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后悔的。”李青草觉得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就要做犹大,他要揭穿这恶魔的本质,“你要么现在弄死我,要么我马上就会揭露你的真面目,我不能再让你去害人了……”
“勇气可嘉,但是有一点:你觉得自己能做出退化药吗?就凭你偷拍的那些资料?”风饶指着自己的脑袋,“真正的配方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它们全在我的脑袋里,你收集到的那些都是假信息。”
“什么?!”李青草心神大乱。
“如果真有无法挽回的那一天,我会自我销毁我的坏人格,我的好人格很善良,但是没那么聪明。我会给他植入七八个错误的认知,让他一辈子研究退化药却永远无法研究出来,让他的余生都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里。而全世界的人也会为此失去希望。你忍心陷他们于如此境地吗?”
“你不能,你怎么敢……”
忽然,风饶的目光瞥向了门外,他转身关掉了投影,斜斜地靠在了桌上,脸上的所有神态都消失殆尽。李青草也跟着一愣,便听到门外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
“老风,叶盏来玩了!”一人兴高采烈地推开门,正是夏明焰,“走走走,一起喝茶去——小草,你怎么哭啦?”
“我……”李青草看了风饶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踩断了激光笔……”
“嗨,多大点事!”夏明焰噗嗤一声,“一会儿去我那里拿一支,我有好几盒呢。老风走不走?”
风饶在口袋里玩着药剂瓶,笑着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去。”
第151章 来杯三千块的咖啡
◎清醒一下。◎
“你凑合着喝, 最近的自来水一股海腥味,根本没法下咽。”夏明焰扛着一桶纯净水,给两人倒茶, “这桶水还是我们办公室有宝宝,才特别申请来的。”
“没关系,我喝普通的水就可以了。”叶盏支着脸颊, 倚在小床边上。孩子正安然睡着, 盖着一床小被子,脸颊红扑扑的。叶盏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 小灯便来抓他的手指, 握在稚嫩的手心里不肯放。轻轻地亲吻他的脸颊, 他便在睡梦中露出浅浅的笑容。
叶盏有些恍惚,回忆起他的出生与昏睡, 一切尽如一场梦一般。
若是黑龙没有对孩子下手, 也许现在他们还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野外吧;也许他们会携手努力, 一起再度拯救龙野;也许黑龙的情况会持续恶化, 最后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告别……可惜这所有的可能性,都在那次噩梦般的伤害后,划上了句点。
“咚咚,”办公室敞开的门被敲响, 风饶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门口, 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李青草跟在他后面, 细瘦一条, 都被宽肩挡住了。
“太慢啦。”夏明焰拉着他进来,脚尖一勾, 勾了一把椅子过来给他坐。
“今天怎么有空来?”风饶问。
“来看看小灯。”叶盏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顺便来问问情况。”
“嗯?”风饶舒舒服服地坐定了, 呷了一口咖啡,“什么情况?”
“退化药。”叶盏开门见山道,“城外聚集了大量的感染者,每一天情况都在变得更糟,听说一期临床效果很不错,参加实验的轻度感染者全部恢复正常,重度感染者的恶化速度明显放缓。”
“哦,的确,效果好到出乎我的意料。”风饶笑道,“这也多亏你的血,给我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那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拿出来用?”
夏明焰早知道他来是问这个,长长地叹了口气。
风饶解释道:“一款新药的研制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以及大量的实验。贸然用在患者身上,副作用是未知的。更何况我们在每个志愿者身上都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预算,制定了适合每个人的治疗方案,前后准备加上治疗,康复周期平均是10个月,每个人平均花了我们200万。
“你觉得要怎样把这个副作用不明、康复过程漫长的药用在城外病变程度千差万别的人身上?用飞船像撒农药一样撒两圈吗?”
“小叶你的担忧我们也知道,但是这几天已经有无数人来问过这个问题了。”夏明焰拍拍叶盏的肩膀,“说句实话,他们死于感染是一回事儿,万一用了药却死于副作用,那就等于是我们杀了人……哪怕外界的压力再大,我们也不想担这种责任。”
“我明白了。”叶盏揉了揉眉心,他想到退化药的投入使用会很困难,但没想到个中还有如此多的问题,“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问,你们还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风饶和夏明焰同时看向了他。
“你们看,我一直呆在这里无所事事。小灯昏迷着,黑龙在外面征战,你们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叶盏道,“退化药不是需要我的血吗?我每天都可以为你们提供新鲜的血,如果对你们的研究能有帮助的话……”
听了这话,夏明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大力地拍着叶盏的肩膀,呜咽道:“小叶啊,你真的长大了!呜呜这几年你真的太苦了,我宁愿你没那么懂事……”
叶盏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老母亲的手拎起来丢回去,“打住!鼻涕蹭我身上了!”
风饶讶异了一下,很快又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已经提取出了有用的分子结构,暂时不需要你的血了。”
“另外,”他的语气中带上了担忧,“还是不要随意说什么抽血放血的,那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嗯,我知道。”想他在野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为黑龙放血治疗。他会不知道那种通体虚冷头晕目眩的感受?只是在更重要的事面前,他没办法顾及自身。
“说到这个,看你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的样子,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风饶努努嘴儿,对跟在身后的李青草道,“小草,把我的咖啡拿过来,顺便给大家都泡上一杯。小草?”
