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酒意就上冲到了大脑,当他忍无可忍的对着鸭子的骸骨掉下一滴男儿泪的时候,已经完全忽略了课程、实习、理想、青春以及还在宿舍里的另一个兄弟。
而此时,黎刚正守在电话机旁,心不在焉的听着江放的港大奇遇。
转眼分开也都三个多月了,然而,毕竟是网络社会,俩人的联系还算紧密,除了时不时的网络交流外,隔三差五的还互通几次电话,对着小小的听筒,来上几句酸言酸语。
“嘿,想我没有?”
“想个屁啊,想也是白想。”
“呵呵,那就是想了。我跟你说啊,明天你可得好好考G,将来出国,可去个正经地方,这鬼地界儿,真他妈不是人待的,什么东西都贼贵,饭死难吃死难吃。”
“丫海鲜吃多了烧的吧,国际大都市让你待着,你还想怎么的啊。”
“没什么,我有病,你甭管我了。”
不由自主的把电话更紧的贴在自己脸上,黎刚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怎么了,是不是新换了地方的过啊,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也觉得烦透了,过了这个劲头就好了,你再忍忍。”
“妈的,哪儿哪儿都是鸟语,到处都他妈楼房,你不知道,前天晚上,我梦见吃炸酱面,结果面条还没进嘴呢就被个孙子给搅醒了,气得我,差点没跟他干一架……”
“没事儿,慢慢就好了,你多认识认识人,时间长了,就……”
“我想你,真的,特想你,你好好等着我行么,将来要么我回国,要么咱都去美国什么的,就还在一块儿了。”
“嗯……”
无声无息的,电话听筒里传来若有若无叹气的声音,不明所以的粤语歌的声音,嘈杂的除草机的声音,漫无边际的空虚中,黎刚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下午,他蜷缩在家里客厅中的长沙发上,边看着一个港产电影,边和一个认识不久的无聊学长煲着电话粥。
窗外是蓝得晃眼的天空,太阳冷冷的投射下微薄的光线,带着遥远而淡漠的温暖,千里之外的那个城市,有人在无声的说着想念,电话的这一头,却看不见浮云,看不见想念之下的天空。
第二天,11月12日,黎刚一个人来到了GRE的考场。
前一天,苏文打了个电话过来,透着点要陪他去考试的意思,被他三言两语拒绝了,屁大点的事情,没必要搞得跟什么似的,离进场还有三十分钟他就站到了考场外,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脚底下还是那片熟悉的地砖,心情却完全不一样起来,带着点忐忑带着点兴奋,带着点迷茫的不知所谓。
进场了。
题目一上手就非常顺利,尤其是词汇部分,临来前十天的“机经”恶补果然没有白费,看着似曾相识的题目,他忽然觉得一切顺利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
就这样把好运气继续下去吧,顺利的考个好成绩,顺利的拿到OFFER,顺利的签证,顺利的出国,顺利的……爱情?
狠狠一巴掌打到自己嘴边,赶紧看题吧,胡思乱想去不了美国。
终场还有40分钟的时候,黎刚完成了全部的题目,看着晃动的屏幕,他的手游移的放在了ENTER键上。
他忽然很想知道,一年以前,江放坐在电脑桌前,对着最后一个“确定”时候的心情。
所有的前途、未来和爱情,是不是就都隐藏在这一个小小的“确定”里面了?
看看表,离终场还有不到三十分钟了,他觉得有点百无聊赖的失落,GRE的好处在于,题目做好的时候,自己对于自己的成绩就能有一个大致的估判,似乎毫无牵挂了,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轻轻的闭上眼睛,他试图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个日子,冰冷的寒风中自己彷徨的站在人大旁边的书店里,犹疑不定的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该离开。
黎刚,你可以定得考个好分数啊,真的砸了,外面没有刻意让你靠着哭的肩膀。
按下回车键,看着网页一点一点的变幻,直到一个不算太大的“2290”出现在屏幕上。
不错的成绩,不会太高,高到好像作弊,不会太低,低到触底,黎刚满意的笑笑,眼前是恍惚的前途光明。
一身轻松的走出考场,他习惯性的靠在一棵大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挂在嘴边,就这么结束了,半年的紧张忙碌惴惴不安,到此终于画上了一道完美的分割线。
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无从哭无从笑,捏紧口袋里的手机,却没有可以拨通的号码,想了半天,他才缓缓的掏出机器,犹豫的按下了几个按键:
“妈,是我,GRE过了,2290,还可以吧……”
44、
快放假的时候江放要回来待一个礼拜,自从圣诞节前知道他要回来,这几天黎刚的日子过的都不安生,江放假期不长,只有短短的两个礼拜,亲戚朋友见见,老师同学转转,想来也就剩不下几天了,可他还是小心眼的琢磨着,不声不响的打理出了两套干净的内外衣服,红着脸放到了柜子的最上层,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裤下面,压着一条骚包的CK内裤。
这是件礼物,让黎刚脸红心跳的圣诞礼物。
很简单的白色底裤,不显山不露水的纯棉精纺,不知道怎么回事,穿到身上,就把个敏感部分包裹的欲迎还拒,穿着它鬼鬼祟祟的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打着圈子,下身就是一团燥热,手刚刚摸过去,就是一团滚热的钢铁,十足十就是它的名字——子弹头。
