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事春秋——吕氏春秋

作者:吕氏春秋  录入:12-20

        却说周朝初兴,武王怀德,成康有道。传到穆王,穆王乃是一位风流天子,听说西天王母,寿八百而容颜不改,就生仰慕之心。中国离西天万里,穆王不以为远,因为他的手下有一位造父,造了一辆天车,用骏马开道,数日就到了昆仑。穆王和王母相悦,忘记了时间。中国徐偃王造反,造父和穆王驾车一日而还,杀徐偃王。穆王封造父在赵,这是赵氏的开始。

日上三竿。范家童仆早已经忙碌完毕,出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可是主人卧室的门还是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范虎在门外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范虎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去。还没看清屋里的究竟,一支飞标嗖然而到,插在范虎的脖子上。范虎惨叫一声“主公”,应声倒地。


卧室的床上发出“哈哈哈”的大笑。一位年轻人从床上坐起,顺手抄过一件白袍披上,说:“飞标没有头,你装什么死?”

这人是谁?有诗称道这年轻人的好处:

天生一副美容颜,

风流倜傥正少年;

先人虽曾极荣华,

不如后生戏江山。

年轻人姓范名吉射,是晋国的望族世家范氏的主人,年及二十,位列正卿,执掌晋国的国政。范吉射美貌倜傥,国中的贵族公主无不心仪,可他唯爱赵氏的门客赵子玉。当时晋国社会男男之交业以成风,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国家也没有法制约束,只要两情相悦,便住在了一起,反而不似现在社会这样偷偷摸摸。子玉年长他一岁,容貌也是极为出众,性格忧郁,喜欢写诗,是春秋时期著名的一个GAY,和楚国宋玉并称“二玉”,有“北子玉,南宋玉”之说。


范吉射把子玉写的诗花钱登在当时有影响的几家刊物如《人民晋国》《秦国晚报》《诸侯文艺》上,所以子玉也有些名气,以文学少年自居,虽然身出寒门,却也有勇气和范吉射交往。


范虎听说飞标没有头,才睁开眼。用手一摸脖子,又大叫:“啊,血!飞标没有头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范吉射看着睡在身边的一个少年,调笑说:“那不是你的血。”少年脸上飞红,轻捶吉射:“讨厌。”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范虎说:“主公,不被射死也要被你吓死的。”

范吉射说:“这是试试你的机敏:万一有人行刺怎么办?二是罚你擅入主人卧室。”  范虎说:“什么行刺?谁敢行刺?再说主人你亲政爱民,大家爱还来不及呢。”

吉射说:“我才执政几年?什么亲政爱民?不要胡说。”

轻车快马驶过大街,不一会儿来到五朝门外。大臣们早就依次站好,就连晋侯也坐在正堂。范吉射穿过人群时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到了前面,小心的在右边站好。旁边的一位老头对他说:“你又迟到,当心让人家抓辫子。”


晋侯有些兴奋的说:“好啦!范爱卿总算来了。今天咱们讨论的是制裁鲁国的问题,这个……”

一旁有人出列,冷冷的说:“我看还是先解决纪律问题吧。总有人迟到,让大家等他,也不象话。”

吉射抬头,看见这人不到四十的年龄,中等个,瘦削的身材,面色焦黄,眼睛让人莫名的害怕。

后人有诗称道这人:

名门无懦客,

孺子且休狂;

饭提七尺剑,

丈夫名赵鞅。

欲知赵鞅说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上回说到朝堂上有人诘难范吉射。此人是谁?原来是晋国另一世族赵氏的主人,也是当朝上卿,名鞅。赵氏本是晋国第一望族,赵衰辅佐晋文公成就霸业,赵盾执政三朝,使晋国长盛不衰。盛名之下,必得众犯。赵氏遭晋国豪强的挤兑,到赵鞅已经是声势不振了。


范吉射见仇家发难,勃然大怒,对赵鞅喝道:“什么纪律?你想造反吗?老子是当朝正卿,你敢排挤我?”

