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燕宁皇

彤彤点点头。像江婉芳这样成熟的女性是他最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的。
「我们补习班的教室很大，黑板也很宽，为了避免坐在角落或者後排的同学看不到黑板，天花板上装了一台摄影机，两边跟後面都装了电视，让摄影机能即时把老师上课时的内容显现在电视上。」江婉芳推开教室的门，带彤彤走到最角落。那里有一个分隔开的座位，桌上有一台小电视，旁边则放著一个类似遥控杆的东西。
「你就负责操控摄影机，让它跟著老师抄的笔记移动。然後，你自己也要抄笔记，有时候学生请假又没办法来补课，补习班要负责提供笔记给他们。这样子，你做的来吗？」
彤彤心想，靖彤根本就是要他来上课嘛！「可以。」小声的回答。
江婉芳对他笑了笑「因为这个班是重考班，为了让重考生不会懈怠，所以我们这边的作息跟学校是差不多的。」
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门口一个女人走进来，「江主任，有你的电话。」
江婉芳说「再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了，你现在可以赶快熟悉一下怎麽操纵这个，有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说完，她便留下彤彤，急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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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很安静，但隔了一扇门的外面却闹哄哄的。彤彤研究著摇杆，很快就抓到了操控摄影机的诀窍。突然，有一阵光照入他眼中，他下意识的眯起眼，往光设过来的方向看去。几个女生坐在座位上，背对著他，用镜子反射观察彤彤。她们知道自己被彤彤发现了，纷纷笑了出来，有一个女生还回头对彤彤挥了挥手。彤彤吓了一跳，赶紧避开视线。
第一堂课的老师走进教室。看了贴在桌上的课表，这节课是数学。彤彤手忙脚乱的从江婉芳交给他的那叠讲义中挑出英文数学科部份，老师是个年约四十左右的男人。
「同学们，昨天上到哪里了?」声音低沉，带点磁性。
「今天是不是要从第五页第二题讲下去?」彤彤翻开讲义第五页第二题，是基础逻辑，这一个章节对他而言还不算困难。
「这一题是去年的模拟考考题，要用到一个新的概念」彤彤很快就进入状况，认真的抄起笔记。
第一节下课，对於这份工作目前为止还应付得来，彤彤松了口气，走到外面找水喝。在饮水机装了杯水，彤彤站在教室外稍微休息，听到几步远的地方传来江姐跟学生的声音。
「江主任，今天那个录影的是谁阿?没看过的人!」
「江主任你哪里找来他的阿?好可爱喔!看起来比我们小吧!」
「那是你们一个学长的弟弟，的确是比你们小一点。」
「江主任~帮我们介绍!我想认识他!」一个女生兴奋的说。
「你们来这里是来重考的，不是来诱拐小男生的，等你考完上大学再说。」江姐不怎麽认真的斥喝。
「耶~江姐~不要那麽小气嘛~我们又不会把他吃掉~~」
「对呀，人家第一天来上班，我们这些姊姊当然要好好照顾他罗!」另一人马上接口。
彤彤心中默默捏了把冷汗，他既不擅长跟人相处，也不想要跟那些女生有什麽瓜葛。
「不可以，他个性比较内向，你们会吓到人家。」
「主任~怎麽这麽说阿?我们也很内向阿~~!」
「就是阿~你伤害了少女的心~」说话者作势晕倒。
「别闹了!认真念书比较重要。我警告你们不准随便去骚扰他，他哥哥可是很宝贝这个弟弟的，你们如果吓到他搞不好他以後就不来了」
彤彤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江姐没有多说什麽自己的事。他很害怕要应付那些陌生的人。
22
补习班的课程到下午五点结束，靖彤要六点才下班，彤彤坐在柜台，帮忙把隔天要用的各科上课讲义夹成一份一份。
江姐挂掉一通电话後，走到彤彤身边。
「怎麽样？梓彤？还适应吗？」江姐一边问，一边顺手拿了讲义帮忙折。
「还可以。」一整天的上课，让彤彤有种回到学校的感觉。不过，补习班的老师上课方式和学校差了很多，教的比较清楚，也比较难。
