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过境 第二、三卷——城半

我张张嘴，却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真的吗？诗韵回来了？她怎么样？她还好吗？她去哪里了？她现在在哪——”所有

关于林诗韵的问题我都想一股脑儿问出来。

“小羽，你别激动。诗韵她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她带着她的儿子来的。聂天的公司

发展很好，他也是听说我们公司陷入险境才南下来帮忙的。我告诉你，现在什么都好

了。你不要再牺牲你自己了，你知道现在你有多让人心疼么？”

“诗韵她现在在哪里呢？她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她现在住我们隔壁，哈哈，她的儿子已经能叫我伯伯了，我都笑死了，很可爱啊，

她打电话给你的，你关机了。小羽，告诉你在哪？我马上过来接你回去，我们四人帮

现在终于可以团聚了。现在什么灾难都过去了，小羽以后我们真的能过平静幸福的日

子了！”

说不出的快乐，说不出的幸福，这些话语像是从最幸福的国度传来，林诗韵回来了，

她很幸福，她还带着孩子，聂天的公司发展很好，他回来帮助飞远渡过难关，何雪鸿

的威胁也解除了。

我的天，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幸福。我掉着眼泪却忍不住大笑起来，说：“真的吗

？诗韵的孩子也带来了么？”

“嗯，现在一切都好了，小羽我去接你，后天是我生日，回来我们四人帮一起聚餐出

去玩！”

我忍不住跳起来，说：“好啊好啊”然后才醒悟过来自己还在千佛山，又有些失落地

低下声音说：“可是我现在还在千佛山呢？我在找回首石。我想把另一块回首石找到

送给你当礼物。”

高飞远沉默了两秒，说：“小羽，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也知道你之前有多么伤心，对

不起，但是以后我发誓我们再也不会这样了，所有的灾难的都过去了。我们会永远幸

福的。”

“嘿嘿，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回去买火车票，明天就到！”

“笨蛋，我忍心你去挤火车么？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现在正在小星星家

里。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说：“你也在这里？”

“对，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找回首石呢。在一座庙宇里，就是那个高僧送给你回首石那个庙的对面，

正西方的那个。我觉得回首石肯定在这里我马上要找到了。”

“好的，我先去买好东西，然后马上过去，在那里等我。千万别走开哦！”

“嗯，我知道了。我先把回首石找到哈！”

“我爱你，陆小羽，等我。”

“我也爱你。”

然后在高飞远么么声里我挂了电话。一时间心里真的觉得好像在做梦，不，连做梦都

不敢想的幸福。我冲出庙宇，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和小鸟欢快的歌声。仿佛什么都在

为我庆贺。以前看见那些诗人说什么借景抒情老觉得别扭，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幸福

真的可以让美景更美。

看下手机，才发现居然已经下午了。外面的阳光都有些微热了。我突然想起自己捣鼓

了半天还没找到的回首石，于是赶紧回去。还好，无一黄金周过去已经很多天了，几

乎没有什么游人。我进去看着紫金莲灯，然后把手里的回首石放进去。

哐——一声清脆的声音。我瞪大眼睛看见紫金莲灯下的莲花瓣全部张开，中间的灯芯

缓缓上升，一颗晶莹剔透的和我那块一模一样的石头静静地躺在莲心上。我呆呆地看

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把两个回首石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毛茸茸的温暖，却又

有冰凉的触感，可是很舒服。

“小羽——”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知道，我的飞远他来了。我转过身，看着百米之

外，高飞远站在阳光底下，温柔地朝我微笑。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温柔的笑容。一

瞬间我忽然觉得他成熟了，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毛毛躁躁了。

我抿抿嘴，微笑起来。隔着阳光，隔着百米的距离，我觉得我们都变了，从那个青涩

的孩子慢慢地慢慢地长大成现在的样子。风吹雨打，拍拍肩膀。

现在，我们终于长大了。

高飞远终于咧开嘴像阳光一样灿烂地笑起来，我觉得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他这样的笑

容了。我的心里瞬间充满了阳光。幸福，它真的降临了么。我捏着手里的回首石虔诚

地想。这样的幸福盛大得多么不可思议。

我们就那么对视着，微笑着，仿佛是一对看过人世沧桑的老伴侣了。现在，那么那么

多的悲伤终于都过去了。

我笑着想走出去。可是，下一秒，房子微微的震动起来，我的头微微地眩晕了下，还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更加强烈的震动紧随其后，地动山摇。莲灯全都哗啦啦地摔下来

