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作点——原上小草

作者:原上小草  录入:12-29

「喔…」余仁杰还是没仔细听。

「好啦,正好我缺一个抱枕,希望你的睡相不会太差。」

「什麽!?」完全听清楚了,余仁杰彷若刚被五雷轰顶,又惊又骇,十二万分的震撼呀~留下来?挤一挤?抱枕?为什麽会变成抱枕?

啊,现在是冬天,一月的冬天,美妙的冬天呐……

 

长这麽大余仁杰尚未与人同衾共枕过,现在的他正在浴室里发呆,诡谲的情势让他心底发毛。

这到底是什麽情况?

氤氲的雾气透著哗啦水声,心脏的律动有点紧张而快速,浴室的外头有个人等著,等到自己洗好出去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在床上躺好等著他呢?啊~这场景怎麽怪怪的,苏同学其实是在开玩笑吧!难不成等会儿他会作弄自己?

余仁杰笑了笑,真是的,想太多了,苏同学人这麽好,刚刚说的话一定是闹著玩的。

脑袋迟钝的余仁杰有点接近问题的核心,可惜他的道行仍没有苏轼高段,勘不透人心险恶抵不过苏家恶劣基因,所以等下被整之时依旧没发现自己找错人帮忙。

余仁杰吹乾头发刷完牙安顿好一切,苏轼正好合上今日进度的最後一页,关了台灯,说:「好,睡觉时间到了。」

咦?这麽快?11点不到呢。苏同学真是早睡早起的好典范,既然如此就顺著对方的习惯吧,毕竟寄人篱下。

「…好…那苏同学我…」余仁杰还没问完自己打地铺还是一起睡床上,苏轼已经笼著他的肩半推半拉地送上床。

「嘘,快睡觉。」

「…好…」余仁杰乖乖地躺著,只是苏轼的手还环著他的腰,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成了名副其实的人型抱枕,这姿势让他别扭得睡不著。

僵持了许久,余仁杰忍不住轻轻推了推,想转个身换个好躺的姿势,不料,有个东西动了──是苏同学的手,怎麽回事?不,不要~余仁杰闭著眼一动也不敢动,因为苏轼的手正不安份地在他身上游走。

探进衣服里的手指灵巧地像条蛇抚过余仁杰刚沐浴完的敏感肌肤,令他忍不住地倒抽口气,心底忍不住地问著:「苏同学为什麽要摸自己?」疑问加惊悸余仁杰相当没志气地吓哭了。

然後,有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嘴,是苏轼的大手。

「天呀,你怎麽这麽没用,这样就吓哭了,呿。」是苏轼靠在余仁杰耳边的低语,清清楚楚地传进余仁杰的听觉中枢。

这一下余仁杰哭得更厉害了,只是嘴巴被压得紧紧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好了啦,不过摸你几下,你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抱枕吗?我又没打你,不过是摸摸你,又不是女人,这样有什麽好哭的。」本来苏轼想做的事情更恶劣好吓吓他让他一夜不得安眠,可是现在对方就哭了让他一点劲也没有,更别谈报早上的仇了。幸好即时堵著他的嘴,不然,那嚎哭肯定让自己耳聋。

「呐,你不哭我就放手,听到了没?」余仁杰艰难地点点头,苏轼只好放手。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不堪,近日来所培养的和平气息消失殆尽,说实在的,苏轼心里有点不好受,他不过只想作弄对方一下,他以前就常和同学闹著玩,开荤笑话,偶而一起看看片子打打手枪也不算什麽,未料现在情况变这麽僵,余仁杰缩到了墙脚像被吓得不轻。

哎,感觉很不好,奇怪,以前欺负他损他的时候怎不觉得,今晚看他那副模样居然心里觉得有点难受,心底某处疼疼的。苏轼翻个身背对他,尽量不再吓到余仁杰。唉,这家伙真经不起玩,就在苏轼以为余仁杰再也不会理睬他的时候,从墙脚传来对方的声音。

