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寒 中 （生子）————素梨竹影

　　“蝉影，蝉影。”他喃喃道。

　　义夫拍下他的肩，说：“都快成望妻石了，老兄，等过些日子口风松了你可以去看他，这是可以的。”

　　立禅摇摇头，低沉说道：“我怕会害了他，如果他们要把他关到底狱甚至赐死他，我怕我那是保护不了他。”

　　“但在你们蛇族的历史上还没有废妃关到底狱被赐死的事。”

　　立禅的目光离开镜子，看着义夫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睛，说：“但是其他神域的历史上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想说但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义夫眼前似乎闪过破碎的，似成相识的画面。他忍不住捂住双眼。

　　“你怎么了？”立禅问道。

　　“没事。立禅，你应该快些把事情处理好，你很爱他就要让他少受些苦，以后该知道做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事，千万不要所爱的人承担你的过错。”那样会很痛苦，痛苦到你不能承担，不能把记忆放在心上。他心里有这样的想法，那个女子，无法回忆的女子，是他辜负了这段情，是他毁了她烟花般美丽的青春。

　　“谢谢你，义夫，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冷淡地对待平日待他们很好的蝉影。”

　　“不是他们无情，而是他们无能为力。立禅，能够保护他的人是你，也只有你，但当你的权力出现危机时，第一个受伤的也永远是他。所以立禅，你必需把自己的事处理好，保证自己的权力和统治万无一失才行。我帮你约了他们，设个筵席和他们和好。”

　　“以他们的能力还构不成对我的威胁。”

　　“你的能力是很强，但别忘了逆谋没有过去几年，一个两个还可以，但是多了可就不一样了。和他们和好，用和平的方式向他们要你要的东西。”

　　“不是每个神都像顼喾，和我打一架，然后还可以做朋友。”

　　“顼喾？”义夫皱眉道，“他不敢十分相信，我知道你和天狐之间的矛盾，舞离和顼喾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哦。”立禅也皱起眉头，说道，“他们之间？我让他们检查过内丹。”

　　“或许舞离有别的想法，你和他什么时候见面？”

　　“四个月后，过几天蝉影要服下一粒内丹会有三个月的不适，本来我是要陪着他，但现在不能了。”他的神情沮丧。

　　立禅心烦意乱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道路上的金雀花和凤尾草生长茂盛，庭院中仍是桃红伴竹绿。

　　“他不在这里，没有他在我的生活失去色彩，这些都让我感觉不到美丽，只有他在其中才行。”

　　“你应该搬到你的宫殿中居住，这里是蛇后的寝室，离开这里没准会好些。”

　　“我不能，把他全然排除在生活外我受不了。”

　　义夫叹口气，道：“先把神域的事情处理好。”他的心竟然也在痛，把爱的人排除在生活之外，真的是痛苦的事。难道我做的就是这个？他内心满是怀疑，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她又是谁？

　　“你帮我定了筵席的日子？”

　　“五天的时间够你做准备。”

　　他们决不关心蝉影的生活如何，是否无辜，他们关心能得到怎样的好处，立禅看着他们微微带笑的脸，想着蝉影温柔的脸，那同荷叶下一脉一脉的水，宁静而有着活力。

　　立禅满是怀念，怕在帮他解脱时他没能等到，成为一滩死水。

　　他突然想到闽池，那个从小就在身边的孩子。去看看他，好几天没见他了。想到不落烟正在纠缠他，立禅不免有点担心。

　　第四十四章：难得再见

　　一袭白衣，像是飘在青色植物上的薄雾。苏蝉影一手挽着竹篮，采着嫩绿的新菜。这里他只有一个侍奉他的精灵，有些事情还有自己亲手做。但心里却很满意，这就像他曾经想过的生活，田园风光。日子并不苦，难得的清闲。

　　“娘娘。”侍奉他的精灵名叫兰心，不知是从哪里幻出，带着苍白和淡淡忧伤，“今天大人要和其他神狩猎。”

　　想起立禅说过的话，他漫不经心问道：“会经过这里是吗？”

　　“是。”

　　苏蝉影不再言语，将竹篮交给兰心，说：“再配些花瓣就行，昨天送来的鱼先留着。”

　　“是，娘娘。娘娘，您不去看看吗？”

　　“不了。”孤单的站在山上，望着那个遥远的身影实在是副悲伤的画面，他不想自己和那些女子一样，成为立禅心里的伤。

　　“今天天气应该很好。”苏蝉影自语道，在潋青山里看天，永远都像是蒙着层雾，阳光透过雾就变得不太清楚，水气四处都是，沾湿衣物，发间和眉头。

　　愿他今天有个好收获。

　　立禅总是想转过身看看身后的潋青山，想看看在那个山崖上，是否有他熟悉的身影，那个适合穿白色，蓝色，青色的身影。

　　“他不在。”道梵轻声说道，斩断他的念想。

　　立禅没有理他，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一向不喜欢这里，小的时候来看母妃，走近它就会心情很坏。”