赵鞅说:“正卿又怎样?随便晚朝,目无公室。你还说脏话,我今天偏不容你。”

晋侯见两位大人物发火,没了注意,对吉射身边的老头说:“中行爱卿,你倒是劝劝他们。”

范吉射身边的老头,也是晋国最显要的六位上卿之一,名叫中行寅。中行寅出列说:“两位息怒。吉射年轻,不过既然是执政大臣,总要勤恳一些,不要让人家抓辫子嘛。赵兄且容他一回,他毕竟是国家要人,传出去总于晋国的名声有损。”


赵鞅哼了一声,退回列中。吉射冷笑说:“什么纪律?乱臣贼子的后代还在朝中横行。”挑衅的斜眼看赵鞅。赵鞅脸色大变,切齿有声,用眼瞪了吉射一下,“呸”的一声,一口浓痰落在地上。扬长而去。


“罚款!”堂下一小厮尖叫一声。

“赵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朝堂卫生,大家维护嘛。以往每天退朝,地上都是痰迹斑斑。孤家刚定的规矩,谁吐痰罚谁的款。”晋侯对着赵鞅的背影说。

中行寅见赵鞅离开,对吉射说:“你何苦惹他?将来他总要报复你。”

吉射说:“笑话。我不祸害别人,就是天下的大幸,谁敢祸害我?”

晋侯见气氛尴尬,干笑两声说:“啊,那我们就谈正事吧?”这时列中又站出一人,这人二十上下,白净面皮,身材显得瘦弱,对晋侯说:“赵大人不在,讨论什么?”

这位少年姓韩名不信,是韩氏的主人,也是上卿,韩赵是世交,他和赵鞅最是要好,他要把妹妹许配给赵家的门客子玉。

范吉射说:“放屁!赵鞅擅自退朝,他这个月的奖金没了。你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怎么没有赵鞅就不能讨论?”

韩不信被这一番骂,脸上一阵青红皂白,还要争辩,被一只大手拖回列中。韩不信回头一看,是一黑脸的汉子,不到三十,个头高常人两尺,身材有两人宽。这位是魏家的主人,叫作魏曼多,也是上卿。魏氏在晋国世袭武爵。魏曼多对不信说:“你别和他计较,等以后和赵兄商量对付这小霸王。”


晋侯见范吉射镇住了诸卿,兴奋的说:“范爱卿,那你看我们是制裁不制裁鲁国呢?”吉射说:“当然制裁。鲁国是周公之后,诸侯礼仪的榜样,可如今被大夫专权,太不象话。不制裁它不足以正周公之礼!”


晋侯很威武的拍了一下桌子:“太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晋国的铁器不准出口鲁国,各国不得做出口鲁国的中转口岸。禁止进口鲁国的农副产品和粮食。那国不听就打那国。退朝!”


诸位卿士依次退出。范吉射在后面被晋侯留住。吉射问:“主公有事?”晋侯说:“不是我是我妹子。非让我退朝后留你。我拿她没办法,你好歹打发打发她。”

范吉射来到后宫。晚冬的气候,天色阴沉,到处残留一点积雪,就是宫室,也显得荒凉。范吉射来到一暖亭前,正无目的张望,不防身后有动静。吉射一回头,一张小嘴紧紧的贴在了吉射的脸上。