「…你…为什麽要…摸我?…」

因为我想吓你,笨蛋。当然苏轼没这样回,他竭力把它合理化:「我不是说过我缺个抱枕,我对待我的抱枕都是这样的,抱枕就是拿来抱拿来摸的呀~~」歪理,真是歪理,有谁会对个抱枕上下其手的,也许有,但,那归为另类。

「…原来是这样呀…都怪我胆子太小了…我…对不起…」

天呀!这家伙道什麽歉,被欺负的可是你耶。苏轼心底「咯」一声松了口气,他十分庆幸余仁杰的呆蠢在这时展现它适时的功用,「不然,我让你摸回来这样就扯平了吧!」

「不、不、不用了…」

即使是黑暗中,苏轼也可以想像这家伙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所以苏轼笑了,「你放心,我对你这麽好怎会欺负你呢?对不对?」

「…嗯…苏同学人很好…」

「既然这样你有什麽好怕的,好啦,快过来睡觉,放心,我不摸你。」

「…好…」於是,单纯的余仁杰又从墙角爬回来躺好,从腰上环过来的手又轻轻地吓了他一跳,不过,这次的他没那麽大的反应了,只是战战兢兢地被拥在苏轼的怀中,许久,冬天被子里的温暖,背後那人给的心安,终於慢慢地让他睡著了。

哎,这抱枕的感觉真不赖,香香的又软软的,这家伙的骨头怎麽这麽细,可怜喔,一定小时候钙质摄取太少,嗯,不过他这矮冬瓜的身高倒适合当我的抱枕。苏轼没睡得那麽快,胡思乱想下,他觉得心底有某处缓缓地柔软融化了。

 

昨晚窗帘忘了拉上,苏轼被清晨的阳光吵醒,周日是用来补眠的,可惜这论调不适合要考试的学生。

他大大地伸个懒腰准备起来才记起旁边还睡了一个人,而这人现在缩得像只虾米,被子的三分之二全裹在苏轼身上,冻得余仁杰拚命往温暖的发热体缩,脸上还是与往常一样皱成一团,苏轼真不懂怎有人连睡著了都还是这一号表情?怎睡得如此辛苦呀?

轻轻地把被子摊好盖上,苏轼撑著自己的手肘仔细地观察打量,也许是温暖起来了,余仁杰的表情放松了些,跟著做起了美梦,竟然微微笑了。

这一笑苏轼僵住,眼光移不开地瞧,昨晚心底融化的部份骚动了起来,不是第一次瞧见他这号与平常完全相反的表情,只是这样的落差每次都给人无比的惊奇与讶异。

察觉到自己喜欢余仁杰这表情,苏轼也跟著笑,心情莫名地好,他伸出手来摸著对方的脸,顺著他的眉他的眼,压了压他的小鼻子,拂过对方的唇,忽地心一跳,怪异的情愫突然窜出,苏轼皱著眉,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悦地把被子一掀,随即入侵的冰冷并没有将余仁杰唤醒,他只是一张脸又皱了起来,然後,苏轼又祭出他的拿手招式,食指姆指就位,1、2、3拉~~

「唔…唔…」余仁杰挣扎,仍没醒。

还真会睡呀,苏轼加重力道狠狠地捏,「起床了,懒猪。」

於是,半个小时後,余仁杰顶著一张红鼓鼓的脸吃早餐。

 

「喂,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走进图馆的路上,苏轼忽然蹦出这句话把余仁杰问得一楞一楞的。

「…有呀…在学校…很常见到的…」

「笨蛋,不是在学校,你想想,有没有可能你以前在别的地方见过我?」

余仁杰想得连眼睛都皱了,摇了摇头,「…我去年暑假才搬来…我想不可能吧!…怎麽这麽问?」

「是吗?」有点失落,看样子苏轼在意对方的原因无法从这里找起,可今早看到余仁杰的笑容他真的感到十分熟悉,脑袋彷似有画面闪去短暂得无法捕捉,真是怪异至极,「算了,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时间跳得很快,结束一日的用功打拚,苏轼仍是把余仁杰留下来过夜,如此连续几日,余仁杰当了几天的抱枕都不觉有异,并且让余仁杰确立了苏轼是个热心助人用功勤勉勤俭持家好学生好模范的优良印象。