　　叹息一声，道梵偷偷对他说：“大人，咱们多打些猎物偷偷去看影妃好吗？那里的生活不太好，除了几样小菜和几种单调的花瓣就没有什么食物，影妃毕竟和我们不一样。”

　　立禅点点头，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旁陪伴照顾他，已经够让他难过。

　　不落烟走到他身边，脸上的笑容有几丝嘲弄，道：“你不是想在大家都打到猎物才动手吧，别再看了，他不是那些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神身上的妃子。”他的眼睛像是不经意地扫过立禅的侍从群。

　　“闵池没有来，因为有你在这里，不得不让他在家休息。我警告过你别招惹他。”

　　“你无法控制情意的产生，你连你自己的感情都没处理好。”

　　“别试着激怒我。”

　　“来场狩猎比赛如何，看看我们能不能打到些可以送给他的礼物。”

　　“他是谁？”

　　“总之不是她，阿媞莉。”不落烟风清云淡的说出那个名字。

　　立禅只是眉头皱起，说：“你不能毁了闵池，也不可以靠近蝉影。”

　　不落烟微微一笑，他果然不是真的爱上她，阿媞莉只是他走过的路程中的风景，虽然美丽得让他留连忘返，但还是会走过去。但苏蝉影不同，是他的眉头上心头，应该去告诉舞离，别玩过火，免得血液里的蛇毒难除。

　　激烈的狩猎比赛开始，义夫看着他们俩你追我赶的样子，心里嘀咕道：分明对方就是自己的猎物。

　　苏蝉影坐在屋里翻着书，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屋里有些凉，他想找一件衣服披上，却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已是半湿。

　　兰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苏蝉影不知道哪里可以把衣服晒干，这里都是水汽。

　　“娘娘，”兰心不知从哪里冒出，急急地说道，“您快去看看吧，大人和鹰帝打起来了，他们的法力都很高强，大家不知道怎么办。”

　　苏蝉影反应平静，问道：“为了什么？”

　　“为了猎物，可是娘娘我没看到什么猎物啊。”

　　“你跑到狩猎场去了？你可以去那里？”

　　“是，娘娘，我可以到距离这里五百里的地方。”兰心从他手里取过衣服，说道，“我帮您把衣服晾干。”

　　“在这里住时间久了悲伤果然会被放大，如果心里没有些许盼望真不知怎么继续生活。”苏蝉影自语道。

　　“您还有什么事吗？”

　　“麻烦你去告诉立禅身边的侍卫，说我不想看到他受伤。”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都不会安宁。

　　“是，影妃娘娘。”

　　苏蝉影叹了口气，走到屋外，想靠单薄的阳光使自己暖和些。真是百无聊奈的生活，只能看着屋前的一尘不变的风景，看看仅有的几本书，和唯一的精灵说说话。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不能见到瑛儿，也不能得到任何有关的消息。还不如前几年的生活，至少可以听立禅讲家里的事情，后来他还让自己带着面具，接瑛儿到宫中来玩。那一次，他向立禅发了火。

　　他仅仅是去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就听见马车的声音满院响。他对立禅的马车一直感到有些害怕，与普通马车不太相同的样子，该坐着车夫的地方有着一个不成形的幽灵。但听立禅和瑛儿的笑声很欢快。

　　也许瑛儿喜欢那辆马车。他想着走到窗前想看看他们俩玩得欢乐的样子。一看大吃一惊。“立禅，你快给我停下来。瑛儿，不许那么玩。”

　　立禅后来争辩道：“我们只是玩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

　　“万一掉下来呢？”

　　“我是神，怎么可能，瑛儿也不会，我紧紧抱着他。”

　　苏蝉影想自己当时一定是气急，脸也烧得通红，声调提高几分：“我说万一呢！？”

　　立禅的表情像是个做错事但感到委屈的孩子，争辩道：“我们只是想玩得有趣些。”

　　好玩吗？他时吓得到现在心还怦怦乱跳。“你们非要坐到马车顶上。”

　　瑛儿也感到父亲正在生气，往立禅身后躲了躲，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父亲。

　　苏蝉影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瑛儿和立禅的感情十分好，如同一对父子。苏蝉影无奈看着他俩，发现他俩的表情竟是一样的，忍不住抿嘴一笑。

　　这也被立禅发现。

　　莫名的空虚和烦恼，才发现原来立禅在他的生活中已经十分重要，没有他，生活失去色彩和温暖。现在的生活还不如遇见立禅前，至少还有父母和瑛儿。苏蝉影虽然没有后悔他的决定，但还是有太多的失落在他心里生根。