却说范吉射到了后宫,正没有目的的四处张望,忽然身后有动静,一回头,一张小嘴儿已经贴在了嘴上。“忽”的一声,一个丰满的身子坠进了范吉射怀里。随后是一阵格格的笑声。


“公主,你这亲男人的功夫真是一流,连我都提防不住。”范吉射捂着脸说。

公主叫文嘉,不到二十的年龄,是当今晋侯的亲妹妹,人漂亮,还特爱领导潮流,是晋国女性的外交代表。最近刚在诸侯妇女大会上做了如何增加妇女体重的学术报告。

公主在打猎的时候认识了范吉射,一见钟情,媚眼乱飞,可惜总是不中目标。只好假装失足落马,才得英雄一拦。可惜胳膊上的伤月余不愈,至今还伸不直胳膊。

“范吉射,我漂亮吗?”公主在范吉射怀里问。

“漂亮。”范吉射心不在焉。

“哼,说说而已。我知道你心里才没我。我伤了这么久,你从来也不想想来看我。”

“文嘉,不,公主,我是臣下,怎么敢提出来看公主?其实我一直在关心你。不信你可以问主公。”

“我知道你在撒谎。刚才你叫我文嘉,我很高兴。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叫我公主了。”

范吉射说:“那怎么行?再说公主您出身显贵,不可以和我们这些下臣来往的。”

公主说:“胡扯。人生来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上苍赋予的不可剥夺的权利。你我也是平等的。”

范吉射说:“公主又从那里听来的新思想,当心让主公知道不让你随便出门。公主,你这么美,列国的诸侯都随你挑,你才看不上我呢。”

公主芳心暗喜,却说:“范吉射,那你说,列国的诸侯,那个配的上我?”

范吉射说:“齐侯最近丧偶,我看…………”

公主生气的打断他:“胡说。让我给老头做小吗?”

范吉射说:“不是不是,我是看齐国大。公主想嫁年轻有风度的,我看燕伯最合适。”

公主撇撇嘴:“燕国扁小纺国家,早晚让人家给灭了。再说燕伯名声不好。”

范吉射说:“那楚王怎么样?楚国地方六千里,物产丰饶,气候温暖。楚王还特别风雅。”

公主说:“你越说越没道理。楚国是我们的敌国世仇。楚国不尊重天王,违反人权公约,欺负弱小国家,是世界和平的主要威胁。让我大哥听见了,你这是一条罪状。”

范吉射假装生气的说:“您瞧,所以我最好不说话。”

文嘉揽着范吉射的脖子说:“我是说着玩的嘛。吉射,过两天咱们去踏青如何?”

范吉射说:“踏青?现在漫天飞雪那里有青可踏?踏雪还差不多。”

文嘉说:“吉射你不懂了。我大哥在曲沃修了一座坤林苑,四季如春。我们去那里。”

范吉射说:“有这种事?”

文嘉说:“骗你干吗?我父亲开始修这座坤林苑,可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也没有能看见它竣工。直到去年才完工。”

范吉射说:“这是公室的苑囿,我去合适吗?”

文嘉说:“有啥不合适?你们家是我们晋国的望族,你又是我大哥的得力大臣。当年赵氏当权的时候,把我们公室的上林苑当他们家的猎场呢。”

“那好,那我先谢过公主了。”范吉射双手施礼。

公主扑通一声跌落地上。

赵氏的公馆。屋里淡淡的燃着几支蜡烛。赵鞅斜靠在椅子里,阴沉的脸被烛光映得忽明忽暗。门开了,从外面轻轻的走进一位青年,瘦削的身段,穿一身的白,脸色白的有些憔悴,,眼神也带着哀伤,却也掩饰不住绝世的面容。青年走到赵鞅身边,轻轻的问:“主人,还不去吃饭?”


赵鞅叹息说:“子玉,我没有胃口。”

这青年是赵鞅的门客子玉,范吉射的所爱。自小被赵鞅的父亲收养,与赵鞅主仆相称。

子玉说:“主人,这世界上没有绝路的。你不要太耽心。”

赵鞅说:“你不知道。今天范吉射在朝中当众辱骂我。我觉得丢脸,为我们赵家丢脸。”说到痛心之处,一掌击落了桌边的茶杯。

子玉说:“主人,范家现在猖狂,你就忍一忍嘛。”