。

“地震——”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可是我却失了神。仿佛被太多的幸福麻痹了。

我看见佛堂上的柱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瓦片，木板扑扑地不断往下掉。然后是大

门外的柱子轰然倒塌，大门下陷。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了。

“小羽，快跑！”我看见高飞远扭曲的脸像只狮子一样拼命地向我跑来。

我看着隔着簌簌掉落的木板，瓦片的高飞远，微笑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生命

要结束的感觉，来不及悲伤，来不及难过，余下的幸福还未退去。生活它永远都是一

场不散的大雾，没有到最后，永远都预知不到结局。

我的幸福就在百米之外。可是却成了我永远都无法企及的梦。眼泪掉落下来，微笑着

，说：“飞远，你看，我找到我们的回首石了——”生命的最后我是不是应该让我最

爱的人看见我最好看的样子。

我知道他再也听不见了，我看着他像只狮子一样像我跑过来。然后一切忽然变成了无

声的被放慢的电影。一瞬间，我忽然看见时光倒流。白茫茫的光线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一切回去，回到我们还在沉睡的最初。那些记忆里全是一张脸。我的爱人，高飞远

。

他在运动会长跑后倒在我的身上，深邃的眼睛和清晰的心跳；他满嘴流油地吃着我做

的笋干老鸭煲，说，小羽，我觉得以后谁和你生活在一起，谁福气；他满脸期待地说

，小羽，你会接受男生之间的爱情吗；他满脸沮丧地说，我接受你们交往，但是我需

要时间适应；他捧着玫瑰，深情地说，小羽，我爱你；他在寒风里大笑着，拉着我的

手往前跑；他在台风暴雨里给我披上他的衣服，说，小羽，你害怕么；他说，我怎么

可以不要我，我是你的飞远啊；他说，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他握紧我的手说，有来生我还是要做你的老公；我吻着我的额头说，老婆晚安。

然后时光戛然而止，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回忆像是被烧坏的影碟机，画面通通

消失。

好像还在几个小时前他才告诉我，现在所有的灾难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永远幸

福的。那么这一刻我幸福着，是不是就永远都幸福了。只是我亲爱的飞远，那你呢？

那你呢？

有一瞬间我微微地难过起来。我想起一句话，他说，

你知道人死了什么最悲伤吗？

是不能相见。

是不能相见啊！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成了你最难愈合的伤口。我多么抱歉我的无能为力。可是我知足

了，这一生的爱情，它完满了。能陪你的能给你我都做了。剩下的，是你的幸福。

我只是遗憾还未来得和你天荒地老，还没来得及给你庆生，还没来得及看诗韵她的孩

子。只是遗憾，没有做好对你说的，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

来生的来生，我希望我还能遇见你。无论做你的什么，我一定要遇见你。那些我来不

及享受的幸福，来生我一定要统统再和你一起分享。

来生的来生我也要遇见你们。我深爱的四人帮。

整个佛堂轰然倒塌。我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暗的世界，越来越远的高飞远。我听见自

己说，再见了，我爱的。一切。

时光回来，灵魂离开。世界笼上黑暗。

有风吹过来，吹来太古森林里的安魂的牧歌。那首歌，曾经被年轻的我们唱过：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他，

它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它们都老了吧，它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

敬请期待大结局。

110尾声之林诗韵

这是2009年5月12日。

莺飞草长，鸟语花香。

走出墓地的时候，聂天搂着我，柔声说：“别难过了，小羽他在天堂一定会幸福的，

他和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团聚了，他一定会幸福的。”

我靠着聂天的肩膀，眼泪缓缓地滑落下来，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小羽他一定会在

天堂里过得很幸福，他再也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聂天伸手拂去我的眼泪，说：“别哭了，小羽肯定不想看见你这样的。我们回去吧，

妈妈打电话来说宝贝儿子哭着找妈妈呢。”

我点点头，上了车。

车子开过市区，满大街都是纪念五一二汶川地震的条幅和仪式预告。白色的菊花白色

的蜡烛在我的心里微微地投下苍白的悲伤。

我看着那些条幅，心里微微地难过起来。

时间什么时候过得这么快了呢，已经一年了么？小羽离开已经一年了么？

2008年的5月12日，那么清晰的回忆，好像就是昨天发生一样。

记忆里电视上全是触目惊心的废墟，遇难者和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聂天抱着几乎疯狂的我说：“相信我，小羽和飞远一定会没事的。”

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冲他吼：“都过去两天了，你告诉我，如果他们没事为什么还

没回来？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他们死！”

聂天紧紧地抱住我说：“我知道你痛苦我知道你担心，可是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心疼！”

我推开他，发疯一样说：“聂天，如果你还当他们是朋友，那我们现在就去四川！正

锋和医疗队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过去吧，我们帮忙救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

