睁眼就神采奕奕,完全生不出再补觉的想法来。
一开始宁夏初是有些怔愣的,似乎反应不过来这四周的环境一样,然而下一刻,肌肤相贴的温热感就提醒了他昨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记忆也都回笼清晰起来。他红着脸,也不动,就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偏过头去贪婪地看着师父安心的睡颜。
此刻天还未亮,房间里还是阴暗得,而宁夏初就借着那黯淡的光仔细的巡视着安于渊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小弧度都能够着迷的研究上半天,怎么也看不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