开天辟地头一次,他在内裤还没有扒下来的时候就泄了。
江放回来的这天正好是礼拜六,黎刚本来没想去接他的,经不住那个人三番五次的磨叽,还是起了个大早到了机场,等到了候机大厅的时候,迎头就看见一大家子的张氏成员,面带喜色的站在当地,他当下就是一激灵,脚底下打了个趔趄,步子也就没有迈出去。
怔怔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人背着背包走进人群,心里泛起的,是不可思议的忧伤。也许是一个人孤身在外锻炼出来了,才短短半年的时间,江放的脸庞就棱角分明了好多,看起来也有了几分风霜的味道,记忆中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就更显得似是而非了起来。看着他亲热的拥抱熟捻的微笑,仿佛其他刚走下飞机的陌生人,一样的笑脸和泪水,一样模糊了的面容。
黎刚受不了的转过身,把脸贴在了冰凉的石柱上。
没事儿人一样的回到学校,到了中午快一点,黎刚的手机终于接到了本日的第一个电话,听着另一端传出来的略带不满的埋怨,他才终于找到了点往昔的感觉,早晨的那种突兀的伤感,也在暖阳下显得格外的无所谓。电话的内容倒也简单明了,听起来好像是江放在吃饭间隙抽冷子打过来的,交待了几句他这几天的行踪,话题就急转直下:
“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两点半,你在西门外头那个邮电疗养院等我啊……靠,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咱第三次约会那地方么……对,是贵了点,你别管,好不容易我回来一次……行了行了不多说了,我们那还一大家子人等我过去吃饭呢,就这么着,不见不散啊!”
听着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嘟嘟嘟”的盲音,黎刚一气之下差点摔了电话。
好你个江放,你他妈的当我是应召上门服务啊。
第二天中午,顶着呼呼作响的西北风,黎刚准时准点的应召上了门。
快新年了,邮电疗养院门前的两个红灯笼,平白的添了点洋洋的喜气,灯笼底下蹲着黑压压一团羽绒服,一星火光忽明忽暗。
“丫有病啊,挺冷得跟这儿等着,快进去吧。”
“你知道我刚想什么?”
……
“我想起我以前看的那个《甲方乙方》,大款儿的那段。”
看了看他身上黑乎乎的羽绒服,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红光满面的家伙和那位饿的眼绿的款爷之间没什么可比性,黎刚终于还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长气,不轻不重的一拳击在江放后脊梁上:
“你小子,终于又跑回来祸害我们了。”
“嘿嘿,我胡汉三又回来啦,父老乡亲们,家里的鸡啊鸭啊的,就甭往窝里赶了,统统给我送上来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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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又关上,整齐的单人床,晃眼的洁白床单,羽绒服和薄绒外套交错者扔在沙发上,牛仔裤纠缠着卡其裤被抛弃在地上,黎刚赤裸的身体,被灯光笼罩上一层奇异的金黄色,好像……
“靠,你现在这样子,真他妈像一只刚出炉的童子鸡。”
熟练的扳过对方的肩膀,江放急不可待的亲过去,温润的嘴唇滑过干燥的面庞,感受着薄薄的皮肤之下,熟悉的悸动。
“别……待会儿,你他妈怎么上来就发情啊。”
“嘘,别说话,先让我亲会儿,”嘴唇滑过耳朵,小心的在耳涡处打个圈,“真好,还是回家好,又暖和,又踏实。
慢慢的滑动,轻轻含住小巧的乳头做着深呼吸,满意的听到对方微不可闻的呻吟:
“真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晚上睡不着,就是琢磨回来找你。”
小心的打着转,阵地转移到了小腹,戏弄的舔了一下肚脐,江放轻笑着弹了一下黎刚的肚子:
“中午吃什么了,小肚子都出来了,你这么早就成了大肚腩,我这以后日子难过哇。”
燎燎的欲火冲上天,他顾不上什么的吞吐着黎刚的搏动的阴茎,双眼迷离的注视着对面沉浸在无边的快感中的另一个人。
“上我吧江放,别他妈的再来‘前戏’那一套了,上我,我等着你呢,等着你……”
迷迷糊糊中,黎刚感觉对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摇晃着要站起来,被江放一把又按倒在了床上。
“别动了,我拿毛巾给你先擦擦,等睡一会儿再说吧。”
闭着眼睛享受对方的照顾,黎刚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惬意,轻柔的棉布擦拭着身体上的痕迹,温柔的抚慰,小心的挑逗,他满意的呻吟一声,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笑脸。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件熟悉的物体,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靠,你这用什么擦呢。”
“你别那么多毛病,我也够累的,伺候你容易么,拿条内裤先凑合着,等歇会儿再说。”
内裤?
