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制定了存钱买手机计划。老公说,每餐只能吃小菜。话虽这么说却并不实施,每次回来仍然是买些排骨之类的,哪怕只是一小块。我知道他不忍心让我没油水吃。但我也不忍心自己一个人吃让他看着,所以推来推去,还是一起吃吧,呵呵。
两个月后,发薪水,他陪我一起去买手机,我们听说手机城搞促销,有款手机很实用也很便宜。我们早早地跑到商场门口排队,然后目不斜视,买完手机就走。
我无比珍惜这部手机,虽然它样式老了,功能也比较单一,但它是我们情感的见证。
为了贯彻落实“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政策,我和他采取手机每人用一天的措施,因为没有联络方式对现代人来说太不方便了。我们的手机号码仍旧保留原来的号码,因为补办一张卡比重新办理要节约成本。于是就象解放前地下党接头一般,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先把手机交给对方,再打开手机换卡。而我们彼此工作的地方也都觉得奇怪,哦?这个人奇怪啊,怎么手机一天有一天没有,没有那天打也打不通。
如是几天,倒也习惯了。习惯逐渐滋生麻木。有一天是周末,他休息我要加班。睡得很晚,爬起来看时间已不充足,就要迟到,我慌忙抓起手机就出门了。路上坐在公车上才发觉手机卡还没有换,里面上的是他的卡。我好奇地翻阅着他的通话记录,保存的一些短信息。正在看着,突然有一条信息发过来了,看名字是杜鹃。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我看信息,说,孩子生病了,在住院,你回不回来?
我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了这个杜鹃的名字,有一次曾收到过她的邮件,应该是他的老婆。
我看着信息想,这是不是真的?确实是有麻烦,还是设计叫启明回去?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理的,他也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总是刻意回避着。平时我总想,有些事情既然是无奈的,那我就不要钻牛角尖儿。我也不可能逼着他去离婚,因为那是不道德的。他虽然跟我在一起,但仍旧是杜鹃的合法丈夫,负有家庭责任。
这是我的尴尬。
但是手机在我手里,如果这件事情很紧急的话,耽误了很不好。
我想了想,回信息说,什么病,严重吗?我先了解下情况再说吧。
过了一下,她回信息来说,还没确诊,看样子挺严重的,昨天晚上急诊送来的。启明,无论如何你要回来解决一下。
我以启明的口气说,好,晚上我给你电话。
这一天我过得失魂落魄的,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下午三点多,看样子公司里没有什么要忙的事,便提前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到底会出现什么状况,也隐隐地担忧,怕他处理不好,也怕他一去不回。
但我鼓励着自己,不会的,他会处理好的。他虽然还年轻,才只有二十三岁,但早就出来生活了,在社会经验上来讲是成熟的。他虽然能力一般,但既然曾选择了早婚早育,所以必须得面对现实。他现在选择了我,重新开始了生活,应该是不会回头的。
回到家里,他奇怪地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他说真的呀,哈哈,我正在写东西呢。
我看电脑打开着,他正在打字,一副认真的样子。我说,写什么呢?
他说等写完了再给你看。
我说,那你先停下来一会儿吧,我跟你说件事儿。
我把手机交给了他,说,有你的信息,你看一下。
他说,起床以后才发现忘了换卡了,什么信息?他看了两眼,然后关机,把卡取了出来。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别管她。
我说,你还是打个电话过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
他没说话。
想必是在前期他已经碰壁到心灰,所以对此没什么积极反应,我想,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还是了解他的,他会打电话回去的,但不想在我面前做得太现形。他的基本原则是能回避就回避,能不正面冲突就不正面冲突,他怕我……难受。
但是不会的,相对比较来说,我毕竟比他大四岁,也成熟一些了,我知道什么事情需要回避,而什么事情需要面对的。
不过不管他了,随他怎么处置好了。
晚上他出去买菜,用的时间比以往长些,我猜他是打电话去了。我半躺在床上看电视,仍旧既担心又怅然的。不过这种感觉不强烈,我对他有把握。他不会离开我的。
他回来,煮了藕,炒了腊肉和红辣椒,味道很不错。吃完饭以后他说,哥,明天我要回去一趟。
我说,恩,什么时候回?
他说,很快,明天还得上班。
我说,好的,要多少钱?