余仁杰内心的剖析是这样的:苏轼人真好,我以前果然误会他了,那时他推我下水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自己喝醉了才造成这样的错觉,他会对我那麽凶还打我也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自己太不振作的缘故,否则人的转变怎可能如此大?现在苏轼对自己的困难处境非常清楚,他相当地帮助我,不仅免去了我没有交通工具的不便还很大方地老是邀请我去他家吃饭,而且,也因住处的不便苏轼更是阔气地出借他的床铺,由上述可知,苏轼苏同学真是个大好人呀!等我领到薪水一定要好好答谢他跟苏大姊。

至此,余仁杰完全不疑有他,由头到脚由内而外皆被苏轼收买了,就连过去记忆都产生严重变质,一心一意地沈浸在苏轼的掌控中,根本不知他自己正陷入一个莫大陷阱里。

而苏轼内心的计谋是这样的:哼哼,这呆瓜,果然没什麽智慧。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是呆瓜的表现,所以社会上才会有这麽多的诈骗事件,幸亏遇上我这个苏大好人。余仁杰,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直到你完完全全地掉进去,掉进哪里?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於是,苏轼收起了凶狠粗暴的外表,拿出自己一贯的温柔风度,由里而外由首到尾好好地”照顾”余仁杰,发动十二分功力决心找出在意原因。

 

焉知,两人都掉了进去,开始,缠在一起……

◆◇

「可疑,真的太可疑了!」詹春明用鼻子叨著自动铅笔,卷起来的上唇快可以吊块猪肉了。

「你在疑神疑鬼些什麽?」苏轼不耐烦地问道,他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听了好几十次「可疑」了,要再不问,詹春明这家伙肯定说到放学都不会停。

「噢,老大,你终於问了。」詹春明双眼亮晶晶满是感动,「你想不想听呀?想不想?」

「想,很想。」我就算不想听还是有人想讲,不听都不行。

「我说呀,最近那个教数学的余老师变得可严重了…」詹春明煞有其事的说道,浑然未觉苏轼的脸色变了变。

「什麽严重,你别乱用词。」

「真的啦~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他变了,你自己不也觉得,而且,我可是有凭有据的,我敢肯定余老师一定是中乐透了。」

什麽中乐透,胡说八道一通。苏轼给了他一个白眼,还是静静地听下去。

「以前余老师是土司配白开水,现在可是鸡腿排骨牛柳鳕鱼点点点丰盛豪华的便当耶,每天菜色都不同,养得白白胖胖,你说他不是发了吗?」

「他发了也不见得是中乐透吧。」苏轼知道得很清楚,因为那些便当都是他帮余仁杰准备的,而且为了避免引人猜疑,他还特地用了外面卖的便当盒装,里面可是他满满的用心经营,怎会不丰盛,余仁杰胖了十分十都是他的功劳。

「这说得也是,不过,我敢肯定余老师一定是遇上了什麽事,而且智力跟记忆有明显的提升,你知道吗?上次我在走廊遇上他,他竟然叫得出我的名字耶,你说!」詹春明突地一击桌,满脸惊恐,「余老师会不会被外星人附身了?不不,应该是他根本就换了一个人,之前的余老师一定被外星人抓了,现在的余老师是外星人卧底的,不然他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苏轼一拳敲在准备尖叫的詹春明头上,总算让他住了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麽,他是老师别说你,全校的名单都有,不听了,快念你的书吧!」

詹春明垂头丧气地转回去,顷刻不死心地又转回来,「啊,我知道了,余老师绝对有女朋友,因为我每次看到他都在傻笑,之前可没看过他笑,现在一看,余老师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分明就是恋爱中嘛~」

苏轼一瞪,詹春明赶紧住嘴,凡事适可而止他可是知道苏老大脾气限度,转过头去不再敢乱发一语。

倒是苏轼被这话撩拨得心神不宁,詹春明其实话讲对了一半,也就是这一半戳中了苏轼的心里某处。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那渐渐攫住他的答案又更清晰了点。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心里的感觉也浮了上来,苏轼知道自己喜欢看到那家伙快乐的表情,喜欢晚上搂著他睡觉,喜欢看他吃饭狼吞虎咽的恐怖吃相,喜欢作弄他时那种窘迫不知所措的反应,还有喜欢他张著一双明亮的眼望向自己,那是他笑的时候,有著完全不符合他实际年龄的天真……然後那时的自己从心底开始有著一股暖暖又柔和的舒服与快意。

对了,就是喜欢这个词呀!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答案?