「你跟小靖差了几岁？」江姐对梓彤充满兴趣。
「…十二岁。」明明知道江姐没有恶意，彤彤却还是下意识的筑起了戒心。
「十二岁阿？我从不知道小靖有个差了十二岁的弟弟。」
彤彤不再作声，江姐人不错，但现在彤彤只希望她快点离开。
「你跟小靖真的长得好像。如果不是差了十二岁，我一定会以为你们是双胞胎。」
彤彤继续对折讲义，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麽。
看著彤彤愈发僵硬的动作，江姐知道他非常紧张。
「梓彤，跟我讲话不用那麽紧张阿！你可以放松一点的。」
彤彤敷衍的点点头，但这样的话一点实质的安抚作用也没有。
江姐目不转睛的看著他，沈默了一会，用充满赞叹的语气开口道：「真不可思议！」
「咦？」彤彤下意识的抬起头。zybg
「你跟小靖的外表如此的相像，性格却差差了十万八千里。」江姐看著彤彤微笑。
是阿，明明靖彤是未来的自己，为什麽自己会跟他相差那麽多呢？
「江主任，一线电话。」柜台一个工读生吆喝到。
「喂，我是江主任。哎呀！小靖！」
听到靖彤的名字，彤彤放下手边的工作，看著江姐。
「嗯…嗯…不会阿，他做得很好。什麽？现在吗？当然可以。你人在哪里？楼下？好…好…我叫梓彤准备准备。对了，你要跟他说话吗？嗯，不用？好。Ok, bye.」
看著江姐挂掉话筒，彤彤想开口又不知到该说些什麽。还是江姐率先发难，「小靖人在楼下了，马上就到，你可以准备走了。」
彤彤如临大赦，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彤彤急急忙忙跑了过去，靖彤微笑著走了出来。
「彤彤，今天过得怎麽样阿？」
江姐走到靖彤身边，对他微笑。
「学姐，彤彤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他很认真工作。」江姐微笑著。
「那我们先离开了。」靖彤带著彤彤正要转身离去。
「对了！小靖，」靖彤回过身。
「梓彤的工作到五点就结束了，如果你们家离这里不远的话其实可以让他先回家阿。」
靖彤楞了一下。江姐赶紧补充到「我怕梓彤待在这里工作这麽长的时间会不习惯。」
「这样啊…彤彤你觉得呢？」靖彤转头问彤彤的意见。
「我可以先回家。」彤彤不想要一直待在这个很多人对他有兴趣的环境里，那会让他很紧张。
「那麽就照彤彤的意思吧，这样我明天下班就去打钥匙给你，所以明天还是做到六点可以吗？」
江姐和彤彤都点了头。
「学姐，那我们先走罗，再见。」
江姐和两人挥了挥手，目送电梯门关上。
23
下午五点是补习班的放学时间，彤彤将抄好的笔记本放进专属的柜子里。这是彤彤在补习班打工的第二天，大致上来讲，工作方面虽然有些吃力，但勉强应付的来。让他比较困扰的，是补习班里的学生们。下课时间，被几个女生团团围住，其中两个，正是昨天用镜子反射偷看他的人。女孩子们很兴奋，一群人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的，要求要和彤彤做朋友。看到彤彤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她们笑得更开心。最後是上课铃声替他解围，才让彤彤脱离窘境。彤彤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也没兴趣认识那些陌生的人。心中有种阴影作祟，低语著：「不值得信任，这次一定也会被背叛。」
收拾好带来的东西，四处张望没看到江姐，彤彤便自己搭电梯离开，朝最近的公车站走去。
五点十分，江姐接到靖彤打来的电话。
「学姐，我是靖彤。彤彤在吗？」
「小靖阿，你等等，我看一下。」江姐放下电话，走到放讲义的柜子，看到彤彤抄的笔记已经好端端的摆在里头了，她又走到置物柜，没看到彤彤的背包。
「梓彤好像已经走罗，你找他有什麽事吗？」
「糟糕！他现在回去，家里也没人阿！我昨天忘了把备用钥匙给他，现在手边又还有一些事，没办法提前离开…」靖彤的声音里充满担忧。
「梓彤也不是小孩子了，回不了家他应该也会自己找地方待著才对，你不用担心他吧！」江姐安慰到。
「嗯，我知道了，谢谢学姐。」
靖彤心不在焉的挂掉电话，不知道彤彤会去哪里，十一年前的某个晚上，爸爸和再婚对象出去旅行，手上的钥匙被收回，因为对方担心靖彤会趁他们不在时去偷家里的东西。他在妈妈家楼下徘徊许久，那一周原本不该到妈妈家，一想到那个男人对他表露无遗的厌恶，以及妈妈在丈夫与儿子之间难为的样子，他就迟迟不想去按门铃。又回到爸爸家楼下，蹲坐在门口，一整夜。