　　记得当时在他答应的那一天，自己一直流泪到深夜，母亲在他身边安慰他，说：“等以后你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那时苏蝉影说什么也不信，但现在却不能不信，已是五年，他对他真的有了感情。

　　“娘娘，您还是去看看吧，大人打到很大的猎物。”都是因为立禅和不落烟法力太强，猎物被他们的余力震伤了。

　　苏蝉影点点头，说：“也好。”

　　“每次有狩猎活动，这里的娘娘都会去看。影妃娘娘，您是我见过的心态最好的娘娘。”兰心笑道。

　　“兰心，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千五百年，我侍奉过四位娘娘。”

　　一千五百年，在这里侍奉失去宠爱的娘娘，她的寂寞应该更深。“这里还有别的精灵？”

　　“有，后山守墓的碧棂常和我在一起聊天，这里的侍卫也像是我的家人。”她的脸上是快乐的表情。

　　苏蝉影向山下望去，一片模糊，他不像兰心可以看清，也不像立禅，知道他在看他。

　　“娘娘，您喜欢大人？”兰心问道。

　　苏蝉影点点头，说：“他对我很好，对我最好，对我的家人也很照顾。”

　　“刚才我在狩猎场看到大人看着这边，眼神很悲伤。”

　　苏蝉影谈了口气，说：“我和他的事，一言半语说不清。”

　　“娘娘。”

　　“兰心，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好了，不比在我身边，我想回去睡一会儿。”

　　立禅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离开，在心里默默叹息。

　　房间里仍是有些阴暗和潮湿，苏蝉影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只不过是打发时间，因为他的出现，这天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抚在他头上。“我还以为你病了。”

　　一睁开眼，立禅熟悉的脸正在他面前。他忙坐起身，说道：“你怎么来了？”他不应该来这里，至少是现在。

　　“我的狩猎神兽麟牙有些饿了，我也有些累，想找个地方把打到的猎物烤一些，喂给它吃。”其实麟牙不用吃烤过的肉，但那句：“我想见你。”说不出口。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只能在一边看着他受到伤害。

　　苏蝉影忙起身对他说：“我去准备。”他亲手为去将身上还有余温的猎物处理干净，虽然他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立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看着他因为血腥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对他说道：“不用太多，这么一块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好了，把它给精灵就行了。”他真的是不合适做这些，他只能是在他的照顾关怀下，过着舒适的生活。

　　苏蝉影低头一笑，他知道他来的目的，说：“桌上放着水果，是昨天任恩前辈托人送来的。我在这里生活不错。”

　　立禅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难受，他现在还在安慰阿自己。“蝉影，其实……”

　　“我知道我真的被废了，当听说神域出了事时我就知道有人要出承担责任。”

　　“对不起，蝉影。”立禅满是愧疚。

　　苏蝉影笑道：“又不是你的错。立禅你还能让我回去的，只要你把一切处理好，我就可以回去。”

　　“可你还要为我受苦。”他突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是不是你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和你生活了五年。”苏蝉影温柔说道，“没有你的生活其实很糟。”

　　“蝉影。”立禅上前抱住苏蝉影带着腥味的身体。

　　“你的烤肉很快就好。”苏蝉影笑道，“立禅，你不能呆在这里太久，有什么就请任恩前辈转交好了。”不知道他的猎物是什么，苏蝉影并不认识神域的狩猎场的动物，它看着有点像野猪，皮肉泛着金色光芒。

　　“能吃到你做到烤肉真好。”立禅深情地说。

　　“能吃到的是麟牙。”苏蝉影忍着笑说。

　　立禅低下头想亲吻他的唇。

　　“大人，必须离开了。”道梵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立禅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这里的环境不是太好，你做些该做的事。”他唤声正开心吞食烤肉的麟牙，准备离开。

　　“立禅，不要常来这里。”苏蝉影说道。

　　立禅点点头，在他耳边说：“蝉影，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点爱我？”

　　苏蝉影脸色发红，耳语道：“我喜欢你，立禅。”

　　但立禅已经很满足，在他额头轻轻一吻。“我过几天就要去找舞离，蝉影，只剩下最后一粒。”

　　苏蝉影脸色泛白，请求道：“立禅，别出事。”

　　“不会有事，相信我。”

　　立禅走到门外，审视着四周的环境。“我给你弄些绿色植物好吗？我知道你喜欢。”他心里还对不落烟送的木芙蓉念念不忘。

　　“我等着。”苏蝉影笑着看他离去，转过身，眼泪却流了下来。为什么不说爱他？为什么总是让他不断在对自己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