他说,来回用不了多少钱,车费几十块就够了,每次回去都没什么地方用钱的,亲戚朋友同学什么的都在,就是住也方便。我口袋里有。
我说,好的,记得照顾好自己。
这天晚上,我们的话不多,各自沉默着看电视。后来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假装睡得很沉的样子,不想把自己的担忧暴露出来分他的心。黑暗中他把我抱紧了,鼻子尖贴在我脊背上轻轻地蹭着。我听见他说,哥,我爱你。
32.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懒觉,他蹑手蹑脚地起床了。他在厨房里做了早餐,煎了一个鸡蛋给我,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然后又悄悄换好了衣服,背着一只小背包出门了。
我轻轻尾随着他,目送他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他的背影象一个幻梦,忽近忽远的。我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一切顺利,早点儿回来。
吃着简单的早餐,胃口不是很好,但饭菜很热,散发着温馨的气息。我才发觉自己前所未有地担心着一个人,是一种牵挂,他不在身边就会心神不宁。
打开电脑,我看他昨天写的东西,竟是写给我的一封信。
他在信里说,自己多么开心,多么爱我。他在信里讲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包括此前认识过的一个同志,他们见了面,但彼此没找到什么感觉,所以现在纯粹的兄弟情谊。他还讲了自己结婚的历程,这些基本上我已经知道了。他还说,不管有多苦,我们都要在一起。
嘿嘿,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学别人写字做表达了,原来有些肉麻的话还是羞于出口的。
我关了电脑,出去转转,天气很热,我可以去逛逛商场,既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享受免费空调,不错。
黄兴路步行街里还有条室内步行街,这里的椅子不错,可以坐下来吹吹空调,还可以欣赏一下来往的帅哥美女。我买了一杯冰镇可乐,随意坐在一角,漫无目的四处张望。
不错,长沙也算的时尚前沿,至少比我们家的地方要悦目,来往人群衣装各异,相貌姣好的也不少。那个帅哥戴了鼻环?爆炸头啊牛仔裤,一道风景。那个帅哥服装搭配不错,色彩大胆,皮肤好得让我羞惭,又一道风景。我坐着不动,旁边的人流就象流动的布景,时间很快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机带在他身上,他联系不到我,多少有些担心。中午在步行街上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下午早早回了家,怕他突然回来见不到我。
天色渐渐暗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有些着急了,拿着IC卡下楼。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还没找到电话机,远远地就看见他回来了,仍旧背着包,穿着那件白色T恤和牛仔七分裤,象个清纯少年般回来了,还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蔬菜。
老公就是好,就是好,永远也忘不了买菜回家做饭给我吃,他心里有我,有这个家,不管怎样都记得赶回来。
我飞快地向他跑去,他在对我笑,我也在对他笑。
突然地,我心里一痛,不为自己,却是为了别人。我在等他盼他,为他担忧不安,那他的家人呢?也一样如此吧?真是无法两全其美的,我才知道,有时候爱确实很自私也很残忍。但是,我希望他能幸福。所以我想,我是爱他的,就算有一天他不能和我在一起了,只要他开心,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他。
他说,在干什么?
我说,散步。
他说,拿着IC卡干什么?
我说,装饰。
他笑,说,你挺另类的,拿IC卡装饰自己呀。
我说,那确实,可以申请专利了吧?
我帮他背起背包,一路回家,路上没有问他回去的情况,回到家里也没有问。他会跟我汇报的。
吃完饭以后,他才说,回去一趟……没什么事儿……不过也有点儿麻烦,小家伙确实是病了。
我问,什么病,严重吗?
他说,不算严重,只是急性肺炎,不过耽误了时间,现在还没出院。
我说,那你怎么回来了啊?怎么不留在医院?你呀。
他说,我怕你担心。
我说,傻瓜,我再担心也是个大人,不会出什么问题。那边是孩子,你至少得看护一下吧,没事儿了再回来,我又不会怪你。
他说,他妈妈在呢,妈妈照顾孩子才是最贴心的。还有别人,医院条件也不错,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得赶回来上班,明天回来就得耽误工作。
我说,话虽如此,但至少也得把费用付了,因为她们经济条件都不好对吧?还有,以后不许你惦记着我不管别人,我没那么自私,也怕别人说我把你看得死死的。
他说,还没出院,出院的时候会打电话给我的。好了。没事儿了。哥,你想我没?
我说,去死吧,一天不到就想你,美得你。
他回去看了看,其实也对目前的问题与老婆又做了一次谈判,但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他老婆问,你是不是跟那个肖在一起了?他以沉默做答。她说,如果是,我坚持等你,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总有醒悟那一天。你走上了邪路,那是没结果的,我不会跟你离婚,也不妨碍你在外面怎么过,总之我就是等。
他们分居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日子长得多,真不知道彼此都是怎么想的。
他承诺,孩子出院了,会结算医疗费用,她涩涩地说,好,这是你应该做的。
这几天我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心事重重的,知道他是因为医药费的事情犯难。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赚大钱的本事,现在生活都处于勉强招架的状态,一下子几千块钱掏出来都难。我想,那边只是家县城医院,应该不会花费很多,就怕对方借故为难,住一个月两个月的不出院,那该花不该花的就多了。
我这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想她不会是这样的。
毕竟她是农村里出来的,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年轻的妈妈,在外打工几年,不会泯灭了勤劳纯朴的本色吧。
半个月后,她打电话过来了,说孩子病好了,花了五千多,要启明立即把钱打到帐上去,她好结帐出院。
事先我并不知道,回家后看到他垂头丧气的,追问着他。他叹息说,小小的肺炎就要花五千多,现在得病都得不起……
我说,不管在什么时候,得病都是件麻烦事,好在孩子没什么事了,想办法凑钱吧。
他说,恩,我想办法问问在深圳的同学,他们有经济条件好一点儿的,暂时帮个忙应该不成问题。
33.