彤彤下了公车，走回家，转了转门把，门是锁著的。彤彤心想，昨晚忘记跟靖彤要备用钥匙了。现在自己该去哪里呢？离靖彤下班回到家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彤彤顺手把背包放在地上，蹲坐在门口。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中，他拎起背包，往楼梯走去。顺著楼梯往上爬，直到最高一层，用力推开生锈老旧的铁门，一阵风迎面吹来。
顶楼，靖彤带他上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是晚上，现在太阳正逐渐西落，遥远的天际线呈现不规则的起伏，染上一层金粉似的，从高处看出去别有一番风味。彤彤沿著有些老旧的栏杆慢慢走，生锈的铁栏杆诉说著大楼的年迈。往下看去，四周的景物一览无遗。他将原本就摆置於顶楼的椅子拉到大楼边缘，靠近大门的方位，坐在那儿，等著靖彤回来。
夕阳即将隐没於地平线的那一端，靖彤急急忙忙赶回家，还没走到所住的那一栋大楼，就听到了声音。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声音…有点像彤彤。左看右看，四周没有人阿！
「靖～～！」
又听到了！是因为担心彤彤而产生的幻听吗？
「靖～这里～我在这里～～」飘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靖彤顺著声音的方向往上看。
彤彤靠在栏杆上，开心的跟他挥手。
「很危险喔！离栏杆远一点！」靖彤笑著对著彤彤大喊。
靖彤快走进大楼，搭上电梯。电梯门打开时，彤彤在门口对他微笑。
「抱歉，你等了很久吧？」靖彤拿出钥匙开门。
「没关系，我一直在顶楼，风很凉，感觉满不错的。」彤彤跟在靖彤後面走进家门。
两人一起回到房间，靖彤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最後递给彤彤一把钥匙。
「以後，你就自己先回家吧！」
彤彤看著钥匙，这是靖彤家的钥匙，是…自己随时可以回来的…家的钥匙…。嘴角扬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24
「你叫颜梓彤是吗？」补习班下课时间，一个甜甜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彤彤回过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我是李涵柔，你可以叫我小柔。」女孩子大方的自我介绍。
彤彤不知该如何接话，楞楞的看著李涵柔。
「请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彤彤稍微蹙眉，他不喜欢被问到关於自己的问题。基於礼貌，他还是摇摇头。
「太好了！那你可以跟我交往吗？那个…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跟你等车的站牌是同一个…。」李涵柔开心的微笑。
「对不起，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彤彤困扰的说。
「没有关系阿！我们可以慢慢的认识彼此！怎麽样，你愿意吗？」李涵柔一点也不泄气。
「抱歉…我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那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李涵柔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以後放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等车好吗？」
「这样…我很困扰…」彤彤拼命想著可以拒绝的藉口，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一起等车而已，你会困扰吗？」李涵柔的表情有点难过。
「可是…你根本不认识我…。」