李青草似乎一直在发呆,叫了两遍才反应过来,闷声不吭地去茶水间泡咖啡了。
“尝尝我带来的咖啡,这是产自巴拿马的豆子,由于虎神盘踞着种植园,据说需要穿着兽皮伪装成虎的祭司才能采摘,接着通过大型飞船转运四个地方,最后只有少量的珍品能抵达华夏区……”
说着,风饶惬意地呷了一口咖啡,经过他的形容,那杯咖啡似乎的确散发出金钱的香气,这家伙平时没什么架子,好像只有在种时候,会稍稍暴露他家底的殷实。夏明焰紧急开始仇富:“尼玛,土豪!”
“我将这种咖啡命名为‘极昼’,它的确有一些神奇的力量,早上喝一杯,一整天都会非常清醒;昏昏欲睡的人喝了,马上就能跳起来写十页报告;最神奇的是,给睡着的人灌上几滴,他们就会立刻从梦中清醒,就好像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
“靠!有这种好藏货,不早点拿出来给哥们爽爽!”夏明焰拿胳膊肘捅他的腰,扒拉自己的眼皮子,“你看看我的黑眼圈!”
风饶无奈地举起双手,“这是刚弄到的,这不马上带过来给你了吗?”
李青草端着两杯咖啡走到门口,房门内轻快热闹的谈笑声像流水一般顺着门缝溢了出来。他能够判断,这是正常的那个风医生。
但就是哪里感觉不对。
咖啡的香气很诱人,而且仿佛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光是闻到那气味,就使人感到精神振奋。这样的好东西如此昂贵,风医生自己也只有一点点,却慷慨地分享给了朋友,李青草又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
他推门而入,将咖啡递给夏明焰和叶盏。叶盏伸手来接——他看起来的确精神不济,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谢谢,我正需要这个来清醒一下,这几天一直头昏得厉害,像在梦游一样……”
“不客气,”风饶说,他翠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愉快的火花,“那一定是个噩梦,快点醒来吧。”
就是这个!李青草猛地一激灵,这种邪恶的感觉!
叶盏的手已经握住了咖啡杯,李青草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手已经快于理智地一抖,咖啡杯应声滑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砰——”
滚烫的咖啡四溅,叶盏的反应很快,像猫一样敏捷地后跳一步,同时还来得及轻推了他一样,让他不至于被泼到身上。
白大褂上溅了几个棕色的污点,李青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歉。叶盏就这么站在三步之外,歪着脑袋将他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他轻轻地甩着手,咖啡从指间滴落,白皙的手背上是被烫出来的红痕。
“哎!怎么那么不小心!”夏明焰可惜地叹气,“这一杯值三千块吧!”
李青草下意识地去看风饶,那个好心肠的风医生果然很担忧地望着他,快步走过来:“没事吧小草?肯定是工作太多了没休息好,我带你去擦擦……”
说着他伸出手,李青草下意识地缩手躲避——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并不知道是多大的错误,在惊恐中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忽然,另一只手果断地插入了他们中间,不由分说地握住了李青草的手腕,将他往边上一拽。
李青草踉跄两步,就被拉到了叶盏身后。叶盏用半个身体挡住他,平视着风饶,语气平淡地说:“我带他去吧。”
风饶眉头一挑,似乎准备说什么,但叶盏是绝不会浪费口舌的人,他交代完这句,就直接拉着李青草往外走。他抬腿跨过碎裂的白瓷杯子,吩咐道:“孔雀,去收拾一下。”
饶是夏明焰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然而他的脑筋完全偏向了另一个方向。他想到了电视剧里二男争一女的狗血桥段,于是捏着嗓子在一旁配音:“你们不要再为我打了啦~”一边被自己乐得嘎嘎直笑。
叶盏一路拉着李青草到了洗手间,才松开他的手腕。李青草下意识就说了一句“对不起”。他懊恼地低垂着脑袋,于是叶盏只能看见那一头可怜的卷毛。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点什么?”叶盏曲起手指敲他的脑壳,“到底怎么回事?每次见到风饶你就跟见到鬼一样。”
李青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是真的说不出故意泼掉咖啡的理由。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只是在长期的应激环境中过于敏感,当时也是本能地反应过度。
“不要眨巴着大眼睛看我,满腹心事的样子,我又不会读心……”正说着,叶盏的手机铃铃铃地响了起来,叶盏看都没看就直接挂掉,把李青草摁在洗手台上,“我时间有限,你有屁快放。”
如果仅是为了他自己,那根本没有什么,但是现在牵涉到退化药,李青草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心里挣扎,又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我……”
“我这次回来,是来救人的。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就在这里。我比你更知道如何去解决问题,而且你可以百分百地相信我,因为你看到过我创造的奇迹。”叶盏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但如果你连求助都做不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李青草的心砰砰作响,跳得厉害,他在那双疲惫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可磨灭的火焰,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狂妄地对他说只要自己在,就能解决问题,创造奇迹。
因为他是叶盏,他什么都不怕,他机敏又果决,而且他甚至不用怕蛇魔的威胁,因为他有黑龙的保护。如果连他都不能依靠,难道自己准备将这个负担扛一辈子吗?李青草心中的天平动摇了。
说话间,叶盏的手机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一会儿是电话,一会儿是嗡嗡不停的短信。然而叶盏仿佛有无穷的耐心,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现在不方便说,这里到处都是他的耳朵,”李青草咬着嘴唇,匆匆地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走廊,然后凑近叶盏的耳边,说了一个时间与地址,“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做得很棒。”叶盏松开了手,反揉了揉李青草的头毛,他知道对付这样的性子急不来,能把怯懦的小老鼠撬开一条缝,已经是阶段性的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