恋爱吗?原来如此…苏轼一笑,那笑里有某种了然,再一叹,想跟前面的说一句:『詹春明,其实你讲反了……』

 

时光匆匆,二月,这学期的最终月到了,也是学校老师与学生最忙碌的时候,余仁杰在饭桌上高兴地说:「…我明天要发薪水了…」

「耶,太好了仁杰,记得请客啊。」苏大姐现在可和余仁杰熟了,一聊之下才发觉余仁杰还小上苏大姐一个月,所以就直呼名字了。

苏轼只轻轻「喔」了一声,脸上没什麽表情。

用餐完毕仍是与平时一般的规律,苏大姊在客厅看电视剧,苏轼在房里念书,余仁杰借了一张小茶几打最後一张试题卷。

余仁杰按下enter,高兴得起舞,他终於将最重要的工作完成了,过几天就可以交出去,末了的工作就剩下改考卷而已,真好,他转下头,好想将这喜悦与苏轼分享,而且他还有些话想跟他说,只是苏轼背对著他,不晓得何时开口较恰当,余仁杰只好眼巴巴望著,等著苏轼读累了休息的时候。

认真复习的苏轼宛若芒刺在背,他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那种要人命的目光他不用转身就可以察觉,转头,问:「你干嘛?边走还边盯著我,你当这里是手术室外的等候房,要玩去外面玩。」

「…不是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你说。」苏轼只好转过身来,瞧余仁杰坐得严严实实像要说什麽大事。

「...我考卷都出好了…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要上哪儿找电用…」

「不谢,还有什麽话?」

「…我明天就可以搬回去了…我跟房东太太说过了,只要我按时缴房租以後她不会再那样了…」

笨蛋,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要有天不缴她照切不误,真是好骗,像这种烂房东快换一个好。苏轼双手撑在椅背上冷淡地问道:「然後呢?」

果不其然在余仁杰脸上看到一丝失望,啧,苏轼心里微微一疼,可他不能表现出余仁杰想要的不舍表情,越是淡漠越是能达到自己心里想要的目标,苏轼装出风淡云轻的模样,因为对付这个迟钝的家伙只有这样才有效。

「…没、没有了…总之…我真的很谢谢你跟苏大姊这段时间帮我…还请我吃了那麽多东西还帮我准备便当…我…」

「老师有难学生怎可见死不救,不用谢了。」苏轼打断余仁杰的话道:「好啦,应该没有别的话吧,那样就别吵我了,你去外面吃水果吧!」

余仁杰呐呐地点点头,被赶出去的困窘感觉让他快步地离开房间,从冰箱里端出冰得凉透的苹果陪著苏大姊边看电视边吃,以往这时都能和苏大姊一同对著电视内容哈哈大笑,可不知怎地,余仁杰心里闷闷的有股难受,他愈是硬跟著苏大姊大笑愈是严重。

看著这里不算陌生的摆设,自己彷佛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虽然自己不姓苏,可是认识他们两个真好,这样想,余仁杰总算可以开怀地笑一笑,他明天就要回去自己的住处,也会赶紧用一部份的薪水再买辆自行车,以後就只能在学校看见苏轼,这样也没什麽不好,就跟以前一样,没什麽变的。

於是,余仁杰当了最後一晚的抱枕,然後这一晚他很不争气地又哭了,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的毛病治好了,自己变得坚强了,没想到心情才一糟就掉泪了。他忍得很辛苦,难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不想吵醒了苏轼,今晚跟他说话时心里真的很怪,看著苏轼的冷淡表情自己就很难过,难过得连出完考卷的欣喜都被冲走,其实他很希望苏轼可以再多些表情多些情绪,就如以前一样对自己大骂笨蛋之类的,而不是像刚刚那样满脸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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