他无奈的打个唿哨,仰倒在了床上,无声的对那条第二次被玷污的CK内裤说着抱歉。
百无聊赖的披着一条毛毯,黎刚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暮霭沉沉,房间里暖气烧的很足,虽然刚冲了个澡,内心的热力还是迅速的又逼出了一身的汗。他回头看看床上睡得正酣的江放,极力排挤着心中陌生的困惑。
他躺在那里,一样的怀抱一样的气息,就好像以前的无数个同样的傍晚,他似乎总是醒的迟的那一个人,但自己从来没能够正确的估计出他醒来的时间,总是在措手不妨的时刻,被一个突然袭击的怀抱围困在床地之间。
激情连缀着激情,欲望承载着欲望,纠缠的肉体打散了所有的思念,时间仿佛流过手里的沙,似乎什么都不曾带走过,却打乱了早就画好的清晰的图案。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身体,轻柔的吻滑过发际,黎刚抬起头,展露一个戏谑的笑脸:
“丫就睡吧,说我大肚腩,我看你啊,早晚得成黄脸公。”
45、
晚饭俩人本来想到学校食堂吃的,农园刚开张,江放特想去尝个新鲜,结果睡过了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揉揉惺忪的睡眼,两个人决定,还是就近解决的省事。西门外的饭馆要么太吵要么太难吃,走了几家江放都不满意,最后还是黎刚把他带到了新开的一家日式馆子,才算坐定。
两个男生吃日本菜,实在算不上高明的选择,趁着江放去厕所的功夫,黎刚小心的数着钱包里的钱,越数脸越黑。
本来琢磨着马上要放假了,他就一直没问家里再要钱,现在所有的身价都在口袋里了,可也不过三百块钱,想到江放看着菜单时那个兴奋的架势……算了算了,大不了借钱吧,这回,怎么也得请他吃个痛快啊。
“靠,几天不见大款了啊,以前我记得你钱包里都没有红色的票子。”
“少犯贫,”黎刚赶紧把钱包塞回口袋里,“谁都跟你似的,花花公子,又在香港怎么欺压良民来着。”
“胡说什么呢,我哪敢啊,”江放眨眨眼睛,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菜单,“嘿嘿,不过今天我算逮着机会喽,快让哥哥欺压欺压,今天要是不吃的你哭出来,哥哥我不姓江。”
“行啊,有本事你就吃,咱们要的东西,你要是剩下一星半点,我都给你掐着脖子倒进去。”
在餐馆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大大小小的碟子堆满了一张餐桌,一瓶清酒只剩下浅浅的底子,黎刚迷离的睁着眼睛,喃喃的盯着面前一盏蛋羹,要说不说的抿着嘴。
“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啊,怎么吃了个日本菜就搞的跟个日本娘们似的。”
“放屁,我问你,你这半年,你……你有没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话一出口,他就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江放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调笑的眨眨眼睛,轻轻吹了声口哨:
“有啊,我现在出有小古入有小谢,待的闷了还能去找小陈老张他们逗逗闷子,你说日子过得痛快不痛快?乐不思蜀啊。”
“你他妈的……你有点正经没有?”
“嘿嘿,黎刚,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太正经了,太小家子气,就这点破事儿,什么大不了的,还值得你心心念念的琢磨,说句不好听的,我就算是真干了什么,能告诉你么?你说你问他干吗?给自己找堵啊,以后啊,别跟个女人似的,算了不逗你了,看看,眼圈儿都红了,我没人,真的没有,我保证,我发誓,我……我对天发誓。”
仰着头,安静的看着天花板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片刻之后,黎刚接过江放手里倒空了的酒瓶:“你喝多了吧,这么多废话,我就是随便那么一问,你至于么,行了行了,我看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结账吧。”
扬起手,他冲着柜台打了个响指。
“得了得了,我来吧,”扒拉开黎刚拿着钱的手,江放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就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回家过年吧。”
“你……”黎刚踉跄着站起来,推开服务生就往外走,妈的,当初是谁他妈发明的那句“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己还不是看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让他高兴着点,凭什么就得忍着让着的,人家还不领情,小气,上不得台面,穷,贫,以前最多就是在心里腹诽一下吧,现在可好,拎到台面上来了,不走?不走还等什么?
胡思乱想着,他茫然的走过灯火阑珊的街道,路边的大排挡里,人们兴高采烈的品尝着刚烤好的鸡翅膀,火爆辛辣的穿过鼻子刺激着心脏,小巷的深处,globe闪烁的霓虹灯照亮街道,廉价的酒吧里,热舞带动着通宵的狂欢,是这里么,属于他的生活,廉价,粗糙,青涩简陋,混乱的勃勃生机。
“哎,我说你怎么走这么快,我刚出来就没影儿了,幸亏我眼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