赵鞅说:“能忍的过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晋国公室已经衰微了,晋国的世族,能过三代的不多。范家已经灭了栾氏。我们赵家仇家最多,我怕先人传下来的家业,到了我就要断了。”说到痛心之处,蒙面而泣。


子玉叹息说:“可惜我只是个下人,不能为主人分忧。”

冬天已经完全征服了世界。四周除了雪就是冰,没有丝毫绿色的痕迹。赵子玉坐在窗前,望着凋零的一池败荷,心中伤心。想到自己从小没了爹娘,寄养赵家,赵家上下疼爱自己,教自己认字写诗。如今大哥又心事重重……子玉觉得这个世界在自己面前晦暗了下来。想到出神之处,低声吟道:


莲兮荷兮纤纤腰,

一夜秋风尽皆凋;

收香敛艳着冬色,

留待春时再撒娇。

子玉一拍手:“哎呀,不知不觉又成一首好诗。”忙回头喊道:“茗苑,快过来。”

茗苑是子玉的小厮,十四岁的年龄。听主人召唤,赶紧过来。子玉说:“我刚得了一首好诗。你赶紧抄录下来,让人送给范吉射看看。”

旷野里,狂风大作。没有叶子的树枝发出飕飕的惨叫声。一队人马飞奔过来,卷起阵阵烟尘,惊飞了树上的乌鸦。为首的两骑,一位黑袍金甲,骑一匹白马,乃是赵鞅;另一位年纪老迈,土黄色的装束,骑一匹黑马。赵鞅勒住了马头,停了下来。


老人用手中的段鞭指着前方逶迤的山岭,苍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当初先主把我抱在怀里,用手指着东边说,从这里北到代地,南到黄河,东临齐境,你要把这片土地都变成赵家的土地,让我们世世做这片土地的主人。唉,我老了,鞅儿,全看你了。”


赵鞅叹息说:“祖宗的英勇,我比不了。”

老人说:“主公不要耽心,依老夫看,范吉射并不可怕。”

赵鞅说:“哦?叔父有什么高见?”

老人说:“范吉射虽然气盛,可是没有谋略。而且他为人有妇人之仁,不足以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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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公馆。范吉射读着子玉的诗,眼眶红了起来,站起来对范虎说:“快准备车马。我要去见子玉小姐。”

范虎望着门外的鹅毛大雪,别别嘴说:“今天公主不是要接你去坤林苑吗?”  范吉射说:“现在还早。再说我可以带赵小姐一起去嘛。”

范吉射和范虎来到赵家门外,从车上下来。范吉射四下看看没人,对范虎说:“你在这里盯着,如果看到赵鞅回来,就放一支响箭通知我。”

范虎搓着通红的鼻子,苦着脸说:“主公,这么冷的天。”

范吉射说:“有难同当嘛。你以为我进去就见到子玉了吗?也得在雪地里等着!我还盼望着雪下大一点,天再冷一点,最好能把我冻出个感冒什么的。”

范虎说:“那有福就不同享了。”

范吉射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元,递给范虎说:“行了罢?”

吉射绕过前庭,在徊廊里转了几圈,来到后院,听到前面有丁冬的琴声。影墙前面是一片荷塘,早上了冻,残破的荷叶上落满了雪。荷塘的对面,一个别致的小亭子里,子玉在弹琴,身旁一五六岁的小儿。亭子顶上也堆满了雪。除了琴声,就是沙沙的雪声,吉射不禁出神了。


子玉停住了琴,悠悠地对小儿说:“伯鲁,喜欢这曲子吗?”

小儿说:“老师,曲子很好听,可是太哀伤了。”

子玉不禁笑出声,摸着伯鲁的头说:“傻小子也知道哀伤?”

伯鲁说:“老师,我长大了要保护你,不让你老是这么忧伤。”

子玉说:“不要胡说。你是赵家的继承人,将来要有出息,我是个下人,现在看护你,教你读书识字儿,将来就看不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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