事情总有例外,启明的几个朋友,一个因投资失败搞得债台高筑,正想找他借钱,另一个电话不通,人影儿都找不到了,还有一个推说目前遇到了某些麻烦,没什么钱,只能借几百块来应付一下。他面露难色,我说,算了吧,几百块也不顶事的,我想想办法。
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几乎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公司里是不可能让我预支这么多工资的,它们经营得很谨慎,我这样的机动职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辞退掉了。我也不可能向家里开口,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外面的境况并不如人意,省得老妈又要担心得掉眼泪了。
我开动脑筋想了想,李星宇那里肯定是不行的,他没向我借钱就不错了,他老婆的病一时半刻无法痊愈,自己也负担很重。还有一个人倒可以开口试试,亚平?
亚平经济条件好,为人也很热情……但想起我们之间曾有的尴尬,也想起了岳娣,我心里犹豫。求人是最难的事,不仅仅面子扫地,还得在心里承担好大的人情压力。
但现实不允许我考虑这么多,我不能看着他为难而坐视不理,我们是一家人,彼此息息相关。我还是尝试着给亚平发了短信息,亚平你好,我是肖,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很快地,亚平把电话拨了过来,说,小肖,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跑长沙去了?
我说,恩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长沙?
他说,看电话号码啊,你用的是长沙的卡。
我这才想起他本身就是做通讯行业的,对电话号码这样简单的事情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我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没事儿,在这边工作,换个环境嘛。
亚平说,呵呵,你这环境换得可够远的了。我在城市早报上看到过一条很特别的寻人启事,是找你的吧?
我说,你又拿我开玩笑了……岳娣还好吗?
他说,不错,挺好的。又交了个男朋友,正处着呢,双方家长也挺满意的。
我说,那就好,替我祝福他。
他说,恩谢谢。你呢?在那边做什么?还行吗?
我说,一般,就是在尝试着,想过得随心些,在家那边其实挺苦闷的。对了,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我觉得自己无法改变也没必要改变,就好好找个伴儿,好好生活在一起。所以还是谢谢你啊,我想我现在就是按你说的那样去做的。
他说,是嘛。那我不知道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替你祝福。肖,估计你选的路很难,你多保重吧。
我说,确实很难……我现在就遇到了点儿麻烦……
他说,怎么了?你说说看。
亚平很爽快,立即把五千块钱打到我的卡上来了,我也立即取了钱给了启明。我没对亚平做过多言语上的感谢与承诺,但心里非常感谢他,毕竟帮我们度过了难关。或许他财大气粗的这样的小小举动根本不会计较,可毕竟对我是雪中送炭。
那边接到钱,把小孩子接出了院,小小风波终于结束了。
我们的日子仍在继续,并且要结衣缩食才行。
不是有句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么?我们不怕,我们两个男人在一起,一定会好日子过好的,相互支持一起努力,一定会好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一天我说,老公,我们去酒吧看看好不?到这里都几个月了,还没见识过这里的娱乐生活呢。
他想了想,说,那就错开周末时间,因为一般双休日的时候消费都高些。准备去哪里呢?
我说,去同志酒吧,看看长沙的同志风貌。
他说,哈,你是想找个人然后把我甩了吧?我呜呜呜……
我说,好啊好啊,找个……比你帅的……
我本想开玩笑说找个有钱的,但话到嘴边儿又咽回去了。人不能去戳别人的痛处,这样的玩笑是不明智的。虽然他不会在乎,但心里也会不舒服。
同志酒吧座落在一条偏僻的街尾,是公开营业的,所以客人也有非同的人,我们去的时候生意一般,零散地有些人坐在灯火幽暗的座位上,点着蜡烛喝着茶。
酒吧内所有座位都围绕着一个舞台摆放着,舞台中心有供跳舞用的钢管,据说这里的艳舞表演很精彩,一些歌手是各处跑场子的,唱得也不错,只是不是休息时间,气氛有些淡。不过这正好,省得吵得头痛。
有人在对着投影屏幕唱卡拉OK,一些流行的或古老的歌曲,客人们的自娱自乐。往来穿梭的服务员看起来相貌还好,也还热情,我们点了两杯茶坐了下来。听说还有歌舞演出,这还是很新鲜的,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