「我可以慢慢了解你，这点不是问题！」李涵柔的语气中充满自信。
「我……。」彤彤还没说完，李涵柔就插嘴到，「可以吗？可以吧？今天放学的时候我在电梯口等你喔！」彤彤正想拒绝，上课钟突然响起，李涵柔赶紧回到座位上，回头对彤彤一笑。彤彤皱起眉，他是真的很困扰，可是女孩子这样主动的邀约，他不知道该怎麽严肃的拒绝。下午五点…真希望这个时间晚一点到来。
六点二十分，靖彤将车停好，欲走向所住的大楼，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彤彤正在顶楼对著他挥手。靖彤笑著挥了挥手，走进大楼内，搭上电梯。
电梯门开的时候，彤彤已经开好家门，站在门口等他了。
「靖，你回来啦！」彤彤微笑著。
「你怎麽待在顶楼呢？你不是有钥匙吗？」靖彤边脱鞋子边说。
「因为…一直在家里也很无聊，所以我乾脆上去顶楼，这样还可以看到你什麽时候回来阿！」
靖彤走回房间，换了轻便的衣服，走到厨房。彤彤跟了过去，拉住他的袖子。
「嗯？怎麽了？」这种表情，这种动作，彤彤分明是有什麽话想说。
「靖…那个…」彤彤欲言又止。
靖彤微笑著，「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说阿！」
该如何对靖彤说关於李涵柔的事呢？放学的时候，自己刻意放慢了动作但李涵柔还真的在电梯口等他。毕竟两人的方向是一样的，彤彤只好跟她一起到车站等车。李涵柔跟他说了很多话，不过他听得心不在焉，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幸好两人搭的公车是不同班次，看到自己的车来了，彤彤几乎是逃难似的跳上公车。这些事…该不该跟靖彤说呢？可是就算说了靖彤大概也没办法帮助自己…。
「不…没什麽。」彤彤打消告诉靖彤的念头。
25
「梓彤，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咦？」李涵柔突兀的一句话让彤彤回过神来。
「那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李涵柔语带幽怨的说。
「…不，不会。」彤彤客套的否认，心里倒想著，她终於发现这一点啦！
「那为什麽我刚刚跟你讲话你都心不在焉的样子？」语气中充满埋怨。
因为我正在想今天晚上要煮什麽…彤彤心想。但，当然不能这样回答。
见彤彤没有反应，李涵柔又说到，「梓彤，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无趣是不是？还是…你怕我只是跟你玩玩？」
…这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到最後…不管是怎麽样的结束，总是会留下伤痕。爸爸和妈妈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是真心的喔！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相处！」李涵柔替自己做了解释。
「…为什麽？」彤彤开口问。
「咦？」换李涵柔愣住了。
「为什麽会想跟我好好相处？」彤彤直直的看著李涵柔，等待她的回答。
「因为…因为…应该是一见锺情吧！」李涵柔想了一想，做出这样的答案。
这种回答太肤浅了，我无法接受。心里这麽想，但是没说出口。李涵柔以为彤彤是默认了，开心的笑了出来。
「我有自信，你一定也会喜欢上我，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的确有这麽说的本钱，亮丽的自然卷长发，皮肤白晰的瓜子脸，樱花花瓣似的粉嫩小口，著实称的上是个美人。可惜，对彤彤来说，长的怎麽样都不重要，反正，这世上连他所最亲爱的人都抛弃了他，其他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根本没有相处的价值。只有靖彤…靖彤不一样，靖彤很温柔，可是就连靖彤也不是属於自己的，他的世界里，还有玄安…。彤彤垂下眼，不愿再朝这个方向多想。
「车来了！那我先走罗！梓彤，虽然我比你大，但是你不用害羞喔！放轻松的跟我交往就可以了！」李涵柔突然凑过身，在彤彤脸上亲了一下，然後红著脸，飞快的逃上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