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好不好啊！”

“诗韵，你冷静点，我们过去只会徒增麻烦，现在那边又下暴雨情况很危险！我们的

儿子还在雪琪家呢。”

“我不管，小羽和飞远他们肯定还在危险中，他们肯定正等着我们，我不能这样干等

着！我不能！”我的眼泪蒙住了眼睛，除了悲伤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好想他们，我真的好想他们。

最后我筋疲力尽地倒在聂天的怀里，只有眼泪还无声地流淌，止不住的悲伤。我最心

爱的朋友，他们不能离开我，他们不能这样。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要和想念那么久

的四人帮团聚了。我回来了，可是你们在哪？

电视一直开着，一直播着地震的直播消息。我看见新闻主持红着眼睛哽咽着说着不断

增多的遇难者的人数，画面里是令人心痛废墟，是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还有在遇

难者旁失声大哭的亲人，那样哭声撕破我的心脏。

我看着埋在废墟的尸体，尖声哭喊着：“不要！”聂天赶紧捂着我的眼睛，吻着我的

额头让我安静下来。

我多怕那就是小羽和飞远，我怕我一抬眼就看见我最不想看见的画面。我从来没有这

样害怕过。我怕失去他们。我不能失去他们。

我看见新闻主持人说，现在社会各界已经纷纷捐助支援，多一分钱多一件衣服多一包

泡面也许就能多救一个人。

我突然醒悟过来，然后冲出去，到处找红十字会，到处找募捐地点，我疯狂地买衣服

物品疯狂地捐钱，我推开抱住我要我冷静下来的聂天，发疯一样吼：“你叫我怎么冷

静，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他们！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失去他们！你不是

有钱么，我们不是有很多钱么？那就捐啊！都捐啊！”

喊完的时候，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蹲下来，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没有那么善良，我真的没有那么善良，只是我最心爱的两个朋友都在那里。他们需

要帮助。他们需要我的帮助。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多么恨自己现在不能陪

在他们身边。哪怕是在黑暗的地下，我也希望我能陪着他们。

可是我还能做什么。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在聂天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2008年5月。眼泪成海。

“你在想什么呢？我们上去看看飞远的儿子吧，好像都三个多月了吧。听说长得很像

他呢。”聂天停下车，看着我。我抿抿嘴，微笑起来，说：“你上去吧，我就不上去

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替我向他们问好。”

聂天亲亲地吻了下我的额头，说：“我知道，但是那些事都过去了，开心点好吗？”

我笑笑说，“我知道。”

有时候我会特别害怕看见高飞远，看见他我就会想起小羽。就会想起太多太多心酸的

事情。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现在他已经成熟了很多。

上次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他新婚夜吧。国庆节。热闹得不可开交。

他和雪琪婚礼特别的盛大，雪琪的爸妈很开心，叫了一大群亲朋好友。高飞远穿着好

看的西装，雪琪挽着他的手，两人一桌桌地敬酒，真的很般配。婚礼很热闹，华美得

像是皇宫盛宴。高飞远一直沉稳地微笑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的微笑心里

就会微微地疼痛起来。我总觉得那不应该是他快乐的样子。高飞远快乐的时候都是嘻

嘻哈哈的，咧着嘴像个小孩。他开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婚礼晚宴一直拖到很晚，高飞远喝了很多，聂天和韩正峰怕他喝醉了，于是帮着挡酒

。酒宴的最后只剩下我们几个最要好的。我，聂天，韩正峰，罗振林，何雪琪。高飞

远喝得有些多了，客人都走了，他却依然一杯接着一杯大着舌头，说着莫名其妙的敬

辞给我们敬酒。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们谁都知道他在想谁。我看着飞远脸上是说不出的悲伤差点哭

出来。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哽了哽，说：“挺晚了，送你们回去吧，咱们几个给你们闹

闹洞房。这是你的新婚啊！”

罗振林和韩正峰没说什么，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高飞远扶起来。站起身的时候，酩酊大

醉的高飞远突然仰头高声喊了两声：“小羽！小羽——”

然后垂下头声音悲伤地低低而气息模糊地唤着：“小羽，我的小羽——”

所有人都有些尴尬地看着雪琪，可是我清楚地看见何雪琪美丽的眼睛里全是理解。全

是。

那还是去年十一的事情，而现在已经是2009年了。

小羽，有时候我觉得你很残忍，就那么不顾一切地丢下那么那么多人的牵挂和想念离

开了。如果，如果你在天堂看见高飞远在梦里叫你名字的样子，你会不会难过，会不